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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斐切爾堪稱放肆地吻了上去。

    他的唇舌順著蔓延往下,然后突然被止住了。

    斐切爾抬起頭一看,看到剛剛還熱情回應(yīng)他的圣騎士長閣下現(xiàn)在正用一種羞惱的眼神瞪著他。

    她毫不猶豫把他的頭推開,扯過一旁薄被蓋住自己裸.露的前胸,臉頰上還有沒消去的紅暈,然后稍一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裝扮,臉脖紅的更厲害。

    她面無表情地把被子往下拉了拉,蓋住自己同樣露出的修長白皙的長腿,確保自己蓋嚴實了后,她才看向斐切爾,強忍著羞意問:“這是怎么回事?”

    斐切爾一半蛇尾已經(jīng)壓上床沿,借著身高優(yōu)勢俯視她,用一種純良的語氣回答她:“因為我在做夢啊。”

    他難過而委屈地說:“在現(xiàn)實里,你對我好冷淡的。”

    蒂維娜心想你也知道。

    她不過是回房看了會書,竟然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再醒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

    所以是這家伙做.春.夢,還把她拉進來了?

    蒂維娜不善地看著他,問:“怎么才能出去?”

    斐切爾淚汪汪地看著她:“連夢里也不能讓我滿足嗎?”

    蒂維娜冷酷無情地說:“不能。”

    斐切爾卻得寸進尺地更進了一步,一半蛇尾都壓在了床上,鱗片翕張,誘哄般輕聲說:“可是我想要。”

    “而且……”

    斐切爾狡黠地笑了一下,眼睛閃亮,愉悅地說:“這可是我的夢境。”

    蒂維娜頓覺不妙,剛想呵斥他停下,就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薄被和衣料突然消失了。

    她:“………………”

    我那么多布呢?

    斐切爾開心地揚起蛇尾,高高興興地說:“我的夢境,當然是跟著我的想法變動。”

    蒂維娜一手擋在胸前,一手冷酷地給了他一拳:“那我只能把你打醒了。”

    “少做這些沒營養(yǎng)的夢,斐切爾。”

    “嘩啦”,水聲突然響起,搭在浴缸邊緣的垂落的手忽然掙動了一下,膝蓋突然頂起,將浴缸里的水攪動,發(fā)出“嘩啦”水聲,一些水滴被濺出了浴缸之外。

    斐切爾驟然坐起,心臟還在怦怦跳。

    他按住自己一側(cè)臉頰,仿佛臉上還殘留著痛感。

    完了,都說打人不打臉,蒂維娜竟然直接打了他的臉,說明她一定很生氣。

    完了完了,我要怎么才能彌補?

    斐切爾表情空白地試圖思索對策。

    在一片靜謐中,他驚恐地意識到另一件事:在他的夢境里,他應(yīng)該是可以為所欲為的,但蒂維娜卻能有自己的意識和思考……而且后半截的她實在是太像現(xiàn)實里的她,那簡直就是一個人!

    他竟然在無意識的情況下把蒂維娜的本體拉進了自己的夢里……

    斐切爾緩緩抱住頭,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我涼了。

    與此同時,蒂維娜房間。

    她一向平靜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現(xiàn)見鬼般的神情,目光遙望身側(cè)墻壁,似乎要透過墻壁盯穿某人的身體。

    太不可思議了!為什么她會進到他的夢境里?還是那樣的夢!

    想起自己在對方夢里的樣子,蒂維娜面無表情地磨了磨后槽牙。

    她想錘個人。

    斐切爾被強制連續(xù)加練了一個月,每天教學(xué)完畢之后都要在蒂維娜的監(jiān)督下再練習(xí)四個小時,并且練習(xí)完之后,還要加練半天,然后這一天基本上就過去了。

    但他不敢反抗。

    自從上次玩脫了之后,斐切爾每次看到蒂維娜的時候都很心虛,她讓自己做什么就乖乖做什么,嚴格控制自己,雖然也出現(xiàn)過控制不了的情況,但是每回不等她提出,他就自覺主動地去解決了,解決完了再回來。

    堪稱十分聽話。

    在他的高度配合和高強度聯(lián)系之下,教學(xué)進展很快,第二個月的時候,斐切爾就已經(jīng)能完全跟上蒂維娜的步調(diào)且不會踩到她了。

    在又過了一個月之后,【黑月舞會】終于有了新消息,它要被召開了。

    斐切爾:“地點在朔月城,時間是八月八號,早晨八點準時開始。”

    蒂維娜眼眸微微一瞇,沒有詢問他為什么能探聽的這么詳細,而是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但一轉(zhuǎn)頭,她就讓格利特去再次查探斐切爾的身份。

    這人力量強的離譜,絕對不是普通人,他的過去也絕對不會像他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正常。

    格利特幽幽地說:“可你看上去很信任他。”甚至還和他同居了。

    要知道,他陪了她這么多年,最多過節(jié)的時候去串串門,從來沒有在她家留宿過。

    蒂維娜平靜地回答:“畢竟他無處可去。”

    格利特立刻說:“我可以和他一起住,我家還有空位。”

    蒂維娜婉拒了:“他不太適合和其他人住在一起,容易起糾紛。”

    最重要的是,斐切爾對格利特有一種莫名的敵意,蒂維娜有理由相信,如果沒有她在身邊,這兩人一定會打起來。

    格利特遺憾地說:“好吧,如果你改變主意了,隨時可以把他送到我這里來。”

    蒂維娜點頭。

    朔月城。

    奢華的馬車上下來一名穿著黑紅禮服的男士,戴著黑金面具,遮住了整張臉,只能看到一雙漆黑的眼眸和淺色的唇瓣。

    他下來后,便候在馬車旁,伸出戴著白手套的手,彬彬有禮地攙扶車上的女士下來。

    這位女士戴著寬邊沿禮帽,低頭的時候幾乎完全看不到她的臉,只能看到尖俏的下巴。

    當她抬起頭來的時候,露出一張半被薄紗覆蓋的精致臉龐,化了濃妝,抬眼的時候,卷翹的睫毛會密刷刷抬起,露出一雙灰黑的眼瞳。

    蒂維娜眨了眨眼,還是不太能適應(yīng)現(xiàn)在的妝容。

    她的母親瑪格麗婭夫人這次親自給她化妝,讓現(xiàn)在的她和原來的模樣幾乎沒有相像的地方,畢竟圣騎士長這張臉實在是太出名了。

    “母親,這是不是太夸張了……”蒂維娜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遲疑著說。

    她原本的臉是英氣艷麗的,但是經(jīng)過瑪格麗婭夫人的改動之后,變得妖媚惑人,眼線拉長眼尾,卷翹的睫毛輕輕一眨,就像是在勾引人,戴了美瞳之后的眼睛既有勾人的欲氣,也有修女般的冷漠,充滿了奇異而和諧的矛盾感。

    淺色的唇瓣被抹上口紅,涂成了艷麗的正紅,在雪白的肌膚上格外奪目。

    瑪格麗婭夫人一邊冷靜地給她補妝,一邊說:“就是要這樣的效果。你這次去敵方的巢穴,如果讓他們認出了你,那你的處境將會變得十分危險— —孤身一人去敵后方的危險性,你應(yīng)該不需要我說了。”

    蒂維娜反駁道:“母親,我不是孤身一人。”

    瑪格麗婭夫人平靜地說:“你說的是你那個搭檔嗎?蒂維娜,我記得我教過你,永遠不要將自己的后背交給不夠信任的人,他才和你認識多久,你已經(jīng)對他交付了全部的信任嗎?”

    蒂維娜喃喃道:“可是父親說,騎士不應(yīng)當對自己的伙伴和戰(zhàn)友抱有懷疑態(tài)度。”

    瑪格麗婭夫人平靜地接話:“所以他死了。”

    蒂維娜一噎。

    瑪格麗婭夫人為她盤好長發(fā),撫摸著她被染成深褐色的發(fā)絲,語帶懷念:“蒂維娜,不要走上你父親的老路。”

    “你是我最優(yōu)秀的孩子,是家族繼先祖之后最優(yōu)秀的騎士,不要被古舊的觀念束縛,去做你認為對的事情吧,不要被外物所左右。”

    蒂維娜沉默良久,才輕聲應(yīng)道:“好的,母親。”

    蒂維娜收回思緒,看向面前這幢圓頂建筑。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消息,這幢建筑從表面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家普通的歌舞廳。

    誰也不會想到它里面藏著那么罪惡的東西。

    侍者看了眼他們乘坐的馬車,在馬車上的標記上一掃而過,眼神里帶上十足的尊敬,禮貌地欠身說:“兩位請進。”

    蒂維娜挽著斐切爾走進去了。

    當斐切爾認真起來的時候,他身上的氣質(zhì)是很能唬人,身材高挑,身子筆挺,眼神淡漠,雖然臉被強行化丑了些,但還是十足的俊美,讓他看上去就像是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家境優(yōu)渥的貴族。

    他們兩人站在一起很登對,侍者完全沒看出來不對。

    進了歌舞廳后,負責(zé)引路的侍者上前,微笑著問:“請問兩位預(yù)約的是哪號包間?”

    這兩位看上去非富即貴,一看就是能訂的起包間的有錢人。

    斐切爾看著他,嗓音低沉:“請帶我們前往天鵝湖包間。”

    這是暗語。

    侍者臉色不變,完美地保持住了笑容,微笑著問:“請出示包間憑證。”

    真是有夠嚴格的。蒂維娜心想,還想他們早有準備。

    她和斐切爾同時拿出兩張邀請函。

    她的這份是從酒館老板那里收繳的,斐切爾的則是他自己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搞到的。

    侍者仔細地檢查了邀請函,才作出請進的手勢:“請跟我來,尊貴的客人。”

    在包廂里,斐切爾和蒂維娜被一塊黑布蒙上了眼睛,然后順著包廂里的地道下去。

    還好他們五感都敏銳,不至于摔跤。

    終于到了真正的會場后,蒂維娜眼神微微一凝。

    因為這根本不是個【舞會】,而是個【拍賣會】。

    拍賣臺下已經(jīng)做了不少客人,每個人臉上都戴著面具,閑散地翹著腿,愜意地看著臺上,偶爾和周圍的人說幾句話。

    蒂維娜的藏在黑紗后的眼睛有些凝重。

    這是情報不夠?qū)е碌男畔⒉睿詾檫@是這些人擴大交際圈的舞會,卻沒想到是拍賣會。

    他們想要拍賣什么?

    斐切爾顯然也意識到了這根本就是打著舞會幌子的騙局,表情差點就垮了。

    他辛辛苦苦練了三個月舞蹈,就想著和蒂維娜能真正跳一次舞,當做約會,沒想到三個月白練,對方故意繞了個圈子騙了他們。

    斐切爾氣憤極了。

    還我約會!

    d :他們想拍賣什么?他們想干什么? (嚴肅思索.jpg )

    2.9:舞會沒了嗚嗚嗚,約會也沒了嗚嗚嗚(大哭.jpg)

    d:……

    d:要不你還是去挖野菜吧==

    (關(guān)注比賽然后破防……這章有點少,后面補上orz,本章還有紅包quq)

    第32章

    斐切爾生氣極了,他很想現(xiàn)在就把這個不懂事的負責(zé)人揪出來揍一頓。

    但蒂維娜不會喜歡這種沖動的行為的。

    斐切爾不斷給自己降火,告誡自己:等蒂維娜開始動手他再動手,你已經(jīng)是個成熟的情人了,不要那么不懂事。

    反復(fù)告誡了好幾遍,他終于平靜下來。

    只不過還是垮著臉。

    但不管怎么樣,拍賣會還是照常進行了。

    拍賣師穿著古怪,不是通常打扮,而是一身黑色的巫師袍,寬大的斗篷帽擋住了他大半張臉,只露出一張烏紫嘴唇。

    看著就不像個活人。

    蒂維娜目光凝重起來。

    在主持人介紹了流程后,拍賣師嘶啞的聲音響起:“第一件拍品,三級天堂氣泡酒十瓶,純度80°,起拍價,一瓶10萬金幣,每次加價不少于一萬金幣。”

    三級天堂氣泡酒?這是什么?純度又是什么?

    蒂維娜感到棘手,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東西不是好東西,必須要阻止這些人。

    她手指一動,也想加價,卻被溫?zé)崾终瓢醋 ?br />
    斐切爾無聲地傳音給她:[不要買,不值得。 ]

    蒂維娜:[你知道這是什么東西? ]

    斐切爾:[不知道,但我聞到了痛苦的血腥味,很難聞。 ]

    要不是蒂維娜在這里,他真想立即離開這個地方,這個味兒太沖了,讓他想吐。

    蒂維娜若有所思地看著臺上的十個瓶子。

    這十個瓶子是上窄下寬的瓶體,瓶體是半透明的,能看見里面的液體呈深紅色,乍一看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久置的血液。

    看著就充滿了不詳?shù)母杏X。

    斐切爾:[這些還不是最沖的,我聞到后臺還有更沖的味道,那個應(yīng)該比這個檔次高,你可以拍后面的。 ]

    蒂維娜:[你不是覺得難聞嗎? ]

    斐切爾:[你的一切舉動我都會支持,所以沒關(guān)系,不用顧及我。 ]

    蒂維娜沒有說話,她抿了抿唇,有點不太適應(yīng)這樣直白的愛意袒露。

    她移開目光,有點無措地輕輕點了下頭。

    周圍競價的人很多,競爭很激烈,加價卻不是很猛,最后是以二十萬金幣一瓶的價格成交的。

    拍賣師的聲音毫無波動,無縫銜接下一件拍品:“第二件拍品,也是今天的壓軸拍品,二級天堂氣泡酒五瓶,純度80°,起拍價,100萬金幣,每次加價不少于十萬金幣。”

    一瓶至少一百萬金幣? !蒂維娜目光嚴肅地看著臺上的拍品,感到不可思議。

    一百萬金幣可以讓數(shù)十萬普通家庭生活一年了。什么酒會這樣貴?要知道,就連宮廷里最奢華的酒也不過才百萬一瓶。

    即使是壓軸,這也太夸張了,要知道,后面還有壓臺拍品沒出呢。

    這次競價的人比之前多了不少。

    “一百二十萬!”

    “一百五十萬!”

    此起彼伏的聲音不斷響起。

    斐切爾突兀開口:[我知道這些酒是用什么做的了。 ]

    蒂維娜立刻看向他:[是什么? ]

    斐切爾:[人的血液提純,加上少量特殊藥材。 ]

    人血?提純?

    所以它的純度其實是指……

    蒂維娜的目光沉了下來。

    此時場上終于到了最后拍品展示時刻。

    拍賣師的聲音也加大了不少:“最后一件拍品,一級天堂氣泡酒,純度100°,起拍價,一億金幣!每次加價不少于100萬金幣!”

    人群有小幅度躁動。

    有人問:“這次有多少瓶?”

    拍賣師烏紫的嘴唇裂開一個詭異的笑容:“只要客人能買得起,多少瓶都可以。”

    人群嘩然。

    蒂維娜面色一沉。

    怪不得之前的競價,有許多人都沒有參加,原來是都是在等壓臺。

    雖然壓臺拍品價高得離譜,但這些人都和瘋了一樣競價。

    “一億一千萬!”

    “一億兩千萬!”

    “一億五千萬!”

    蒂維娜看著這些瘋狂的人,不由得有些悚然。

    這些人簡直像是被魔鬼迷了心智。

    [差不多吧。 ]斐切爾像是能察覺到她的想法,面容平靜地開口,[這些酒里含有黑暗魔力,在場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喝過這種酒,都被影響了神智。 ]

    蒂維娜狐疑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

    她都沒有察覺到黑暗魔力,說明要么是這東西偽裝得好,要么是它的濃度極其稀薄。

    但是由于她的光明親和力極高,所以對相斥的黑暗魔力敏感度也很高。如果連她都察覺不到黑暗魔力的存在,那大概也沒有誰可以做到了,就連教皇都不能。

    所以斐切爾到底是個什么怪物?為什么他什么都會?

    斐切爾:[……你可以當我天賦異稟。 ]

    這種味道這么沖,除非他鼻塞了才聞不到。

    蒂維娜半信半疑。

    她沉吟了片刻,選擇參與競價。

    她拍下了兩瓶,打算帶回去研究研究。

    但在回去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做——

    蒂維娜看著臺上動作詭奇的拍賣師,緩緩瞇起了眼。

    她要看看這個拍賣師到底是誰的傀儡。

    蒂維娜隱了氣息悄悄跟在拍賣師后面。

    斐切爾乖乖跟在她后面。

    三個人一起走在細窄幽暗的廊道里,沿途只有微弱的煤油燈閃著微弱的光,仿佛下一秒就要熄滅。

    地上的拍賣師的影子虛虛實實,也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見。

    蒂維娜小心隱藏了自己和斐切爾的影子,跟在他后面。

    拍賣師敲響了廊道盡頭的一扇門。

    里面?zhèn)鱽硪宦暤统恋穆曇簦骸斑M。”

    拍賣師推開門的瞬間,蒂維娜一咬牙,決定冒個險,附在拍賣師的影子上跟他進了房間,只給斐切爾留下一句話:[在外面等我,情況不對就先回去。 ]

    被留下來的斐切爾:……

    他果斷跟了進去。

    房間內(nèi)也很昏暗。

    拍賣師熟練地走到一口棺材旁,往里一躺便不動了。

    房間里唯一的活人是個穿著斗篷的男人,蒂維娜小心地探了探,發(fā)現(xiàn)這人只是個黑魔導(dǎo)士,是她能應(yīng)付的敵人,不由得松了口氣,放心地附著在了他的影子上。

    黑魔導(dǎo)士打開了一扇地下暗門,順著走了下去。

    他以為他是一個人進的,完全沒有想到還有兩個人也跟著他進來了。

    地下室里不斷傳來慘叫。

    “不要再抽了!求求你!求求你!”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哥哥!”

