第161章
鐺鐺鐺鐺鐺——! ! !
金鐵交錯聲不斷響起, 安珀克洛薩堅硬的肢體和人類特制武器接連相接,發出清脆密集的震顫聲。
手持巨劍的纖瘦身影與龐大的安珀克洛薩正面對抗,巨劍的每一次揮出都帶著鋒銳的殺意。
看似笨重的武器在婁尋手里卻輕如羽毛,揮動起來不見一絲凝滯,揮出的殘影幾乎將她整個身影都籠罩住。
安珀克洛薩的觸須幾乎也要揮出殘影, 才能勉強對抗這比閃電還要快捷的速度。
而這僅僅只是來自婁尋一個人的攻擊。
婁尋早已不是一個人。
在雙方交戰的附近,還有一個一直在游走的諾蘭。
隱匿于陰影中的刺客就像懸在安珀克洛薩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祂能感覺到圍繞自己無孔不入的殺意,卻無法感知到祂的具體位置——因為他一直在移動。
速度快如鬼魅,如同瞬移一般。哪怕是SS級的安珀克洛薩, 都沒法完全捕捉到他的蹤跡,只能感知到他一直在附近。
這種來自身邊的威脅分散了安珀克洛薩的注意力,讓祂不僅要應對來自身前的強力攻擊, 還要防備來自后方的突然襲擊。
心分二用下,安珀克洛薩身上不斷掛彩。
“我再問一遍,我的鄰居們在哪里?”婁尋精準把握住安珀克洛薩在一瞬間露出的破綻,利落揮劍斬斷祂一只手臂,隨手往后一拋交由薛梨處理,寒聲逼問。
“你該擔心的,應該不止你的鄰居們。”安珀克洛薩的神情忽然變了,露出一種婁尋曾見過的高高在上的意味。
“……風火越。”她冷聲道。
“只有你會這么直呼我的名諱。”祂微笑著說。
婁尋沒理祂這句話, 嗤道:“只有你這種膽小鬼才不敢用真身見人。”
風火越臉上的笑意消失了。
祂的語氣中多出難掩的惡意:“哼,牙尖嘴利的人類。”
“好好享受我給你們贈送的大禮吧!”
什么意思?婁尋還沒來得及說什么,深重的威壓就潮水般從安珀克洛薩的身上退去了。
風火越離開了。
諾蘭心說吵不贏就狂怒離開,真是個廢物。
廢物過了千年還是廢物。
被附身后的污染物似乎會有一段時間的虛弱期。
婁尋向來擅長把握機會, 立刻逮準破綻挖出了祂的源晶。
安珀克洛薩死亡。
但婁尋的神色絲毫沒有放松下來。
她凝視著不遠處波動的空氣,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區域在被分割。”
婁尋握住巨劍當空劈下, 但武器碰到無形的空氣墻,就像手指陷入未干的口香糖——沒有任何攻擊力,卻極是難纏。
她費了不少力才把武器完全拔出來。
在她與空氣墻角力的短短十秒內,屏障已然生成。
“破不開。”諾蘭搖頭,“我的影刃碰到空氣墻,上面的能量會被快速吸收。”
薛梨帶著Y1-C23456過來,嫌棄道:“還留么?”
被拽過來的Y1-C23456神情瘋癲,劇烈掙扎著,似哭非哭:“治安官大人!治安官大人!”
她的視線忽而凝聚到婁尋身上,怨毒道:“都是你!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你,安珀克洛薩大人根本不會因為保護我而死!”
婁尋一言難盡地看她:“t……你真的覺得,祂是因為想保護你才死的?”
Y1-C23456:“當然!都是你們這群卑鄙的小人害了祂!”
薛梨嘲諷:“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被圈養的豬說要吃了它的人類是好東西。”
Y1-C23456:“安珀克洛薩大人不是東西!”
諾蘭笑瞇瞇點頭:“對,祂不是東西。”
Y1-C23456:“?”感覺好像有哪里不對。
但以她的腦子想不出來到底哪里不對。
被好吃好喝養了十幾年,她的腦子已經退化了。
就在這時,薛梨突然道:“……你們看后面。”
婁尋看見她難看的臉色,意識到不妙,轉身后,臉色頓時也變了。
只見身后的樓房中,走出來無數個行尸走肉般的人。
他們身上的氣息確實屬于人類無疑,但臉上的貪婪和眼中的垂涎卻和低等級的污染物如出一轍。
就像劣質的污染物仿冒品。沒有匹配的實力,只有一樣的貪欲。
一扭頭,看見身邊的Y1-C23456也是這副神色。
婁尋眼神凌厲起來,咬牙道:“祂想讓我們自相殘殺。”
這可真是一份“大禮”!
如今,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樓房門全部打開了,數不清的人類從里面出來,目標明確地朝著婁尋等人圍過來。
耳麥里傳來蘇明亮驚訝的聲音:“咦?怎么別墅里的人類全部自己走出來了?連污染物也出來了!”
蘇明月恨鐵不成鋼道:“笨蛋!你沒發現他們都在朝我們圍過來嗎!再不跑你是想被包餃子嗎!”
蘇明亮:“啊啊啊?噢噢噢!”
而索菲娜和頌扶那里直接傳來了打斗聲。
蘇明亮:“啊我撞到什么東西了!姐這是什么東西啊!我怎么砸不開?”
婁尋:“風火越在試圖分割戰場。你們先不要殺人,不然恐怕會加快被這里的磁場同化的速度,成為墮化者或是污染物。”
索菲娜亂中出聲:“不行!我這里的圈子在縮小!人太多了我只能先清一部分!”
她那邊環境實在太嘈雜,以防她聽不清,婁尋加大音量:“那你跟著頌扶一起念清心咒!”
頌扶穩重道:“放心,包教包會。來,跟著我念……”
就在對話的短短時間內,最先出來的人類已經靠近婁尋等人并發起攻擊。
婁尋躲開,蹙眉心想一味躲避不是個辦法,只會空耗體力。
還是要盡快想辦法破解空氣墻。
已知武器沒有用,那別的呢?
人越來越多了。
人群太密集,很難完全躲開,婁尋不得不把武器切換成棍子,把一部分人掃出去。
再次一棍子擋開一群人后,她眼尖地發現有一個地方的空氣墻似乎被破開一個小洞。
嗯? !
婁尋一下來了精神,凝神望過去。
雖然那個小洞很快就被修復了,但這證實了空氣墻并不是無懈可擊的。
婁尋眼睛一亮,立即觀察起那里和其他地方的不同,同時還在一步步朝那邊靠近。
為了盡快試出解決辦法,接下來她掃人都是專門往那個方向掃。
襲擊者一個接一個撞到空氣墻上,又因重力滑下來堆疊在一起。
在不斷的試驗中,婁尋終于試出了規律。
她立刻接通耳麥,將情報傳達給隊友:“用污染物的血涂抹可以破開空氣墻!”
蘇明亮:“啊啊啊?姐你還記得之前殺掉的污染物尸體被我丟哪兒了么?”
蘇明月:“……你要不抬頭看一看呢。”
蘇明亮:“咦原來屋頂上就有一只?太好了這只污染物的血絕對可以讓我們倆出去!”
蘇明月:“。”
索菲娜:“……你可真幸運。”
蘇明亮:“嗯?你們那里難道沒有污染物?”
頌扶:“有。但你知道在一個污染物和人類數量比是一比一萬的地方找污染物尸體有多難嗎?尤其是那些人類悍不畏死朝你沖過來而污染物只會遠遠縮起來的時候。”
蘇明亮:“嘶,那該怎么辦啊?”
索菲娜:“飛在天上找。頌扶!一點鐘二百米!”
頌扶:“好,交給我。”
出來的時候,婁尋眼疾手快把Y1-C23456往人群里一拋,趕在空氣墻完全關閉前把妄圖跟出來的人類踹回里面,眼見著那群從出生就被圈養的人被空氣墻隔在里面,才松口氣。
但這口氣沒松完就停住了。
因為前方還聚集了一大堆人。
如同聞到肉味的狗一般,他們三人剛進入新的區域,前面的人群就若有所覺回過頭,然后分出一部分人朝他們這邊沖過來。
耳麥里同時傳來蘇明亮崩潰的聲音:“我靠怎么剛出來就又被圍了!”
蘇明月:“應該因為我們還在人類居住區。”
蘇明亮:“難道這里還有非人類居住區?”
索菲娜:“那就只有污染物居住區了吧。”
頌扶:“風火越也會住在哪里嗎?那我們現在過去?”
薛梨:“?你們都找到污染物居住地了?”
頌扶:“啊……這倒還沒有。”
薛梨:“……”那你過去哪兒。
婁尋暫時沒空聽耳麥里的交流。
她有些錯愕地看著正前方的那個人——
人群一分開,婁尋就見到被圍在中間的人。
一個亮閃閃的罩子里坐著一個滿臉麻木的女孩子。
她手里還捏著一個道具,從形狀來看,應該也是個防御類道具。
婁尋和她對視,兩人都是一愣。
在這種地方也能遇見熟人?婁尋感到荒謬。
罩子里的女孩反應比她大得多。
滿臉麻木的女孩兒“蹭”得一下就站起來了,表情瞬間生動起來。
她激動地揮手:“尋姐!是我啊!!余真真!!!”
第162章
婁尋不可思議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難道風火越也給余真真發了邀請函?可是祂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她忽然想到一種可怕的可能, 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但愿不要是她想的那樣。
聞言,余真真茫然道:“我不知道啊,我正吃零食呢, 忽然就到這里了。”
她憤怒道:“我不就吃幾口薯片,怎么跟我犯了什么十惡不赦的罪一樣,一見著我就要來咬我!還好我防御道具多。”
婁尋看了眼她腳邊的薯片袋子,無語凝噎。
“……你都來到這里了,還不忘吃薯片?”
余真真:“薯片現在很貴的!我花了很多生活積分才兌換到,在不確定還能不能出去的情況下,肯定要先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嘛。”
婁尋:“……”
你贏了。
婁尋:“你在罩子里等著,我解決這些人你再出來。”
余真真:“沒問題!姐你真是太靠譜了!”
婁尋懶得糾正其實她比自己大,從系統背包里拿出繩索,扔給諾蘭一捆, 如獵豹穿梭叢林般自如地在人群中來去。
這些人撲了個空正要轉身重追,就被一股力道牽得踉蹌一下,低頭一看,發現一雙手被捆得結結實實。
婁尋停住腳步,和追隨而來的諾蘭相視一笑,彎唇道:“解決。”
之前以為出去就行了,便沒有額外花費力氣捆人,但現在既然每個區域都一樣, 那還是盡早捆了,先解除眼下危機再說。
婁尋把繩子遞給諾蘭:“看好他們。”
諾蘭點頭,遛狗似的帶著他們走到一邊。
有部分人還在掙扎反抗,被諾蘭用力一拽就老實了——諾蘭用了巧勁,看似隨意一拽,卻讓這些反抗的人互相撞在一起,跟失控的碰碰車似的。
婁尋來到罩子前,輕敲了下,道:“可以出來了。”
下一秒罩子消失,余真真和婁尋面對面。
她環視四周,看到那些虎視眈眈的人類時頓感頭大,苦惱道:“一直捆著不是辦法啊。”
婁尋暫時沒管,她還在思考自己先前的那個猜想。
沒多久,耳麥里的打斗聲慢慢停了,蘇明月道:“小尋,我們這邊的人類都被打暈了,需要繼續前往下一個區域嗎?”
索菲娜言簡意賅:“我們這里的人也暫時失去戰斗力了。”
婁尋緩緩道:“……嗯。”
她看了眼頭頂暗沉的天,又往遠方眺望,憑借著良好的目力,看見隱隱綽綽的人影。
心里越是焦急,她面上反而越冷靜。
“不要停留,一直往前,不要管那些被圈養的人類了,我們的首要目標,是救出老幼,護送他們離開這里。”
蘇明月向來聰慧,也和婁尋很有默契,但聽到這話還是一愣:“你的意思是——”
婁尋寒聲道:“我懷疑風火越強行讓污染物集群地和藍星星系交匯了——更確切地說,應該是重合。”
不然,余真真怎么會待在家里都能被拉進來?只有污染物領地強行擴張吞噬才會t發生這種事。
蘇明月的聲音也變了:“如果重合……那沉睡的老幼怎么辦?”
就算失控擴張,在監察者的把控下,藍星游樂場也有嚴格的準入機制,年紀過大或過小都會被排在外,由監管者統一調動藍星資源進行營養補充。
他們只是沉睡,不是死了。
婁尋:“所以我們不能停下。一直往前,救出更多的人,先把老幼婦孺全部送出去。風火越的能力再強,也不可能強行涵蓋整個藍星星系。沒有被覆蓋到的地方就是安全的,我們要把他們送到這些安全地方。”
蘇明亮:“那安全地方在哪里?”
婁尋:“暗界。余真真待在光界,她被拉進來說明光界已經淪陷了。”
“蘇姨和聶叔他們被帶走,也說明光界已經漏成篩子了。”
蘇明亮:“但暗界哪里安全了?”
薛梨:“你覺得這里和暗界,哪個更危險?”
蘇明亮閉嘴了。
諾蘭:“光暗邊緣應該也可以。而且,這種重合一定是有時間限制的,風火越沒有那么強。”
薛梨側頭看他:“你好像對風火越很了解?”
諾蘭避重就輕道:“以前專門了解過這些高級污染物。”
婁尋也看了他一眼。
雖然知道他有秘密,但現在看來,他的秘密似乎比自己預想的還多。
“好了,抓緊時間行動吧,救下來的先帶在身邊,怎么送出去由我來想辦法。”婁尋沉聲道。
但接下來的路卻越來越難走。
許多區域都有明顯的戰斗痕跡,房屋倒塌街道崩壞,很難再辨認出到底哪里是路,只能飛檐走壁,盡量挑好落腳的地方走。
在又一次不小心踩爆一顆眼珠后,余真真一臉菜色。
但下一秒,在看到前方交戰的人時,她驚喜出聲:“誒?!那不是我舅舅和舅媽嗎!”
婁尋也看到了,心說這可真變成熟人局了。
她看準時機,強行插.進污染物和余派等人的交戰中。
余真真雙手圈成喇叭狀,大喊:“源晶在祂的左手肘里!”
她的【真實之眼】不斷進化后,不但能看到異血值,還能看見污染源——也就是污染物的源晶。
在開了技能后,眼前景象全部變成灰白色,唯有源晶是血紅色,在一片淡色中亮得驚人。
這一路走來,多虧余真真報點,婁尋才能殺得這么痛快——不需要再費力去尋找,只需要看準時機挖出源晶,污染物便會死亡,戰斗結束。
這一次也是一樣。
婁尋長槍槍尖一挑,挑出污染物左手肘的源晶后,長腿一踹,污染物便軟軟倒下,沒了生機。
“又見面了。”她揮揮手算打了個招呼。
余派頷首:“好久不見。”
他熟練地拿出手帕替清平公主擦凈手上的血跡,眼神專注而柔和。
余真真習以為常地忽視這一幕,問:“這兒還有其他人嗎?”
余派搖頭:“只有我與清平。”
婁尋皺眉:除了余派和清平公主,她這一路走來沒有遇見任何一個被卷進來的人類,是巧合還是……?
她接通耳麥,問:“月月姐,索菲娜,你們那邊的情況怎么樣了?”
