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肆沒說話之前,溫把酒是壓根沒朝別的方向想。她這人就是嘴饞臉皮還厚,仗著和沈肆算是見過幾面的交情,就想要白嫖幾塊巧克力。
她自認為自己的話頭扔的還不錯,沒有那么直接生硬地去要巧克力,在新學期大家還都不熟的情況下把場合弄得尷尬,但凡有點情商的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分她兩塊巧克力。
然而,沈肆似乎不是,他把和諧友善的同學情誼搞得和見不得光的東西一樣。
雖然說他說的確實也沒錯,她確實是在和他要巧克力,還是在情人節。
溫把酒沉思片刻,突然意味深長地望向沈肆。
“沒想到啊沒想到,原來你是這樣的人。我把你當兄弟,你竟然想要泡我?”
沈肆:?
突如其來的一個鍋扣在腦門上,又大又黑。
他對上溫把酒此刻得意的小表情,愣了片刻突然低聲笑起來,單手撐著額角,連眼里的朦朧睡意都笑沒了,整個人似乎都精神了。
溫把酒搞不明白她的騷話是突然戳中了新同桌哪里的笑點,坐在后面一排的顏夢佳也不明白,她甚至一度以為今天瘟神和沈肆兩個人中間肯定要死一個。
不是,你們兩個學校的風云人物會面怎么搞得和調情一樣呢?
顏夢佳雖然不明白,但并不影響她發送第一手消息。畢竟她是個混貼吧的老手,之前在貼吧里面詢問溫把酒光輝事跡的人就是她。
于是,趁著還有兩分鐘的下課時間,顏夢佳果斷地上了貼吧發送最新情報。
樓主:【前方最新戰線匯報!ss一大早就收到七八盒巧克力了!瘟神一盒都沒收到并且現在還在和ss要巧克力!】
這條貼子的流量很大,實驗中學里還在玩手機的學生立馬現身頂貼。
匿名:【我靠,沒想到竟然押錯了,沈肆竟然還有妹子愛!】
匿名:【不是吧不是吧,瘟神竟然這么慘的嗎?一盒巧克力也沒有,我都要憐愛的去送了(哭笑不得jpg)不行不行我要忍住,我壓的可是ss。】
匿名:【樓主后續呢后續呢!ss有沒有把巧克力給瘟神啊!要是給了那不就是瘟神收到七八盒巧克力了?】
樓主:【來了來了!后續就是ss問瘟神知不知道情人節要巧克力的意思,瘟神對ss說,她把ss當兄弟,沒想到ss竟然想要泡她!(震驚jpg)】
匿名:【我沒看錯吧……瘟神這是在對沈肆耍流氓?(難以想象jpg)】
匿名:【牛逼還是瘟神牛逼,伏地膜。】
匿名:【瘟神“一中流氓”的稱號果然名副其實!(大拇指jpg)】
……
溫把酒對貼吧上的腥風血雨一無所知,她是耍嘴炮耍慣了,性子又野,在剛剛的情況下,也只是想要找個辦法給彼此都下個臺階,不是真的想要耍流氓的。
她這人看著就很老實,實際上也很老實,向來不耍流氓。
早讀課下的時間很短,還沒等沈肆笑結束,上課鈴就響了,朱時捧著教材進來,笑容滿面。
朱時上課有個特點,講課前總要說些其他無關緊要的事情,譬如“明天要下雨大家記得帶傘”、“食堂三樓行新開的魚粉店很不錯大家中午可以去嘗嘗”這種話,哪怕這學期他不是主班主任,變成副班主任了也沒什么進步改變。
“人這一生活著總要有個目標,然后由大目標細分劃為若干個小目標,這樣每一天的生活才有奔頭!我和你們徐老師商量過啦,希望每個同學都仔細思考一下自己的夢想目標,然后寫在后面黑板旁邊的成長樹上!”
像是想起來什么似的,老朱盯著某個方向小片刻后又補充道,“新學期新展望,每個人都要認真寫啊,不要再寫什么希望斗地主三日任務抽到100鉆的這種目標了啊!你說是吧,把酒啊!”
猝不及防被點名,溫把酒還沒反應得過來,她以為老朱和之前一樣,上課前要嘮叨個幾分鐘沒營養的話,也沒在意聽就開了手機斗地主,沒想到就被老朱當堂點名了她的往日舊事。
老朱的面子多少還是要給的,溫把酒手一劃退出斗地主,但是沒想到沒劃好,直接點到靜音鍵上了,瞬間對方農民發出的語音效果就響遍整個班級。
“快點啊,我等的花兒都謝了。”
溫把酒:……
全班:……
講臺上的朱時顯然也沒想到會有這么令人發指的事情發生,他在講臺上才隱晦地提醒溫把酒新學期新氣象少斗點地主,多將目光放在未來上,萬萬沒想到溫把酒就在下面斗著地主。
雖然他是個開明的人民教師,溫把酒許多次在他課上斗地主他都睜著眼閉著眼算了,但是這次不一樣——公然外放,藐視課堂紀律。
注意到全班的目光都聚焦過來,溫把酒沉默了兩秒鐘,突然非常嚴肅地站起來,“朱老師您說的非常對,所以從現在起,我決定戒掉斗地主的游戲。”然后去玩麻將。
朱時顯然不相信溫把酒的鬼話,在高一一整年的時間里,他已經聽過不下二十多次類似的承諾,根本屁用沒有。他深知今天如果不嚴懲這事兒,就會給其他同學帶來負面榜樣作用,還會助長溫把酒上課玩游戲的不良風氣。
這位敦厚的人民教師沉沉地嘆息了口氣,說道,“把酒啊,出去教室外面罰站吧,好好反思反思學習態度。”
罰站這事兒向來懲罰的是學習不行還愛玩的學生,溫把酒學習還行,雖然愛玩但確實長這么大還沒被罰站過,她臉皮厚,就算真罰了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只不過老朱的那聲嘆息,不知怎么的,讓溫把酒整個人都很難受。
她這人其實在某些方面自尊心還挺強,見不得真情實意對自己好的人失望。
老朱人很好,對所有學生都一視同仁的好,溫把酒明白,這是位很好的老師,三天前還對自己能夠拿到第一表示了信心和期望。
哦對了,第一。
溫把酒忽然垂眸向身旁看了眼,目光幽深。
沈肆懶懶掀開眼皮,對上她的目光,莫名讀出了“人心險惡”四個字來。
溫把酒忽然唰地舉起手來,吊兒郎當地問道,“朱老師,我有個問題,如果上課書也不帶,筆也不帶,那算不算學習態度不端正?”