    各種各樣的聲音都有,從年輕女人到稚嫩小孩的聲音,什么都有,甚至……還有嬰兒的啼哭聲。

    蒂維娜的面沉如水,心口涌動著一團憤怒的火焰,恨不得現(xiàn)在就炸了這里,把這些被困的人救出來,但她不能輕舉妄動,起碼在探清這里的虛實之前,她不能妄動。

    斐切爾則是感覺到了一股讓他極為厭惡的氣息,越往里走越濃郁,他身體里的那些黑暗魔力陡然活躍起來,似乎是想和什么呼應(yīng)一樣,躍躍欲動。

    一個管事模樣的人迎了上來,謙卑道:“法師大人,新一批材料已經(jīng)準備好,請您過目。”

    “特級天堂氣泡酒的宣傳做的怎么樣了?”斗篷人淡淡地問。

    “已經(jīng)準備完畢,現(xiàn)在那些有錢人都知道這款新品了。”管事回答。

    “嬰兒的數(shù)量夠嗎?”斗篷人問。

    嬰兒? !蒂維娜悄無聲息地脫離了斗篷人的影子,貼在墻壁上,宛如看著一個死人般,冷漠地看著他。

    管事:“目前一共存儲了三千三百個嬰兒,預(yù)計可以做成三十瓶特級天堂氣泡酒。”

    三千三百個活生生的嬰兒做成三十瓶酒? !結(jié)合斐切爾之前說的【痛苦的血腥味】,蒂維娜覺得自己差不多知道了這酒是怎么來的。

    但是制作這酒需要的人肯定不是自愿來“奉獻”自己的,所以大概率是非.法.買.賣……但是每年失蹤那么多人,買.賣那么多人,竟然沒人發(fā)現(xiàn)嗎? !

    還是說,這背后有貴族在支持?

    蒂維娜越想心中越發(fā)冷。

    能有這樣大權(quán)勢的貴族,整個帝國也不會超過五個家族。

    斗篷人“嗯”了一聲,繼續(xù)問:“一級天堂氣泡酒做的怎么樣了?”

    管事畢恭畢敬地說:“目前已制作十瓶,儲備原料還剩下五千個,預(yù)計還夠做五十瓶。”

    蒂維娜捏緊了拳頭,竭力克制自己,才能不當場殺了這兩個草菅人命的混蛋。

    她深吸一口氣,眼里殺意翻涌,恨不得現(xiàn)在就毀了這個罪惡之地。

    斗篷人:“五十瓶不夠,今晚新增了一百瓶訂單,再抓些人。”

    管事遲疑地說:“可是大人,之前失蹤人口過多已經(jīng)引起了當?shù)仡I(lǐng)主的注意,如果再抓,恐怕……”

    斗篷人不耐煩道:“怕什么,上面有人兜著,今晚來了多少貴族你知道嗎?這些人為了自己的利益肯定會想方設(shè)法隱瞞這些事的,用不著你來操心。”

    管事諾諾道:“是。”

    說話間,陰暗的走廊盡頭到了,斗篷人推門進去,管事留在外面待命。

    蒂維娜跟了進去,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個極其繁雜的法陣,層層嵌套,即使是以她目前的能力,看起來也十分吃力。

    更別說這個法陣的中心,還懸浮著一滴液體。

    看到這滴液體的瞬間,蒂維娜肩頭上瞬間多出了厚重如山岳的壓力,壓得她下意識要跪下,還好腰側(cè)的審判之劍突然發(fā)出柔和波動,幫她抵消了這股壓力,她才不至于被強壓跪下。

    蒂維娜面色凝重,卻只能避開不看那滴液體,壓力減輕了許多。

    怪不得這個斗篷人進門就低頭,看來這滴液體對他也有壓制作用。

    斐切爾也隨著她進來了,只是剛一進來,他就差點吐了。

    身體里的黑暗魔力突然瘋了一樣掙脫,就像是吃拉肚子似的,胃里一陣絞痛,加上這個房間里味道是最濃郁的,他一陣干嘔,雙管齊下,差點吐了。

    斐切爾看向源頭——一滴黑金色的精血。

    和他的力量同出本源,看來是老相識的血。

    那不如毀了,畢竟就憑這相斥力度,這位“老相識”一定是他死對頭。

    就在他想毀了這滴精血時,這滴精血突然爆發(fā)出了一陣劇烈波動,斐切爾胃里翻攪得更難受。

    他敏感地意識到這血可能要自爆。

    雖然這只是一滴精血,但里面卻蘊含著極大的能量,他倒是能承受住,可是其他人就未必了。

    想到蒂維娜看重的這些普通人……斐切爾忍著胃絞痛,把自己和這滴精血同時傳送離開了。

    剛一傳送完畢,這滴血就爆炸了。

    不過對于斐切爾來說,這玩意兒爆炸就像是炸了一個泡泡似的,完全沒辦法對他造成傷害。

    讓他難受的主要是身體里那股力量。

    斐切爾真是煩死體內(nèi)這股來源不明的力量了。

    失憶前的他怎么這么愛亂吃東西,看,這就消化不良了。

    他眸色沉沉,發(fā)狠般用體內(nèi)濃郁的光明之力裹住了這些亂竄的黑暗魔力。

    之前留著它們不處理,是想適當裝柔弱騙騙蒂維娜的同情心,但如果它對他來說弊大于利,那斐切爾絕不會留它。

    裹住黑暗之力的光明之力猛地向內(nèi)蠕動收緊,像是擠泥巴一樣把這些能量擠壓到極致,然后逐漸從最外層開始腐蝕這個黑暗之力濃縮成的球體。

    隨著黑暗之力被逐漸吸收,斐切爾的發(fā)色漸漸產(chǎn)生變化,發(fā)根處的發(fā)色漸漸轉(zhuǎn)化為燦爛的金色,然后這燦金色從發(fā)根開始緩慢地往發(fā)尾蔓延。

    他的眼眸也有了變化,右眼的顏色漸漸變淡,接著染色似的染上金色,從中央逐漸往外周延展,等光明之力停止消化時,他的右眼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燦金色,是和一半發(fā)絲如出一轍的璀璨至極的金色。

    另外一半發(fā)絲從中間開始,逐漸變深,至發(fā)尾時,仍舊是漆黑如夜色般的暗沉色彩。

    斐切爾倚在樹上,沉沉睡了過去。

    一次性消化了太多黑暗之力,還不小心吸收了一些黑暗神性,他需要睡一覺。

    在這一覺里,他再次夢到了以前的事。

    夢到了……十八歲的,驕傲肆意的、年輕活力的女騎士。

    斐切爾在發(fā)色和眸色完全發(fā)生變化的那一瞬間,就想起了大量的記憶,許多問題得到了解答,包括那個一直困擾他的問題——他到底是誰。

    現(xiàn)在,他終于知道了。

    他即是祂。

    是斐切爾,也是耶路希。

    從混沌中誕生那一刻起,這個法則賦予他的名字便一直跟著他,陪伴他度過了無性別的千年。

    大部分時候,祂會在混沌中沉睡,因為對祂來說,人間并不是個很有意思的地方,能讓祂感興趣的極少極少。

    風(fēng)行騎士算一個。

    所以后來,當?shù)k再次睜眼時,看到風(fēng)行騎士的時候,很容易就注意到了她,那樣璀璨的靈魂,見過一眼就能記得。

    而蒂維娜和千年前的風(fēng)行騎士擁有同一個靈魂,從本質(zhì)上來說,她們就是一個人。

    不過雖然光明神一開始是被風(fēng)行騎士吸引注意力,才注意到蒂維娜的,但后來,祂是被這個性格獨特的小騎士本人吸引的。

    她和風(fēng)行騎士有點像,但是又不完全像,她是一個獨立的個體。

    在耶路希第二次見到她時,就已經(jīng)完全能把她們做出區(qū)分了。

    風(fēng)行騎士蒂維娜是一個鋒利如風(fēng)的女人,她的劍斬盡魔獸,整個人就像是一柄開刃的劍,氣勢冷冽。她從里到外都是冷的。

    而圣騎士蒂維娜,是一個外冷內(nèi)熱的人。她受到的教育和風(fēng)行騎士重合度很低,生長的環(huán)境和她截然不同,如果非要比喻,她更像是一個太陽。當有人需要幫助時,她的光是溫暖的;當有敵人來犯時,她的光會熾烈無比,燒盡敵人。

    唯一相似的,大概只有她們的靈魂特質(zhì):從骨子里,就是個不屈的人。

    是一個人,又不完全是一個人。

    奇妙的“我”和“我”。

    十八歲的蒂維娜·波蘭恩,氣勢銳利,正是年輕氣盛的年紀。

    就算是光明神,她也不見得會恭恭敬敬。

    成年禮當天。

    蒂維娜穿著量身定制的騎士甲胄,戴著騎士盔,眼神時不時看向門口。

    瑪格麗婭夫人問她:“我的孩子,你在找誰?”

    蒂維娜昨天突然和他們說,今天她會有一位朋友過來,是一位吟游詩人,希望父親和母親可以同意他來參加她的成年禮。

    瑪格麗婭夫人是同意的,她覺得只要人品好,交朋友是自由的。

    但上一任鉑金大公不這么認為。

    他認為,身為波蘭恩家族的直系后裔,蒂維娜最好只和騎士交朋友,這樣才有利于保持騎士精神。

    不過瑪格麗婭夫人勸服了他,所以鉑金大公最后還是同意了。

    蒂維娜回過頭去,看向母親,說:“沒什么,母親。”

    瑪格麗婭夫人柔和地問道:“是在找你的朋友嗎?他還沒來嗎?”

    蒂維娜有點失落:“也許他有事耽擱了。”

    瑪格麗婭夫人溫柔地牽起她的手,說:“但是儀式快要開始了,孩子,你需要過去了。”

    蒂維娜有點猶豫,她又看了一眼門口。

    瑪格麗婭夫人慢慢地拉著她往里走,邊走邊說:“我已經(jīng)和守衛(wèi)打了招呼,如果他來,會直接請他進來,不用擔(dān)心。”

    蒂維娜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成年禮進行得很順利。

    只不過她的音樂啟蒙老師始終沒出現(xiàn)。

    在鉑金大公要授予蒂維娜佩劍的時候,一束金光突然灑落在中央空地上。

    鉑金大公迅速拔出劍,對準金光灑落的地方,警惕地問:“誰?!”

    一個渾身沐浴在金光中的人憑空出現(xiàn)。

    凡是直視祂的,全部不由自主地跪地了。

    鉑金大公也是如此。

    能讓他強行跪地的人可不多,他瞬間就認出了來人的身份。

    “恭迎吾神。”

    在一片跪地的人種,蒂維娜顯得格格不入。

    她既沒有如其他人一樣被神威壓到跪下,也沒有避開神光,而是大大方方地看著金光中的光明神。

    她已經(jīng)看過很多次了,光明神對她開了特例,允許她直視祂,且見了不用跪拜。

    光明神冷淡地點了一下頭,聲音冷沉,讓人不由自主聯(lián)想到滿月城的雪:“起來吧。”

    眾人起身,但還是畏畏縮縮低著頭,不敢直視神光。

    光明神來到蒂維娜身前,靜靜地看著她。

    祂比她高了一個頭,平靜地垂眸看著她,手掌中慢慢蓄出一把長劍的模樣。

    從劍格到劍首通體鎏金,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璀璨的金芒,上面雕刻著繁復(fù)的花紋,每一個小花紋里都藏著一個魔法陣,數(shù)十個魔法陣疊加在一起,構(gòu)成了更大的魔法陣,流光溢彩,魔力波動不斷傳出。

    從劍根到劍尖的位置卻是通透的天藍,波光盈盈猶如被封存在水晶里的清澈湖水,轉(zhuǎn)動劍身的時候,會有動態(tài)的流動感。

    這把劍乍一看,就像一個適合被放在家里的精美藝術(shù)品。

    但是如果細看,就會發(fā)現(xiàn)它的劍身刃度鋒銳無比,蒂維娜的長發(fā)不慎滑落到劍身旁,都被鋒利的劍刃劃斷,一縷銀發(fā)飄飄蕩蕩落到了地上。

    劍尖則是反射著銳利的寒光,一看便知鋒利無匹。

    這樣的武器是很危險的,如果劍術(shù)不夠精湛,稍有不慎就會傷到自己。

    但光明神看上去對蒂維娜使用它很放心。

    耶路希平靜地想,他當然放心,畢竟,她的劍術(shù)有大半都是自己親自教的。

    他繼續(xù)觀看這場舊日的回憶。

    蒂維娜握住劍柄,挽了幾個漂亮的劍花,呼嘯的破風(fēng)聲在她的一舉一動中響起,銀藍的劍身如同一塊通透的水晶,配著她美艷的面容、銀白的長發(fā),有種無法言喻的匹配感。

    這顏色極襯她。

    她“唰”地收劍入鞘,粲然一笑:“謝謝冕下。”

    光明神眼神掃過長劍,淡淡道:“它的名字叫審判之劍。”

    祂上前一步,溫涼的手掌覆在她額頭上,音量不大不小,剛好夠在場所有人都聽見。

    也讓所有人都看見,他的掌心亮起了璀璨到無法直視的金光。

    連蒂維娜都在這樣的強光下暫時閉上了雙眼。

    光明神威嚴的聲音響遍全場。

    “吾說,蒂維娜·波蘭恩為神眷者。”

    “吾說,蒂維娜·波蘭恩為審判騎士。”

    “吾之言,即為諭。”

    神諭生成的那一刻,審判之劍的劍柄上突然出現(xiàn)一朵月桂花紋路,這是認主的標志,從此以后,只有蒂維娜·波蘭恩可以使用它。

    一騎一劍,生死相伴。

    蒂維娜的額頭上出現(xiàn)一個小小的烈陽圖案,但只是閃爍一瞬便消失了。

    她睜開眼,發(fā)覺自己和面前的光明神之間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聯(lián)系。

    蒂維娜一怔,輕輕地在心里問了一句。

    【為什么選我為您的神眷者呢? 】

    對神祇來說,神眷者……是只能有一位的。

    光明神平靜地看著她,金瞳一如既往。

    【因為你是特殊的。 】

    對我而言,你是最特殊的。

    這章是今天和零點更新的二合一章~

    從這章起,光明神不再是22的斐切2了,他恢復(fù)了一半的記憶,但是又不是44的耶路4,所以接下來暫且稱他為3叭(doge)~

    第33章

    對耶路希來說,蒂維娜確實是特殊的。

    在蒂維娜成年以前,因為極高的光明親和力,她很容易就能遇到光明神。也因為極高的光明親和力,在人群中,她就像是一群螢火蟲中的太陽,灼灼生輝,讓光明神一眼就能注意到她。

    次數(shù)多了,她就在光明神這里混了個眼熟,光明神會有意無意地注意她。

    比如在她傷心的時候會安慰安慰她,在她受傷的時候會幫她療愈傷口,在她課業(yè)優(yōu)秀的時候會夸獎她。

    漸漸地,蒂維娜就和其他人區(qū)分開了。

    于是在蒂維娜成年這一天,光明神第一次參加人類的儀式活動,并給予祝福。

    雖然蒂維娜的詩人朋友沒有來,但她的神明朋友來了。

    湊巧的是,這兩個還是同一人。

    她的詩人朋友如約為她送來了最適合她的騎士佩劍。

    蒂維娜剛準備動手,就發(fā)現(xiàn)那滴液體不見了。

    她有點茫然,拔劍的動作頓住了。

    斗篷人比她更茫然,傻眼地看著面前空蕩蕩的法陣核心,喃喃道:“吾神的精血呢??”

    蒂維娜在短短一秒之內(nèi)就回過神來,趁著斗篷人還在癡呆,迅速拔出劍,硬質(zhì)靴底猛地點地,從地面上一躍而起,攜著萬鈞之勢斬向斗篷人!

    在審判之劍光芒大盛的剎那,隱息魔法就失效了,強烈的威脅警報在斗篷人的大腦里瘋狂響起,他不假思索地回神,手中憑空出現(xiàn)一柄通體漆黑的法杖,情急之下迎了上去。

    當——!

    悍利的審判之劍直直撞上魔法杖杖身,劍尖鋒利無比,直接將杖身斬開,然后繼續(xù)往斗篷人頭顱劈去。

    但斗篷人有了法杖緩沖的兩秒,已經(jīng)足夠他瞬發(fā)魔法。

    層層疊疊的護身魔法擋在他身前,勉強擋住了蒂維娜的一劍。

    殘余的劍氣掠過他的斗篷帽,削去了那片布料,露出了他的真容。

    蒂維娜一驚:“阿萊德子爵?!”

    這場罪惡交易的高層之一竟然是一名子爵。

    雖然阿萊德家族并不大,但在滿月城的貴族中也算是較有名氣,因為阿萊德家族十分富有,這份富有讓不少上層貴族都愿意與他們來往。

    蒂維娜盯著他的眼眸:“我記得阿萊德家族的人都是碧發(fā)碧眼。”

    而面前的阿萊德子爵卻是黑發(fā)黑眼。

    這是典型的墮落者——黑暗信徒的外在特征。

    “你背叛了你的家族信仰。”蒂維娜沉聲說。

    “圣騎士長閣下,”阿萊德子爵微笑著,眼里閃著詭譎的光,“您出生于波蘭恩家族,肯定不知道錢財對于我們這些人來說是多么重要。您知道每辦一次宴會要花銷多大嗎?您知道珠寶有多貴嗎?您知道華美的衣料有多貴嗎?”