蘇明月:“太邪門了,一路走來一個活物沒有。別說被卷進來的人類了,連一只活的污染物都找不到。要不是之前存了些污染物的血,我和小亮都走不了這么遠。”
索菲娜:“我和luck這邊差不多,唯一活物只有被圈養的人類。”
她這邊還能用巧合來解釋,但同樣的巧合不可能發生三次。
婁尋看了看四周,對薛梨道:“召喚一個高個子。”
薛梨二話不說召喚出一棵千年柳樹,粗壯的枝條結成樹籃,托著婁尋送上頂端。
婁尋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一片片區域,腦海中自動生成立體地圖。
看著看著,她的臉色變了。
“這里的區域會移動!”
表面上她們一直在往前走,實際上她們一直在周圍轉圈。
因為這里的區域就像可移動的華容道,被風火越拆下來一塊一塊隨祂心意移動。不管走到哪里,他們所在的區域都會被移動到最開始的地方。
而這一路上因為急著趕路又沒回頭往后看,竟然沒人發現這里的區域一直在移動。
“祂想把我們困死在這里。”婁尋臉色非常難看。
這只污染物的狡猾,超出了她的預料。
“走!跟我來。”婁尋借助柳條的力量在空中奔走,時不時低頭看一眼,以防道路再次被調換。
索菲娜帶著頌扶飛在高空,蘇明月站在蘇明亮的肩膀上往下看,三組人同時往其他區域移動。
突破區域限制后,眼前所見景象讓眾人同時呼吸一滯。
面前的是真正的尸山血海。
無數尸體堆疊在一起,鮮血順著地面流淌向不知名的遠處。隨著鮮血流出,尸體迅速腐爛,很快便化為白骨,頭骨上空蕩蕩的眼眶瞪著天空,死不瞑目。
鮮血流淌的盡頭隱隱傳來強大到可怖的氣息。
“難怪不肯出現,總使一些陰招來下絆子。”婁尋的聲音極冷,和她的臉色一樣。
清平公主震驚道:“這里怎會有如此多的京觀?祂故意筑起京觀,想來威懾人類?”
余派握緊她的手,搖頭:“不。人類對于祂來說只是食物。”
諾蘭臉色難看道:“看來祂也知道自己維持不了多久的領地交匯。”
所以才殺了這么多人類——甚至連污染物也不放過,瘋狂吸收他們的能量,來補充自身。
分割戰場是假,圈養吸收才是真。
蘇明月等人也趕到這里。
見狀,蘇明月臉色鐵青:“難怪我一路走來一個活人沒見到。”
薛梨眼尖,盯著其中一個臉色蒼白的人,指著道:“那不是林梵嗎?”
林梵是他們在【健康科技公司】遇見的軍方士兵小林,算起來,她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
婁尋當機立斷上前,將她拉起,用掉一份【時光檔案】,總算讓她的臉色慢慢恢復紅潤。
【時光檔案】作為整個游樂場最高級的道具,效果毋庸置疑,沒一會兒,林梵就醒了過來。
婁尋看著她恍惚的樣子,輕聲問:“林梵?”
林梵回神,聲音苦澀:“婁隊。”
她看了眼四周,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眼底露出羨慕:“真好,你的隊員都還活著。”
婁尋皺眉:“你……”
林梵閉了閉眼:“嗯,隊伍里只剩我一個了。”
即便早就知道副本的殘酷,但親耳聽到和心里猜測的感受終究不同。
婁尋握住她的肩,想了想,道:“節哀,留著力氣為他們報仇。”
林梵點頭,恢復了些力氣后便從地上站起來。
“跟我來,我知道風火越在哪里。”
頌扶立即上前一步:“你知道祂在哪兒?!”
林梵再次點頭:“嗯,祂用了我的血,我能大約感知到祂的位置。”
蘇明月皺眉,看向婁尋:“那人還救不救?”
林梵疑問道:“什么救人?”
她指了指地上那堆白骨,問:“是這些人嗎?救不回來的,放棄吧。一旦開始被吸血,除非用【時光檔案】,不然救不回來的。”
這里躺在地上的人少說也有萬人了,沒有人有這么多的【時光檔案】。
婁尋:“是被意外卷進來的老幼婦孺。”
林梵聞言,愣了一下,問:“你是說那些沉睡的人嗎?”
婁尋點頭。
林梵:“這個不用擔心,我們有關于這些沉睡地的坐標,發現被卷進來后,就自動自發地前往沉睡地救人了。”
“軍方的士兵都已經過去救人了,你們放心。”
不遠處傳來一道有些虛弱的聲音。
“研究所有能短暫破開污染物領域的武器,上面已經批準了使用許可。目前軍方和研究所合力,會爭取在最短時間內把老幼送到安全地方。”
蘇明月驚訝道:“于醒?”
于醒點頭,臉色還有些白:“嗯,研究所也在涵蓋范圍內。”
所以她也進來了。
“那就好。”聽到于醒和林梵的解釋,婁尋總算能短暫地放下心。
等把老幼婦孺先送出去,自己等人就能放心留下來進行大掃蕩了。
婁尋活動了下手腕,眼神冷厲。
“走吧,林梵帶路。”
“去殺了風火越。”
然而就在眾人動身的下一刻,空中突兀傳來聲音。
“你要殺我?”半空中緩緩出現一個龐大的投影。
仍然是上次見面時的裝束,除了氣息更加可怖外,風火越再沒有別的變化。
祂的視線從周圍的人身上掃過,輕蔑道:“憑這些人?”
祂隨意一揮手,地面上便突兀出現數個漆黑的結界,每個結界都正好覆蓋一人。
眨t眼之間,地面上還站在外面的只有婁尋。
風火越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杰作”,感嘆道:“這才是我該有的力量。”
祂轉而看向婁尋,微笑著說:“現在,你還執意要與我為敵嗎?”
婁尋握緊了手中武器,眼神沉下去。
“我的陽臺上種了一盆牽牛花。”她說,“這不是名貴的花,但它是我親手種出來的。”
“而你毀了它。”
“所以呢?”風火越問,“你要為了一盆花和我宣戰嗎?”
婁尋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我只有一盆花。”
“如果你想破壞我的花,我會和你戰斗到底。”
為了她的花。
為了……千千萬萬朵,更多的花。
第163章
“其實我很欣賞你。”風火越說, “如果你愿意,你會是下一任的王。”
祂伸出手,諄諄勸誘:“你將帶領整個族群邁向新的輝煌時代,這不比你當一個普通人類,普普通通地活到老死更有價值?”
婁尋面無表情地拔出劍。
“我只認可【人類】這一種身份。”
風火越遺憾道:“好吧, 那只能先把你變成我的眷族了。”
回答祂的,是凌然而至的雪亮劍光!
長劍速如閃電,快準狠地刺入風火越的心臟,但——撲了個空。
婁尋微怔:又是假的? !
面前的投影緩緩消散,風火越的聲音回蕩在天空中。
“來找我吧, 我期待和你的正式會面。”
婁尋握緊長劍,眉頭緊擰。
污染物的領地這么大,風火越又可以隨時操控領域移動……她該怎么找到風火越?
她回頭看了眼, 數個漆黑的密閉方塊仍然靜靜地立在原地。
一秒都沒猶豫,婁尋立即轉身朝最近的漆黑方塊走去。
她記得這個方塊里關著薛梨,因為薛梨一直待在她最近的地方。
婁尋手里的長劍悄然變化成重劍。
她深吸一口氣,悍然舉起重劍往前砸下!
轟! ! !
視野被彌漫的塵土覆蓋,但婁尋沒有閉眼。
她愕然地盯著面前的區域——重劍直直從漆黑方塊中穿了過去,劈在地面上,把地上砸出一個巨大的深坑。
婁尋不信邪地伸手觸碰,手指直直從漆黑的墻壁中穿過,沒有絲毫凝滯感。
一只污染物忽然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起來,雙眼無神,像一個提線傀儡:“他們不在這里。從被吸納進異元的那一刻起,他們就不在這個空間了。”
“他們會成為養分, 供我吸收。”
婁尋臉色鐵青。
風火越做的這些事,無一不在踩她的底線。
“你救不出他們, 他們也不可能自己出來——我給他們設置的關卡都是和自身能力截然相反的。比如那個一身蠻力的男性人類,他需要通過層層解謎才能出來。那個長頭發的女性人類,她需要暴力破關才能出來。”
“等我吸收完他們,就輪到你了。”
婁尋反手叉死了這只污染物。
風火越高高在上的話語也隨之消失。
她目光有些凝重。
如果風火越沒有夸大其詞,那就意味著蘇明月和薛梨要面對武力關,蘇明亮和頌扶要面對智力關。至于諾蘭和索菲娜……這兩人婁尋倒不怎么擔心,因為諾蘭和索菲娜沒有短板,腦子好使且戰力出眾。
林梵等人她拿不準會是什么關卡,但處境絕對很危險,因為相對來說,他們的各方面實力會相對弱一點。
突然,婁尋聽到了細微的電流聲。
她順著聲源看過去,發現一個很像對講機的東西。
地面上有不淺的砸痕,看起來這個對講機是被人用力拋過來的。
這個方向……是林梵?
婁尋心里有了猜想,把對講機拿起來,嘗試用戰術耳麥連接了下,竟然連上了!
婁尋心里頓時就有數了:戰術耳麥用的是軍方系統,只能連軍方系統的東西,如今既然可以連接上這個對講機,說明這個對講機也是軍方出品。
連接上后,傳到耳麥里的聲音褪去雜亂的電流聲,變得較為清楚。
“還有多久能好?”
“目前的進度是98%,還差2%的能量。”
“那就去繼續輸能量啊!”
“但是將軍,能量不夠了,即使所有有天賦能力或者異能的士兵都去灌能量,也沒有辦法將進度推到100% 。”
婁尋聽著其中一道聲音十分耳熟,想了想,在兩人沉默的間隙試探性開口:“余將軍?”
余將軍——余勁松的驚喜之意簡直能通過語氣完完整整地傳遞出來:“婁尋?你怎么拿到軍隊對講機的?”
婁尋:“被風火越陰了一把,林梵被關進去前把對講機扔給我了,我用戰術耳麥連上的。”
“別問風火越在哪兒,我也不知道。你們那邊在干什么?我剛剛聽你們說什么能量?需要我幫忙嗎?”
余勁松立刻道:“需要!我們現在在集中營九號街,你過來就能看見。”
婁尋:“好,我馬上過來。”
一邊說著,她一邊辨認方位,確認后立即提速往集中營九號街而去。
路上,余勁松盡量簡明扼要地和她說明情況:“為了應對這天,我們華國做了很多準備。現在啟動的就是其中一個秘密武器,雖然還不是非常成熟,但暫時用用沒有問題。只不過這個項目需要大量的異血能量,對異血的純度也有要求。軍隊這里符合條件的人并不多,所以現在處于一個能量困境中。”
婁尋慢慢放緩腳步,注視前方的場景,沉聲道:“我到了,現在該怎么做?”
“看見空中那些懸浮的鐵牌了嗎?用心感知它們,把能量注入鐵牌之中。”余勁松耐心指導。
婁尋閉上眼睛,精神觸手四散開來,小心翼翼地觸碰一個毫無波動的鐵牌。頓時,鐵牌出現了情緒波動,像是有點疑惑,還有點好奇。
小小的精神觸手從鐵牌上伸出,友好地和婁尋握了握觸手。
婁尋感覺有點奇異——這個鐵牌未免太人性化了。
她通過精神觸手把能量注入到鐵牌中,鐵牌中的情緒波動也越來越強烈。
在達到某一個點時,婁尋碰到了一堵無形的屏障。
同時,一道意念通過觸手傳遞過來:“多謝,這些能量足夠了。”
嗯?什么意思?
婁尋望向那塊鐵牌,只見隨著能量注入完畢,鐵牌上的銹跡快速脫落,眨眼間,它就變得嶄新無比。
余勁松松了口氣:“你做的是對的。接下來還有一萬九千七百個鐵牌,等全部注入完畢,任務就完成了。”
婁尋:“這些鐵牌到底是什么東西?有什么用?”
不遠處走來一個高壯的身影。
面容和身形是熟悉的,但滿頭黑發卻變成了白發。
——正是余勁松。
余勁松走到她身邊,站定,幽幽道:“這些,都是以前戰死的軍人的軍牌。”
“軍牌上會記著他們的個人信息,這樣就算死得面目全非,也能通過軍牌辨認出這究竟是誰。”
婁尋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想,但是她覺得這太不可思議了。
“難道說……”
余勁松點頭,臉色是難以言說的沉重。
“你猜得沒錯,這些軍牌里,都住著士兵的靈體。平時他們都在沉睡,積攢能量,等有朝一日被喚醒,繼續作戰。”
“可是我記得,如果長久不輪回,靈體會持續虛弱,最終徹底消散在世上。”婁尋皺眉。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但我們通過提取源晶的能量,找出了固魂的方法。好處是可以鞏固靈體,讓靈體不會虛弱、也不會消散;壞處是固魂只能進行一次,如果被鞏固的魂體大量消耗能量,入不敷出,會直接消散。”
雖然余勁松說的委婉,但婁尋還是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你的意思是,如果召喚死去將士的亡魂出來作戰,等到這一戰結束——甚至可能都撐不到結束,他們的靈體就會徹底消散,連輪回都入不了?”婁尋眉頭緊皺,當即就想收手。
余勁松嘆氣:“這都是他們自愿的。固魂協議自愿簽署,如果有家屬在世,會優待家屬。”
“自從軍牌固魂法出來后,簽協議的人數不勝數,但能得到家屬優待的……卻一個都沒有。”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婁尋抿緊唇,唇線繃得緊緊的,沒有說話。
當年的戰爭,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酷烈得多。
余勁松輕嘆:“你這么聰明,肯定能明白我的意思。繼續吧,等到亡靈軍團集結完畢,就可以嘗試撕開風火越的結界了。”
“到那時,我們人多,人類會占據絕對優勢。”
他環顧一圈,問:“對了,你的隊友們呢?”
婁尋寒著臉:“被風火越設套陰了,我需要先找到風t火越才能救出他們。”
余勁松寬慰道:“我會幫你逼出祂。”
婁尋頷首,但心中不安的預感卻越來越重。
她環視四周,在看到被關押的圈養人類時,不祥預感達到了巔峰。
“這些人,你打算怎么處理?”婁尋問。
“他們嗎?”余勁松一怔,隨后道,“回去接受勞動改造吧,表現好的可以提前放出來,由專人暫時監管幾年,等確定沒問題了,就撤銷監管,讓他自己在人類社會中生活。”
婁尋點點頭,加快了能量輸出的速度。
在最后一塊灰蒙蒙、銹跡斑斑的鐵牌被擦拭一新后,婁尋收回手。
她和余勁松一起注視著這些無風擺動的軍牌。
下一秒,這些軍牌驟然爆發出極亮的光芒,婁尋甚至被這光刺出了眼淚,不得不暫時閉眼。
等睜開眼時,懸浮在空中的軍牌不見了,只剩下一個個半透明的人影。
他們面色僵硬,身形虛幻,但眼神卻非常堅定。
他們通過衣著和勛章判斷出余勁松才是領頭的將軍,而后齊刷刷地對余勁松行了個軍禮。
余勁松神色肅穆地回禮。
一下多出這么多陌生的能量體,極大地刺激了能量場。能量場開始變得不穩定,周邊頻繁出現黑洞和空間裂縫。
數以億計的亡靈齊齊抬手,撕開了一條空間通道。婁尋攤開手掌,淺色的流光從掌心浮起,融入空間通道中,為加固通道出了一份力。
“就是現在!”余勁松厲聲道,“所有人立即撤回暗界!”