朱時沒明白溫把酒問這話的意思,但是被溫把酒經常性的騷操作給搞出心理陰影了,總覺得她這話的潛臺詞是“明天我不帶書了您看可以嗎?”
那怎么可能呢?!
朱時擺出自認為最陰沉的神情,回答道,“算,那當然算。”
溫把酒滿意地點頭,下一秒忽然指向身旁,大聲檢舉,“朱老師,沈肆什么書都沒帶,筆也沒帶!他就帶個巧克力來上課了!”
朱時:……
全班:……
沈肆最終和溫把酒一起站在教室外罰站。
溫把酒靠在儲物柜邊上,偷偷摸摸透過窗戶看了眼教室,教室里朱時已經開始講課了,一會兒拿著粉筆在黑板上寫寫畫畫,一會兒拿著三角尺指來指去,慢半拍的特有腔調隔著一扇門傳出來。
確認現場情況安全。
溫把酒縮著身子以一種龜兔賽跑的慢速度蹲下來,然后從口袋里抽出一張紙巾,墊在地上,頓了頓,她又忽然抽出兩張紙巾疊放在地上,對著沈肆招手。
“兄弟,過來坐。”
沈肆分出個眼神望了眼連累自己出來罰站的罪魁禍首,挑了挑眉,“現在賄賂我是不是太遲了?”
“不遲不遲,只要是真心,任何時候都不遲。再說了,站著不累嗎?我還特地給了你兩張紙巾,我自己也才拿了一張。”
溫把酒是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對站著的典范,她見沈肆不過來,干脆自己先一屁股坐下,也幸好她今天穿的不是裙子。
溫把酒坐下來后整個人就舒坦了,今天太陽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一舒坦起來屁話就賊多,尤其是現在沒手機沒作業的無聊情況下。
“我和你說,我也不是故意要坑你出來一起罰站的。主要是那天在辦公室,你不是也聽到了嗎?我的豪言壯語,要超過你,要拿到第一。那這開學第一天我罰站你不罰站那我不就是輸在起跑線了嗎?所以啊,我得拉著你一起看旭日東升啊!”
沈肆看了眼早就升到天空的太陽,不說烈日當空,但絕對和旭日東升沒有半毛錢關系。
摸索出手腕的佛珠放在手里,沈肆閉上眼,聽著教室里的講課聲,心平氣和。
他的睡眠質量很差,入睡難又容易驚醒,只有在聽佛經或者是講課聲時才稍微能緩解緩解,勉強睡個囫圇覺。
溫把酒等了半天沒聽到人回話,轉頭一看,睡美人又閉上了眼。好像數得過來的幾次見面,這人似乎都困的不行,考拉都沒這么困。
溫把酒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怎么好像每天都很困啊?”
睡美人閉著眼沒回答。
“你要是這么困為什么不回家睡覺,睡飽了再來。”
睡美人還是沒回答。
“但是你的黑眼圈不算重,你是有用眼霜嗎?哪家的眼霜這么好用。”
睡美人倏地睜開眼,望向溫把酒。
他的眼窩深邃,隱隱有紅血絲。
走廊外的微風穿過蔥蘢樹木,帶起陣陣沙沙細響,少年額邊的碎發被卷起,眼神清明。
將佛珠重新戴回到手腕上,沈肆突然挫敗地嘆了口氣。
他單膝蹲下,一只胳膊搭在膝蓋上,視線和溫把酒平行,聲音帶著些啞,一句句地解答。
“我睡眠不好,每天只睡兩三個小時是常事。家里沒人給我念經念書,睡不快。不用眼霜。”
溫把酒愣了一小會兒才反應過來原來這是沈肆給她前面三個問題的答案,她眨了眨眼,忽然想到了一個重要問題。
她面帶猶豫地問道,“沈同學,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你先說。”沈肆沒說答應還是不答應。
“下次月考你能不能算個分,卡在班級第三?”
沈肆:?
“是這樣的。”溫把酒的面色有些為難,“我高一時候三個同桌一個出車禍骨折,一個吃果凍噎住送醫院搶救,還有一個被我捅了。我瞧你這睡眠時長,怕哪天你要是猝死了算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