    “不,您不知道,您一出生,就有人把最好的東西擺在了您的面前,給您挑選,您不需要考慮這些事情。”

    他的笑容弧度詭異地拉大:“但是對于我們這些底層小貴族來說,并不是這樣的。”

    “貴族圈的階級排擠和歧視是很嚴重的,沒權(quán)也沒錢的小家族是混不下去的。”

    他猛然提高了音量:“但是您知道信仰黑暗神能帶來什么嗎?”

    阿萊德子爵張開雙臂,眼中露出狂熱色彩:“大筆大筆數(shù)不盡的財富!”

    他聲音急促:“天堂氣泡酒每售賣一瓶,就能賺到售價百分之九十的利潤!噢我的天哪,這是一筆多么龐大的財富!沒有人可以抵御這樣的誘惑!”

    他斬釘截鐵地說:“沒有人!”

    阿萊德子爵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輕聲說:“圣騎士長閣下,如果您愿意加入,我愿意分給您百分之十的利潤,這將是一筆讓國王聽了都心動的巨額錢財!您……”

    蒂維娜冷漠地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愿意。”

    阿萊德子爵一怔,似乎沒有預(yù)料到有人能拒絕這樣的誘惑。

    他不死心地試圖繼續(xù)勸說:“如果您加入,每日都可進賬至少三億金幣……”

    泛著寒光的劍尖對準了他的頸部大動脈。

    阿萊德子爵不出聲了。

    蒂維娜出劍的速度實在太快,在這種距離下,他甚至都沒能反應(yīng)過來。

    蒂維娜冷冷地說:“閉上你的嘴,我問的時候你再答,不然我現(xiàn)在就割了你的舌頭。”

    阿萊德子爵不敢說話了。

    蒂維娜一只手用劍尖抵著他的喉嚨,一只手上出現(xiàn)一卷泛著金光的魔法繩索,將他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后,才松開手。

    她俯視著被捆成麻花的阿萊德子爵,看著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毫無情感波動地說:“我永遠不會加入用人命當做籌碼的交易之中,我只會終結(jié)這種罪惡的交易。”

    “拋棄了道德良知的人,比野獸還不如。”

    “騎士守則第一條:忠于神明。”

    “騎士守則第二條:不畏苦暗。”

    “我必將長久地堅守下去。”

    當?shù)倬S娜押著阿萊德子爵回到光明神殿時,見到了一臉憂愁神色的格利特。

    格利特一見到她,立刻迎了上來,但是眼神卻躲躲閃閃,還嘆了口氣。

    蒂維娜預(yù)料到了不會有好事發(fā)生,但還是平靜地問:“怎么了?”

    格利特撓了撓鬢發(fā),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這里不是個適合說話的地方,你跟我來。”

    他瞥了眼蒂維娜手里拎著的、半死不活的阿萊德子爵,頓了下,道:“把他也帶著吧。”

    格利特帶蒂維娜來到了自己的專屬休息間,然后封住了阿萊德子爵的魔力和五感,又把他關(guān)到一個大柜子里后,才呼了口氣,揉了揉額頭。

    他一轉(zhuǎn)身,就看到蒂維娜正靜靜的看著他,那雙金色瞳孔里毫無波瀾。

    格利特有些頭疼,他斟酌著說:“蒂維娜,你知道我其實和蘭斯特家族還有些聯(lián)系……”

    蒂維娜點頭:“嗯,畢竟現(xiàn)任白銀大公還是你的親姐姐。”

    格利特苦笑一聲:“就是這件事。”

    他沉沉吐了口氣,緩緩道:“姐姐讓我不要插手這件事。”

    蒂維娜抬眸望向他:“你希望我也不要插手,是嗎?”

    格利特默認了。

    蒂維娜問:“這也是教皇的意思嗎?”

    格利特搖了搖頭,眼神有點復(fù)雜,低聲說:“教皇的意思是……你根據(jù)自己心意來。”

    蒂維娜點頭:“我明白了。”

    她站起身,平淡地說:“我不可能停手,在見證了那么多條無辜人命被殘害后,我不可能當做視而不見,這不符合我的行事準則,我相信你能明白。”

    格利特焦急地站起來:“可是這件事不一樣!它波及到很多人,那些大人物不會允許——”

    蒂維娜罕見地打斷了他的話,眼神堅定,語氣毫無波動:“我知道。”

    從她聽到他的第一句話開始,再結(jié)合自己所見,已經(jīng)足夠做出判斷:如果她繼續(xù)查下去,將要和一大批高層勢力為敵,甚至……還有可能有她自己的家族。

    但是她不可能放手的。

    這是底線。

    蒂維娜平靜地說:“你不用勸我了,我意已決。”

    她直視格利特的眼眸:“凱蘭德帝國是我的家園,也是那些普通人的家園。家園應(yīng)該是美好的樂土,而不是吞噬生命的泥沼。”

    “即使是泥沼,也能被建設(shè)成樂土。”

    蒂維娜對著格利特點了下頭,示意告別,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剛走了兩步,她就聽到格利特深吸一口氣,鏗鏘有力地說:“我會一直站在你這邊,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隨時來找我。”

    蒂維娜腳步一頓,繼續(xù)往前走去。

    格利特看著她的背影,無奈地苦笑一聲,跌坐在椅子上。

    他看著蒂維娜把人質(zhì)從大柜子里提出來帶走,嘆了口氣。

    過剛易折,她這樣的性格……

    格利特又嘆了口氣。

    蒂維娜來到自己的專屬休息室,打算把阿萊德子爵暫時安置在這里的時候,發(fā)現(xiàn)門口已經(jīng)守了一群人。

    為首的竟然是騎士團團長,貝麗絲·蘭斯特。

    格利特的親姐姐。

    貝麗絲騎士長有著和格利特如出一轍的金發(fā)銀瞳,面無表情,有種不近人情的冰冷氣質(zhì)。

    她腰側(cè)配著騎士長劍,修長分明的五指按在劍柄上,身后跟著一批和她姿勢一模一樣的騎士軍團成員。

    站在她旁邊的是霍斯王子城堡里的管家,此時正看著蒂維娜,雖然他隱藏得很好,但蒂維娜還是從他的眼底看出了一絲不懷好意。

    貝麗絲騎士長言簡意賅地說:“圣騎士長閣下,我接到舉報,說你趁職務(wù)之便偷藏非法違禁品,請和我們走一趟,接受調(diào)查。”

    蒂維娜和她對峙著,平靜反問:“我這幾天都在忙公務(wù),連家都沒回,哪來的時間把違禁品私藏到家里?請騎士長閣下拿出證據(jù)來,我不接受莫須有的指控。”

    貝麗絲騎士長淡淡道:“霍斯王子殿下的管家指認說,你指使剛進入圣騎士軍團的新成員搭檔偷偷攜帶違禁品回家,藏匿于家中。”

    管家立刻說:“我親眼所見!”

    貝麗絲騎士長:“所以我們需要對你家進行搜查,請配合我們的工作,蒂維娜閣下。”

    蒂維娜看向管家。

    管家色厲內(nèi)荏地和她對視。

    蒂維娜收回目光,側(cè)開身,淡淡道:“那跟我來吧。”

    說完,她率先往前走去。

    貝麗絲騎士長揚了揚手,示意身后的騎士們跟上。

    一行人浩浩蕩蕩從街道上經(jīng)過,引起許多民眾驚呼。

    “圣騎士長閣下怎么和騎士長閣下走在一起?這兩位不是一向毫無交集嗎?”

    “旁邊那人是誰,竟然能和這兩位大人走在一起!”

    “好像是霍斯王子殿下的管家。”

    “這三位怎么湊一起去了?”

    “不知道,跟上去看看吧。”

    沒一會兒,騎士隊伍后面就跟了一批膽大的看熱鬧民眾,遠遠地跟著,一臉好奇。

    貝麗絲騎士長后面的一位騎士低聲問:“騎士長閣下,需要我驅(qū)逐他們嗎?”

    貝麗絲騎士長看了一眼,搖了搖頭:“不必。”

    這些民眾并不影響他們工作。

    騎士恭敬道:“是。”

    他們順利地來到蒂維娜家所在的街道。

    遠遠地,他們就看到有一棟公寓樓前圍了一大群人,人群騷動不安,嘈雜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

    蒂維娜眼神微微一動,抬眸看向二樓客房的窗口。

    二樓客房窗口倚著一個穿著純白衣袍的男人,身形被揚起的窗簾擋了大半,但依稀可見修長的身姿。

    似乎是察覺到了蒂維娜的視線,他往這邊看了過來,隔著遙遙虛空,和她對視了。

    蒂維娜憑借優(yōu)秀的視力看到他對自己彎了一下唇角。

    “請讓一讓!”兩名騎士大步向前,分開圍堵的民眾,大聲喊道,同時更多的騎士上前,疏散了這些民眾,露出公寓門前的景象。

    整整齊齊站了一排人,而且全部被綁在十字架上,下面還堆了一堆柴火,誰要是往上面丟個煙頭,這堆一看質(zhì)量就很好的柴火立刻就能燒起來。

    被綁的是五個穿著法師袍的人,最年輕的看上去也有四五十了,年紀大些的甚至頭發(fā)都全白了,被這么綁著當馬戲團的猴似的立在街道中央,這群人都臉色漲紅,一副下一秒就要厥過去的樣子。

    這五個人身邊還有三個包裝嚴實的小箱子。

    饒是見多識廣的貝麗絲騎士長,見到這場面也不由得微妙地頓了一下。

    而她身邊的管家冷汗都要流下來了。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這可是五名大魔導(dǎo)士啊! !

    臨行前,霍斯王子漫不經(jīng)心的囑咐還猶在耳邊:“我派了五名大魔導(dǎo)士級別的高塔魔法師去放置天堂氣泡酒,這些人足夠在不驚動魔法陣的情況下潛入蒂維娜的府宅了。”

    “而你要做的,就是去指認她私藏天堂氣泡酒,當場人贓并獲,懂了嗎?”

    管家冷汗簌簌而下,后背衣服都快被汗?jié)窳恕?br />
    這和殿下說的完全不一樣啊!

    那五名大魔導(dǎo)士就像是被雨淋濕的衰鳥一樣,有氣無力地垂著頭,努力用頭發(fā)遮住臉龐,不想見人的意圖彰然若揭。

    公寓門上的鎖還是完好無損的,魔法陣也在照常流轉(zhuǎn),很明顯,這五個大魔導(dǎo)士根本就沒能對公寓做任何手腳。

    管家心想完了。

    這下不但計劃失敗,還把己方重要力量折進去了。

    可能撈都撈不出來,畢竟圣騎士長可不是個善茬。

    貝麗絲騎士長挑了挑眉,看向蒂維娜:“圣騎士長閣下不解釋一下嗎?”

    蒂維娜平穩(wěn)地說:“我不知道這五個人為什么會以這副姿態(tài)出現(xiàn)在我家門口。”

    她頓了下,嘲諷地說:“可能是在搞行為藝術(shù)吧。”

    那五只衰鳥把頭埋得更低了。

    貝麗絲騎士長并不蠢,看到此情此景,已經(jīng)明白了事情的大致經(jīng)過,看向管家:“管家先生,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管家剛想說什么,就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一匹高壯的駿馬急急奔馳而來,但在靠近蒂維娜的時候,馬蹄突然詭異地一彎,把馬背上的人狠狠摔了下來。

    霍斯王子狼狽地在地上滾了幾個圈,滾到了蒂維娜面前,仰躺在地上,和她面面相覷。

    他胸口的護身寶石因為承擔(dān)了落地傷害,此時已經(jīng)粉碎了,寶石碎粉末糊了他一下巴,華貴的衣袍上滿是地上的泥灰,整個人陷入有史以來最狼狽的低谷期。

    霍斯王子:……

    現(xiàn)在只想當場去世。

    蒂維娜挑高一邊眉毛,不著痕跡地往二樓窗口看了一眼,然后看向霍斯王子,淡淡道:“殿下打算在地上睡到什么時候?”

    這話十分不留情面。

    霍斯王子幾乎是立刻就從地上爬起來,狠狠一抹下巴,管家殷勤地迎上來給他拍著衣服上的灰塵。

    整理好了儀表后,霍斯王子倨傲地說:“這五個人都是高塔魔法師,是王室的人,現(xiàn)在我要帶走他們。”

    他才得到消息便馬不停蹄趕過來,就是為了把這五個大魔導(dǎo)士撈出去。

    這都是很有可能在未來成為圣魔導(dǎo)士的魔法師,是高塔絕對的中堅力量,如果他就這么把這些人折進去還什么事都沒辦成,父王絕對會狠狠責(zé)罰他的,說不定王儲的位置都不保!

    想到這,霍斯王子更加堅定了決心。

    貝麗絲騎士長的眼神在霍斯王子和五只衰鳥之間掃了一圈,沒有開口。

    蒂維娜先開了口:“就這么把陷害栽贓我的人帶走,于理不合吧,殿下。”

    霍斯王子嘴硬道:“你自己都說了,他們只是在搞行為藝術(shù)。”

    那五個人已經(jīng)羞的完全抬不起頭了。

    他們自己都覺得離譜。

    以他們的實力,別說滿月城了,就算是凱蘭德帝國,甚至整個博爾特大陸,都是可以橫著走的,能讓他們感到懼怕的人極少。

    但這次卻碰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硬釘子。

    他們來剛來到這里,還沒有來得及動手,面前就突兀出現(xiàn)了五個堆放著柴火的十字架,一排列開。

    下一秒,他們的身體仿佛就被看不見的大手推上了十字架,看不見的魔法繩索束縛著他們,讓他們無法逃脫,身上的麻繩只是個擺設(shè),真正讓他們無法動彈的,是看不見的魔力繩索。

    被魔力繩索拴住后,他們體內(nèi)的魔力甚至都被封住了,完全掙脫不開。

    他們中間有的人在民間頗有名氣,很快就吸引了許多民眾前來。

    這些民眾不敢離得太近,只敢離遠后竊竊私語,但這些大魔導(dǎo)士的聽力都極好,把這些話聽的一清二楚。

    他們活了這么大歲數(shù),還是第一次受到這樣的羞辱,牙都要咬碎了,心里萬分后悔答應(yīng)霍斯王子來這一趟。

    丟臉丟到媽都不認!這些人心里已經(jīng)把霍斯王子罵了個遍。

    等自由后,他們一定不會放過這個讓他們丟臉的罪魁禍首的!

    耶路希端了把椅子在窗前,悠哉地坐在椅子上看下面這場鬧劇。

    窗簾擋住了他的身形,讓外面人看不見他,他卻能透過窗簾看到外面的人。

    心有靈犀似的,蒂維娜忽然抬頭看了他一眼。

    他隔著紗布和她“對視”,再次對她彎了彎唇角。

    真是沒想到一回來就能遇上正要栽贓她的人。

    贓物還是黑暗氣息極為濃郁的那些酒,味道狠狠熏到了他。

    耶路希索性把這些人捆起來,猴似的放門口展覽,贓物也一并放在他們身邊。

    想要陷害她,也得有那個實力。

    派這幾個小嘍啰過來,是在看不起誰呢?

    是的,在耶路希心里,這幾個大魔導(dǎo)士只能算是“小嘍啰”。

    他動動手指就能讓這五個人灰飛煙滅。

    “那這個怎么解釋?”蒂維娜指了指旁邊的幾個箱子。

    她顧及著周圍還有普通民眾,沒有當場拆箱,但言辭卻毫不留情。

    蒂維娜沒有等霍斯王子回答,就看向貝麗絲騎士長,問道:“騎士長閣下,我的嫌疑現(xiàn)在算洗清了吧?”

    貝麗絲騎士長并不瞎,自然點頭:“嗯。”

    蒂維娜轉(zhuǎn)回去,冷淡道:“那現(xiàn)在,我將以圣騎士長的名義把這五個人押回光明神殿候?qū)彙!?br />
    她看了貝麗絲騎士長一眼,禮貌地頷首:“接下來就是我與霍斯王子的事情了,騎士長閣下可以離開了。”

    貝麗絲騎士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聲說:“凡事太過究底不是好事。”

    說完,她就帶著騎士們離開了。

    臨走之前,她讓騎士疏散了這些民眾。

    現(xiàn)在,場上只剩下蒂維娜和霍斯王子一方的人了。

    霍斯王子冷笑一聲:“蒂維娜,你真的覺得憑你一個人,就能把這五位大魔導(dǎo)士帶走?”

    蒂維娜奇怪地反問:“為什么不能?”

    她沒再廢話,而是直接打開門進去,不多時便推出來一輛運貨的、簡樸的板車。

    看樣子,她似乎是打算用這輛板車把這些人運到光明神殿。

    霍斯王子臉上的表情徹底維持不住了。

    他攔住蒂維娜,臉上表情扭曲猙獰,低聲威脅道:“你要是敢把他們帶走,你的家族都別想好過!”

    蒂維娜平靜地看著他:“我早就和波蘭恩家族沒關(guān)系了,殿下不知道嗎?”

    霍斯王子語塞,這確實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但他還是不甘心:“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還在暗中聯(lián)系!”

    蒂維娜:“隨便殿下怎么說,現(xiàn)在請讓一讓。”

    霍斯王子見勸不動她,便直接向其中一個大魔導(dǎo)士伸手,想把他的繩索解開,這樣他這方就多了一份戰(zhàn)力。

    他來得及,沒帶多少人,帶的這些人完全擋不住蒂維娜。

    戰(zhàn)力水平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

    現(xiàn)在只有這五個被綁的大魔導(dǎo)士能和蒂維娜有一戰(zhàn)之力了。

    蒂維娜沒有阻止他。

    在霍斯王子把手放上去的時候,她再次看了一眼二樓。

    “啊!”霍斯王子驟然發(fā)出一聲慘叫,和繩索接觸的皮肉全部焦黑一片,像是烤太久導(dǎo)致焦了的烤肉,發(fā)出陣陣白煙。

    他面露驚駭?shù)乜粗约旱氖郑挚戳丝蠢K索,尖叫道:“這是什么東西!”