人類士兵帶著昏睡的老幼婦孺以及圈養人通過被撕開的空間通道有條不紊地撤往暗界。
婁尋看了會兒后,移開視線,冷聲道:“有污染物往這邊來了。”
提及污染物后,余勁松溫和的眸光頓時變得一片冰冷。
他冷酷道:“來得正好,我還正愁找不到污染物呢。”
“在祂們全部趕到之前,我們的人應該可以全部撤走。到時候,就沒有后顧之憂了。”
婁尋頷首。
最后一隊士兵撤走后,余勁松拍了拍婁尋的肩,鄭重道:“現在我把指揮權交給你,接下來,由你來指揮他們。”
他將一塊血跡斑斑的軍牌交到婁尋手上,那些亡靈將士的目光頓時跟著轉到婁尋身上。
婁尋接過軍牌,輕聲問:“這是?”
余勁松:“當年統領這些將士的大將軍,但他死得最早。他去世的時候,固魂的方法還沒有研究出來,所以……”
婁尋握緊軍牌,深吸一口氣:“我明白了。”
這塊鐵牌對如今的她來說,輕如鴻毛,但她拿在手里時,卻只覺重若千鈞。
她該做點什么打破困境。
婁尋思忖兩秒,九度燃血,給每個將士都叩了增益BUFF 。
多次燃血讓她的眼瞳變成了豎瞳,身體也再度出現晶體化的趨勢,但眼下,她顧不得這些了。
下一刻,她指揮著亡靈軍團撕毀了污染物的能量場。
一道閃電劃過天空,把暗沉沉的天幕撕成兩半,露出艷陽高照的晴天。
通往外界的【門】被打開了。
虛擬與現實交織,接壤的舊日支配者族群領地與藍星星系領域被強行分開。
人類終于可以繼續在主場戰斗。
污染物能量場被毀終于逼出了風火越。
祂和第一波到達集中營九號街的污染物同時出現在婁尋面前。
風火越身后這些污染物的數量是很多的,密密麻麻,看著如過境蝗蟲一般,但這次,婁尋底氣十足。
來了數萬污染物又怎樣?
她這里可是有數億的將士亡靈!
“現在優勢在我們,我們人多。”婁尋冷靜地說,活動了下手腕,隨意甩了個劍花。
“走,去開閘放人捕魚。”
第164章
整片天空都被血色的流光映得通紅。
天上下起了寶石雨,但誰也沒有空去撿這些五彩斑斕的源晶。
這些源晶躺在地上,光滑的棱面映照出天空中交戰的場景,映照出那個比獵豹還敏捷、比獅王更兇猛的女孩兒。
婁尋已經把自己的體力和精神力都調動到了極致, 每一次揮擊都會斬裂沿途的空氣,但這樣強悍的攻擊落在風火越身上, 卻只能添加一道淡淡的白痕。
不過幾秒,這道白痕便會消失,風火越仍舊完好無損。
風火越輕嘆:“你的積累太淺了,如果你一直只有這種實力的話,是沒辦法阻攔我的。”
聞言, 余勁松怒罵:“呸!不要臉的老東西!你活了多少年,婁尋才活多少年!好意思倚老賣老!我呸呸呸呸呸!”
婁尋咬緊牙關,心知祂說的是實話。
她眼睛極快地眨了一下, 心下嘆息:這下真的要燃盡全身的骨與血了。
她貓一般的豎瞳顏色忽然開始變淺。
原本是如夜幕般漆黑的濃墨色,漸漸變成淺淡的白金色,唯有瞳仁正中心的一點黑仍舊保留。睫羽和頭發變成了稍深一些的白金色。
額角、耳后、脖頸、手肘、腰側、膝蓋、雙踝,紛紛被濃黑的晶石覆蓋,后背蝴蝶骨刺破皮膚鉆出來,彎折形狀,變成晶瑩剔透的雪白骨翼,在婁尋身后展開, 整體看上去就像穿戴了外骨骼。
隨著身上異變凸顯,婁尋的威壓以幾何倍數飛快暴增,隱隱有和風火越分庭抗禮之勢。
四十九度燃血!
婁尋深吸一口氣,垂眸看了眼自己肩側的金色發絲, 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那雙眼睛里只剩下冷酷。
風火越驚訝道:“現在的你, 倒是有了和我的一戰之力。”
祂收起臉上的輕松,神色間終于也顯現出幾分鄭重。
高度燃血后,婁尋的攻勢比起之前更快更猛,空中已經捕捉不到她的身影,只有從金鐵交錯聲中可以判斷,她一直在與風火越交鋒。
只不過因為速度太快,遮住身體的骨翼又是白色,幾乎與周圍環境一個色,所以看不到具體位置。
風火越被逼得節節后退。
這一幕刺激了許多戰士,他們拼殺起來頓時更加用力,嘶吼聲震耳欲聾,如果他們此刻還是人類形態,臉龐必定漲紅。
人類一方士氣大振,短暫地扭轉了僵持的局勢。
高階的污染物被數以千計的亡靈戰士拖住,無法插手普通戰場。而普通的污染物是打不過精英亡靈戰士的,眼看著便如割麥子般一片一片地倒下。
這里已經完成變成童話故事里巨龍的藏寶地,到處都是亮閃閃的寶石,氣息內斂能量豐富,還閃爍著耀眼的色澤。
“你很強,但——”風火越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猛地停住。
婁尋若有所覺低頭,看見其中一個漆黑方塊出現劇烈搖晃。
那是——? !
隱約可以看見方塊上有一對男女正在嘗試從外部破開。
婁尋如今的目力極強,輕易看清那兩人的面容,涌上心頭的驚喜沖淡高度燃血導致的淡漠:“蘇姨、聶叔?!”
風火越臉色難看:“不自量力的人類——”
說著就抬起手,掌心中凝聚出能量團,就要朝下面拋去,但祂手剛動,一道勁風就直逼祂而來!
那力道太強,如果不想受傷,必須暫避鋒芒。
風火越閃開了。
于是這一擊被強行打斷。
在婁尋與風火越交鋒的短短幾秒內,下方的漆黑晶體已經出現數道蛛網般的裂紋。
婁尋微笑著說:“看來你的''異元''并不是無懈可擊。內部有多牢固,外部就有多脆弱。”
她沒辦法直接觸碰到異元,但蘇宜秀和聶隨卻可以。
因為他們是第一批被風火越帶進來的人類,又因為她的關系被看管在最核心的地帶,是可以接觸到同處于核心的異元的。
而現在大戰開啟,看管力道減弱,就給了蘇宜秀和聶隨擺脫看管的機會。
風火越第一次展現出鮮明的怒意:“不知好歹的螻蟻,竟然也敢動異元!”
祂欲要下殺手,卻被婁尋穩穩攔住。
婁尋眼瞳中的一點黑幾乎要消失不見,嗓音變得嘶啞,唯有持劍的手依然穩如當初。
“你的對手是我。”她冷冷道。
就在這時,下方突然爆開一陣劇烈黑光!
一個高個子身影從里面沖出,冷然的目光準確投向風火越。
婁尋的記憶和情感因高度燃血而被冰封,她盯著這人的臉看了好一會兒,還是看到他的手時,才反應過來:這是諾蘭。
腦子慢吞吞地給出反應:諾蘭是隊友,可信任。
確認來者是友后,她才收回蠢蠢欲動的殺意,重新把矛頭對準風火越。
諾蘭直奔婁尋和風火越而來,當他也加入戰局時,下方又有一道黑光爆出,這次鉆出來的是一個有一雙巨大羽翼的女人。
第三個碎開的是被蘇宜秀和聶t隨敲出一道道裂縫的漆黑方塊,里面鉆出來的是兩個人,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和一個穿著宮裝的女人。
……等到最后一個漆黑方塊被破開后,風火越的威壓猛地下降一大截。
婁尋把握住時機斬斷了祂一條胳膊,但可惜的是,源晶并不在這條胳膊里。
祂輕輕咳了幾聲,語氣冷下來:“是我的疏忽,小看了你們。”
下一秒,祂話音陡轉:“但,到此為止了。”
薛梨臉色慘白,但還是努力想擠到婁尋身邊,拉住她的手指。
只是還沒等她來到婁尋身旁,戰場上局勢便忽然逆轉!
濃厚的污染源氣息從某一個區域出現,隨之出現的是無數哀嚎。
“救命啊!救命!!這是什么怪物!救救我救救我!有沒有人來救救我!!!”
“媽媽!媽媽!救救我!救命啊!!”
……
婁尋慢半拍地低頭,看見戰場上突兀出現許多怪物和污染物。它們長著類人的軀體,面容卻千奇百怪。有的長著三只眼睛,有的只有一只眼睛,有的甚至沒有眼睛!
五官各長各的,肢體也各長各的,臉上和眼睛里是和污染物如出一轍的貪婪。
婁尋看到其中一只污染物的身上穿著一條熟悉的裙子。
她想,她好像在哪里見到過這條裙子,而且就在不久前。
在這只污染物一口咬下一個人的半顆頭顱時,婁尋終于想起了在哪里見過—— Y1-C23456就穿著這條裙子。
仔細看的話,這只污染物的長相和身形也和Y1-C23456有著多處相似點。
風火越含著笑意的聲音響起:“你們都覺得我養這些人類只是為了吃。不錯,這些人類確實是我族的儲備糧,但在必要時刻,這些儲備糧也可以成為我族一員,為我族戰斗到死。”
蘇明月臉色非常難看:“被圈養的人類全部異變了。”
索菲娜冷冷道:“早知如此,當時就該直接殺了他們。”
這些新生的怪物和污染物悍不畏死,甚至有一大群怪物直接朝著婁尋等人撲過來!
索菲娜神色冷酷,后背羽翼上的羽毛如松針般飛出,直直插.入怪物們的要害,分秒之間取了它們性命。
頌扶:“看來,它們的實力很弱。”
就連一片羽毛,都能輕易取了它們性命。
風火越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
“沒用的東西。”祂輕嗤一聲,也不見祂有什么動作,那些異變的圈養人類就像被施加定身術一樣,齊刷刷停住不動了。
婁尋右眼皮狠狠一跳,被凝滯的大腦強行突破禁錮恢復理智,厲聲道:“立刻殺了它們!”
但還是遲了一步,一秒不到,這些異變的圈養人類就原地爆開,化成云霧均勻地飄向高階污染物。
云霧甫一接觸到高階污染物,立刻鉆入祂們身體消失不見。
下一秒,高階污染物的氣勢頓時節節暴增,很快就提升到了一個新的層次。
戰場上一瞬間多出數個SSS+級的高階污染物也吸引了人類高層的注意力。
余勁松喃喃道:“一、二、三、四、五、六,怎么會有六個SSS+級的污染物!”
要知道,原本的風火越也就是SSS級而已,就這樣,已經逼得人類離開原來的家園,去到新的星系定居。
這些污染物總轄都已經升成SSS+級的污染物,作為領袖的風火越實力更是也暴增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祂原本外露的威壓變得內斂,但并不代表祂變得容易對付,而是整個污染物就像一座隨時會噴發的火山,表面上火山口風平浪靜,但實際上,火山內部的巖漿一直在咕嘟冒泡,劇烈翻滾。
風火越微笑著嘆息:“這才是我真正的實力啊。”
“你沒有到這個境界,所以不知道。以我現在的能力,可以讓族群強行提升一個大層次的實力——當然,這么做需要大量養分,不過圈養的這些食物足以充當養分。”
祂的視線從婁尋身體表層那些鱗片般的黑晶上掃過,又掃過那些其他或警惕或仇恨地盯著祂的Sirius小隊其他成員,最后重新歸于婁尋身上。
風火越注視著婁尋,意味不明地說:“你擁有為你的家園戰死的勇氣,這毋庸置疑。”
“但——你確定你的伙伴也擁有像你一樣的決心和意志嗎?”
第165章
隨著這句話話音落下,風火越輕飄飄一揮手,那六個SSS+級的污染物便沖向六人。
風火越微笑著說:“他們會愿意為你付出生命嗎?”
婁尋牙關緊咬,瞳孔里躍動出一簇亮紅的火焰。
這簇火焰越燒越旺, 不久,便蓋住瞳仁正中的一點黑。
她冷聲道:“我會先讓你付出生命。”
風火越笑起來:“那就來吧, 讓我看看你能達到怎樣的高度。”
……
頌扶第一次打得如此艱難。
這只黑紅色的污染物全身都是眼睛,根本沒有死角,不論她攻擊哪一處,都會被捕捉到,從而避開。
和這種近乎預知類型的污染物作戰, 就像是一拳打在空氣中,雖然出了力,但并沒有起到效果。
但污染物對頌扶的攻擊是奏效的。
祂能準確判斷出頌扶的攻勢從而做出閃避, 或是反制。
頌扶的僧衣已經被血染紅,手臂微微顫抖著,大口喘氣,額角滾落汗珠。
手中的長棍已經多出許多坑洼,和它的主人一樣狼狽。
污染物居高臨下地說:“你現在成為我的眷族,我可以不殺你。”
頌扶咬牙:“你做夢!”
污染物疑惑道:“為什么?你和我打并沒有勝算。我知曉一切時間和空間,你的攻擊無法傷害到我。”
頌扶握緊長棍,聲音嘶啞, 眼里是刻骨的仇恨。
她抿緊唇沒再開口,鷂鷹般朝前沖去,揮出長棍!
污染物輕松擋開她的攻擊,尖利的爪子揮出, 每一下都會在頌扶身上劃出血痕,淺的被劃破表層皮肉, 深的深可見骨。
但頌扶沒有喊過一聲疼,所有的聲音全部被她悶在心里。
頌扶握緊長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污染物,盡管身上每一處傷口都在疼,也沒有慢下速度。
她拼著受傷,距離污染物越來越近。
“!!!”頌扶臉色忽然變得極為蒼白,悶哼差點脫口而出。
一只手臂從空中掉落,頌扶捂住左肩,斷臂的痛苦讓她整個人都在劇烈顫抖。
師叔,師叔,這就是你當時的感受嗎?頌扶咬緊牙關,一股無名的氣在胸腔中激蕩,往昔畫面不斷在腦海中浮現。
她的腦海中不其然響起一道溫醇的男聲。
“在祂放松的剎那——不要遲疑,不要猶豫,用盡你的全部力氣!狠狠劈出你的長棍!”
這聲音是如此的熟悉,如此地讓她懷念,出現的瞬間,就把她帶回那個午后。
“師叔,我怎么總是沒辦法贏你呢?”小小的女童皺著眉,一本正經地問。
俊朗的少年躺在粗壯樹枝上,半瞇著眼,懶洋洋道:“你要贏我干嘛?”
