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駛入站臺,照明依次亮起,凌晨的交通樞紐站燈火通明,如蟄伏在暗處龐然巨獸,凝視南來北往進站列車。
雖是大站,不過停靠時間極短,約摸兩三分鐘的空隙,代表發車的口哨吹響,伴隨咣當聲,站臺逐漸后退。
李奕不知何時出去了。
自方才爆發,徐鈺鳴未說半字,他斜靠沙發,手背托住側臉,膝蓋曲起抵到鎖骨,望向外面黑夜時睫毛掛著淚。
閱讀燈折過去,籠層淺淺朦朧的黃暈,為他本就柔和五官添了幾分平靜。
“鈺鈺。”
徐羽樹常年在外奔波,他膚色曬得勻稱,食指沿徐鈺鳴清晰可見的血管上移,直到與其五指相扣,才如給予獎勵般拉高狠狠偷香。
他半闔眼,鼻尖抵在小鈺手背,呼出的氣落在人微涼皮膚,結果怎么吸怎么親都不滿足,他開始用唇一點點去抿徐鈺鳴軟肉。
“怎么不理哥哥?”
他未控制力度,疼痛感赫然,徐鈺鳴累得腿根發酸,一個字都不愿說,用另外只手呼到徐羽樹頭頂作回答。
后者也不惱,反而極為享受輕笑。
相較于慣用手,徐羽樹左手食指略顯笨拙,一連帶極出幾滴晶瑩水珠。
徐鈺鳴不想理他,頭靠在椅背,胸口隨呼吸起伏,經過幾次熱敷,青紫消去很多,可牙印依舊繞在小筍尖尖,看起來略顯香.艷。
偏偏徐羽樹不依不饒,徐鈺鳴聽得心煩,沖人咧嘴露出一口小白牙,小模樣看得徐羽樹牙癢,頻率規律的手指忽然轉換成掌,帶幾分無可奈何使勁蹭。
“小壞蛋。”
他這邊話音剛落,那邊——小水澆得掌心濕漉。
這一下仿佛泄去全部疲憊,腿根酸麻感消失,徐鈺鳴呼出口氣。
“起來。”
不知是受涼還是怎么回事,他頭痛欲裂,先前徐羽樹那句話成了刺,腦仁一跳一跳疼,心里憋著火發不出來。
“要不打哥哥撒氣?”
徐鈺鳴蹙眉:“我不是小孩子了,你用哥哥自稱聽起來很傻。”
“哎呀,哪個寶寶晚上要抱豆豆眼小熊才能睡著?沒小熊就大哭大鬧,非得讓人買一只同款才罷休?”
徐羽樹說的是他十二歲的事。
那段時間徐家旁支發生變故,來來往往進出本家的人太多,偶爾有幾個不懂事亂闖,驚擾了打盹的徐鈺鳴,他猛一見到陌生面孔,本就迷糊的思緒混亂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當時就嚇出了高燒,后半夜才堪堪降下去,又抱著豆豆眼小熊哭了半宿。
念及,徐羽樹眉目舒展,凌冽五官此刻柔和些許,濕漉漉的手懸半空,被徐鈺鳴的腳趾輕輕蹬開。
“嫌棄我?”