    蒂維娜耳膜被他吵得有點疼,面無表情地大力推開他:“讓讓,請到別的地方去叫,不要在我家家門口。”

    霍斯王子還想再說什么,突然眼尖地看到一個小章魚搖搖晃晃地從門內(nèi)出來,伸出長長觸手,把這五個十字架綁著,跳到板車上,拉著這五個人往前走去。

    他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了過去。

    管家忙慌失措,朝著侍衛(wèi)道:“還愣著干什么,快把殿下送回去,找醫(yī)師來給殿下看看!”

    一行人火燒屁股似的跑了。

    蒂維娜看著穩(wěn)定前進的小章魚,眉頭一跳,轉(zhuǎn)身走近了院子,順手關(guān)上了門。

    這只章魚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

    耶路希好整以暇地坐在房間里,等著她來找自己。

    他的下.半.身已經(jīng)完全化成了章魚觸手模樣,只有上半身還是人類形態(tài)——如果忽略后背上兩根正在不斷揮舞的觸手的話。

    他的腳邊還乖巧地蹲了幾只小章魚。

    門被推開了。

    蒂維娜的聲音先傳了進來:“那只章魚是怎么回事?”

    一雙修長的腿踏了進來,然后停住不動了。

    蒂維娜保持著一種詭異的眼神和一屋子“章魚”面面相對。

    良久,她才聲音艱澀地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耶路希垂著眼眸不說話,好幾秒后,他才快速抬頭看了眼蒂維娜,然后聲音低了下去:“你會嫌棄我嗎?”

    蒂維娜搬了個椅子坐到他旁邊,耐心地問:“你這是怎么了?”

    耶路希露出一種迷茫表情,輕聲說:“我好像被污染了,那個房間的黑暗之力太濃郁了。”

    他話音剛落,在他腳邊蹲著的小章魚們就齊刷刷點頭,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她,眼神可憐兮兮的。

    蒂維娜一怔,看向他身上的觸手,遲疑著問:“那要怎么治愈?”

    耶路希也一怔:“我以為你會問小章魚的事情。”

    蒂維娜看著他的眼睛,直白地說:“你更重要。”

    耶路希唇角彎起,輕聲說:“不用太擔(dān)心我。”

    他話音一轉(zhuǎn),說:“那只小章魚算是我的一個''分.身'',我會把人質(zhì)安全送到光明神殿的。”

    蒂維娜遲疑地看向他腳邊的好幾只小章魚,聲音里難得充滿了濃濃的不確定: “……這幾只小章魚……都是你?”

    耶路希鎮(zhèn)定地點頭。

    其實這是他特意分出來的,每只小章魚都有一點他的意識,算是小斐切爾。

    他覺得,蒂維娜應(yīng)該對“斐切爾”這個身份是有好感的。

    蒂維娜看著這幾只眼巴巴地望著她的小章魚,陷入了沉思。

    直到腰部被戳了一下。

    蒂維娜看過去,看到一只偷偷摸摸、仿佛做了壞事一樣正在往回縮的觸手。

    耶路希耳根有點紅,看上去想努力平靜地解釋:“抱歉,它……現(xiàn)在還有點不聽使喚。”

    剛說完,又一只小觸手戳了戳蒂維娜的腰窩。

    蒂維娜:“……”

    她盡力忽略身上敏.感.點被觸引起的顫栗,問他:“我可以為你做什么嗎?”

    他會出事,到底也有自己沒護好的緣由,而且他們還是朋友,她應(yīng)該盡力去幫他、治療他。

    耶路希面不改色地扯謊:“被安撫的時候,它們的情緒會平靜很多。”

    他彎腰端起一只軟萌的小章魚,端菜一樣端在手里,一本正經(jīng)地問她:“你愿意安撫它么?”

    蒂維娜只不過是遲疑了一瞬,便道:“我該怎么安撫它?”

    她從小到大都沒安撫過這種……具有很多觸手的生物。

    還是這種總用一種莫名其妙的渴求眼神看著她的生物。

    蒂維娜接過小章魚,小章魚立刻用所有觸手抱住她的手掌,舒舒服服地把頭埋進她的掌心,然后不動了。

    耶路希沉吟片刻,禮貌地問:“你摸過貓嗎?”

    蒂維娜:“摸過。”

    母親以前養(yǎng)過一只高傲的暹羅貓,她很喜歡它光滑的皮毛,摸過許多次。

    “那就像摸貓那樣摸他。”耶路希溫和地說。

    蒂維娜猶豫了下:“你確定?”

    她下手有點沒輕沒重,以前那只暹羅貓并不愿意被她摸。

    耶路希心想,再大力能有多大。

    于是他微笑著說:“確定。”

    蒂維娜點了點頭。

    修長手指撫過小章魚圓潤的頭部,然后突然用力,擦著小章魚的頭皮滑下去。

    耶路希的身體驟然繃緊。

    這幾個從他身體里分出來的小章魚和他是共享感官的。

    也就是說,他能完整地感覺到小章魚的感受。

    但是他們感受的可能并不是同一個部位。

    比如蒂維娜撫摸小章魚的頭,他感受到的是有一只柔軟而有力道的手重重地擦過他的小腹。

    蒂維娜的手滑到了小章魚的觸手,玩玩具般捏了捏它柔軟的觸手,指腹擦過小章魚的順滑的外皮。

    耶路希深吸一口氣,手指捏緊了椅子的扶手。

    他覺得自己的尾椎被捏了一下。

    蒂維娜抬起頭來,看著已經(jīng)在她掌心軟成一灘的小章魚,詢問般道:“這個力道可以嗎?”

    耶路希勉強保持住了笑容:“可以。”

    他不確定再這樣下去他還能不能保持住外表不異常,所以又加了一句:“但是可以對它溫柔些。”

    再這么刺激下去,他怕自己繃不住。

    蒂維娜了然地點頭:“沒問題。”

    她把軟乎乎的小章魚翻了個身。

    他耳根上的紅暈逐片蔓延,很快就把修長脖頸染紅了。

    細白手指還在繼續(xù)撥弄小章魚。

    漂亮的手指摸了摸小章魚的臉,把它的嘴嘟成一個O型,蒂維娜唇角彎起一個小弧度,仿佛得到一個新玩具般擺弄著小章魚。

    耶路希心里松了口氣。

    她開心了就好。

    從拍賣場回來后,她的情緒一直壓抑而低落,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他有點擔(dān)心她的心理狀態(tài),就想出了這個辦法,想著這樣也許能逗她樂一樂。

    因為從他的觀察來看,她對這些奇奇怪怪的小動物好像沒有什么抵抗力。

    雖然他現(xiàn)在身體已經(jīng)快燒起來了,但是效果也很顯著。

    她看起來很開心。

    這就夠了。

    耶路希看著她繼續(xù)撫摸小章魚,已經(jīng)摸到了它的后背,他的后頸上不斷傳來被撫摸的觸感,有點無奈地想,這應(yīng)該就是人類所說的“玩火自焚”吧。

    但是感覺好像還不錯。

    蒂維娜主動又撈了一只小章魚放在膝蓋上,冰涼的外皮直接和溫暖的肌膚相接,凍得她一個激靈。

    耶路希也小小地激靈了一下。

    極致的暖與熱。

    極致的冰與火。

    放肆的溫柔。

    肆意的撫摸。

    耶路希的眸光已經(jīng)完全沉了下去。

    他看著她靈巧的手指撥弄著兩只小章魚。

    他的胸.肌、腹.肌、人魚線,已經(jīng)全被……

    他的耳廓、唇瓣、脖頸,也已經(jīng)被……

    他的全身都染上了一層淡粉色。

    耳廓已經(jīng)紅的不能看。

    蒂維娜把這些小章魚全部接到了自己的膝蓋上,任由它們扒拉著自己的手臂和手掌,甚至還有試圖扒拉她大腿的,被她嚴厲拉了回去。

    被拉走的小章魚委屈巴巴地看著她。

    (物理意義上的食材章魚,真的)

    蒂維娜耳脖也有些紅,狀似嚴肅地說:“大腿不能碰。”

    耶路希有點遺憾,但還能接受。

    雪白的肌膚上被攀爬的小章魚們留下了一道道紅痕和可疑的水漬,越發(fā)誘人。

    (真的是物理章魚,能當食材的那種,別鎖了求求了)

    小章魚們舒服得不知天南地北,紛紛在她手心里蜷縮起來,整只章魚都紅了。

    整只章魚都散發(fā)著害羞的暖意,和先前的冰涼觸感迥然不同。

    蒂維娜看著膝蓋上窩著的小章魚們,輕聲道:“這算是安撫好了嗎?”

    這些被撫摸過的小章魚們乖乖巧巧地蜷成一團,依偎在一起,毫無之前張牙舞爪的攻擊力,所以蒂維娜覺得她這應(yīng)該算是成功安撫了它們。

    耶路希從旁邊拿了一件外套,不著痕跡地蓋在自己腰腿上,頷首:“嗯,應(yīng)該是。”

    蒂維娜看向耶路希身后還在飛舞的觸手,和他勁瘦腰肢下扭來扭去的觸手,頓了頓,問:“你需要我安撫你身上的這些觸手嗎?”

    耶路希身體一僵,抬起沉沉的眼眸看向她,低沉的聲音里不知何時帶上了幾分啞意,有一種致命的誘惑感。

    他眼尾有些濕紅,密長的眼睫就像是兩把小刷子,每眨一下都像是在蒂維娜的心房上柔柔地掃了一下。

    耶路希啞聲問:“可以嗎?”

    蒂維娜笑了笑,說:“我們是朋友,幫你是應(yīng)該的。”

    耶路希心說,我可沒把你當朋友。

    有什么朋友會讓對方摸遍自己的全身?

    刪完了求求審核放過我吧orz

    二改完畢,真的都刪了,再刪改媽都不認了orz

    三改,已經(jīng)快面目全非了……別鎖了,給作者一個認出親女兒的機會吧orz

    心機3上線! =v=

    本章是之前欠更的兩章和零點更新的三合一章~

    第34章

    他張開雙臂,一副任由對方施為的模樣。

    “來吧。”他說。

    蒂維娜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

    但對方的態(tài)度太過坦蕩,顯得她像是多想了似的。

    于是她試探性地握住了他腰下的一根粗.壯觸手,試探般道:“那我開始了?”

    耶路希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穩(wěn)了穩(wěn)心神,頷首:“嗯。”

    蒂維娜張開手掌,按在觸手上,立刻感覺到觸手上的吸盤緊緊吸附著自己,吸盤上的小口靈活地吮.吸著肌膚,很快就把肌膚嘬紅了一片。

    紅痕印在雪白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蒂維娜看向耶路希。

    耶路希無辜地回望著她:“我沒辦法完全掌控它們。”

    假的。

    吸盤小口某種程度上和他是一體的。

    也就是說,那紅痕其實是他親出來的。

    但光明神冕下拒不承認。

    并繼續(xù)和心上人親密貼貼。

    蒂維娜微蹙起眉頭看向在她小臂上纏了好幾圈的觸手,心想要怎么讓它聽話。

    也不知道它能不能聽懂自己說話。

    蒂維娜問:“你的觸手擁有獨立神智嗎?”

    能不聽他的話,那說明多少是有點自我想法的,就是不知道有多少神智。

    耶路希保守地說:“大概相當于三歲孩童。”

    這么低齡嗎?那應(yīng)該很好哄。蒂維娜心想。

    她用另一只空著的手輕柔地按了按觸手上的吸盤。

    吸盤立刻順著上來,含住了她的手指,仔仔細細吮.吸著。

    蒂維娜第一次能見到能張這么大口的吸盤,把她整根手指都含了進去,神色不由得有些古怪。

    這感覺有些奇怪,吸盤小口內(nèi).壁軟糯潮濕,還不斷收緊,讓她總覺得自己的手指像是被當成了棒棒糖一樣,而吸盤這個愛吃糖的小孩子就在“吃”她的手指。

    只不過它沒有牙齒,所以只能舔。

    蒂維娜試著抽了抽手指,沒有抽動。

    她全副心神都在面前的觸手上,沒有發(fā)現(xiàn)面前的青年喉結(jié)忽然滾動了下。

    那根觸手在她的小臂上留下了斑駁紅痕后,便松開了,轉(zhuǎn)而纏住了她露在外面的大腿和膝蓋。

    還好蒂維娜眼疾手快護住了裸.露的皮膚。

    她有些嚴厲地說:“我允許了才能碰。”

    觸手委屈地垂下了尖端。

    另外幾根觸手蠢蠢欲動,不斷想往前涌,卻被一只有力的手按住。

    耶路希按住這些代表著他內(nèi)心欲.望的觸手,假裝無事發(fā)生。

    蒂維娜看了眼天色,發(fā)現(xiàn)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想起還沒有處理完的公務(wù),她決定加快速度。

    “都放開吧。”她說。

    耶路希直勾勾盯著她:“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他身上有十根觸手,最粗的觸手足足有成年男人大腿粗,最細的也有成年女人小臂粗,全部放開,她能不能有力氣走出這個房間都難說。

    蒂維娜心里想著速戰(zhàn)速決,對自己的力氣也有一定自信,聞言點了點頭:“嗯。”

    耶路希盯著她看了幾秒,確認她不是在開玩笑,按著觸手的手指慢慢松開。

    十根觸手揮舞著,勾勒出一片墨黑的殘影,朝著她擁了過來。

    在要接觸到她的瞬間,她被擁入了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耳邊傳來一道醇凈的聲音:“有我在,它們不敢太放肆。”

    他的雙臂攬上了她的后腰和脊背,隨著用力浮現(xiàn)出清晰的肌肉線條,如起伏的山巒一般護住了她。

    后來的觸手們只能不甘心地圍在了她的脖、肩、腿等部位。

    耳側(cè)是男人溫?zé)岬耐孪ⅲ砬笆悄腥藴睾竦男靥牛渌胤絼t是冰涼的觸手。

    理智在消減,欲.望在升騰。

    她能感覺到這些觸手的體表溫度在漸漸升高,包括她面前的男人也是。

    “不要戳我。”她狀似平靜地開口,然而薄薄的耳廓卻被染成深粉色。

    耶路希一僵,緩緩和她拉開了一些距離。

    蒂維娜發(fā)尾被觸手上蒸發(fā)的水汽沾染,變得潮濕,濕漉漉地搭在肩上,部分灑落在胸前,但還是像一座女神雕塑一般,表情平靜。

    她是真的只把這當成是朋友間的一次幫助。

    但耶路希卻不是。

    他在心里笑了笑,心情愉悅地松開手,一邊替蒂維娜整理凌亂的衣襟,一邊想,有誰會讓朋友摸遍自己的全身呢?有哪個朋友會讓對方吻遍自己全身呢?

    他吻了吻蒂維娜的臉頰,低沉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笑意:“多謝你,我的【朋友】。”

    蒂維娜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她對于男女之事所知并不多,也沒興趣去了解,只以為這是普通的貼面禮,沒有察覺到他這個動作里藏的旖旎心思。

    見所有觸手都平靜下來,她便覺得自己的任務(wù)完成了,該走了。

    但正當她打算和耶路希道別的時候,對方溫和地提醒她:“親愛的圣騎士長閣下,建議你換身衣服。”

    蒂維娜看了眼自己現(xiàn)在的著裝。

    甲胄上不少地方殘留著可疑的水漬,露出的皓白皮膚上還布著星星點點的紅紫印痕。

    看上去像是被蹂.躪過一樣。

    蒂維娜有些不可思議。

    她明明只是讓觸手抱了會兒自己啊?