小頌扶板著一張包子臉,認真道:“一直是師叔保護我,我也想保護師叔。”
她默默在心里說:我也想成為你這樣的人。
擁有一身好武藝,可以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可以做成任何想做的事,可以成為一個大英雄。
凈塵睜開眼瞥她一眼,懶散道:“沒必要,你師叔我是不會受欺負的。”
好像也是,整座廟里都沒人能打得過他,就連教授武藝的凈空師叔,也在一年前就不是師叔的對手了。
但頌扶還是不想放棄,繼續嘗試勸說:“那我學了也可以用來保護自己啊。萬一我出去撿柴的時候遇到野狼怎么辦?”
凈塵雙手枕在頭后面,支起一條腿,閉著眼睛懶洋洋道:“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也沒人能欺負你。而且——”
他看了眼樹底下的仰著頭的小姑娘,道:“而且每次不都是我幫你撿柴?每次輪到你撿柴的時候,我都會陪你一起,柴是我撿的,也是我抱回來的,就算有野狼,我也都能解決。”
小頌扶很想問一問那假如有一天……但這個猜測只稍微浮現了剎那,后半句甚至沒有完全具現化就被她狠狠否了。
這個假設對于她來說太可怕了,是一想到就會心悸、臉色發白、渾身發抖的程度。
大概是看她面色蒼白,凈塵還以為這是被自己拒絕了t傷心,撐起身,輕盈地從樹上跳下來,走到她面前,揉了揉她的頭,不太熟練地安慰:“不高興了?好吧好吧,那我教你一個可以一招制敵的方法?”
頓了頓,他攤開雙手:“贏我是不可能的,你力氣才這么點大,人也才這么點大,戰斗力還不如野狼,還是趁早放棄這個想法吧。”
小頌扶仰著頭瞪他,反而被揉了揉包子臉。
凈塵笑瞇瞇道:“你看,你的臉還沒有我一個手掌大,還想打贏我?”
小頌扶鼓起臉頰,試圖增加臉的面積,卻被凈塵兩根手指戳漏氣。
凈塵哈哈大笑,頌扶癟癟嘴哼了一聲。
半晌,她拉了下凈塵的手指:“快教教我。”
凈塵無奈嘆氣:“好吧。”
小頌扶立刻笑起來,掏啊掏,從腰間掏出一根折疊棍,伸開后赫然是一根長棍——形狀和凈塵那根相差無幾。
“我要學棍法!”她揮了揮長棍,宣布。
凈塵:“你學什么棍法,這是我自創的野路子,不適合你,你還是跟著凈空師叔學更合適。”
小頌扶:“我不我不我不!你剛剛明白答應了要教我的!你反悔!你言而無信!你是大騙子!”
她的眼眶中瞬間就蓄起淚:“大騙子大騙子大騙子!”
凈塵手忙腳亂地哄:“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現在就教你成不成?別哭了——哎喲你讓我給你擦擦眼淚啊,要變成小花臉了福娃—— ”
好不容易哄好,凈塵不敢再亂逗,拿出自己的長棍認真教導。
“首先身體角度和拿棍角度要一致。”
“嗯嗯!”
“其次不論遇到什么樣的危險,都不要讓你的武器離開自己。”
“嗯嗯!”
“然后如果你的武器損壞……那就用你的身體當做武器。”
“嗯?嗯!”
“如果遇到比你強大的敵人,等候時機,在祂放松的剎那出擊——出擊的時候,不要遲疑,不要猶豫,用盡你的全部力氣!狠狠劈出你的長棍!”
“嗯嗯!我記住了!”
我記住了,師叔。
我一直記著,師叔。
見到頌扶斷臂,污染物的臉上出現一抹高高在上的憐憫:“何必呢,你是贏不了我的。”
就是現在!頌扶敏銳地察覺到污染物這瞬間的松懈,抓住時機,自身氣勢陡然攀高!
一度燃血!
二度燃血! !
三度燃血! ! !
……
血液在燃燒,力量在沸騰。
頌扶的眼角出現細密的如同魚鱗一樣的紅黑晶石,額心那一點紅痣光澤閃亮、面積擴大,像是一枚鑲嵌在眉心的寶石。
她的眼瞳變成了明亮的紅色,裹在僧帽里的長發卻變得像雪一樣的白。僧帽被勁風垂落,讓一頭白發在空中飄蕩,如同圍繞著頌扶的雪霧。
在雪霧中,那雙紅眸越發顯眼,帶著狼一樣的狠意。
大腦因為高度燃血而混沌,但頌扶仍然沒有停下燃血——于是她的力量仍在增長。
……
四十八度燃血!
頌扶尾椎處的衣服忽然被撐開,一條粗壯的鱷魚尾自身后擺出,尾巴粗壯,上面還布滿尖刺,兇威赫赫。
只是眨了下眼睛,頌扶就閃現在污染物面前,長棍劈開空氣,咆哮著砸向污染物!
明明這個女孩兒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污染物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冰冷的咆哮聲。
怒吼攜著殺意對準祂砸下,磅礴的力量與凌厲的攻勢讓污染物不得不正色起來。
這樣的力道,就算能預知,也無法完全避開,祂避無可避地正面承受了這一擊!
轟然的爆炸聲響起,污染物和頌扶同時退后。
頌扶臉上被風刃劃開幾道血痕,污染物身上的眼珠爆掉一大片,整個身體只剩下一小半,顯見受了重創。
這場戰斗進行到現在,局勢終于第一次逆轉。
“我小看了你。”污染物沉著臉說。
話音未落,紅黑色的眼珠子上忽然蒙上一層慘綠的光,炫目的光線從眼珠上暴射而出,讓頌扶難受地閉了閉眼。
但她下一秒就睜開了眼——哪怕眼睛流出血淚,她也倔強地睜著眼睛。
我要親眼看著祂死去!她的腦海中只剩這一個念頭在劇烈翻滾。
慘綠炫目的光線出現后,污染物本來萎靡的氣勢重新攀升,再度超過頌扶。
頌扶看了眼自己不知何時被鱗片覆蓋的手臂,忽而看了眼不遠處的婁尋。
她還在和風火越戰斗,身上血跡斑斑,白金色的長發已經被血染成紅色,但一步未退。
“你現在退走,我還能饒你一命。”污染物陰惻惻地說。
“我不會退。”頌扶說。
師叔沒有退,隊長沒有退,她也不會退。
師叔,我可能要提前來見你了。她想。
血液再度沸騰,力量再次滿溢全身。
頌扶沒有再看自己,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必然出現極大變化。
右眼看不見了,但沒關系,左眼還能看到。
一只眼睛……足夠了。
頌扶把長棍一端削尖,往前把它送進污染物身體里的時候,自己的身體也被污染物的爪子洞穿。
但她沒有退,她伸出手,從長棍破開的血洞中掏出了污染物的源晶。
下一秒,她和污染物一起往下墜落。
失重的感覺是難受的,但沒有失血難受。
頌扶感覺自己就像睡在輕飄飄的云端,眼前一片模糊。
但她還是開心的。
隊長,這個缺口,我為你堵上啦。
她的心臟被污染物的爪子抓爛了,失去造血能力,渾身氣力飛速流失著。
但頌扶沒有力氣在意這些了。
她努力睜大眼睛,想伸出手去夠那個模糊的人影。
“師叔,你來接我了嗎……”
“不對,我還有最后一件事沒有做完。”頌扶喃喃,指節彎曲,突然挖出了自己的右眼珠——此時,這枚柔軟的眼珠已經變成了比金屬還要堅硬的晶石。
圓潤的,泛著璀璨的光芒。
這是頌扶的力量之源。
是異化后的“源晶”。
長長的尾巴卷住女孩的身軀,也遮住了她把源晶放進項鏈吊墜中的動作。
“隊長,我把我的力量交給你了,你一定要活下來啊……”
至于我么,就不用了。
師叔來帶我回家啦。
頌扶伸出手,握住虛無的空氣,笑著闔上了雙眼。
第166章
索菲娜的全幅心神都集中在面前的污染物身上。
這是她進入游樂場后遇見的最強大的對手, 光是站在祂面前,克制住本能的恐懼,就需要花費極大的力氣。
這只污染物是一團巨大的、長著許多細長觸手的黑色云霧,本體難以直接觸碰到不說,光是那些觸手,就能讓靠近祂的人吃很大苦頭。
索菲娜的羽翼已經快變成骨翼了。
她幾乎用盡所有羽毛,卻只能為自己掙得短短幾秒的喘息時間。
這些可以輕易奪走異變人性命的羽毛在這只污染物這里,就像一塊水嫩嫩的豆腐,隨手就能捏碎。
自發射羽毛到羽毛全部被銷毀,不過三秒。
索菲娜甚至覺得祂是偽4S級的污染物。
這樣強大的力量……
她緊急往旁邊讓開, 但羽翼邊緣還是不慎被觸手碰到,接觸區域頓時焦黑一片——污染物的觸手上還有劇毒!
毒素飛快蔓延,為了身體其他地方不被波及, 她只能咬牙切斷了那一塊羽翼。
強行切掉自己身體一部分的痛感是無與倫比的,那瞬間她甚至沒辦法控制平衡,任由自己急速墜落。
在最初的痛感過去后,她才能勉強繼續控制羽翼。
幸好污染物在高空,她突然的墜落反而避開了觸手后續的攻擊。
等污染物追上來時,索菲娜差不多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
她分出一些能量用來治愈自己,在圣光照耀下,傷口很快止住血。
索菲娜活動了下肢體,雖然還是有些凝滯感,但好歹恢復行動能力了。
污染物還沒到達,觸手已然先至。
索菲娜來不及射出弓箭,只能先舉起黑金長弓暫時擋了一下——果不其然, 黑金長弓也被腐蝕了。
還好經過研究員升級改造后,黑金長弓可以用能量進行修復。
索菲娜再次抽出部分能量進行修復, 極速閃避的同時不斷凝聚弓箭,再數箭齊發,箭尖準確無誤地對準她認為可能存在源晶的地方。
因為很難近身,所以索菲娜打算先試探出源晶所在地,再冒險靠近。
但這只污染物的狡猾程度根本不亞于人類。
祂寧愿損失觸手,也不會讓弓箭近身。
索菲娜射出多少箭矢,就被攔下來多少。
地面上掉落的觸手t越來越多,但始終沒有人類滴落的血多。
身上的傷口一直增多,但是損耗的能量并不會立即恢復。
索菲娜沒辦法也沒空再去治療自己——污染物的攻擊凌厲而迅猛,讓她根本找不到機會治療自己,哪怕只是簡簡單單的止血。
污染物試圖蠱惑她:“放棄抵抗吧,你不是我的對手。”
索菲娜不為所動,冷笑道:“我看你的做夢能力可比你的戰斗能力強多了。”
污染物:“我的戰斗能力怎樣,你的感受才是最直觀的。我還沒有用盡全力,但你已經抵抗不住了。”
索菲娜沒有說話。
光是應對四面八方無孔不入的攻擊已然讓她心力交瘁。
污染物卻還有閑心繼續說:“你的能力很有趣,如果加以開發,可以快速培養出大量食物,也可以減少食物的夭折率。你很有價值,如果你現在愿意停手,我可以讓你成為我的眷族。”
聽到這番屁話,即便很累,索菲娜也仍然抽空回懟:“不可能!”
“為什么呢?”污染物很有耐心地問,“你們的族群已經敗落了,敗局已定,你為什么還是執迷不悟?”
索菲娜冷嗤:“風火越都沒空放屁了,你還有空放屁?”
污染物拐了個彎才理解,道:“你是把希望寄托在那個和大人對峙的藍血人類身上?那你要失望了,大人還沒使出全力,但這個藍血人類已經用出了全力。”
索菲娜:“那你覺得,我有沒有用出全力呢?”
話音還沒落下,雪亮的流光已然瞬至!
這支長箭來勢洶洶,帶著勢不可擋的力量和沖破空氣的冷嘯,徑直鉆進這團黑霧中。
尾端消失的剎那,黑霧劇烈翻滾起來,隱約能聽見令人牙酸的“嘎吱”聲。
索菲娜的臉色驟然一變,唇角溢出鮮血——這是用她的能量凝聚成的長箭,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它的狀態。
而她剛剛感知到,就在剛剛,這支羽箭被融掉了。
就像初雪遇到烈火,迅速融化,水跡都被烤干,什么都不剩下。
羽箭被融成能量,而能量被污染物吸收了。
“不錯的味道。”污染物說。
弓箭沒有辦法對祂造成傷害。索菲娜立即意識到這個嚴峻的問題。
不能造成傷害,相當于這把武器廢了。
這樣,她就沒有武器了。
可是沒有武器,該怎么殺了污染物?
——索菲娜再一次避開觸手攻擊的時候,腦海中閃過了這個問題。
污染物還在喋喋不休:“如果你愿意成為我的眷族,我可以為你保留一部分的神智。你可以在清醒的狀態下獲得永生,豈不比你作為一個脆弱短命的人類更好?”
這些話索菲娜一句都沒往心里去。
她的腦子在思考當前局面。
她剩余的能量已經不多了,不能再隨意使用;
她的各方面能力和這個SSSS-級的污染物有著明顯差距,硬來肯定是不可取的;
那么,去掉能量、體力、精神力來看,她能夠用什么對污染物造成傷害?
這個問題出來后,索菲娜的心里就有了答案。
——用牙齒,用指甲,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哪怕是用身體作為武器。
她曾經見過有人用自己的牙齒和指甲當武器,和長槍刀刃抗衡。
那個日日夜夜徘徊在教廷附近的,像幽靈,像鬼魂一樣的女人,被發現,被驅趕的時候,就是這么和那些身著鎧甲的騎士進行戰斗的。
在現在的她看來,那其實并不能算是戰斗,最多只能算街頭斗毆,而且還是一面倒的碾壓性街頭斗毆。
可即使牙齒被打掉了,指甲被掰斷了,她還是不肯走。
年幼的索菲娜站在樓上,透過彩繪的窗戶往下看,能看見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這些騎士不要趕走自己。
她自小五感過人,雖然隔著一些距離,但能隱約聽見下面在說什么。
“求求您讓我見一見我的孩子吧!”
“大人!大人!求求您,求求您,我只見一面,立刻就走!”
“大人!大人!大人!我只是想見一見我的孩子!”
在爭執吵鬧間,女人不經意看向這邊,然后很偶然地和小索菲娜的視線對上了。
然后她哭了。
被辱罵、被驅趕、被毆打的時候,她都沒有哭。
但僅僅只是和她對視一眼,那個女人竟然就哭了。
她一邊笑一邊流淚,簡直讓人分不清她到底是開心還是難過。
那個女人就這樣又哭又笑地被騎士拖走了。
索菲娜注視她被拖走,感覺心里好像空了一塊。
她想去見一見這個女人,問問她為什么要做這么難看的表情,為什么見到她就笑,又為什么見到她就哭。
但教廷對一個孩子來說太大了。
等她跑到門口的時候,女人早就不見了,只剩地上的一灘血跡。
小索菲娜愣住了,心想一個人流了這么多血,還能活嗎?
