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巧。
熾樹與克里琴斯同歲,當初也是同年考入首都軍事大學。
甚至,兩人在考試時都拿了同樣的滿分,同時并列全校第一入讀。
他們正是在成績單上認識彼此。
彼此,兩人都年少氣盛,覺得自己拿定唯一第一,所以對另一個滿分學生感到好奇和不爽。
然后他們不約而同地私下對對方進行了調查。
在還沒見到本人之前,已經記下對方的數據。
直到開學典禮那天,兩人終于第一次相見。
隔很遠,熾樹就認出克里琴斯的背影。
白發色可不常見。
那會兒克里琴斯的頭發還沒留長,過耳短發,一張臉過于精致,極是美貌,身材較別的alpha瘦弱一圈,神情卻相當傲慢。
當別的高大的alpha圍在他身邊時,讓他看上去像是混在一群大型狼中的郊狼。
隨即。
克里琴斯敏銳地注意到觀察自己的視線,越過人群,回望過來。
只這一眼。
彼此視線相觸碰撞在半空中,像是快速進行了一場旁若無人的無形交鋒。
熾樹想:好瘦小的alpha,有那么厲害?
克里琴斯想:傻大個,不過如此。
克里琴斯沒入學前已是個名人。
熾樹很快聽說了許多關于他的事跡,譬如他在14歲時,曾經在旅行飛艇上遭遇過小股帝國殘軍,在緊急情況下,他用船上的備用狙擊槍迎戰,同時指揮聯絡附近的軍事基地,保護了一船的平民,從此成為了家喻戶曉的狙擊天才。
隨后克里琴斯參加了各種狙擊比賽,那時只要他參加,別人只能爭奪第二。
同學們對熾樹竟然不認識克里琴斯感到很驚奇。
“——你是從不上星域網嗎?”
熾樹的父親是退役老兵,將自己年輕時沒能達成的夢想寄托在他身上,在他上大學之前,他都是在家接受封閉式軍事化教育,文化課則是通過線上進行學習。
熾樹尷尬地說:“呃,難道誰都必須認識他才行嗎?”
話音未落,同學們都瞬間閉嘴,見鬼似的看向他身后。
……不會吧?
熾樹心生不祥預感。
還沒回頭。
身后就傳來一個陰惻惻聲音:“當然不用。”
克里琴斯徑直從他的身邊走過去,昂首挺胸,腳步鏗鏘,頭也沒回地說:“不過你以后想不記住也不行。今年的首席獎學金必須是我的。”
熾樹:“……”
克里琴斯這句話說到了重點上。
熾樹家境不算很好,他也需要首席獎學金。
所以,盡管他們專修的不是同一個專業,但兩人還是為了爭奪獎學金而暗自較勁。
這一斗就是一整個學生生涯。
兩人你上我下,我上你下,各有千秋,不分伯仲,共同斷層,包攬了學校每一次考試的一二名。
又或許是因為他們倆的針鋒相對,他們那屆的實力和關注度都被卷到了無與倫比的高度。
他們倆在戰史、戰略概論、戰術分析、射擊實技、戰艦實技、機關工學演習這幾門畢業考試中,都取得了幾乎滿分的成績。
克里琴斯的畢業成績是586。
而熾樹是585。
分別是校史上的前兩名。
這分數太可怕了。
當時許多報紙爭相報道這對橫空出世的首都軍事學員雙子星,并且認定他們說不定就是能夠結束戰爭的救世主。
而就在同一年,聯邦科學院首次提出了搭檔機甲計劃,假如能成功,或許可以大幅度地提高機甲部隊戰斗力。
理所當然地,兩人都被老師建議去參加考核。
老師私下同熾樹說:“正好,你和克里琴斯一個更擅長近戰,一個更擅長遠戰,完美地匹配了這次實驗計劃。要是你們能順利搭檔,那你們的戰斗力便是呈乘法翻倍增強。”
見熾樹臉色微妙,老師勸說:“咳咳,我知道你跟克里琴斯關系不好。”
“可是,為了國家和人民,我認為你們應當拋棄個人偏見,達成合作共識。你說對不對?”
熾樹說:“對。”
再對不過了。
其實他一直想要跟克里琴斯搞好關系。
奈何他不會人際交往,笨嘴拙舌,三年下來一無所獲。
這下可算是有個好理由了。
于是他在一個天氣晴朗的日子,鼓足勇氣去問克里琴斯,是否愿意跟自己一起接受匹配度測試。
他提前花了三個晚上才寫好的稿子給忘了。
稿子原本的內容是:【克里琴斯,你好,不知你是否收到了科學院的實驗邀請。我也收到了。或許你正在找一位近戰師士跟你進行搭檔。而我是其中最強的,我想,可能我正是那個適合的人選。】等等等等。
但不知為何,在看見克里琴斯的臉的一瞬間,他腦子一片空白。
他刪詞減句,干巴巴地說:“克里琴斯,你在找近戰搭檔吧?我是最強的,你應當和最強的人搭檔。”
說完他就意識到自己完蛋了。
果然,克里琴斯原地炸了:“你md你還比我低一分,什么叫你是最強的?我才是好嗎!”