    “嗯,謝謝提醒。”蒂維娜干巴巴地說。

    下次不要再幫他安撫了。蒂維娜懊惱地想。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她感受著自己跳的有些快的心臟,心想。

    蒂維娜到光明神殿的時候,天色已近傍晚。

    光明神殿里燈火通明,圣子圣女模樣的燈臺立在走廊兩邊的墻壁上,雙目微闔,一副圣潔姿態(tài)。

    燭火明明滅滅,把站崗的圣騎士身影投在地面上,筆直挺立。

    “圣騎士長閣下。”在蒂維娜路過的時候,圣騎士們紛紛向她問好。

    蒂維娜頷首回應(yīng),從他們面前走過。

    有個嗅覺格外靈敏的圣騎士動了動鼻子,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她的背影。

    是錯覺嗎?感覺圣騎士長閣下身上有股濕重的潮氣……像是長時間近距離和海洋生物待在一起沾染上的。

    但隨即,他就自嘲地否定了這個想法。

    圣騎士長大人幾乎一直待在滿月城,哪兒來的時間去海邊?而且滿月城還沒有海,一定是他聞錯了。

    蒂維娜徑直來到地牢。

    即使是光明神殿的地牢,也是昏暗的。

    阿萊德子爵雙手被繩索綁起,頭發(fā)凌亂地披散著,因為汗?jié)n和血漬過多,發(fā)尾的頭發(fā)綹結(jié)在一起,看著狼狽極了。頭顱垂下,腳尖懸空,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在蒂維娜來之前,他就已經(jīng)受過好幾輪拷問了。

    格利特守在里面,見到蒂維娜來,附耳在她身邊低語了他拷問出的情報。

    “這人嘴硬得很,到現(xiàn)在我只知道這件事至少涉及五個大家族,十幾個中等層級的貴族,以及數(shù)不清的小貴族,這是一條利益鏈極廣的罪惡產(chǎn)業(yè)。”

    “所謂的天堂氣泡酒的制作原理暫且還不清楚,但他們似乎有一種極為特殊的轉(zhuǎn)化魔法陣,可以汲取人的生命力。有了這種魔法陣,就可以制造出能讓人延年益壽的酒,是真正的能延年益壽,純度越高,等級越高,能增加的壽命就越長。”

    “目前已知最高等級的純度百分百的天堂氣泡酒能延長五十年壽命,被所有頂尖大貴族瘋狂追捧,一擲千金也要買,但提煉一瓶這種酒,至少需要千人付出生命。”

    “他們只對處子、處女、小孩、孕婦下手,據(jù)說這是為了保持所謂的''純潔性'',這應(yīng)該是凱蘭德帝國這些年來生育率越來越低的原因之一,畢竟,許多孕婦都被抓去煉酒了。”

    “他們的據(jù)點還在追查,暫時沒有太多頭緒。”

    格利特吐出一口濁氣,沉沉道:“我知道的就這些了。”

    忽然,他頓了頓,眼里浮現(xiàn)出猶豫神色,想了想,他還是輕聲說:“對了,我還有一個猜測……”

    “雖然目前還沒有證據(jù),但我覺得,這件事王室也參與了。”

    他眼神中含著擔(dān)憂之色,拍了拍蒂維娜的肩:“你小心一些。”

    蒂維娜沉靜地點頭:“嗯,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剩下的就交給我吧。”

    格利特笑了笑,說:“我們是同伴,理應(yīng)共同作戰(zhàn)。我去化驗一下那些收繳的天堂氣泡酒樣品,有了新發(fā)現(xiàn)再和你說。”

    “嗯。”

    蒂維娜走到阿萊德子爵面前,靜靜地注視著他。

    阿萊德子爵沒有抬頭,他的頭顱無力地垂著,手指也無力地松開,淅淅瀝瀝的血從他身上留下,滴在地上,匯聚成了一洼。

    “還是不坦白嗎?”蒂維娜嗓音帶著冰過般的冷硬質(zhì)感。

    阿萊德子爵冷笑一聲,聲音嘶啞:“還有什么手段,都使出來吧。”

    蒂維娜點了點頭,平靜地說:“希望你能受得住。”

    她“唰”得一聲拔出了身側(cè)的騎士佩劍。

    聽著凌然的長劍出鞘聲,阿萊德子爵掙扎著抬起頭來,雙眼大睜看著面前冰藍色的長劍,眼里出現(xiàn)無法掩飾的驚恐。

    他想起來了,關(guān)于這把【審判之劍】,還有一個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傳說。

    據(jù)說,由神明親自附魔的【審判之劍】,有一個與生俱來的功能——

    【審判】。

    如果【審判之劍】判定這個人有罪,它的劍身會變成紅色,罪孽越深重,紅色越深。

    被紅色的【審判之劍】斬到的人,連靈魂都會瞬間灰飛煙滅,不存在任何復(fù)活的可能性。

    平時的冰藍色是這把劍的初始形態(tài),而一旦開始變色,就意味著這把劍真正開始嶄露鋒芒。

    這才是真正的【審判之劍】。

    蒂維娜唇角勾起一個冷漠的笑,不帶感情地看著他,嗓音冷沉:“看來你聽過這個傳說。”

    光滑的劍身出現(xiàn)淡淡紅芒,紅光越來越盛,將整個地牢都照亮成了不詳?shù)难t色。

    蒂維娜端詳了一下手中的長劍,收斂了所有情緒,面無表情道:“這還是我第一次啟用它真正的形態(tài)。”

    “就由你來當?shù)谝粋祭血者吧。”

    紅光大盛,紅色劍光橫斜劈出,狠狠對準面前的罪犯斬下!

    遠在公寓的耶路希饒有興趣地挑眉,神識蔓延到了地牢處,將里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審判】。

    他都快忘了這個功能了。

    這是他當初特意為這把劍附帶的屬性。

    具體功能是讓身懷罪孽者回憶自己所犯的罪行,在他的回憶中作為【承受者】去體驗他所犯的罪孽,受夠痛苦后,才湮滅在審判之劍的劍芒下。

    而作為【行刑者】的蒂維娜,則會作為一個旁觀者,清楚地看到這些事。

    這個功能逆天而強大,所以使用條件也很苛刻,必須由審判之劍的主人來使用,審判之劍的主人必須擁有純白污垢的靈魂和堅韌不拔的意志力。這是基礎(chǔ)條件。

    而在基礎(chǔ)條件之外,它的使用代價也較為高昂。

    使用者必須要凈化罪人的靈魂,不然就會被反噬。

    不過耶路希并不擔(dān)心這點。

    蒂維娜的靈魂極為強大,是他見過的最耀眼的靈魂,完全能勝任凈化這個工作。

    審判已經(jīng)開始,耶路希沒興趣看罪人烏七八糟的回憶,他興致缺缺地收回“視線”。

    他現(xiàn)在要想一想,怎么提高她對自己的好感。

    完全失去記憶的自己簡直是個不折不扣的笨蛋,但就是這樣的笨蛋,竟然還能誤打誤撞地贏得她的一些好感,還挺出乎他的意料的。

    但這些好感還不夠。

    這些好感還不夠達到【喜歡】。

    而他要的是【愛】。

    耶路希的目光移到王城正中央的音樂噴泉上,心中有了想法。

    他想好要怎么吸引她的注意力了。

    得到好感的第一步,先讓她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計劃通√

    劇透,下章濕身勾引(doge)

    d:搞事業(yè)搞事業(yè)我要搞事業(yè)

    3:談戀愛談戀愛我要談戀愛

    第35章

    蒂維娜如愿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卻開心不起來。

    關(guān)押犯人的地方空空蕩蕩。

    被審判之劍【審判】的罪人連尸體都不會留下。

    蒂維娜罕見地感到了深重的疲憊。

    在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希望自己只是個普通人,而不是什么騎士家族直系后裔。

    在阿萊德子爵的記憶里,她見到了很多不該出現(xiàn)的人。

    她看到了霍斯王儲。

    霍斯王儲面色是掩飾不住的喜悅:“辦得很好,繼續(xù)下去,人口接連失蹤的事情我會想辦法按下來,你按照流程走就可以。”

    她看到了頂級大貴族蒙德家族的繼承人。

    青年轉(zhuǎn)動著手上的鴿血寶石戒指,神色傲慢地吩咐:“繼續(xù),需要的原料我會為你準備,你只需要每月按時上供金幣。”

    她甚至看到了兩大騎士家族之一的蘭斯特家族的人。

    她認識畫面中的這個人,是蘭斯特家族的旁支后裔,格溫·蘭斯特,現(xiàn)任國防大臣一職,面色溫和,說出來的話卻并不溫和:“我會派軍.隊維護''養(yǎng)殖場''的秩序,如果有叛逃的,直接就地處死,不會有后顧之憂。”

    最后……

    蒂維娜閉了閉眼,心中無可避免地升起了蒼涼感。

    她看到了波蘭恩家族的人。

    這人她也認識。

    是波蘭恩家族的旁支后裔,溫斯特·波蘭恩,現(xiàn)任外交大臣一職。

    他的面容儒雅,看上去非常平易近人,語調(diào)不緊不慢:“缺人的問題我會想辦法解決,我和其他種族的商人也有聯(lián)系,放心,就算本國的人不夠了,也能及時補充。 ''主要原料''的貨源不用擔(dān)心。”

    越來越多的人臉上掛著虛偽而傲慢、貪婪而惡心的笑容,說著輕視人命、無視法度的話。

    熟悉的臉變得讓蒂維娜感到陌生。

    她扶著墻彎下腰,不受控制地干嘔起來,胃部一陣又一陣痙攣,腦中昏昏沉沉,幾乎讓她喪失思考能力。

    凱蘭德帝國……真是爛透了。

    這些發(fā)生的事,讓她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堅守是無用的。

    堅守正義有什么用,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還在發(fā)生更多不公的事情。

    她的祖國讓她感到惡心。

    面前突然出現(xiàn)一雙白金長靴,長靴的上半部分被一截純白衣角所遮蓋住,上面的繡紋讓蒂維娜感到熟悉。

    她抬頭看去,看到一張熟悉的英俊臉龐。

    是斐切爾,也不是斐切爾。

    他有著和斐切爾如出一轍的臉,卻有著和他完全不同的神情。

    悲憫的,圣潔的。

    寬大手掌覆上她的頭頂,他的聲音里有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這不是你的錯。”他說。

    蒂維娜望著他,恍惚地問:“那是誰的錯呢?”

    男人說:“是這個帝國已經(jīng)走到了末路。”

    耶路希看著蒂維娜空茫的雙眼,罕見地產(chǎn)生了不忍的情緒。

    他生而為神,天生就有預(yù)知的能力,早就看到了凱蘭德帝國的結(jié)局——

    朝政腐朽,內(nèi)亂動蕩,命數(shù)將盡。

    但他沒當一回事。

    只不過是一個國家的覆滅而已,就算沒有了凱蘭德,也有威蘭德,也有魯蘭德,總會有新的國家取代它。

    但是他沒預(yù)料到蒂維娜會這么難過。

    那簇總是堅定地燃燒著的純白靈魂搖搖欲墜,黯淡到只有原來十分之一的光彩,所以他立刻就趕了過來。

    月桂不該就這么凋落。

    美麗的花朵應(yīng)該被珍視地捧起來,呵護起來,珍藏起來。

    耶路希嘗試著理解人類的情感,卻一籌莫展。

    人類的情感總是那么復(fù)雜,這對他來說是難以理解的。

    他沉吟了片刻,緩緩將蒂維娜擁進懷里,額頭抵上了她的額頭。

    龐大的情感瘋涌進了他的腦海里。

    有難過,有悲傷,有痛苦,有彷徨……耶路希在短短幾秒嘗到了成百上千的情感滋味。

    原來這就是人類的情感么。

    耶路希心想,確實復(fù)雜而有趣。

    怪不得能產(chǎn)生【愛】這種濃烈到極致的情感。

    蒂維娜與耶路希的感受截然相反。

    在對方的思緒涌入她腦海中,她唯一的感受就是:空。

    實在是太空了,這個人好像什么都沒想,卻又好像什么都想了,只不過太浮于表面,讓他想的那些事情從來沒有真正進到過他的心里。

    當他看到現(xiàn)在的景象時,他大概會想,哦,這個人終于死了。然后就沒有然后了,他不會再多投以任何關(guān)注目光和想法。

    怎么會有人能擁有這樣絕對的理智和極致的冷靜?

    蒂維娜看著他,看著他漆黑的眼眸,輕聲問:“你是……神嗎?”

    耶路希沒有回答,而是用溫涼的掌心覆住她的眼睛,輕聲說:“睡吧,睡一覺。”

    她的精神已經(jīng)快繃到極致了,急需休息。

    溫厚掌心發(fā)出柔和白光,蒂維娜眼皮顫動,慢慢闔上,身軀一軟就要向下滑倒,被一雙有力手臂穩(wěn)穩(wěn)接住。

    耶路希打橫抱起蒂維娜,穩(wěn)穩(wěn)朝外走去,沿途的圣騎士就像是沒看到他一樣,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

    他帶著蒂維娜回了家。

    蒂維娜醒過來的時候,聽到了一陣悅耳的琴音。

    她披上外套,拉開窗簾,微閉了眼適應(yīng)外面的光亮,才往下看去。

    她看到一個正在彈奏豎琴的男人。

    他坐在庭院中央的一棵紅花槭樹下,紛紛揚揚的紅楓落了一地,還有幾片墜落在他的肩頭,但他絲毫不受影響。

    他將豎琴立在自己身前,一條長腿支起,另一條長腿懶散地伸著,眼睫半垂,神情悠閑。

    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專心地用修長的手指撥弄著豎琴琴弦,唇角微勾,一舉一動都自然無比,仿佛只是單純地出來散個心彈個琴而已。

    蒂維娜佇立在窗邊看了他一會兒,唇角微彎。

    這首曲子給她帶來了久違的輕松感,仿佛帶她回到了十年前,第一次遇到那個吟游詩人的時候,他也是這么安慰傷心的她的。

    蒂維娜轉(zhuǎn)身下樓,在大廳的落地窗旁找到了被自己閑置的那把豎琴,拿了起來,摸了摸琴弦,眼中流露出一絲懷念。

    然后她坐在飄窗上,纖長手指搭在琴弦上,悠悠撥下了第一個音。

    悠揚的音波傳開,和庭院里的琴聲遙遙相合,一奏一合。

    蒂維娜原本以為三年沒彈,她應(yīng)該是生疏了。但實際上,剛彈了一個音,她就順利找回了當初的手感。

    一撥一動,意趣天成。

    她垂眸看著琴弦,專注在旋律中。

    庭院里看似專注在樂聲中的耶路希抬眸看了她一眼,透過透明的玻璃看見她專心的側(cè)臉,彎起唇角。

    目的達成了。

    他引著她跟著自己的旋律走,耐心地教她怎么用曲調(diào)調(diào)節(jié)情緒,怎么用舒緩輕快的曲子讓自己重新快樂起來,怎么在頓感節(jié)奏里讓不愉快的情緒離自己遠去。

    蒂維娜放松地彈奏著豎琴,沒有去問他的觸手去了哪里,也沒有問在地牢里那段經(jīng)歷是夢還是現(xiàn)實。

    這成了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

    月華般的長發(fā)傾斜而下,流淌在肩背,在陽光的折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澤,一如她的人,總是富有活力。

    萎靡只是暫時的,生機才是永恒的。

    耶路希看了眼自己漆黑的長發(fā),略有些遺憾。

    他遮掩了自己現(xiàn)在的發(fā)色和眸色,一是不想她看出異常來,二是不想把這副奇怪的色彩搭配暴露出來。

    半黑半金,在光明神的眼中是最難看的一種色彩搭配。

    等什么時候完全吸收了黑暗神格,發(fā)色眸色全部變回來,再用原本的面貌和她相認吧。

    金銀也是十分好看的搭配呢。

    陽光漸漸偏移了方向,太陽逐漸下墜。

    地平線上的陽光漸漸隱去,街道上的嘈雜人聲也漸漸弱去。

    兩個人同時停了手。

    豎琴樂聲戛然而止。

    蒂維娜和耶路希心有靈犀地同時看向室外和室內(nèi)。

    耶路希收起豎琴,站了起來,在樹下看著她。

    蒂維娜下意識也站了起來。

    她看到耶路希朝著室內(nèi)走來,便去門口等他。

    在她走到門口時,門外突然響起瓢潑雨聲。

    天空仿佛突然被誰打出一個大窟窿,嘩啦啦的大雨傾斜而下,豆大的雨點在地上砸出一道道水跡,匯聚成的水洼蜿蜒著蔓延。

    耶路希就站在大雨中,任由雨水淋遍全身。

    他走到門口,門檐在他頭頂撐起一道隔雨板,將雨隔絕在外面的天地里。

    雨水從耶路希烏黑的發(fā)絲上滴落,從他的鴉羽般的眼睫上垂落,從他棱角分明的臉龐邊滑落。

    他的白袍被雨水浸透,垂墜著往下滴水,濕透的衣服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了起伏的肌肉。

    胸.肌、腹.肌、人魚線一覽無余。

    寬闊的肩膀與勁瘦的腰肢盡收眼底。

    同樣濕透的長褲貼合在兩條長腿上,能清晰看到腿部肌肉的輪廓。

    他這身白袍不知道是什么材質(zhì),輕薄無比,沾了水后幾乎呈現(xiàn)透明質(zhì)感,將他的身體線條一覽無余,每塊起伏的肌肉都蘊含著悍利的力量感。

    有種野性的俊美。

    他每眨一次眼,就有一滴雨珠從密長的睫羽滑落,搖搖晃晃地從空中墜落,落地的瞬間讓蒂維娜的心也跟著顫了一下。

    兩人隔著門檻對視。

    蒂維娜從沙發(fā)上抱來一條毯子遞給他:“先擦擦身體吧。”

    耶路希仿佛沒理解她的意思一樣,緩慢地眨了下眼睛,然后眼睛垂下,蓋住眼瞼,突然往前倒去,下巴正正巧巧搭在蒂維娜的肩上,濕透的身體靠在她懷里的毯子上,沒有讓身上的雨水浸到她身上。

    但除此之外,他完完全全倒在了她的懷里。

    他呼吸之中吐息滾燙,湊的近了,蒂維娜才發(fā)現(xiàn)他臉頰上有著不正常的紅暈。

    她貼了一下他的額頭,燙的驚人。

    這是發(fā)燒了?

    燒的昏昏沉沉的男人靠近她,模糊不清地喃喃了什么。

    蒂維娜只聽清一個字:“……抱……”

    她遲疑了下,想到他現(xiàn)在是個病號,把手環(huán)上了他精瘦的腰。

    3.2 :衣服是故意選的這么薄的材質(zhì)的,但燒( sao )是意外發(fā)的#玩脫了.jpg#

    權(quán)杖那篇的草圖終于出來啦,好喜歡,所以立刻就掛上了哈哈哈,等成圖出來再掛成圖~

    第36章

    懷里的身體滾燙又火熱,男人熾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耳后,堅硬的下頜骨硌著她的肩。

    蒂維娜難得有些手足無措,腦子宕機了好幾秒,才略有些手忙腳亂地給他降溫。

    但不知道為什么,降溫魔法對他沒用。

    蒂維娜只得把他挪到床上,用毛巾浸了冷水給他進行人工降溫。

    他的身體熱度很不正常,蒂維娜意識到這件事。

    她已經(jīng)用冰毛巾敷了他很長時間,但他的身體仍舊燙熱無比,連臉頰都浮上了一層淺淡紅暈。

    她垂下眼眸,頗有些頭疼地看著自己的左手腕——那里攥著一只骨線優(yōu)渥的白皙手掌,手背凸起青色脈絡(luò),顯得手的主人抓的很用力。

    這是在她第二次換毛巾和水回來后,被尋不到她人的耶路希抓住的。

    那一刻,要不是身體溫度作不了假,蒂維娜簡直要懷疑這人是裝的。

    她剛回來,剛彎腰準備給他敷額頭,手腕就被他一把握住,以一種無法抵抗的大力拉拽著往床上倒去,蒂維娜匆忙間掌心抵在他胸膛上,才免于直接栽進他懷里。

    一個高燒的人能有這么大力氣?