這時候,她看見那些騎士回來了。
出乎意料的是,這些騎士竟然負傷了。
小索菲娜看見第一個騎士手上被摳掉一層皮肉,露出血肉內里;第二個騎士捂著耳朵,鮮血順著他的指縫往下流;第三個騎士的臉上布著好幾道指甲劃出來的血痕……
她想,原來一個沒有武器的女人也可以造成這樣的傷害。
這是她的親生母親給她上的第一課:就算沒有武器,爆發的力量和不死不休的執著也可以給敵人造成傷害。
她可以,我也可以。索菲娜想。
畢竟,我是她的女兒,我們的骨子里,流著一樣的血。
——為達目的,不死不休。
污染物發現面前這個女人的氣勢變了。
如果說本來的她是一把出鞘的鋒利的劍,那現在就是一把歸于劍鞘的平靜的劍。
只是雖然表面上她似乎沒有了攻擊性,但銳度卻提高了。
劍鞘不是她的束縛,而是她的磨刀石。
索菲娜金色的長發開始變長,兩秒之內就越過了腳踝;
碧色的眼瞳變成了鉛灰色,暗沉沉的,像是被風霜摧打歷練過的巖石;
背后的羽翼扭曲變形,如同兩把斜插的長劍,邊緣閃爍著銳利的寒光;
脖頸和手腕出現了寬大圓潤的鱗片,一片能有人臉那么大,鏡面一般映照出對面污染物僵直的觸手。
因為從現在起,不再是污染物壓制索菲娜。
六十九度燃血的索菲娜,在威壓上已經能夠和污染物分庭抗禮,甚至有壓過祂一頭的趨勢。
那雙鉛灰色的眼睛看向祂,就像在看一具尸體。
索菲娜面無表情地撕下自己的羽翼,握在手中當做武器。
寒光凜冽的劍尖讓污染物的觸手不安地揮動起來。
污染物甚至都沒看清她是怎么過來的,好像只是視野晃了一下,這個女人就已經逼到近前,手起劍落,斬斷大片大片的觸手。
污染物奮力驅趕,試圖讓這個女人離開自己周身,但是絲毫不起作用。
她就這么正大光明、坦蕩蕩地站在祂面前,一根一根處理掉祂的觸手。
她的手就像鋼絲鉗,一把握住,哪怕手掌被腐蝕成焦黑色,也像沒感覺似的,用力一擰,把軟骨都擰碎,再用羽翼劍砍下這截觸手,隨手扔下去。
不多時,污染物身上就一根觸手都沒有了。
索菲娜的眼睛已經變成了石頭似的灰,只有左眼還躍動著亮晶晶的光。
她看似很鎮定,和之前沒有區別,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現在已經喪失了四感。
她看不見、聽不見、聞不見,也嘗不出來。
但她的觸覺還在。
索菲娜握緊羽翼劍,深吸一口氣,一頭扎進黑霧中。
她要找到這個污染物的源晶。
這團黑色云霧實在太大了,還自帶能量屏蔽功能,索菲娜又什么都看不見,只能憑借著隱約的感知艱難尋找。
污染物感知到她進去,立刻收縮身軀,試圖把她絞死,但索菲娜手中還握有兩把羽翼劍,奮力撐開后,能暫時性地擋住云霧收縮。
得加快速度了,她想。
她渾身的毛孔已經開始溢血,過度燃血給她的身體帶來了極大的負擔,她的身體已經要堅持不住了。
心臟因為過大的沖擊而快速萎縮,她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聲歸于寂靜。
好在,在心臟停止跳動的剎那,她摸到了一個冰涼涼的東西。
圓潤得像鵝卵石,散發著熟悉的能量波動。
找到了。她的唇角彎起一個笑。
索菲娜認準一個方向沖,勢要把它丟出污染物體外,但她這個舉動就像在一個人體內,拿著ta的心臟到處跑,劇烈的疼痛讓污染物的身軀不斷翻滾,也困住了索菲娜前進的路。
沒有路,那就自己創造一條出來!她空t洞的眼神出現一抹厲色,含住源晶就開始揮動羽翼劍,要生生在困境中鑿出一條路出來。
然而羽翼劍用來開路后,就沒有辦法再保護身體。
雖然已經失去了聽力,但骨骼被壓碎的聲音好似響徹在耳邊,痛感無法忽略,讓索菲娜整個人都在劇烈顫抖。
好痛啊……太痛了。
就像有數千把小刀在割自己的肉,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身體在被凌遲,可是她沒有辦法再保護自己。
也沒有人來保護她。
索菲娜忍著極大的痛楚,睜著眼睛,哪怕什么都看不見,也倔強地往上看,好像這樣就能看見湛藍的天空。
手臂不知疲倦地揮動,盡力摒除受傷和失血帶來的糟糕影響,機械地揮動著……然后在挖到某一處時,凝滯的阻力忽然消失了。
索菲娜一怔,隨即探出手——是空氣!她鑿出了路!
索菲娜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拿下口中源晶,用力對準外面拋出——
絢麗的源晶在空中劃出一個拋物線,落到地面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索菲娜聽不到這聲響了。
但她可以“聽到”自己身體被碾碎的聲響。
瀕死的污染物徹底陷入瘋狂,拉著她同歸于盡,身體內部劇烈壓縮,將她的骨骼、皮肉都碾碎,揉在一起,連同她腰間那個小小的掛件。
是一個親手雕的小石頭劍樣式,劍鞘上刻了她的名字。
這是當初她找婁尋給自己做的。
——“我也想要一個你親手做的東西。”
——“嗯?”
——“就當是賣身錢?”
——“……賣身錢不是這么用的……”
——“放心,你不會虧的。”
身體被擠壓到開始扭曲變形,小石頭劍徹底融進了她的血肉之中。
索菲娜感受著污染物的氣息消失,唇角露出一抹真心實意的笑容。
指揮,這個礙眼的東西,我替你解決了。
在身體徹底喪失行動能力前,她挖出自己的左眼,放入頸間的吊墜中。
我的許諾永遠有效。
只要你愿意,我的力量就是你的力量。
索菲娜用盡最后的力氣望向她記憶中婁尋在的方向,盡管她已經什么都看不見了,但還是努力睜大了眼睛。
指揮,我的力量,你收到了嗎?
第167章
……時間過去了多久?薛梨的意識開始模糊了。
為什么這只污染物這么難打,她快要耗盡全部的力氣了,但這只污染物卻還是好好的,身上那幾道傷痕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而反觀她, 卻已是傷痕累累。
薛梨不知道,疲倦的大腦也很難再思考這個問題了。
從剛開始經過計算后的攻擊, 到現在憑借本能攻擊,她的體力和精神力已經消耗太多。
大腦里的信息太多、太雜,讓她已經無暇去顧及別的,只知道攻擊、攻擊、攻擊。
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戰斗多久。
薛梨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召喚物們——十只雪狼只剩最后兩只了。
難怪身體那么疼,疼到她幾乎感知不到自己的手腳,也無法再控制身體了。
在她對面的污染物形似一只巨大的蜘蛛,雖然長著一張與人類相似的面孔,但金屬質感的八條足肢清楚地展現了祂非人的身份。
“你已經到了強弩之末。”污染物謹慎地觀察一陣, 說道,“你確定還要繼續戰斗下去嗎?”
薛梨的眼前已經開始發黑,不太能看清面前的景象。
聽力也因反噬而受損,污染物的話一會兒在耳邊響起,一會兒又好像在遙遠的天邊響起,讓她時而能聽見,時而聽不見。
就算聽見了,也像捂著耳朵聽一樣,朦朦朧朧的。
時間越長,這些癥狀就越嚴重。
薛梨半跪在地上,掌心壓在地面上支撐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終于什么都聽不見了。
她抬頭看向前方,只能看見隱隱綽綽的一大團陰影。
兩只雪狼一左一右護衛在她身邊,親昵而擔憂地蹭了蹭她的頸窩。
薛梨感受頸間溫暖的溫度, 流失的力氣似乎稍微回來了些許。
她低聲說:“……沒事,我還能堅持。”
污染物居高臨下地說:“可你還能堅持多久呢?就算你真的堅持下來了,又能怎么樣呢?你改變不了結局。”
祂望向遠處,眼神與語氣透出狂熱:“在這個星球上,大人就是最強的,結局只會由大人撰寫!”
薛梨卻輕聲笑了。
污染物不解:“你笑什么?”
薛梨淡淡道:“如果你真的是這么想,還需要一遍又一遍說出來給自己洗腦嗎?”
污染物的臉色微變。
薛梨站起身,撫摸著左邊雪狼有力的前肢,聲音細不可聞:“去吧,替我拖住祂。”
雪狼“嗷嗚”一聲,狼吻點了點她的發心,而后眼神從親昵不舍變成兇狠,前掌一蹬便如閃電般沖出!
感受著頭頂傳來的溫暖觸感,薛梨怔了一秒,才轉身抱住右邊那只雪狼。
在她的身側,一大七小共八個身影圍在她身側。
薛梨和阿絳對視,神色緊繃:“如果你現在和我解除契約,還能活下來。”
阿絳卻笑著搖頭:“孤獨地活著有什么意思?我和孩子們在副本里活了太久,早就厭惡了這種環境。如果以后世界變成一個大型的副本,我不如現在就死了。”
“我愿意幫你們,不僅是為了你們,也是為了我們,所以你不用有心理負擔。”
薛梨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你愿意嗎?”她轉頭看向雪狼。
雪狼低低“嗷嗚”了一聲,四肢折疊趴跪在地上,與薛梨額頭抵額頭。
它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謝謝。”薛梨說著,抱住了它的脖頸。
下一秒,暖洋洋的白金色光芒從她身上散發而出,慢慢籠罩出雪狼。
白金色的光芒織成一個巨大的繭,把一人一狼八個鬼怪包裹在內。
逐漸攀高的氣息吸引了污染物的注意,祂剛想過去破壞那只正在成型的繭,就被一只高大的雪狼拉住去路。
雪狼目光兇狠,鼻間喘出陣陣粗氣,沖祂揚起了利爪!
……
明明像是泡在溫水里,但四肢卻如同被用力撕扯一樣,骨骼與皮肉都在疼。
太疼了,尤其在基因病存在的情況下,連死亡都比這要輕松得多。
薛梨閉著眼睛,急需做點什么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然她實在無法承受這比剜肉剔骨還要難捱的痛。
可是事實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甚至沒有辦法睜開眼睛,只能憑借記憶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勾勒出那個人的剪影。
她對這個人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深刻到,只要想起她,就能順帶著想起她和自己說話的模樣。
經常是帶著笑的,逗小孩一樣的語氣。
“多吃點,你太瘦了。”
“胖?我不覺得。而且不要因為外人的眼光和評價束縛自己。就算是我,也一樣。”
“來吃些水果,我已經削好皮了。不能不吃,你還在長身體。”
“作業寫完了?拿來我檢查一下。有沒有不會的?”
“睡前喝一杯牛奶,我已經泡好了,喏。”
“嗯?怎么盤不起來?你讓我再看一遍教程,我明明記得是這樣編的啊……算了,先給你扎起來吧,然后我再去研究怎么編發。”
“新買的衣服,來試試合不合身。”
“困了就去睡覺。這是什么表情?那我陪你一起睡吧。”
……
四肢被拉開變長,五指彎曲,指甲變得鋒銳,上面覆蓋上一層淺淡的銀白毛發;
單薄的身軀逐漸膨脹,裙子被白金長毛取代;
屬于人類的灰藍色眼瞳變成血紅的豎瞳,柔軟的淺金色長發變成粗硬的白金長毛;
……
繭中的小女孩和雪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只全身覆蓋著白金毛發的狼人。
狼人睜開眼的那一刻,繭劇烈震顫起來。
她隨意一揮手,鋒利的爪子便把繭劃開一個大洞。
狼人順著洞口走了出去,在看見前方急速下墜的血狼時,瞳孔一顫。
雪狼原本的銀白毛發被血染成了鮮紅色,毛發一縷一縷地黏在一起,有的地方已經干涸,結成了血塊。
雪狼變成血狼,重重墜地,身下暈開更多的血。
反噬的痛被高度燃血帶來的力量暫時壓下去,讓薛梨不至于再一次因為疼痛失去行動能力。
污染物謹慎地觀察她,沒有貿然接近。
“你的實力忽然強了很多。”祂說。
薛梨沒有回答祂,只是看了t眼自己懷里的雪梨玩偶。
在最痛的時候,她都沒有放開它,導致它現在被揉得有點變形——她痛極了的時候,沒有注意自己用了多大力道。
她想摸一摸雪梨,但伸出手后,看到自己彎曲變形的指甲,她愣了下。
一秒后,她收回手,改而用狼吻親了親雪梨的正中央。
誰也不知道,這只雪梨玩偶里藏了什么樣的秘密。
薛梨沒有告訴任何人。
她做完這個,就小心翼翼地把玩偶放在了地上。
污染物問:“你把自己變成這個樣子,值得嗎?那個人類值得你這樣付出嗎?”
說話間,狼人已經逼到祂身前,粗長的爪子擋住了襲來的蜘蛛腿。
聽到祂的問題,面前的狼人似乎恍惚一瞬,但眼神立刻堅定起來。
“當然。”
她是很怕疼的。
因為基因病,她的疼痛閾值非常低,對常人來說沒什么感覺的一點碰撞對她來說就像被狠狠敲了一鐵棍。
可是哪怕疼得眼淚都出來了,也沒有人關心她。
她血緣上的親人圍著那個好不容易出生的弟弟噓寒問暖,沒有人注意到那個蜷縮在角落里的小丫頭。
她在家里,就像一個幽靈,透明、毫無存在感。
在這個家里,她是不能上桌的。聞到飯香的時候,只能按著肚子小聲告訴自己不餓。
但哪有活人能一直不吃不喝。
餓到胃痙攣的時候,她就悄悄出來找吃的。
沒有熱水喝就去喝自來水,沒有東西吃就去冰箱找剩飯剩菜。但即便是這樣,也要偷偷摸摸,因為如果被發現,就會被指著額頭大罵。
額頭被戳紅了還不夠,還要扇她幾巴掌,指著她破口大罵,把她趕走。
被發現幾次后,廚房門就上了鎖,她連剩飯剩菜也吃不到了。
薛梨只好嘗試在外面找工作,但這很難,沒有店鋪愿意要一個連十歲都不到的孩子。
好一點的會好聲好氣把她請出去,差一些的就會直接拿掃帚把她打出去。
餓昏在街頭的時候,薛梨終于明白,她血緣上的親人早就不想要她了。
一個天生有基因病的小丫頭,哪里比得上健康活潑的男孩子呢?