克里琴斯憤憤離去。
而學校里多了一段兩位大神畢業生不和的佐證傳聞。
可學校還是按著他們倆的頭進行了匹配。
非常遺憾的是,匹配度僅僅只有17%。
科學院拒絕讓他們倆參與新型機甲的測試。
熾樹感到失望,他在拿到實驗結果數據后,自我安慰地說:“沒關系,即使是這樣,我也會成為最強的近戰師士。”
克里琴斯聽見他說的話,沒好氣地說:“你可悠著點吧。學校和戰場是完全不一樣的地方。希望你能活著看到我成為元帥。”
多么驕傲的人。
熾樹看著克里琴斯的背影,久久無法收回自己的眼神。
后來,即便他們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基地,他也一直在關注克里琴斯的戰績。
過了兩年,第一對s級協同機甲戰士登錄戰場,之后又是數對,其中一對尤其出色,特別是那位叫燕雪山的狙擊師士,他神秘強大,讓敵方完全查不到數據,而他與搭檔亞瑟的配合也堪稱完美。
短短數年間,燕雪山和亞瑟的戰績分別超過了單兵作戰的克里琴斯和他,成為現役第一狙擊師士和現役第一近戰師士。
當時看到這個消息時,熾樹第一反應并不是想自己。
而是想到了克里琴斯。
他想,那么驕傲的克里琴斯,看到自己被超越了,是不是會難過?
就在這時,科學院再次對他們發出邀請。
因為最后一組s級協同機甲一直沒有找到適合的駕駛員。
而克里琴斯和熾樹這兩人放著不用實在太可惜。
要么,再試一試看?
為此,畢業后五年沒見的克里琴斯和熾樹再次聚首。
經過幾年的戰場磨煉,克里琴斯不但沒有收斂,看上去反而比以前更加鋒芒畢露,無論走到哪里都是焦點,身上總是裹著一股尖銳的alpha信息素,讓人退避三尺。
熾樹卻想,真好,他一點也沒有變。
克里琴斯也用復雜的眼神看著他。
熾樹心緒萬千,脫口而出說:“你還活著。”
怎么說話的?!克里琴斯滿頭黑線:“你死了我都不會死!……你這人還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熾樹心里咯噔一下,到底不是當年那個過于內向的少年,他連忙補充說:“我是說,我們都還活著。我認為,真好。”
“……”或許是想到了戰爭的殘酷和那些犧牲的同學,克里琴斯沉默下來,“行了,不多說了,我們去做測試吧。要是我們能搭檔的話,應當會有更多人能夠成功從戰爭中活下來。”
克里琴斯對他伸出帶著絲綢手套的手:“在和平到來之前,我愿意與你休戰。我們合作吧。祝我們這次匹配度可以超過四十。合作愉快。”
微微一怔后,熾樹握住他的手:“合作愉快。”
而那次的測試結果很是微妙地卡在39.8%。
本來依然是不能合格的,但克里琴斯向科學院據理力爭,拍桌子說:“已經升了那么多,說明這個匹配度不是不能提高的!為什么不能再讓我和熾樹試一試呢?我不信我做不到!”
熾樹也為之爭取:“我們可以的,只要多給我們一些時間相處。”
最后他們的搭檔獲批。
但沒想到,他們一直到戰爭結束后都沒有磨合到完美。
可在朝夕相處中,關系確實也緊密不少。
克里琴斯有時也會跟他抱怨:“為什么我們就是沒辦法擁有像燕雪山和亞瑟那樣的匹配度呢?是你的問題還是我的問題?”又自顧自下定論,“絕不可能是我的問題!一定是因為你!改天你要是遇見亞瑟,記得要虛心向人家請教。”
熾樹問:“你怎么不問燕雪山呢?”
克里琴斯咬牙切齒地說:“你怎么知道我沒問?”
熾樹好奇:“燕雪山回答了什么?”
克里琴斯郁悶地說:“他說他也不知道,他是死了七個搭檔以后才遇見這么合適的。”
說著,克里琴斯看向他,意味深長。
熾樹頭皮發麻:“我不會死的!”
克里琴斯哼了一聲:“你在想什么呢?我是覺得,燕雪山他們一定藏著什么秘密沒有告訴我,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熾樹沒作多想,隨口說:“或許是因為亞瑟喜歡燕雪山?”
克里琴斯大驚失色:“什么?亞瑟喜歡燕雪山嗎?”
熾樹很無語:“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吧。”
而在燕雪山退役之后,克里琴斯重回現役狙擊師士第一。
可克里琴斯卻因為燕雪山的退役憂郁數天,不大高興地說:“這算怎么回事嘛,我要拿第一就要堂堂正正地拿,我才不用別人讓給我。”
再之后。
燕雪山回歸慈善機甲大賽,邀請當世最頂尖的師士們一同參加。
他和克里琴斯當然也去了。
他看見克里琴斯去找燕雪山說了什么,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當天回到基地。
克里琴斯敲了他的房門,說:“我知道了一個方法,說不定可以提高我們的匹配度。”
熾樹問:“什么?”
克里琴斯頓了一頓,深吸一口氣,然后一臉冷靜,用仿佛多么科學嚴謹的態度說:“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