    蒂維娜很懷疑。

    但耶路希說的話確實是胡話。

    連“主人”、“小姐”“大人”“閣下”“請您疼疼我”這種話他都能說出口。

    一句比一句沒有下限。

    蒂維娜閉了閉眼,強迫自己不去回想更多。

    她冷靜地睜開眼,試驗后發(fā)現(xiàn)自己沒辦法收回手腕,只能無奈地讓他握著。

    她瞥了眼對方手指和自己手腕相交的地方,果不其然,那里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圈紅印。

    這人到底是吃什么長大的,看著挺瘦的,沒想到力氣這么大。

    敲門聲響起,蒂維娜抬眼看去,是修勾。

    他是來送退燒藥的。

    “放柜子上吧。”蒂維娜指了指床頭柜,“剩下的你不用管了,今天給你放假,不扣工資,你出去玩吧。”

    修勾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但他性格有些內(nèi)斂,小聲問:“真的可以么?”

    他僅在蒂維娜這里有過帶薪休假,每次都讓他感覺像是在做夢。

    “真的。”蒂維娜朝他肯定地點點頭。

    修勾興高采烈地跑出去了。

    蒂維娜看著床上昏睡的人,無奈地說:“你這樣我沒辦法喂你喝藥。”

    床上的人瞬間睜開了眼睛,不過眼神還是空茫的。

    蒂維娜注視著他的眼睛,內(nèi)心緩緩出現(xiàn)疑問。

    他現(xiàn)在看起來……不像是作為一個【整體】的人,反而像是有多個人格似的。

    他的眼神一會兒是傻乎乎的,就如剛開始被她撿回來時,一會兒是沉穩(wěn)中帶著些蔫壞的,一會兒又是高山冰雪似的冷淡。

    仿佛體內(nèi)藏了三種人格一樣。

    不過不管是什么人格,什么眼神,都有個共同點——

    很聽她的話。

    “張嘴。”蒂維娜一手端著藥碗,一手拿著勺子,淡淡道。

    耶路希聽話地張開唇瓣,含住勺子。

    蒂維娜抽了下,沒抽動,反而把他帶過來了些。

    那雙眼眸就直勾勾盯著她,漆黑的瞳仁里是清晰的她的倒影。

    眉骨高聳,眼窩深邃,顯得那雙眼睛十分多情,被他這樣專注地看著時,會讓她有一種被珍愛的感覺。

    蒂維娜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

    室內(nèi)安靜得就像是在排演一出默劇,兩位主人公誰都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進行著喂與被喂的動作。

    蒂維娜微皺著眉,避開他過于直白的視線,低聲道:“你不會眨眼嗎?”

    耶路希這才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濃密的眼睫齊刷刷落下,又齊刷刷揚起,卷翹勾人,抬起的瞬間露出一雙水洗過似的晶亮眼眸。

    他誠實而直白地說:“不想眨眼,想多看看你。”

    蒂維娜放下空了的碗,被他的話鬧的耳垂上出現(xiàn)一絲薄紅。

    “我臉上有臟東西?”內(nèi)斂的圣騎士小姐繃著聲音問。

    耶路希定定地看了她幾秒,突然湊近,極快地吻了下她薄薄的眼皮。

    蜻蜓點水一樣,一觸即離,如同微風(fēng)拂過花瓣。

    蒂維娜眼皮猛地顫了下,看向他。

    耶路希無辜地看著她,突然又湊了上來。

    蒂維娜有了前車之鑒,立刻準備擋住他。

    但她舉起的手再次被握住手腕,一只更有力的大手圈著她手腕舉到了頭頂上,溫?zé)岬拇桨曩N合在敏感的眼瞼上。

    柔軟觸感從左眼眼瞼移到右眼眼瞼,然后蓋在面前的陰影才漸漸退去。

    耶路希低啞開口:“你眼下有烏青。”

    他又吻了吻面前人光潔的額頭,笑著說:“去休息吧,謝謝你照顧我。”

    蒂維娜被他一連串動作弄得有些懵,化出水鏡照了下眼睛,嚴肅地說:“我沒有黑眼圈。”

    耶路希笑了笑沒說話。

    蒂維娜心跳莫名有些快,她抿著唇,側(cè)過頭,長長銀發(fā)滑落臉側(cè),低聲說:“等你退燒了我再走。”

    耶路希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額頭上,明明臉上還帶著蒼白的病氣,聲音也有些中氣不足,額上的溫度卻恢復(fù)了正常。

    “我沒事了。”

    蒂維娜狐疑地看著他。

    “我體質(zhì)特殊,生病起來好的非常快。”耶路希吹牛不打草稿。

    事實上,除了主動展示給蒂維娜看的地方,他其他地方都還是高燒的燙熱。

    但他現(xiàn)在需要一個人獨處。

    還是大意了,最近加大消化那股黑暗能量源的進程,還頻繁動用光明之力讓他體內(nèi)兩股能量有些紊亂,沒能繼續(xù)維持住平衡,導(dǎo)致他萬年來第一次“發(fā)燒”——如果用人類的話來描述他現(xiàn)在這個癥狀的話。

    但他想要“退燒”,不是吃吃退燒藥就能好的,需要他自己調(diào)理平衡這兩股能量。

    所以耶路希現(xiàn)在需要獨處。

    而且他心中有種急迫感,他的直覺催促他盡快把這些黑暗本源力量消化完,不然可能會發(fā)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蒂維娜半信半疑,但是他的體溫確實沒有異常,挑不出錯。

    她只能說:“那我走了,你有事隨時喊我。”

    蒂維娜遞給耶路希一個圓潤的小魔法球,道:“捏碎它,我就會感知到。”

    耶路希從善如流地收下,笑著說:“好的。”

    他目送著蒂維娜離開房間,珍而重之地收好小魔法球,然后放空心神,盯著虛無一點發(fā)呆,眼中漸漸出現(xiàn)堅定神色。

    不能再拖了,要盡快把這件事辦完,他才能知道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不至于繼續(xù)被動下去。

    蒂維娜一覺醒來后,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不對。

    她翻身坐起,垂眸往下看,從胸前衣服里掏出一條白金鏈墜做成的項鏈,項鏈正中央是一顆金光璀璨的寶石。

    這顆寶石不知道是什么材質(zhì)做的,通體璀璨流光,是非常標準的球體,圓潤光滑,一絲瑕疵也無,觸感介于珍珠和果凍之間,不是很軟,但也不硬,不過也只是表面上不硬,實際上使勁捏也捏不動。

    這顆金色寶石體積不大,大概只有指甲蓋大小,內(nèi)部光華流轉(zhuǎn),盯久了仿佛連靈魂都要被吸進去,眼睛還會出現(xiàn)灼傷般的燒痛感。

    蒂維娜若有所覺地望向床頭柜,在上面發(fā)現(xiàn)一張紙條。

    “致親愛的蒂維娜:

    我有急事要暫離幾天,不用掛念,我的處境很平安。另外,相信當你看到這張便簽的時候,也已經(jīng)看到了那條項鏈,那條項鏈材質(zhì)特殊,能幫你擋任何攻擊,切勿摘下。

    我會早日回來。

    —— F.”

    筆跡鋒利雋灑,是斐切爾的字跡。

    蒂維娜掀開被子起身,來到他的房門前,發(fā)現(xiàn)里面床鋪疊得整整齊齊,里面的居住客已經(jīng)離開了。

    她指尖捏著紙條,心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就這么倉促地走了……連當面告別都沒有嗎?

    只留下一張意味不明的便簽。

    蒂維娜思緒有些放空,不由自主地拿起那顆金光閃閃的寶石,目光漫無焦距地看著它。

    她嘗試注入魔力,然而注入的魔力如泥牛入海,杳無蹤跡,這顆小小的寶石如同一個無底洞,吞噬著所有進來的能量源。

    蒂維娜幾番試探無果,便將它收了起來。

    邁步離開的時候,她看到自家庭院門口徘徊著一道人影,不斷走來走去,看上去很著急。

    她換了衣服去開門,驚訝地發(fā)現(xiàn)是格利特。

    他一看到蒂維娜,就像看到主心骨似的說:“你可算出來了!我在你家門口等了你七天,不但進不去,還一直看不到你,可急死我了! ”

    蒂維娜:“你不會敲門嗎?”

    格利特苦著臉說:“我一碰到你家的門就像是被凍住了一樣,別說敲門了,要不是我撤得快,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你家門口變成一座雕像了。 ”

    蒂維娜第一時間想到了耶路希。

    會是他布置的法陣嗎?

    她捕捉到格利特話里的另一個重點:七天。

    她皺著眉反問:“我七天都沒出來?”

    她連續(xù)睡了七天七夜?

    格利特嘆了口氣,道:“是啊,我都懷疑你不在家,你再不出來我就打算去波蘭恩城堡找你了。”

    “還好你出來得夠及時。”

    蒂維娜怕他追問自己為什么睡了七天,岔開話題道:“你看上去很著急,是出了什么事了么?”

    說到正事,格利特立刻忘了要問她的事,激動地說:“我查出來幕后黑手在哪里了!”

    蒂維娜一怔:“查出來了?”

    她整理思緒,強迫自己從耶路希不告而別的事里抽身,將注意力集中到正事上:“是誰?”

    格利特正色道:“一名黑暗圣魔導(dǎo)士。”

    無人能到達的高空之上。

    純白的神殿內(nèi),潔白無瑕的神座上端正地坐著一個身影。

    白金雙色交織構(gòu)成的神座奢華無比,通體瑩白,邊緣鑲著奇巧的金紋,勾勒出太陽、花草樹木、水、人的圖案,構(gòu)織出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畫面。

    神靜坐在耀陽圖紋的正中心。

    一身肅穆白袍的耶路希沉下心來,凝聚光明之力包裹住不斷掙扎的黑暗本源,牢牢桎梏著它,不容掙脫地擠壓著它、吸收著它。

    隨著吸收程度的加深,他的發(fā)色、瞳色也漸漸趨于純金。

    光明神殿之內(nèi)純白云霧瘋狂涌動,仿佛被看不見的狂風(fēng)兇猛地席卷著,不斷從一邊裹往另一邊,空曠的神殿內(nèi)發(fā)出嗚咽的卷云聲。

    然而不論云霧涌動得多么厲害,端坐主位的神明卻巋然不動。

    在黑暗本源將近吸收完畢時,神明抬起眼眸,露出平靜的雙眸——

    一金一灰,是異色的雙瞳。

    祂一只眼眸已經(jīng)恢復(fù)成了燦金色,另一只眼卻仿佛覆上了一層薄紗,帶著灰蒙蒙的霧感,遮住了燦爛的金。

    我繁漢三回來辣!

    下一章預(yù)計讓完全體的【4】登場,準備憋個大的~

    第37章

    蒂維娜屏息等在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枝丫上,靜靜地觀察著不遠處的一棟建筑。

    這是格利特查到的關(guān)于幕后黑手的消息。

    他說:“我問了教皇的意見,他沒有明確反對,是默認的意思,但國王卻一直在阻撓。我后來私下查的時候,王室那邊一直在插手。姐姐說,她不會幫我,不阻撓我就是她最后的退讓。蒂維娜,這里面的水比我想象的還深,你做好趟進去的準備了么?”

    他還說:“我懷疑這件事,波蘭恩家族也有參與,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蒂維娜眸光冷厲,握著劍柄的手骨節(jié)泛白,清瘦手背上浮起淺淡脈絡(luò)。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管怎樣,她一定要把這條罪惡交易鏈連根鏟除。

    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可以。

    蒂維娜耐心等了很久,但那棟建筑卻毫無動靜,沒有任何人出來,也沒有任何人進去,仿佛一座空房。

    從外表來看,它采用的是最常見的建筑材料,普通到挑不出彩的磚瓦,再常見不過的白棕配色,整棟建筑一點魔法波動都沒有,和普通的民居沒有任何區(qū)別。

    當格利特查到這里的時候,連他自己都覺得不敢相信。

    蒂維娜沉沉吐了口氣,輕盈地從樹上一躍而下,腳尖落地,腳后跟輕輕放下,整串動作沒有發(fā)生任何動靜,如同一片落下的輕飄飄樹葉,無聲無息。

    她做好時刻拔劍的準備,翻墻進去,沒有觸發(fā)任何禁制。

    蒂維娜覺得順利得過了頭。

    她警惕地靠近正中央的主屋,還沒有動作,主屋的門就先自己打開了,徐徐往兩邊展開,好似在歡迎她的到來。

    下一刻,屋內(nèi)響起一道不辨男女的聲音:“進來吧,這位''客人''。”

    既然對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她,蒂維娜索性不再掩飾自己,堂堂正正地走了進去,只是手時刻握緊了冰涼劍柄。

    沙發(fā)上坐著一個戴著黑色面具的男人,面具極其花哨,堆砌了許多圖案,一眼看去簡直讓人眼花繚亂,身上穿的黑袍倒是簡單素雅,沒什么裝飾。

    “請坐。”黑袍人說。

    蒂維娜站著沒動,眉目冷厲地看著他,在沒摸清對方的虛實之前,她沒有輕舉妄動。

    黑袍人笑了下,慢條斯理道:“從你剛踏進這座城開始,我就注意到你了,你不用這么緊張,如果我想對你做什么,你是活不到現(xiàn)在的。”

    他的語氣狂妄而自然,仿佛面前的不是一位魔武雙修且都精通的圣騎士長,而是隨手就能捏死的螞蟻。

    是什么給了他這樣的底氣?

    蒂維娜按兵不動,注視著他,忽然平靜開口:“那你應(yīng)該知道我是來做什么的。”

    “我當然知道。”黑袍人傲慢地說,“但我必須很遺憾地告訴你,你來找我是完全沒有用的,你想要守護的這個國家已經(jīng)爛透了。”

    祂不緊不慢地說:“你國家的國王,就是這場交易的最大中轉(zhuǎn)人,”祂惡劣地看著蒂維娜,語調(diào)散漫,“對了,你還不知道吧?他還是這片大陸規(guī)模最大的反叛軍——綠蘿同盟的發(fā)起者和組織者,真正的領(lǐng)導(dǎo)者。”

    黑暗神嗤笑一聲,嘲諷道:“妄想推翻神明,讓君權(quán)獨尊,不自量力地試圖和我達成交易,想弒&% ¥,還想讓我們兩敗俱傷,自己得到所有好處,也不想想自己有沒有這個資格。”

    “當然,除了這個愚蠢的國王,還有很多其他貪心的人類,比如……”祂一副思考的模樣,“好像還有什么蘭斯特家族的格溫,什么波蘭恩家族的溫斯特,什么王儲,太多了,記不清了。”

    黑暗神攤開雙手,笑容里含著滿滿當當、不加掩飾的惡意:“你看,這就是你所守護的人類。”

    “他們貪婪,永遠不知道滿足,也沒有對生命的敬重。如果你是為了這些來找我,不如先把這些人都殺了。”

    蒂維娜冷靜地道:“對于觸犯律法的人,會有律法制裁他們。任何人都無權(quán)越過律法濫殺無辜。”

    黑袍人再次笑了笑,漆黑的眼瞳直直地看先她,轉(zhuǎn)而提起另一個話題:“我還知道你是&%¥最寵愛的信徒。”

    蒂維娜被那雙眼眸注視的瞬間,產(chǎn)生了強烈眩暈感,但她心口的金色寶石突然出現(xiàn)冰涼能量,緩緩注入到她身體里,驅(qū)散了暈眩的不適感。

    蒂維娜回神后,回憶了下他剛剛說的話,發(fā)現(xiàn)無論自己怎么回想,都聽不清他說的那個人名。

    但聯(lián)想到“信徒”,蒂維娜就差不多知道了他在說誰。

    再一聯(lián)想到他之前的言論……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出現(xiàn)在蒂維娜腦海里。

    她沉聲問:“你是黑暗神?”

    黑袍人笑了笑,雙腿交疊,傲慢地說:“是。”

    蒂維娜打量了一下他,語氣里帶上幾絲嘲諷:“黑暗神的身體素質(zhì)看上去和人類一樣。”

    這種情況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黑暗神是神念降臨附身在黑暗信徒身上,但從黑暗神剛剛那么篤定地應(yīng)答后,蒂維娜覺得,這應(yīng)該不是正確答案。

    或者說,這是正確答案,但原因是黑暗神不用——更確切地說,不能用真身。

    如果她猜對了,就是第二種可能,那這就是對方的痛腳。

    激怒對方也沒關(guān)系,她看不得小人得志的猖狂模樣。

    黑暗神嗤笑一聲,語氣沉了下來:“牙尖嘴利。”

    祂從下至上地打量蒂維娜,語調(diào)不明地說:“你現(xiàn)在向我效忠,我可以留你一命,還可以破例讓你當我的神眷者。”

    他的聲音里有些不懷好意:“不會虧了你。”

    這可是耶路希那個家伙唯一的神眷者,在祂心里,只有神眷者才夠格被稱為信徒。

    搶死對頭唯一的信徒,能給黑暗神塞恩無與倫比的滿足感。

    蒂維娜冷冰冰地嘲諷他:“做夢更快。”

    她手腕靈活地一翻轉(zhuǎn),審判之劍就已經(jīng)出鞘。

    銀藍的劍身光華流轉(zhuǎn),晶瑩剔透,劍尖寒芒鋒銳,如吐著毒信的蛇。

    鋒利劍尖直指黑暗神。

    這是不愿意再繼續(xù)和祂談下去了。

    黑暗神臉色沉下去,陰沉沉道:“即使我不是真身在這里,你和我打也依舊沒有勝算。就算有神賜之劍,你的勝率也低到幾乎為零。”

    蒂維娜反倒笑了,金色瞳孔里仿佛有金焰在燃燒,緩緩道:“你也說了是幾乎。”

    她想起被天堂氣泡酒殘害的那些人,心中的憤怒之火險些要壓制不住。

    蒂維娜盯著黑暗神,一字一句道:“你為了一己私欲殘害那無辜的兩千三百六十四萬條人命的時候,難道不會不安嗎!”