所以弟弟有昂貴的奶粉和精致的輔食,而她只有三天一頓的一小碗剩飯——沒有菜,只有飯。
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這樣哪里能吃得飽。
薛家給她的,最多算是生命體征維持餐。
最落魄的時候,薛梨會低著頭走進那些面館或者飯館,在老板還沒有把沒吃完的剩飯剩菜端走的時候抓緊時間吃幾口,或者喝幾口面湯,緩一緩難捱的胃痛。
薛梨對親情是期待過的。
雖然父母重男輕女,爺爺奶奶尤其重男輕女,但在弟弟沒出生之前,她過的還行,父母對她還可以,所以她對父母是抱有一絲期待的。
可是長久的非打即罵磨掉了這些期待。
所以在【西海岸監獄】面對那只A級污染物的時候,她想,也許就這樣死掉了也不錯。
可有人救下了她。
不但救下她,還給了她一個家,有體貼入微的關心,有放在心上的照顧,有好看合身的新衣服,有美味管飽的飯菜。
她不用再去喝別人不要的面湯,也不用再去吃別人吃剩的飯菜,不用一條裙子穿幾個月,不會差點死在冬天。
“如果沒有她,我早就死了。”薛梨輕聲說。
死在污染物的爪下,或者被那對不負責任的男女賣掉,或者死在寒冷的冬天,都有可能。
生前沒有尊嚴,死后沒有體面。
“你不知道她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
薛梨發狠地咬住污染物的脖頸,牙齒隱約碰到一個堅硬的物體。
源晶受到威脅,污染物立刻發起狂來。
八條蜘蛛腿狠狠勒住她的身體,鋒利纖細的蛛腿嵌進肉里,皮肉被破開,鮮血涌出,眨眼間就染白了毛發。
污染物銳利的足肢抵住她的脖頸,撕裂了她的喉嚨,讓她連聲音都沒法再發出來,就連呼痛都做不到。
大量的失血導致力氣的流失和意識的渙散,在薛梨的神智變得模糊時,一條淺紅的、綴著七顆小鈴鐺的絲帶悄然從她的手腕飄下,落在了最嚴重的一處傷口上。
頓時,奇異的一幕發生了——淺紅的光芒從絲帶上漫出,散在傷口上時,讓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
而與之相反的,是絲帶的顏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淺,七顆小鈴鐺也在快速褪色。
傷口愈合的瞬間,絲帶和鈴鐺都變成了完全透明的模樣。
一陣連裙擺都吹不動的微風拂過,便讓它們徹底消失了。
兩道聲音同步在薛梨腦海中響起。
【守護靈SS級鬼怪紅娘子及其附屬鬼怪已完成替命。 】
【綁定守護靈SS級鬼怪紅娘子及其附屬鬼怪已死亡。 】
薛梨的心中驟然空了一塊,失去的感覺如此清晰,她的大腦還沒消化這個消息,眼淚已經順著臉頰流下。
她咬緊后槽牙,腮幫子都在發酸。
傷口愈合,力氣恢復,這是阿絳為她爭取來的時間,她絕不能浪費。
血狼不斷往前,往前,哪怕骨骼被勒斷,皮肉被撕下,也堅定不移地往前。
她的身體在發抖,但她的動作仍舊堅定。
直到她終于咬住了那枚堅硬的晶體。
薛梨眼中露出笑意,用力把那枚源晶咬出,吞進腹中。
下一秒,燒灼的感覺從小腹往全身蔓延。
薛梨知道,以她現在這副殘破的身體是不可能吸收這么龐大的力量的。
這股力量只會加速她的死亡。
以現在的速度,不超過五秒,她的身體就會全面崩潰。
污染物的尸體帶著她一起飛速下墜。
雖然污染物死了,但那八條蛛腿還是牢牢鎖住她,讓她沒辦法脫離。
勒住她脖頸的足肢再度撕裂了她的喉嚨,體內洶涌亂竄的力量融化了她的眼球。
強烈的失重感和劇烈的痛苦伴隨著她,但她還是咬牙抬手,聽著骨骼碎裂的聲音,終于把爪子抬到眼前。
下一刻,指甲彎曲,她從眉心挖出了一枚白金色的晶體。
薛梨把這枚晶體放入項鏈上的吊墜里,露出一個放松的笑。
她想起在【紅娘子】副本里,婁尋的答案。
婁尋沒有明說,但她的行動就是答案。
——“你會像他們一樣拋棄我嗎?”
——“不會,我永遠不會放棄你。”
我知道了。
剩下的,就交給我吧,我會攔住祂。
薛梨望向婁尋在的方向,身體是冷的,心卻是熱的。
姐姐,你看,我做到了。
我攔住祂了,祂不會再對你造成任何干擾了。
我的力量也給你了。
你放心地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砰——
血狼和污染物一起墜地,揚起的灰塵和鮮血染臟了不遠處的雪梨玩偶。
污染物的一條蛛腿不慎劃到雪梨玩偶上,將玩偶從中間劃開,露出里面的一張照片。
是所有人的合照。
從背景看,正是在【江南小鎮】怪物拍的那一張。
這張大合照是薛梨和婁尋唯一的合照,事情解決后,薛梨沒有扔掉它,而是悄悄把照片收起來,藏好,就藏在玩偶的“心臟”部位。
瀕死之際,薛梨還是很遺憾,她難得這么埋怨自己。
為什么要那么別扭,那么擰巴呢。
為什么不能早一些當著她的面喊姐姐呢。
明明已經在心里喊過那么多次了。
姐姐,我好想著你的面喊你啊,可是我的喉嚨撕裂了。
姐姐,我好想再看你一眼啊,可是我的眼睛看不見了。
臨死前的回光返照讓薛梨想起雪梨玩偶就在附近,于是她憑著記憶,用盡最后的力氣把雪梨玩偶夠到自己面前。
她看不見照片上的人臉,但這張照片她曾經看過很多次,撫摸過很多次,知道婁尋位于哪個位置。
不能看到你,那就親親你吧。
也算是告別了。
姐姐,再見。
第168章
整個人都砸到地上的時候, 蘇明亮意識到自己還是小看了這只污染物。
這是一只形似鬣蜥的污染物,身形巨大,通體呈藍綠色,背上是一長列劍齒般的毛發,看著柔軟,實則堅硬無比。他側腰那道二十余厘米的血口子就是被這東西劃傷的。
污染物粗長的尾巴在身后微微擺動,尾尖是三t叉戟一樣的分叉。蘇明亮前不久剛領教過這東西的威力,差一點就永遠失去了右眼。甚至直到現在,他右眼皮才剛結出血痂。
蘇明亮警惕地和祂隔著三十米對峙。
污染物粗壯的手掌壓在地面上,指甲尖銳,下頜的觸手無風自動,和鋒利的牙齒一起對準蘇明亮。
一人一污染物遙遙對峙,體型一大一小。
蘇明亮已經啟用了【人猿泰山】形態,但對比這只污染物,體型竟然能算得上是嬌小。
他不是不能讓體型變得更大,但增大的體型就意味著弱點更明顯。而蘇明亮現在沒有把握能護住自己的弱點。
他已經全面落在下風。
這只污染物的力氣比蘇明亮還要大,硬碰硬的話,他沒有勝算。
——這是進入游樂場以來,蘇明亮第一次在引以為豪的力量方面失利。
不僅是力量,還有防御。
【泰山】的防御力是極強的,但這只污染物的皮更厚, 只有拼盡全力,才能在祂身上留下一道見血的傷口。
在力量與防御的比拼中,蘇明亮受的傷遠多于污染物,也遠比污染物嚴重。
他的身上遍布先前和污染物交鋒留下的傷口, 有的還沒有完全止血,但他現在已經沒空仔細處理了。
——那只污染物還在虎視眈眈地盯著他,露出貪婪的眼神,因垂涎張開了嘴巴,露出細細密密的牙齒。
那些牙齒上還有些血紅的碎肉末,一看到這些東西,蘇明亮就覺得自己身上某些傷口隱隱作痛。
這東西的牙齒,也太鋒利了。
他想把祂的牙齒全部拔掉,但理智上知道做這些的效果并不大。
因為這只鬣蜥污染物渾身都是武器。牙齒、爪子、尾巴……太多了,想完全廢掉祂,除非一點一點拆了祂,就像庖丁解牛那樣。
污染物俯視他,伸出舌頭把那些碎肉末舔走,滿足地瞇了瞇眼:“充盈的力量,不錯的美味。”
但蘇明亮沒有被祂的動作激怒。
這個一向大大咧咧能動手絕不思考的年輕男生第一次露出這樣沉靜的眼神。
任何一個熟悉婁尋的人在這里都能看出來,他現在的神情和婁尋認真時幾乎一模一樣。
都說和什么樣的人長久待在一起,就容易變成什么樣。
蘇明亮以前是不信這句話的,但他現在信了。
當他沉下心來,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的污染物身上時,耳畔的一切風聲、喊殺聲都消失了,他只能聽見婁尋很久之前教他搏斗時說過的話。
“如果你遇到的是實力超過你的對手,那你只有拼死搏斗一種選擇。”
“心無旁騖,專注你的獵物。”
“對,看著我的眼睛——不要逃避!不要膽怯!舉起你的拳頭,對準我砸下來!”
……
一句句話就像一個個拳頭,硬生生把他飄著的心砸實了。
他的心終于完全沉靜下來,注意力達到一個史無前例的專注程度。
耳畔的風聲消失了。
遠處的廝殺聲也消失了。
就連胸腔中的心臟跳動聲,似乎也消失了。
所有的聲音,都被血管中沸騰的液體聲代替了。
滾燙的血液在全身呼嘯,讓皮膚表層都凸起一根又一根經絡。
暗藍色的血液滌蕩著血管,每一次沖刷都會給蘇明亮的皮膚漆上一層暗沉的光。
漸漸地,這些光往上飄去,附著在人猿的毛發上,讓本來隨風擺動的柔軟毛發變成了鋼針一樣豎立的尖刺。
鋼鐵森林拔地而起,成為人猿泰山最堅實的盔甲和武器。
鬣蜥污染物的神情變得驚疑不定,張嘴像是想說些什么,但蘇明亮沒有給祂問話的機會。
比大象更粗壯有力的雙腿從大地上走過,每一步都能帶動地心的顫鳴。
走過的路裂開一道道縫隙,像一只只眼睛,沉默著注視這個年輕人走向未知的遠方。
在大地的注視下,在天空的凝視中,蘇明亮屈指成爪,狠狠抓向污染物!
鬣蜥污染物立即揚起觸須組成一張柔韌的網,想阻攔他的攻擊,但這些觸手在碰到他手上那些尖刺般的毛發時,紛紛斷裂,露出光滑的切口。
下一秒,噴涌而出的暗紫色血液和污染物的痛呼不分前后地出現!
這是鬣蜥污染物第一次受到這種程度的創傷,但蘇明亮卻沒有露出任何嘚瑟或高興的神情。
他面無表情地一手掐住污染物的脖子,一手并指成刀,用力在污染物身上劃下!
頓時,一塊肉片隨著他的動作飛出。
污染物連續兩次遭受痛擊,終于忍受不住發狂,瘋狂掙扎扭動起來,張著血盆大嘴一口咬住人猿泰山的咽喉!
蘇明亮的身體出現片刻僵滯。
但一秒不到,他的掌刀再度揚起、劃下,又是一塊肉片飛出。
污染物怒吼著咆哮:“你不可能戰勝我!”
蘇明亮平靜回復:“沒人能在我擅長的領域打敗我,就算你不是人,是污染物,也不行!”
說到最后一句時,他的聲調陡然升高,手下再度發力!
污染物因劇痛發狂,嘶吼著也從蘇明亮身上咬下一塊肉,哪怕滿臉被扎得全是血洞。
祂惡狠狠一笑,再次咬上去!
這次,沒有鋼刺般的毛發阻擋祂了。
在毛發遇到污染物臉上流出的暗紫色血液后,就被血液中蘊含的力量泡軟了,失去了攻擊力。
蘇明亮身體佇立原地渾然不動,好像被活生生撕下血肉的不是祂一樣。
他沉默地重復著機械的解剖動作,憑著腦海中的影像留存神智,不至于被高度燃血后的力量剝奪理智。
他禮貌地拒絕了女孩兒的告白,對方紅著眼問他:“為什么,是我哪里還不夠好嗎?”
這個女孩兒是年級前十,容貌姣好,不管在哪里都很出色,但蘇明亮面對她卻心如止水。
聽到她的問話,他愣了下,腦海里不其然出現另一個女孩的面孔。黑色長發,臉上經常沒什么表情,偶爾笑起來總是會讓他看呆。
面對女孩兒的淚眼,他搖搖頭:“對不起,你很好,但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小亮——”突然出現的喚聲打斷了凝固的氛圍。
見到有人過來,告白的女生立刻捂著臉跑走了。
蘇明亮順著看過去,看到了婁尋。
土土的高中校服在她身上傳出了一種干凈利落的帥氣。
蘇明亮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同款的高中校服,唇角彎了彎。
婁尋走近,蹙眉看向女生跑走的方向:“我來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她走來的方向有樹木當障礙物,讓她沒能及時看見女生。
蘇明亮搖頭:“沒有,我和她沒什么。”
婁尋戲謔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又沒說什么,你這么急著否認干嘛。”
這種鮮活生動的神情很少出現在婁尋臉上,蘇明亮又一次看呆了,還是婁尋的聲音把他喊回神的。
“放心,我不會告訴蘇姨和聶叔。”婁尋說,“也不會告訴月月姐,你這個年紀有喜歡的人還挺正常,我會幫你保密,不過你自己要心里有數,不能因此耽誤了學習,明白么?”
蘇明亮對上那雙澄澈的眼眸,愣了很久,才干巴巴地憋出一句:“……嗯。”
這雙眼睛里只有對弟弟的關愛,沒有任何其他情愫。
蘇明亮心里的小火苗不穩定地搖晃起來,火光開始若隱若現。
并肩回去的路上,蘇明亮異常沉默了很久,久到讓婁尋都頻頻看他,他才終于開口。
聲音還是低低的:“尋姐……你,你有沒有喜歡過什么人啊?”
婁尋笑起來:“怎么可能,我天天忙死了,哪有空想這個。”
蘇明亮心里搖曳的小火苗晃了幾下,倏然滅掉了。
但幾秒后,那簇小火苗又不死心地燃起來。
蘇明亮小聲問:“那……尋姐,你喜歡什么樣的人呢?”
婁尋隨口道:“強大的人吧,想跟我在一起,肯定得和我一起分享生活嘛。沒有強大的素質,可沒辦法站在我身邊。”
當天回去,蘇明亮就找蘇宜秀提出了加練。
“我現在太弱了,我想變得更強。”蘇明亮認真地說。
蘇宜秀納悶道:“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學校里有人欺負你?不對啊,尋尋和你念一個學校,有她在,怎么可能有人敢欺負你。而且你又不是菜雞,雖然達不到尋尋的水準,但打跑個把小混混還是沒有壓力的。”
蘇明亮搖頭:“我不想一直被尋姐保護,我想變得和她一樣強。”
蘇宜秀端詳他幾秒,確定他t是認真的,便道:“好吧,那你加練。”
可是,雖然他練武有天賦,婁尋比他更有天賦。
不論對戰多少次,他都贏不了婁尋。
蘇明月放暑假回來,意外看見弟弟變成一個練武小瘋子,疑惑道:“他這是怎么了?”
婁尋:“不知道,他不肯告訴我。”
蘇明月驚訝道:“連你都不肯說?這小子該不會被奪舍了吧,他不是一向最聽你的話?”
婁尋:“長大了有自己的秘密很正常。”
聽說青春期的男孩子心思很活泛,也許小亮現在就處在這個階段。她有時候和他對視,都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了。
蘇明亮對于口型其實不太敏感,但他對婁尋的一切都很敏感,所以能看懂婁尋說的是什么。
他轉回頭,一邊悶悶打拳,一邊把心里的小火苗關在了塔里。
不能表露出來,他想,不然到時候就連姐弟可能都沒得做了。
日復一日,那座塔變成了沉穩的火山,表面上看一切正常,誰也不知道這座火山里沒有巖漿,只有熊熊燃燒的烈火。
蘇明亮聽到自己骨骼碎裂的聲音,和火山破碎的聲音一同響起。
高度燃血的副作用沖垮了火山,釋放了這場大火。
鬣蜥污染物被肢解到露出源晶,蘇明亮扔出源晶的時候,感到手臂僵硬。
他低頭一看,看到自己的手臂已經開始晶體化。
污染物解決了,但他的時間也不多了。
那么,要在最后的時間里勇敢一次嗎?