徐鈺鳴抿嘴一笑,眼睛彎成月牙。
他這邊話音剛落。
“小鈺,我回——”
車廂門開。
李奕端著半盆熱水,準備好的用來熱敷的毛巾搭在手腕,見包廂情景,呆愣愣直在原地。
徐羽樹笑容多了分意味深長。
“放那兒。”他吩咐。
有些人生來就是使喚人的,即便他衣冠不整、發絲狼狽,氣定神閑的自如姿態反倒叫李奕坐立不安,默默放下盆子,晃蕩水面映出他游離無神的眼。
李奕胳膊鈍痛,但心上的疼比□□更甚,毛巾浸在熱水底,包吸水分后整個濕噠噠沉下去,他聲調變得拖拉。
他低頭:“小鈺。”
徐鈺鳴沒應,他指盆子扭頭:“徐羽樹你要么用毛巾擦干凈,要么——”威脅還未說完,鼻腔反倒吸出個淺淺泣音。
徐羽樹看樂了:“小邋遢。”
后者倆白眼一拋,右腿懶洋洋踢過去,奈何力度弱更像撒嬌,翹到沒一半卸力松垮垮搭在沙發,大腿根處軟肉細嫩,或許被棉柔紙擦得太多,那片皮膚都略顯發紅。
等撈起盆中毛巾,徐羽樹先用手背試探溫度再交疊貼在人敏感肉.丘。熱意一層一層蔓延,被溫熱霧氣熏得腰椎發麻,徐鈺鳴長長舒氣:“我不想見他。”
徐羽樹未表態,食指按住毛巾,幫人輕輕擦拭干凈:“園子就那么大,再說你不想見他還湊熱鬧,打電話推掉,老頭又不能跨省抓你。”
“我不管。”
“在老頭子眼里,該結婚的結婚該滾的滾,怎么還會做有違人倫的腌臜事,趁著過壽不得熱鬧熱鬧。”
“該滾的滾到我這里?疼不疼?”
徐鈺鳴輕撫他臉上的巴掌印,順勢碰碰膝蓋,令徐羽樹手指進退困難,后者被他夾得勾唇,故意來回搓揉。
頻率快了,小筍尖跟著晃。
像倒在碗里的果凍,就差沾滿細碎白亮的糖粉,讓人一口吸入肚中。
“哥哥——”
撒嬌聲腔拉得綿綿,徐鈺鳴勾住人肩膀略略向左歪頭,模樣嬌憨,歲月從未在他臉上留有丁點痕跡,他笑著,視線似有似無滑落胸口。
“你剛才那么粗暴,手指頂我嘴巴都痛,現在幫我一點點忙都不愿意。”
“放火會被罰跪祠堂的。”
“所以呢?”
徐羽樹到底是沒忍住,吸住他從少年時期便開始依戀的阿貝貝:“我給你換成最軟的蒲團。”
被他呼出的氣息吹得發癢,講話時就算再小心,徐羽樹的牙到底會無意識碰到軟肉,又痛又癢的令徐鈺鳴想揪他頭發,卻忘記人早已理成寸頭,一摸打滑到肩膀。
“哥哥,我真的不想看見他。”
原本平復的頭疼卷土重來,他仰面躺在沙發,手腕勾住徐羽樹脖頸,雙腿卻無力垂落,腳趾踩在男人的腳背。
徐羽樹撐起手臂。
時隔半年之久,他頭一次如此仔細打量自己養大的弟弟,比起先前面龐清瘦不少,眼睛空蕩蕩占去大半張臉,一滴淚滾落,瞬間沒入自己的手心。
“距離云州有個小站,經濟雖比不上云州,但勝在清凈。我兄弟在,年紀比你大七八歲,就是性子有點悶。”
神出鬼差的,徐羽樹給出條路。
他深深望向淚眼朦朧的弟弟。
“如果你愿意,等下站就走,老頭手邊我幫忙瞞著,等孩子出來……”
徐羽樹的表情略顯微妙,他心底換了好些個詞,才囫圇換成聽起來沒那么奇怪:“我再把你接到我那兒,行不?”
近些年因考察站工作,他一直住在山上,環境惡劣先不說,夏天蚊蟲叮咬足夠徐鈺鳴喝一壺。
后者看他,搖搖頭:“我有手腳,能養活我的女兒。”一語言罷,徐鈺鳴眼睛亮亮:“她叫小鳥,會飛,好聽嗎?”
“你還小啊,鈺鈺。”
徐羽樹長嘆一氣。
“你永遠都是做了噩夢抱著豆豆眼小熊哭的小孩子,光憑不頂用的李奕,他能給你帶來什么?優渥的生活條件還是為孩子造就卓越的教育環境?就算老頭再不承認,這是孫輩唯一誕生的生命,他怎么可能會坐視不管。”
李奕聽在耳里,卻無法反駁,他撩起遮光簾掛好,包廂內比先前亮些,沿途隱約有村莊輪廓。
窗外深綠圍欄隔開軌道與土地,電線明顯比方才少,列車駛入曠野,可外面依舊是黑漆漆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