    她不知道黑暗神為什么要這么樣做,但她知道所有的惡必須付出代價。

    黑暗神輕蔑而不屑地道:“不過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螻蟻,殺了就殺了,能為我提供價值是她們的榮幸。”

    祂話音剛落,就有一道凌厲破風(fēng)聲從祂身后傳來!

    黑暗神以常人完全達不到的速度往旁邊移了一段距離,語氣完全冷了下來:“你這是在找死。”

    一簇金紅的火焰突兀出現(xiàn)在祂眼中。

    蒂維娜渾身都包裹在金紅色火焰中,焰苗舔.舐著她的頭發(fā),卻沒有對她造成任何傷害,旺盛的火焰仿佛只是助興的煙火。

    她的銀白長發(fā)被火焰灼燒得無風(fēng)自動,浴火執(zhí)劍朝著黑暗神劈斬而來的時候,整個人比審判之劍更像一柄出鞘的、鋒利至極的騎士之劍。

    黑暗神終于正色起來,眼中露出詫異:“你燃燒自己的靈魂獻祭給&%¥,以此獲得祂的力量?”

    真是瘋了!黑暗神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類連靈魂都不要,只為了能把祂斬殺的。

    等靈魂燃燒完,她也會徹底從世上消失,即使是光明神都救不回來!

    蒂維娜眸光堅定,金瞳鎖定著黑暗神的身影,周圍一切事物仿佛都變緩了,連祂的行動軌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忽略快要爆炸的身體痛苦,這確實是龐大、精純到不可思議的力量,難怪黑暗神對她先前的攻擊不以為意。

    與神明的力量比起來,人類的力量的確過于弱小了。蒂維娜冷靜地想到。

    但人類作為有智慧的生物,有著神明所沒有的一樣珍貴東西——

    那就是【信仰】。

    騎士守則說的是:忠于神明,不畏苦暗。

    但如果神明殘暴、嗜殺、完全不把人命當一回事呢?這樣的神明,不但沒有忠心的必要,還不應(yīng)該存在于這個世上。

    紅到刺目的審判之劍劍身狠狠斬在黑暗神肩頸之上,銳利劍身帶著一股瘋狂的狠勁壓入了黑暗神的皮肉之中!

    絲絲縷縷的黑色血液從傷口涌出,卻不能讓劍身沾染上絲毫污穢。

    黑暗神盯著離祂只有咫尺之遙的女騎士,在被審判之劍刺入皮.肉的瞬間,看著她堅定的、一往無前的眸光,聽到了她的心音——

    【騎士既為正義而生】

    【騎士該為正義而死】

    只有堅守信念、堅持正義的騎士,才是真正的騎士。

    這才應(yīng)該是真正的騎士守則。

    千年前,第一位騎士因保護子民而被封為【騎士】,這是這個稱號的由來。

    那在千年后,【騎士】也應(yīng)繼續(xù)保護民眾,為了心中信念、心中正義而死。

    蒂維娜周身的靈魂之焰猛地拔高寸許,燃燒得更加旺盛,在火光中,她英氣艷麗的面容多了看不清的神色。

    身體里的光明之力涌動得更加迅猛,沖刷著體內(nèi)大大小小的血管,在這樣強力的沖擊下,蒂維娜身體里的經(jīng)脈血管寸寸爆裂,身體內(nèi)的情況糟糕到慘不忍睹,沒有立刻死去全靠光明之力的存續(xù)。

    畢竟她是光明神的神眷者,對光明之力具有極高親和度。

    蒂維娜就像感受不到身體里的巨大痛苦一樣,面無表情地盯著黑暗神,手背青筋暴起,額上、頸上也爆起清晰分明的青色脈絡(luò)。

    她用盡全身力氣,死死咬著牙,讓審判之劍的劍尖繼續(xù)往下推進。

    蘊含了神明之力的審判之劍天然就能對神明造成傷害。

    黑暗神肩頸處的皮肉寸寸綻裂,鋒利的劍尖已經(jīng)劃開了肩骨。

    祂的神色終于出現(xiàn)大的波動,伸手握住烙鐵般通紅的劍身,不顧手掌被切割的痛,也不管滴落的血,看著蒂維娜冷靜的、毫無波動的面容,厲聲道: “瘋子!竟敢以人類之資弒神!”

    蒂維娜眸光凌厲,用盡最后的力氣狠狠揮臂,審判之劍狠狠劃過黑暗神的脖頸!

    在審判之劍折斷的剎那,一顆頭顱滾落在地。

    蒂維娜知道,這種程度不足以徹底殺死黑暗神,但她可以肯定,自己對祂造成了重創(chuàng)。

    雖然在此之前,黑暗神就已經(jīng)是重創(chuàng)狀態(tài)了,但她這一擊,給祂造成了更深重的打擊。

    只要再有一擊,祂絕對會灰飛煙滅,無論怎樣都不可能再作祟了,凱蘭德帝國……甚至于這個博爾特大陸,都能重歸和平。

    但……

    蒂維娜垂眸看了眼自己周身的火焰。

    在剛剛那一斬之后,她身上的金紅火焰勢頭驟減,現(xiàn)在只零落地?zé)?br />
    就連身體都開始變得半透明了。

    沒辦法再復(fù)制剛剛的攻勢了。蒂維娜遺憾地想。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一道漆黑如墨的黑芒憑空出現(xiàn),筆直地朝著蒂維娜心臟處射去!

    這道黑芒速度快到肉眼已經(jīng)無法捕捉,根本沒有給蒂維娜任何的反應(yīng)時間。

    這是祂的臨死反撲。

    但在黑芒剛接觸到蒂維娜身上的甲胄時,她的心口處突然爆發(fā)出一道璀璨奪目的刺眼金光,不但輕易消弭了這道攻擊,甚至還反過來蘊補蒂維娜,往她體內(nèi)注入柔和的光明治愈之力。

    蒂維娜愣了極短的一瞬,拿出光源——是那顆耶路希送給她的寶石。

    在她的掌心中,它安靜溫順得就像一個普通的、不起眼的玩具。

    但就是這個“玩具”,剛剛抵擋了黑暗神勢在必得的一擊。

    蒂維娜心念電轉(zhuǎn)間就做出新的決定,不顧自身已經(jīng)到極限的負荷,強行吸收這個寶石里的力量,因為審判之劍已經(jīng)折斷,她選擇生抽肋骨,當場煉化肋骨作為新的武器。

    由于新武器出自她的身體,與她本同為一體,默契度出乎意料得高,很快,肋骨尖就已經(jīng)積蓄了能一擊必殺的能量。

    黑暗神不可置信地說:“不可能!”

    “祂怎么可能會把【光之瞳】給你!這是祂最本源的力量!”

    蒂維娜五感失了大半,聽不到、看不見,完全憑借著觸感與直覺,對著虛空劃出一道金色寒光!

    這一連串的攻擊與反殺,雖然已經(jīng)過了好幾招,但實際上,只過去了短短一瞬。

    在確定攻擊命中黑暗神的剎那,她驟然松了力,手中肋骨劍泯然化為飛灰,她單膝跪在地上,全靠只剩半截的審判之劍撐著才不至于栽倒。

    她閉上雙眼,五感盡失,兩行血淚順著眼眶蜿蜒留下,唇角也溢出血線。

    她失去意識,但即使是在無意識狀態(tài)下,手掌仍然緊緊握著審判之劍,哪怕它現(xiàn)在只是一塊廢鐵。

    在她身體即將接觸地面的剎那,屋內(nèi)憑空出現(xiàn)一道修長人影。

    人影穩(wěn)穩(wěn)地接住她,抱進了自己寬闊的懷里。

    屋內(nèi)還回蕩著黑暗神徹底消散前不甘的聲音:“憑什么!”

    “只不過是一個信徒,耶路希怎么會把最珍貴的【光之瞳】給她?!”

    話音還在回蕩,黑暗神就已經(jīng)徹底消失了。

    死的透透徹徹,再也沒有復(fù)活休養(yǎng)的可能。

    光明神單膝跪地,抱徹底陷入昏迷的女騎士,近乎虔誠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個輕柔到極致的吻,低聲喃喃:“抱歉,我來晚了。”

    大量的光明之力注入到女騎士體內(nèi),磅礴的生命力隨著一同注入到她身體里,無形的生命鏈接在兩人間締連,穩(wěn)住了她糟糕至極的身體狀況。

    有了光明神的生命共享,女騎士飛速流逝的生命力終于不再呈現(xiàn)枯竭之態(tài)。

    穩(wěn)住她的生命體征后,光明神終于抬頭,明明視線在溫柔地看懷里的人,對著虛空說話的聲線卻極沉,蘊含著滔天憤怒。

    “不是信徒。”

    “她是我的愛人。”

    耶路希察覺到蒂維娜借用祂的力量后,便第一時間想定位她的位置,立刻趕過去,但大量的黑暗之力干擾了祂的判斷,加上強行吸收黑暗神格剩余所有的力量讓祂體內(nèi)力量有些紊亂,讓祂耽擱了幾秒沒能立刻趕到。

    僅僅只是幾秒,留給祂的就是千瘡百孔的愛人。

    體內(nèi)情況糟糕到連祂也覺得棘手,到處都是創(chuàng)口,無從下手,每一處都緊急到完全無法拖延。

    于是耶路希直接采用了自損式治療——在穩(wěn)住對方的基本生命體征后,祂把蒂維娜身上的傷全部轉(zhuǎn)移到自己身上了。

    反正神軀強大,抗造。耶路希如是想。

    至于轉(zhuǎn)移傷口帶來的巨大痛苦……祂沒當一回事,忍忍的事而已。

    能完好無損地救回她,付出什么代價都可以。

    不過雖然身體上的傷治愈了,但精神上的疲憊是無法消除的,靈魂損耗也不是輕易就能恢復(fù)的。

    雖然耶路希順便把自己的靈魂和她綁定了,但想要完全恢復(fù)還是需要漫長時間。

    祂俯身,輕輕在睡著的女騎士額上落下一個珍重的吻。

    “蒂維娜,你做的非常好,我以你為豪。”

    蒂維娜沉睡著,對此一無所知。

    耶路希閉了閉眼,祂眼睛的不適感還沒有消退,身體上的傷也需要時間愈合,還有一些事情急需祂去處理。

    塞恩,祂可真有本事,死到臨頭還能陰祂一把。

    耶路希眸光沉沉,要不是蒂維娜提前弄死了祂,祂甚至想把塞恩僅存的一點神魂反復(fù)折磨到潰散。

    祂當初留了一點神魂,悄悄藏在自己最忠誠的信徒身體里,然后借著這個信徒之手,大肆收斂純潔靈魂。

    頂級天堂氣泡酒需要三千三百個嬰兒的靈魂來填補,卻只能增加五十年壽命——它之所以能受追捧,就是因為它能提高人的生命上限。

    但天堂氣泡酒之所以能提高人的生命上限,是因為它通過特殊法陣,把被煉制的人的靈魂所擁有的的壽命轉(zhuǎn)移給了喝酒的人。

    那么問題來了,多出來的那些壽命和靈魂去哪兒了?

    答案很簡單:被黑暗神塞恩拿去了。

    祂借著延長壽命這個噱頭,收斂了一大批愿意主動為祂辦事的人,吸收了許許多多純凈靈魂,為祂的休養(yǎng)生息和復(fù)活做準備。

    祂是在和耶路希賭時間。

    如果耶路希完全吸收了黑暗神格的力量,那祂很輕易就能察覺到塞恩偷偷摸摸的小動作。但如果黑暗神在耶路希之前吸收了足夠的純凈靈魂……那祂又可以和光明神一較高下了。

    祂的算盤打得很響,計劃雖然賭的成分很大,但也很周密,因為祂料準了光明神不會有閑心管人類這些事。

    這個周密的計劃唯一的變數(shù)就是中途殺出的蒂維娜。

    祂沒能想到真的能有人類成功弒神。

    耶路希撫摸著蒂維娜精致的眉眼,神識探入她腦海中——他們已經(jīng)締結(jié)靈魂契約,身心都是互通的,做這個動作簡直如魚得水,沒有絲毫阻礙。

    祂輕聲問:【你想救回那些被吞噬的人嗎? 】

    如果那些靈魂還沒有被吸收殆盡,那祂是可以救出那些人的。

    損毀得不是很厲害的也能盡量修復(fù)一下,當然,這次祂不可能再以自己的靈魂作為補料了。

    蒂維娜朦朧中聽到了這句問題,掙扎著回應(yīng):【想。 】

    無辜的人不該慘死,這不是他們的命運。

    耶路希回應(yīng)她:【好。 】

    神明理當滿足祂唯一眷者的請求,更遑論這位還是祂的愛人。

    蒂維娜的靈識感覺到了溫融融的熱意,不自覺地往暖熱源頭靠過去。

    耶路希剛想收回神識,就察覺到自己的神識被抱住了。

    一團虛擬小人影手腳張開,牢牢抱住了祂的神識虛影,纏的極緊。

    耶路希笑著嘆了口氣,輕聲說:“怎么抱得這樣緊……還愛亂動,沒人告訴過你……啊,這確實沒有人能告訴你。”

    他眉眼柔和地看著那團小人影,神識虛影化出人形,也抱住了她,同時現(xiàn)實里的有力手臂也攬住了她,因為距離夠近,祂甚至能感受到她平緩跳動的心臟。

    砰、砰、砰。

    聲聲不息,聲聲不止,如小錘砸在心鼓上,一下又一下。

    “那我現(xiàn)在告訴你,對于一個神來說,最敏感的地方,就是祂的神識。”

    光明神冕下怎么也不會想到,有一天,僅僅只是被抱了一下神識,祂就直接被撩得動情了。

    情.欲如九萬里火海,蔓延無際,愈燒越旺。

    神識虛影抱緊了光團虛影,用力嵌進懷里。

    本來想日個萬的……但三次元發(fā)生了一些事情,沒憋出來orz

    明天繼續(xù)日叭~

    接下來應(yīng)該會有一些喜聞樂見的各種掉馬和各種green哈哈哈

    第38章

    神識小人抱著光團小人滾在云霧般的識海中。

    耶路希眼尾浮上一層紅暈,閉上眼睛,長長眼睫在眼瞼處投下一片密密陰影。

    他低下頭,吻住近在咫尺的兩瓣紅唇。

    舌尖撬開唇瓣,靈活地探進去,勾著對方與自己一同共舞,溫柔而強硬,沒有步步緊逼,卻不容她退縮。

    按在纖.瘦.腰.身上的手掌不自覺用力,修.長手指緊按在柔.滑布料上,按出五條凹痕,白皙手背上青.筋.爆出,根根分明。

    神識虛影把光團小人壓在云霧之上。

    耶路希低低喘.息一聲,克制地閉了閉眼,另只手手指輕微動了動,周圍空氣便突然靜止。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賣花的少女剛把花束遞過去,手臂和身體就驟然僵直,臉上的笑容也定格住了;

    王宮議事廳內(nèi),國王正一臉焦躁地對著面前大臣怒吼,就定格在了嘴巴張開的滑稽模樣;

    光明神殿之內(nèi),懺悔室里的人們還在祈禱懺悔,就保持跪著的姿勢不動了;

    民居內(nèi)……

    整片博爾特大陸的時間都靜止了,連剛剛才爆發(fā)過一場大戰(zhàn)的地方也被滯留了時間。

    數(shù)千萬亡靈的時間也隨之停滯。

    神識小人隨手揪了一團云霧揉成團,當成“枕頭”墊在了光團小人腰下,讓光團小人的腰背彎出了一個曼.妙的弧度。

    祂吻了吻光團小人的眉心,順著往下移,從挺直的鼻梁滑到挺翹的鼻尖,從挺翹的鼻尖滑到潤澤的唇瓣,從潤澤的唇瓣滑到尖俏的下頜,再往下,便是修長如天鵝頸般的脖頸。

    祂的動作帶著初次摸.索的青.澀,力道卻強.勁,狂風(fēng)席卷過般留下一枚又一枚深色.痕跡。

    光團寶藏被打開,神識虛影低下頭,埋首吮.吸,汲取著香甜果汁。

    光團一直在顫。

    但神識卻怎么也要不夠。

    在識海中交纏,跨越了靈與肉,是靈魂之間的共鳴與糾纏,是最敏.感的纏綿,每一下觸碰都帶著過電般的刺激,每一次交纏都如同在血管中注入多巴胺和腎上腺素,快.感瘋狂在四肢百骸中沖刷。

    欲無止盡。

    等耶路希終于勉強吃夠的時候,光團已經(jīng)軟到?jīng)]什么力氣了,只軟軟地掛在神識虛影的身上。

    耶路希吻了吻蒂維娜額上的薄汗,輕聲哄道:“好好睡一覺吧,剩下的事我替你解決。”