燒灼的火焰開始吞噬蘇明亮的理智。
他從小腹中剖出一枚純白的晶體,放進頸間的吊墜中。
意識變得模糊,變得輕飄飄的,帶著一顆喜悅的心飛上高空,飛往那個他最后凝望的方向。
尋姐,現在的我,在你心中能當得上一句“強大”嗎?
第169章
轟轟轟轟轟! ! !
連續不斷的爆炸聲在戰斗中心響起,雪亮的閃電又快又狠地砸在污染物身上,配合著空中落下的雷暴,在污染物身上炸開一團又一團電光。
這是蘇明月的天賦能力【天氣之子】其中兩項:
⑼雷暴:麻痹/單體攻擊(根據強度決定威力);
⑽閃電:極高溫。
蘇明月緊盯著爆炸中央,哪怕眼睛被強光刺到發痛也沒有移開。
她知道自己不擅長戰斗,這是她等了很久才等到的一個能對污染物造成重創的機會, 她無法不關注。
雷云和閃電在密集攻擊后漸漸消散,露出被雨淋濕的污染物。
【天氣之子】:
⑷下雨:敵方減速,己方增速。 (特殊形態:結冰)
減速和高攻搭配,就算是鋼鐵也該被融化掉表層。
蘇明月攥緊了手,指甲掐入肉里也渾然不覺。
煙塵散盡, 露出了污染物——祂的體型小了一圈。
蘇明月在松了口氣的同時開始有點焦躁。
她釋放了四分之一的能量制造出這樣的動靜,竟然只給污染物造成了這點傷害嗎? !
對面的污染物形態很特殊,是一團冰冷的灰色火焰。
祂目前展露出來的主要能力是極寒, 因此蘇明月選擇用極高溫來對付祂。
但現在看來,雖然用極高溫對付祂有用,效果卻有限。如果繼續按照這樣的方式攻擊,就算把所有能量都用盡,也沒辦法殺了祂。
一擊沒有重創污染物的后果是污染物更加劇烈的反撲。
極寒氣息從灰色火焰中心往外散發,短短一秒之內,以灰色火焰為圓心的一百米地面上就結了一層冷白的霜,空氣變得粘稠而冰冷, 連蘇明月的睫毛上都掛了一層霧。
身體因為寒冷而變得遲緩,連體內流動的能量都受到了影響。
但這種溫度還在能夠承受的范圍內。
但下一刻,灰色火焰變了。
祂的中心出現一點漆黑,灰黑的光暈從那一點往外擴散, 凡是被黑光碰到的東西無一例外陷入了枯萎。
地面上的花花草草沒有被劇烈的戰斗摧毀,反而湮滅在平平無奇的黑光中。
這只污染物竟然還保留了實力? !
蘇明月立即退后, 與祂拉開距離。
在沒有摸清這黑光的規律之前,她不會貿然用自己的生命去賭。
黑光在以灰色火焰為圓心半徑五十米的范圍處停下了。
但蘇明月沒有放松警惕。
高級污染物智商絲毫不遜于人類,SSS+級的污染物智商甚至可以媲美人類的最強大腦。
眼前這團灰色火焰就很狡猾——祂竟然一直把二階段能力藏到現在!
蘇明月無法不懷疑祂是否在設套——比如說,萬一枯萎黑光的延伸范圍不止這些呢?
如果祂故意只展露出這些,只為了誘她靠近呢?
蘇明月對自己的長短處有清晰的認知。
她清楚地明白,她的近戰能力是最大短板,萬一被污染物近身,或者被祂的能力近身,她可能連跑都跑不及。
蘇明月嘗試套話,但這玩意兒不知道是不能說話還是不想說話,從頭到尾沒有吱過一聲。
場面短暫地陷入了僵持。
蘇明月謹慎地離遠觀察,而污染物待在原地一動不動,甚至沒有追擊的意圖。
一分鐘后,污染物率先動了。
極寒氣息再度蔓延出來,但這次,它不是呈范圍出現的。
極寒氣息如同一道利箭,筆直地刺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蘇明月眼神一變:這只污染物怎么還有隱藏手段? !
本以為祂的能力只是范圍釋放,但現在看來,祂是可以通過縮短扇形范圍來延長攻擊距離的。
她飛快地朝污染物攻擊的方向看去,看見正在和兩只SS+級污染物纏斗的余派和清平公主。
目前余派和清平公主對付這兩只SS+級污染物還算游刃有余,但不能確定極寒氣息蔓延過去會怎樣。
蘇明月腦子飛速轉動,眨眼就做出了應對方案。
她快速地捏了個什么東西,然后對準極寒氣息蔓延的地方和余派等人在的地方扔了過去。
一輪小太陽頓時出現在余派頭頂上方,不但照亮了他自己,還把清平公主的臉也映得雪白。
兩人同時往上看,眼神露出些許茫然。
至于極寒氣息的上空,則是出現大片烏云,陰沉沉地飄在極寒氣息的必經區域上。
極寒的氣息頓時衰弱許多。
【天氣之子】:
⑴晴天:己方受到傷害減免;
⑵陰天(多云):敵方攻擊傷害減免。
用閃電的極高溫對抗極寒氣息不是不可以,但蘇明月思考后,認為晴天和陰天的搭配更有用——不但可以基本抵消極寒氣息的負面影響,還能減免那兩只污染物對一人一鬼造成的傷害。
余派順著極寒氣息的源頭看去,與蘇明月對視一秒后恍然大悟,扭頭對清平公主說了幾句什么,清平公主也隨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然后側身不太熟練地對蘇明月比了個大拇指。
這姿勢很熟悉,像是蘇明亮能干出來的事。仔細想想的話,清平公主也來家里做過幾次客,難道清平公主就是那個時候學會的?
想起弟弟,蘇明月轉頭看了眼蘇明亮的方向,卻只看到一個沉默冷酷的人猿泰山。
鋼刺般的毛發林立,把他組裝成了一個人形兵器。
他的眼里看不見一點溫情,只余殘忍。
這個冷漠的人形兵器正在肢解面前的污染物。
蘇明月看著陌生的弟弟發愣了好幾秒,差點沒能躲過灰色火焰突然的襲擊。
他長高了很多,也變壯了很多,不管是神情還是體態,都不再是她熟悉的模樣。
但他的手法還是熟悉的樣子。
他肢解污染物的動作和記憶里廚房剁肉的動作重合在一起。
蘇明月下意識往他那里走了一步,但下一秒就被逼回來——那團灰色火焰還在限制她的行動。
蘇明月退回原地,轉而看向婁尋的方向。
婁尋的臉上是和蘇明亮一模一樣的冷酷神色,因為受傷速度超過愈合速度,所以身上猙獰的傷口還在不斷往下滴血。
她渾身血淋淋還硬是咬著牙往上沖的樣子像極了被激怒的小獸。
蘇明月收回目光,眼睫垂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灰色火焰的邊緣還在熊熊燃燒,看見她的沉寂,反而警惕地收回了能力,戒備地在四周布開防線。
祂沒有等太久,蘇明月很快就抬起頭,一步步朝著祂所在方向走。
她一邊走,身體一邊發生變化。
簪子被抽掉,長發散下來的時候,她說:“你知道小亮以前是什么樣的嗎?”
黑色長發披散下來,從發根開始一寸寸變成銀灰色。
“矮個子的小豆丁,腦子不太好使,經常咧著嘴對著我傻笑。”
比如說,如果她分別給婁尋和蘇明亮一個蘋果,婁尋會猶豫一秒收下來并說一聲“t謝謝”,然后第二天她的房門口會多出一串葡萄;
但蘇明亮,他會捧著蘋果追在蘇明月后面一疊聲問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
“姐姐姐姐,為什么這只水果要叫''平果''呢?按照形狀的話,它難道不應該叫''凹凸果''嘛?”
“如果是按照顏色來分類,它應該叫做''紅果''哇?”
……
蘇明月很不耐煩聽小孩子問這種無意義的問題,即便當時她自己也是個孩子。
她停下來,板著臉說:“你吃不吃?不吃就還給我。”
蘇明亮先是把手背到身后,退后一小步:“這是你給我的,給了我的就是我的了。”
和她對視一秒后,他圓圓的大眼睛里閃過一些遲疑不舍,慢吞吞把手伸出來,蘋果就放在她的眼皮底下:“不過,如果你也想吃的話,就給你。”
他咽了咽口水,艱難地移開視線:“其實,其實我也不是那么想吃它。”
蘇明月直接把蘋果塞進他的嘴里,在他震驚的“唔唔唔”聲中說:“少廢話,吃個蘋果哪兒那么多話。”
她松手后,蘇明亮捧著蘋果笑嘿嘿道:“姐姐對我真好。”
漆黑的瞳仁中閃爍出暗紫偏光。
“其實我對他不算好。我不喜歡小孩子,尤其討厭話多的笨蛋小孩子。他小時候我很少搭理他,但他還是很喜歡跟在我身后。”
蘇明月斜著往下攤開手掌,掌心往下出現一個長條的發光物體輪廓。
“除了弟弟,我還有妹妹。我的妹妹很乖,很懂事,很早熟。她聰明好看,伶俐優秀,但太乖了,經常乖得讓人心疼。”
她的裙子變長,包裹住小腿后還在往下延伸,在空氣中曳地浮空。
“我很喜歡我的弟弟妹妹,我希望他們可以永遠快樂。但有你們在,他們永遠不會快樂。”
甚至,她的弟弟已經被逼出了高度燃血。這種程度的異變,是不可能救回來的。
蘇明月的頭頂出現一頂懸浮的王冠,噼里啪啦的暗藍電光在看不出材質的王冠上閃爍。
“所以,我必須解決你們。”
我要讓你,為他償命。
蘇明月手中的物體終于顯現出了全貌——是一把長柄傘,傘柄剔透如玉,傘面漆黑如墨。
她抬起傘,傘尖正對灰色火焰。
“沒有我控制不住的東西。”
六十九度燃血。
【天賦能力【天氣之子】已進化。 】
【神使『蘇明月』,天賦能力進化為【氣候使者】。 】
使用天氣的限制消失了。
蘇明月距離灰色火焰已不足十米。
極寒氣息筑成的墻就在她面前。
蘇明月抬起傘,傘尖點在無形的墻面上。
頓時,整座墻都開始劇烈顫抖起來,出現一圈圈噼里啪啦的水波一樣的波紋,時不時從墻體各個地方冒出一陣蒸騰的白眼,那是極高溫和極低溫搏斗的結果。
寒墻皸裂出無數裂縫,短短數秒間就在蘇明月面前碎裂。
蘇明月坦然地踏入污染物的領地。
灰色火焰的中心再次蓄起黑光。
蘇明月見狀,卻笑了:“你以為我還會怕這個嗎?”
黑光凝成一條極細的線沖過來!
蘇明月卻不慌不忙,手腕輕抬,撐開長柄傘擋在身前。
撐開的傘面不再是單純的墨黑色,上面遍布數條小蛇一樣亂竄的銀白電流。黑光碰到傘面,立刻被這些銀白電流纏住了。每消失一道銀白電流,黑光就弱一分。
等黑光完全消失,傘面上還剩一半銀白電流。
蘇明月的臉頰上攀爬上一些妖異紋路,部分像太陽,部分像云彩,還有一些像雷電。
她感受著遠處那股龐然氣息的消失,用力閉上眼睛,眼淚順著閉合的眼角滑落,劃過臉龐,沾在嘴唇上。
是苦的。
“該我了。”她平靜的聲音里隱藏著刻骨的恨意。
她朝上方拋出長柄傘,傘懸在半空中灰色火焰的上方,從里面掉出一些裹了霧氣的冰球,急速往下墜落,正好砸進灰色火焰中。
灰色火焰忙著煉化這些冰雹,沒注意上方還灑了些紛紛揚揚的雪花下來,和祂的極寒氣息混在一起,很難區分出來。
蘇明月面無表情地注視這一幕,心臟劇烈收縮著,傳來難以忍受的陣痛。
身體里好似有哪里空了一塊,雖然手腳都是好好的,沒有任何缺損,但蘇明月清楚地知道她永遠失去了那個愛笑愛鬧的弟弟。
已經走了一個,她不能再失去另一個。
她一定會保住妹妹。
雪花落在灰色火焰中,悄然融化,水汽布滿污染物周身。
在濃度到達某個峰值時,蘇明月輕輕打了個響指,長柄傘立即合上,而融化的雪花霎那間凝結成冰,結結實實地把灰色火焰凍了起來。
蘇明月撫摸著冰塊,掌心不斷用力往下按。
灰色冰塊開始變小。
冰塊縮小到原來二分之一的體積時,蘇明月面色微微一變,唇角溢出鮮血。
長時間高強度使用天賦能力給她的身體帶來極大負荷,現在燃血的后遺癥慢慢出現,她的臟器因為承受不住高壓開始破損、融化,讓她渾身都在劇烈顫抖。
還差一些。蘇明月咬住舌尖讓自己保持清醒。
她加大了輸出力道,冰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隱藏在灰色火焰內部的源晶逐漸被逼出位置。
“找到你了,咳咳,咳咳咳咳。”蘇明月咳出帶血的臟器碎片,卻一絲心神也沒分出來,只全神貫注地盯著灰色火焰。
變得長而卷曲的指甲在冰塊幾個地方敲擊幾下,冰體內部立即出現新的冰層,將源晶單獨隔出來。
蘇明月加大力氣咬住舌頭保持清醒,拿出進行精細解剖實驗的關注度,一點一點把源晶拿了出來。
這枚珍貴的晶體躺在她手心的時候,同步宣告了灰色火焰污染物的死亡。
蘇明月很想扭頭再看一眼婁尋,但她已經沒有力氣了。
她緊緊握著這枚晶體,在急速下墜的過程中從肋骨下挖出自己的能量之源,放進頸間的吊墜中。
僅僅只是這樣一個小動作,就已經耗盡了她最后的力氣。
在生命的最后時刻,蘇明月想告訴婁尋,她把這只污染物殺死了,這只污染物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干擾,她可以放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但是想想,好像太啰嗦了,那就只說一句“任務完成”吧。
蘇明月想通過戰術耳麥說出這句話,但是張開嘴后,半條被咬斷的舌頭從嘴巴里掉出來。
……因為太疼痛,為了維持清醒,她硬生生咬斷了舌頭。
蘇明月愣怔地動了動嘴唇,想說點什么,但是已經說不出完整的字句了。
她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任何一句話。
蘇明月無力地垂下手,心臟停止跳動——
遠處不斷爆發出強大氣息,而后又一一殞滅,這些變化都被諾蘭感知到。
在第五股強大氣息也消失后,諾蘭的臉色凝重起來。
他面前的污染物發出雷鳴一樣震耳的聲音:“人類,你在想什么?”
諾蘭瞥祂一眼,道:“我在想,你們要有大麻煩了。”
污染物哈哈笑起來:“這是你走投無路后自我安慰的幻想嗎?”
諾蘭淡淡道:“我沒開玩笑。你最好祈禱她等下不會瘋得太厲害。”
污染物:“什么意思?”
諾蘭眼瞳中出現熔金般的色彩,燃血程度開始飆升。
“意思就是——我要回去等我的神明了。”
影刃齊發,把污染物扎成了一只刺猬。
其中一把碰到一個堅硬物體。
諾蘭欺身逼近,五指并爪抓出源晶,隨意在手里拋了拋,看著污染物的眼睛漸漸失去光彩,隨口說:“死在我手里還算是痛快的。”
他的身體因為承受不了短時間內極度增強的力量而崩潰,但諾蘭毫不在意,在身體徹底崩潰之前,把脖頸間的黑色月亮挖了下來。
彎月形狀的晶體被他塞進頸間吊墜之中。
他握著吊墜,看向婁尋的方向,勾起唇角,把污染物的頭顱割下拋過去:“我說了,我會一定會帶著祂的頭顱見你的。”
“這次,先給頭顱。”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期待和您的再次見面。
諾蘭閉著眼,唇角彎起,雙臂張開自由下落,呼嘯的風聲埋葬了他的思緒。 ——
身體里突然多出的數股強大力量,讓婁尋僵住了身體。
風火越也發現了她突然增強的氣息和能量,詫異地掃視一圈,恍然大悟:“原來是他們把力量都交給你了?有趣,原來人類還能這樣分享力量。”
“不過,你的伙伴都死完了,只剩你一個了,你確定還要繼續和我斗下去嗎?”
“不如加入我,成為我們族群的一員,你將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永恒無盡的壽命和強大無匹的t力量。”風火越諄諄勸誘。
“不然,你也會像他們一樣死去。”
“你既然看見這些,就更應該明白,我絕不可能加入你們。”
“我也不會敗。”
“你不知道我付出了什么樣的代價。”婁尋的瞳仁里跳動著冷酷的火光,映紅了那雙漆黑的瞳孔。
她又重復了一遍,嗓音又沉又冷。
“所以我絕不會敗。”
第170章
風火越注視她,笑了笑:“是么。”
祂俯視腳下的土地,突然說:“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為什么取這個人類名字?”
婁尋沒有搭理祂。
風火越不在乎她的冷漠態度,自顧自說:“風助火勢,愈燒愈烈,能讓整個世界都燒成火的模樣。”
祂再次露出笑, 眼里是勢在必得:“我要風吹起來時,遍地都是我。”
祂悠然打了個響指,露出微妙的笑容:“我從你們人類這里學到一個很有趣的詞,叫做''蟻附''。你聽說過這種戰術嗎?”
婁尋蹙眉。
她的課程里不包括這些,畢竟她學的并不是指揮專業, 平時也很少接觸軍事相關的書籍。
但很快,她就知道這個詞代表了什么。
血色的土地被一層又一層密集的黑色人頭覆蓋,無數人像被驅使的牛羊一樣跌跌撞撞著往前走,身后是拿著武器的污染物。
這些人主要由老幼組成,從年齡來看,是先前游樂場出現后沉睡的那些人。他們沒有進過游樂場,自然也就沒有覺醒超凡能力的可能。
這些完完全全的普通人被驅趕著向亡靈大軍和異能者的身邊而去。體面些的手中能拿根樹枝或木棍,但更多的人手無寸鐵,被逼著往亡靈的攻擊和異能者鋒利尖銳的武器上撞,用身體替交戰的污染物們擋住傷害。
他們沒辦法停住腳步,因為一旦速度慢下來,污染物就會揚起鞭子或是別的什么武器,狠狠抽在他們身上。老人和小孩沒法承受這種力度的攻擊,一鞭子就能讓他們重傷倒地,然后被身后的人群踩踏致死。
為了不被踩踏,他們只能拼命往前擠,踉蹌著往前跑。
小孩子哇哇大哭, 被老人抱在懷里,緊緊縮在老人的懷抱里。
老人溝壑縱橫的臉上滿面淚痕,哀求著:“求求你救救我的孫子/孫女!誰能來救救這些孩子!”
這幅景象比婁尋做過的任何一個噩夢都要恐怖,比她面對的任何一個場面都要血腥。
她盯著這人間煉獄一般的景象,連呼吸都暫停了。
亡靈大軍和異能者們面對潮流般涌來的老人和小孩,揮動武器的動作變得遲緩下來。
但和他們作戰的污染物可不會慢下動作,手起刀落,原本勢均力敵的對手就被收割了頭顱,脖頸斷面噴射出血柱,無頭尸體仰面倒下。
眨眼間,頂在最前面的亡靈們和異能者們就倒下大片。
而蟻附的人群還在持續沖擊著。
風火越愉悅地笑出聲:“人類雖然弱小,但戰術頗有意思。”
祂轉頭看向婁尋,瞳孔里閃著不懷好意的光。
“你的戰士們殺起我的族胞時毫不手軟,但當他們面對自己的同類,還能這樣毫不猶豫地下殺手嗎?”
有了這些被驅趕的人類加入,本來僵持的戰局瞬間被打破,污染物躲在老人和小孩后面,趁機收割人類戰士的生命。
藍星星系的老齡化近些年一直在逐步加深,老人的數量本就多余青壯年勞力,更別說還有大量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兒。
當這些人成為污染物的耗材,優勢的天平就逐漸倒向污染物大軍。
婁尋攥緊拳頭,聽見了骨骼用力后發出的脆響。
她森然道:“我不會給你們留全尸。”
體內原有的力量牽引著那些通過道具匯聚而來的能量,將它們束成一股于原有力量融合。
這些能量中最后殘留的意識在能量融合時被剝離出來,在婁尋耳邊輕飄飄地消散。
“隊長,謝謝你,頌扶會向佛祖請愿保佑你的。”
“指揮,很高興認識你,另外,謝謝你的掛件,我很喜歡。”
“姐姐……請允許我這么叫你,姐姐,姐姐,姐姐。要是可以當面這么叫你,而你也應答我,就更好了 。 ”
“尋姐,我現在……足夠強大了嗎?”
“小尋,很抱歉不能和你一起繼續走下去……非常抱歉。”
“主人,期待和你的見面。”
……
各種信息混雜在一起,充斥在腦海中,讓她的眼白逐漸覆上血絲。
“你不該動他們。”她啞聲說,往前踏出一步,脊背蝴蝶骨動了幾下,突然鉆出一雙骨翼,撐破布料,在身后展開,半透明的黑羽在空中爆出小團煙花。
她的氣息在節節攀升。
風火越調笑的神色收斂起來。
接受了那些力量后再進行燃血,足以把實力提升到和祂同樣的水平。
“再怎么樣,你只有一個人。”風火越說,“憑你一個人,是改變不了戰局的。最好的結局不過是你獨自活下來。不過到那時,當這片星系只剩下你一個人類,還有什么意義呢?”
“不如加入我的族群,我會為你提供庇護。”
婁尋沒有應答。
她眼白和眼白上的血絲都被墨色漸漸覆蓋,幾秒之內,整個眼瞳都變成了一片漆黑。仔細看的話,可以看見暗藍的偏光,倏然一閃,像某種溢出的能量。
頭發從發根處變成金色,快速往發尾擴撒;同時所有頭發瘋長,很快就超過腰部,沒過膝蓋,超過腳踝。
長發在身后獵獵飛舞,發絲飄揚在空中,看似脆弱的發絲實則堅不可摧,擋下了四面八方的一道道攻擊。
婁尋身處風暴中心,但憑借發絲絞殺和充盈外溢的能量,她絲毫無損。
風火越的神色終于凝重起來。
祂能感覺到,面前的人類女孩兒的實力已經攀升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單從氣息來看,隱隱有超過祂的趨勢。
婁尋的額心出現一個鼓包,里面動了動,似乎有什么即將鉆破皮膚長出來。
她藍黑色的眼瞳注視著風火越,聲音帶著啞意:“你能驅使他們,不過是欺負他們沒有超凡能力,無法對付污染物。”
風火越:“弱者沒有選擇。”
婁尋唇角彎起,露出一個冷酷的笑:“那,如果他們不再是弱者呢?”
她伸出右手,掌心忽然向內一握又猛地松開。
無形的震蕩波以她為中心向外擴散,在接觸到那些人類時,讓他們的身體僵住。
六十九度燃血讓她的力量接近半神,【叩門】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天賦能力【叩門】正在進化,進化方向:神令。”
我來,我令,爾遵從。
“進化完成,【叩門】更新為【言靈】。”
“言出法隨,心隨意動,即為言靈。”
婁尋輕聲說:“如果,我讓他們全部進化呢?”
強大的能量侵入人類的身體,瞬息之間就對人類的DNA重新編輯,在大體上不改變的情況下改動其中某一段,激發了他們體內的潛力。
剎那間,那些蟻附的人群全部頓住,身上爆發出藍紫色的光芒,耀眼奪目,將整片大地都照得亮如白晝。
有污染物不信邪地想繼續驅趕人類,但剛一碰到那藍紫色的光芒,整個身體就融化消失了,甚至連源晶都沒能留下。
其余污染物被震懾到,紛紛后退,不敢被藍紫色光芒沾染到。
婁尋的臉色蒼白很多,最后一絲血色也消失,但她的神情卻是輕松的。
“現在,你還能動得了他們嗎?”
進化完成,全體人類都覺醒超凡能力。
污染物無法再輕易驅趕人類,不但要面對亡靈大軍和原本的人類戰士的攻擊,還要面對瘋狂報復的蟻附人群。
短短幾分鐘內,污染物的數量明顯減少,優勢的天平再次倒向人類這邊。
風火越臉色陰翳:“倒是我小看你了。”
就在祂說話時,婁尋額心的鼓包越長越大,在最后一個字音落下時被破開,從里面鉆出一只漆黑的獨角。
這只獨角呈螺旋體,角身上纏了一圈又一圈白金色的紋路,又圣潔又墮落。
婁尋握住額頭的獨角,平靜地說:“你小看的可不止這些。”
風火越的瞳孔驟然縮小:“你的氣息為什么還在漲?!”
祂揚手攻擊,但攻勢全部被一堵無形的透明墻擋了回來。
當然是為了徹底殺死你。
婁尋冷酷地注視祂,默默在心里倒數,在最后一個數字數完后,她毫不猶豫地拔下了自己頭上的那只獨角。
鮮血并沒有涌出,斷裂處光t滑平整,看不出是被強硬掰斷的,唯有婁尋慘白的面色透露出這點。
她急促地喘氣,明明身體很痛,尤其是額心,痛得讓她連站都快要站不穩,但她竟然是笑著的。
婁尋右手拿著獨角,左手拿著原本的武器,冷酷道:“我會親自殺死你。”
說話間,左手上的原本武器溶化成一灘流動的液體,被婁尋牽引著注入獨角之中。
獨角立刻迎風膨脹,轉瞬間就成長為一座遮天蔽日的圓錐體高塔,塔身上那些白金色的紋路變成了藍金色的玄奧花紋,讓人看一眼都頭暈目眩。
這只獨角中幾乎凝聚了婁尋九十九度燃血的所有力量,驟然從身體里分離連她都不能完全承受得住,渾身力氣喪失,半跪在地用手掌撐著身體。
還好操控這座塔并不需要多么劇烈的動作。
婁尋劇烈喘息幾下,恢復了些許力氣后直起身體,右手輕輕一揮,高塔便朝風火越飛去,以一種無可抵擋的強悍力道將祂壓進塔中。
高塔悍然落地,砸出陣陣煙塵。
婁尋松開右手,食指在面前的空氣中畫了一個簡單至極的圓圈。
下一秒,高塔內傳出一聲凄厲痛苦的吼叫。
婁尋刻意讓高塔不隔音,讓風火越的慘叫能被在場的每個污染物聽見。
她稍微恢復了些力氣,骨翼撐地借力站起來,冷酷地環視四周。
凡是被她目光掃到的污染物,全部不由自主地后退。
——這是對于強者的本能畏懼。
就像觸發了什么機關似的,所有污染物都不約而同停手,畏懼地退后,高階的尚且還敢從下往上偷看婁尋,中低階的已經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亡靈軍團和異能者們疑惑地停手,朝婁尋投來詢問的目光。
余派、清平公主、余真真和于醒飛快奔過來,余真真和于醒一左一右扶住婁尋,于醒低聲問:“婁尋,你還好嗎?”
婁尋輕輕一推,空氣便輕柔地推開了他們。
她搖頭:“不要靠近我,我已經控制不住威壓了。”
現在,越靠近她的生物受到的壓力會越強,站在她身邊甚至可能會被直接壓成肉泥。
她不想自己的朋友們受到傷害。
于醒擔憂而焦急:“我能為你做什么?”
婁尋再次搖頭,眼神從最初的瘋狂漸漸趨于平靜,但仔細看就能看見她眼底壓抑的瘋狂。
瘋狂沒有消失,只不過暫時被壓住了。
“不需要。”她回答于醒。
婁尋啞聲道:“我會清除所有污染物。”
她手一揮,無數污染物就被空氣牽引著朝高塔飛去,不管怎么掙扎都沒用,就像被關在無懈可擊的空氣牢籠中,朝著既定的死亡路線飛去。
一只又一只污染物被強行送進高塔里,與風火越一起被塔里強大的能量碾壓。
被關進去的污染物越多,高塔的旋轉速度越快,塔身上的花紋已經模糊成了殘影,越發讓人頭暈眼花。
——高塔·絞肉機模式,開啟。
滿場人類寂靜地看著這一幕,臉上全部是掩飾不住的震撼。
這場面太壯觀了。
以一人之力,竟然可以剿殺這么多污染物。
她一個人就包圍了整個污染物大軍。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跪下。
有了第一個,很快就出現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第無數個。
不需要力量威壓,他們發自內心地臣服于人類神明。
婁尋沒有注意這些,她的身體因為承受不住過于強大的力量而急速衰敗,五感飛快消減,她不得不調動所有感官注意力,才能感知到塔內的情況。
高塔里最強大的那股力量消失了。
婁尋緩步走過去——她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奔跑了,只能一步步朝著高塔走去。
她在高塔之下站立,手指一彎,就有個東西從高塔里飛出來。
婁尋攤開掌心,讓這個東西落在手心。
——竟然是一頂王冠模樣的源晶,足有小孩腦袋那么大,內含讓人心悸的能量波。
這種強度的源晶只可能是風火越的。
在王冠側下方有一行勉強算是工整的小字,筆觸稚嫩,還有些潦草,能看出來是匆忙寫下的,或許還是忍痛寫下的。
『獻給新王』
都要死了還不放棄這個念頭嗎?
婁尋冷嗤,揚手將王冠丟在地上,無情地用骨翼摧毀了它。
散落的源晶碎片被她安置在高塔塔身上,作為持續供應能量的源泉,讓高塔在她死后也能繼續維持運轉。
眼前一陣陣發黑,婁尋知道自己瀕臨極限。
她跪坐在地,咬牙從胸腔中挖出心臟——柔軟鮮紅的心臟已經變成了純白堅硬的晶體。
婁尋用盡最后的力氣向上拋出自己的源晶,看著它落在高塔頂端,鑲嵌在尖角上,滿意地彎起唇。
在源晶能量耗盡前,高塔就是永動機。
舊王和新王的源晶,足夠殺死所有污染物了。
身體開始晶化,婁尋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這幅模樣,費力地把骨翼合攏,包住整個身體。
高塔還在轟然運轉。
高塔之下,一座泛著暗藍偏光的晶體雕像永恒地佇立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