    蒂維娜深深地沉睡著,手臂無意識地垂落,露出的肌膚白到晃眼,讓耶路希忍不住又在上面印下幾枚吻痕。

    耶路希把她平穩(wěn)地放回床上,替她捻好被角。

    臨走時,祂想抽出神識虛影,但剛一動,光團小人就抱緊了祂,讓祂很難出去。

    耶路希微微蹙眉,想了想,祂果斷將自己的神識虛影分成兩份,留了一半的神識給蒂維娜抱著。

    反正只是收拾爛攤子而已,一半靈魂足夠了。

    至于分裂靈魂的痛苦……沒關(guān)系,沒有什么痛苦是祂受不住的。

    耶路希剛想離開,想到什么似的,停了下來,看著天藍色甲胄空蕩蕩的腰間,略一思索,手指掐入皮肉之間,緩慢地從靠近心臟的地方抽出了一根泛著瑩潤白光的肋骨。

    這是祂的第二根肋骨。

    聽人類說,對于人類來說,最靠近心臟的是第二根肋骨,如果把它送給珍重的人,就意味著告訴對方——【你是我的愛人】。

    對于神來說,第二根肋骨也是最重要的骨之一。

    狹長的肋骨被柔和的金光烘烤著,被純正的光明之力緩慢塑形,漸漸凝聚成一柄長劍的模樣。

    這次是剔透的銀白色,和蒂維娜的發(fā)色極為相配。

    耶路希吻了吻她的手背,輕聲呢喃:“你也是我的第二根肋骨。”

    你是我唯一的愛人,我把我最珍貴的都給你了。

    祂將肋骨塑成的長劍放在了她的枕邊,是很顯眼的位置。

    嶄新的騎士長劍用一個白金色的劍鞘包裹著,不會傷到她。

    耶路希離開之前,再次珍重地吻了吻她的眉心,低聲道:“等我回來。”

    祂離開家,神色平靜淡漠,在跨出家門的那一刻,靜止的時間重新恢復(fù)流動。

    耶路希手指動了動,便有一層金光璀璨的魔法護罩從公寓外浮現(xiàn)出來,完完全全地把蒂維娜護住。

    神親手締造的魔法護罩,獨一無二,是傳說中才有的永不碎裂的護罩。

    祂這才放心離開。

    蒂維娜醒來時,還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夢。

    她明明記得自己蹲點天堂氣泡酒的幕后黑手,還和對方大戰(zhàn)一場,受了極為嚴重的傷。

    那些傷都是致命傷,按理來說,她現(xiàn)在就算是活著的狀態(tài),也不該還能這么活蹦亂跳。

    蒂維娜沉心靜氣感受了下自己體內(nèi)的狀況,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體內(nèi)的魔力儲備甚至比之前翻了數(shù)十倍,仿佛睡了個覺還打通了她的經(jīng)脈,讓她在睡夢中晉級為了圣魔導(dǎo)士。

    身體上毫無酸痛感,精神上……唔,有點微妙,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而且她記得自己……

    打住,不能再想了,蒂維娜嚴厲地在心里警告自己,你肯定是做春.夢了。

    她揉了揉臉,呼了口氣,想要驅(qū)散腦子里殘留的那些旖.旎.印.象,臉上的熱度卻怎么也消不下去。

    ——因為她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

    她的識海里,突然多出了一團金燦燦的大貓光影,而她的精神體小人,正死死抱著大貓不放手。

    ……有點丟人。

    蒂維娜冷靜地松開手,大貓卻仿佛不滿意被冷落似的,“喵”了一聲,主動用尾巴卷住了她的手腕。

    蒂維娜若有所覺地往床邊看去,在床邊看到了和識海內(nèi)大貓一模一樣的毛團,一身雪白到毫無瑕疵的皮毛,一金一灰的雙瞳,看起來貴氣極了。

    “喵。”大貓朝她叫了一聲。

    蒂維娜動作一頓,詭異地發(fā)現(xiàn)自己聽懂了它的話:抱我。

    見她不動,大貓定定地看著她,抬起了一只爪子。

    蒂維娜哭笑不得地握住它的爪子,把它抱上了床。

    她再去自己識海內(nèi)看的時候,發(fā)現(xiàn)識海內(nèi)的那只大貓已經(jīng)不見了。

    這是精神體具象化?

    那這個精神體的主人該強到什么程度? !

    據(jù)她所知,大陸目前精神力最強的人魚王都做不到精神力具象化。

    能做到這種程度的……蒂維娜眸色漸漸幽深。

    她再次看向床邊。

    那里擺放著一把無法忽視的長劍。

    沒有花里胡哨的圖案花紋,是最簡樸的樣式,卻有著最鋒銳的攻擊力。

    這把劍比光明神曾經(jīng)贈予她的那把劍看上去還要好得多,觸感瑩潤,如一塊被打磨完畢的稀世玉石,每一個地方都泛著光亮的色澤。

    蒂維娜找了號稱世上最硬的金屬——鉆金,長劍只是輕輕一劃,鉆金便碎成了齏粉。

    這把長劍的攻擊力未免太過可怕,蒂維娜有些心悸。

    如果之前對戰(zhàn)黑暗神時,她用的是這把劍,勝率將會顯著提高。

    她翻轉(zhuǎn)了一下劍身,在劍柄處看到了一行花體英文——To:Davena· Polanern。

    是送給她的。

    不知道是誰放在這兒的。蒂維娜心不在焉地一下又一下順著輕撫大貓,看著它雪白的皮毛,輕聲說:“是你的主人留在這里的嗎?”

    大貓喵了一聲。

    蒂維娜聽到它說:是我送的。

    蒂維娜失笑,沒把它的話放在心上,只是心想這只貓真有靈性。

    她一手擼貓,一手撫摸長劍,思緒漸漸放空。

    但到底心里壓著事情,盡管大貓的毛發(fā)光滑柔順,但她心中有事,很快就放下大貓,換好衣服,猶豫了下,還是帶上了那把嶄新的長劍,準備出門。

    她需要確認一下該處理的是不是真的處理完了。

    ——以及自己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蒂維娜剛出家門,就看到了蹲在家門口的格利特,他靠著一棵大樹,眼瞼青黑,看上去像是很多天都沒睡好,實在撐不住才暫時小憩一會兒。

    蒂維娜推門的動靜驚醒了他,他瞬間睜開了眼,一雙銀白的瞳孔直勾勾看向了她。

    見到是熟悉的面孔,格利特肉眼可見地露出了放松神色,他仔仔細細地打量了蒂維娜,還探了探她的情況,確認她沒事后,他沉沉吐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道:“我還以為你出什么意外了,沒事就好。”

    蒂維娜敏銳地從他的話里感知到了什么,一針見血地問:“在我不見的這段時間,發(fā)生了什么?”

    格利特對著門揚了揚下巴,嘆了口氣,道:“說來話長,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蒂維娜家的會客室。

    格利特坐在沙發(fā)上,喝了口提神醒腦的茶,斟酌著道:“幕后黑手是不是你殺的?”

    蒂維娜坦誠地應(yīng)了:“嗯。”

    得到答案后,格利特苦笑道:“你殺了那個黑暗圣魔導(dǎo)士后,就直接回來,沒有關(guān)注后續(xù)了吧。”

    蒂維娜心道:那可不是黑暗系圣魔導(dǎo)士,那是黑暗神本尊。她差一點點就被對方反殺了。

    但她表面上依舊平靜:“嗯,怎么了?”

    格利特道:“他死后,國王就正式和光明神殿撕破臉了,他說你在沒有得到命令的情況下擅自行動,造成了嚴重后果,說要對你進行嚴重懲處。但教皇不同意,說你是有了他的命令才去行動的。”

    他嘆了口氣,說:“但關(guān)鍵是,只有有了教皇和國王兩個人一致的命令你才能行動,所以你這次的行為從法規(guī)上來說,確實是不合乎規(guī)定的。”

    蒂維娜替他說出了沒說完的話:“所以國王以這件事為導(dǎo)火索,正式對光明神殿開刀了,想強硬地拆除光明神殿,是嗎。”

    格利特說:“你還是那么料事如神。”

    他看起來比之前滄桑很多,眉宇間都是掩飾不了的疲憊,低聲道:“現(xiàn)在圣騎士軍團和騎士軍團呈現(xiàn)對峙局面,這兩方是凱蘭德帝國的最強戰(zhàn)力,一旦內(nèi)訌,便宜的就是外部勢力,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很多人在虎視眈眈地盯著凱蘭德帝國這塊大肥肉了,所以教皇和國王現(xiàn)在都沒有輕舉妄動。”

    蒂維娜再次接話:“在沒有辦法妄動的情況下,他們把焦點聚集在了我身上,在到處找我,對嗎。”

    格利特揉了揉后腦勺,道:“是也不是。國王想拿你開刀,殺雞儆猴,但教皇不同意,所以國王一直在找你,教皇則是一直在阻撓他。哦對了,你的房子也很古怪。”

    蒂維娜發(fā)出疑惑的單音:“嗯?”

    格利特嚴肅地說:“你的房子有古怪。我十分確定自己來到了你的家門口,但是我看不見你家的房子,這里表面上看過去完全就是一片平地,即使走過去都不會撞到墻。”

    “我在你家門口逗留了很久,我敢肯定地說,在你出來之前,這棟房子都是隱形的。”

    蒂維娜第一時間想到的是空間折疊魔法,可以把一定范圍內(nèi)的物體折疊到另一個空間,使它看上去不存在,無法被任何手段攻擊到,是已知的最強防御魔法,堪稱“絕對防御”。

    是你在保護我嗎?蒂維娜看向乖巧蹲在她身邊的大貓。

    她出門的時候大貓也跟著她,寸步不離,然而格利特卻看不見它,有幾次目光明明都落在大貓所在方位了,硬是像看不見一樣把視線移開了。

    蒂維娜心里想著事情,隨意解釋道:“是一種防御魔法,不用太在意。”

    格利特驚訝地說:“你的魔法造詣竟然進步的這樣快。”

    這可是只有圣魔導(dǎo)士才能施展出來的禁術(shù)級魔法。

    蒂維娜淡淡道:“巧合而已。”

    確實挺巧合的,一覺醒來,她就從大魔導(dǎo)士變成了圣魔導(dǎo)士,直接跨越了一個大階級。

    格利特心里也壓著事,因此沒在這件事上多糾結(jié),轉(zhuǎn)而提起另一個話題:“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王室那邊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蒂維娜冷靜道:“王室動不了我。”

    不論從實力來說,還是從地位上來說,她都是一塊當之無愧的最難啃“硬骨頭”。

    格利特焦急道:“國王一直在給教皇施壓,要他撤了你的圣騎士長之位,還逼迫波蘭恩家族把你的名字從族譜里劃掉。”

    蒂維娜抬眸看向他:“然后呢?”

    格利特說:“你知道的,教皇是個不能容忍別人威脅他的臭脾氣,根本沒理國王。至于波蘭恩家族……嗯,你放心,鉑金大公也沒有按照國王的命令辦。”

    “哈哈,一個兩個都不把國王當回事,國王要氣瘋了!”

    波蘭恩家族。

    “大哥!你等等我!”一名年輕的身著騎士甲胄的男孩快步小跑著,追上了前面的男人。

    男人穿著白金色的正裝,看上去像是剛剛才從王宮出來,并且遇到了不太美妙的事情,眼角眉梢沒有一點笑意,英俊的臉龐一直板著,薄唇緊抿,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樣子。

    男孩沒在意男人的冷漠態(tài)度,自顧自開口:“大哥,我不理解你為什么要違抗國王陛下的命令!她……她早就脫離家族了,為什么不能把她的名字從族譜上除掉?這樣對整個波蘭恩家族都有好處,波蘭恩家族在王室的地位會更進一步上升!”

    男人猛地停住腳步,把男孩拽進了一邊的房間,重重摔上了門。

    他點亮了室內(nèi)的煤油燈,昏暗的光照亮了房間。

    這里湊巧是一間審問室。

    男孩被男人面無表情的臉嚇的悄悄后退幾步。

    男人冷聲道:“溫切爾,你已經(jīng)十九歲了,我以為,你應(yīng)該懂事了。”

    男孩——也就是溫切爾,波蘭恩家族直系后裔最小的男性騎士,壯著膽子道:“我怎么就不懂事了?我說的難道不對嗎?”

    他說著說著氣就上來了:“要不是她,父親也不會那么早就離開我們!”

    就是蒂維娜氣死了父親!溫切爾恨恨地想。

    現(xiàn)任鉑金大公溫格冷漠地看著他,好像從來不認識這個最小的弟弟似的,沉聲問:“你一直都是這么以為的?”

    溫切爾梗著脖子問:“難道不是嗎?”

    溫格低沉的聲音里含上怒火:“是誰給你灌輸這樣的錯誤消息?父親當初陣亡,是被信任的戰(zhàn)友背刺,沒能救回來,和蒂維娜毫無關(guān)系。”

    溫切爾不服氣地說:“是她氣到了父親,父親才會一意孤行上戰(zhàn)場的!”

    溫格強行壓制怒火,努力忍住想暴打這個臭弟弟的欲.望,沉聲道:“我再說一次,父親上戰(zhàn)場和蒂維娜無關(guān),他本來就要上戰(zhàn)場,這是他的任務(wù),也是他堅守的榮耀,就算沒有蒂維娜,他也會去,任何人都無法更改父親已經(jīng)做出的決定。”

    他將當初的事情復(fù)述了一遍,同時心里有些懊惱,后悔沒有多關(guān)注這個弟弟。

    當初到了后來,父親和蒂維娜的關(guān)系確實不是很融洽,蒂維娜不是完全由父親教導(dǎo)長大的,不知道是誰灌輸給了她一些別的理念,讓她和父親有了理念上的較大差異,兩個人因此吵過不少次架,發(fā)生過多次不愉快。

    這一幕幕都被尚且年幼的溫切爾看在眼里。

    他是完全由上一任鉑金大公教養(yǎng)長大的,對自己的父親極為信賴,因此覺得如果發(fā)生不愉快,那一定是蒂維娜的錯。

    長年累月之下,他的觀念有了一定畸形的扭曲,但當時家里其他人都各有各的事要忙,沒人注意到。

    等注意到的時候,已經(jīng)遲了。

    那時候蒂維娜決定要加入圣騎士團,父親對此不持贊同意見,兩人之間再次有了分歧。

    不久后,蒂維娜就進入了光明神殿,而上一任鉑金大公則是上了戰(zhàn)場,接著發(fā)生意外,尸骨無存。

    他們的母親瑪格麗婭夫人和上一任鉑金大公伉儷情深,感情深厚,得知這個消息后悲痛欲絕,花了漫長的時間才慢慢走出來。

    為了照顧母親的情緒,大家都默契地不提父親的死亡,沒想到加深了溫切爾的錯誤觀念,讓他對蒂維娜的誤解越來越深。

    偏偏蒂維娜不善言辭,也不太擅長洞察人心,加上工作忙,回來的次數(shù)很少,后來因為一些事情脫離家族后,就更少回來了。

    溫切爾對她的不滿也與日俱增。

    溫格嚴厲地說:“她當初脫離家族是因為當時的波蘭恩家族身為兩大貴族之一,樹大招風(fēng),早就被王室盯上了,王室千方百計地想要找個理由整改家族。蒂維娜主動脫離家族,一方面削減了家族勢力,一方面把王室的注意力分散很多,相當于是在幫家族分擔(dān)壓力。體諒你年紀小,我們就沒和你說,沒想到你竟然是這么認為的! ”

    溫切爾吶吶道:“可她見到你也很冷淡……”

    溫格恨鐵不成鋼道看著他:“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戲做全套''?你真的不知道城堡里有王室的眼線?”

    溫切爾震驚地看著他:“我不知道。”

    溫格被這個蠢弟弟氣到無話可說。

    他揉了揉太陽穴,沉聲道:“總之,那都是裝出來的,我和蒂維娜時不時就會見面,互相傳遞消息,當然,這是瞞著王室的,你給我注意點,不要說漏嘴了。”

    溫切爾茫然地道:“那既然要偷偷進行,為什么這次要大張旗鼓地反抗王室呢?”

    溫格冷靜道:“因為這是沒辦法的辦法,王室已經(jīng)徹底和光明神殿撕破臉了,波蘭恩家族身處旋渦中心,無論怎么辦都沒辦法從這攤渾水里完好無損地抽身。”

    他頓了頓,繼續(xù)說:“而且最重要的是,蒂維娜現(xiàn)在失蹤,我沒有辦法確保她的生命安全,如果在這個時候昭告全大陸,波蘭恩家族徹底放棄她,那她絕對兇多吉少。”

    “波蘭恩家族絕不會放棄任何一名正直的騎士成員。”

    溫格鷹隼般銳利的眼眸直直地注視著溫切爾,冷聲道:“無論是父親,還是我,都不會允許家族里有人殘害手足,溫切爾,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

    溫切爾被這樣的視線盯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慌亂地點頭:“我明白了,大哥。”

    溫格的臉色仍然不好看:“這幾天你就待在房間,哪兒也不要去,等事情平息了再出來。”

    他已經(jīng)夠焦頭爛額了,萬一這個蠢弟弟給王室送菜,他未必能顧得過來。

    溫切爾失落地低下頭,他知道自己不聰明,雖然知道大哥這是在為整個家族考慮,但還是有些難過。

    他低聲道:“好的大哥……我不會亂跑的。”

    今天大哥說的事情太多了……他需要時間消化。

    格利特走了后,蒂維娜休整了幾天,沒有通知任何人,也沒有回光明神殿或是波蘭恩家族的城堡,而是一個人去了當初大戰(zhàn)的地方。

    她記得那個地方好像還有一個地下室。

    蒂維娜仗著實力強勁,悄無聲息地突破了層層封鎖,順利地來到這棟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小屋的地下室。

    從外面來看,小屋一切正常。

    但當?shù)倬S娜踏進這個地下室的一瞬間,她就敏銳地察覺到,這里有一個隱藏氣息的魔法陣,而且布陣者魔法造詣極高,非圣魔導(dǎo)士不能察覺。

    就算察覺了,也沒法破掉。

    一定又是黑暗神的手筆,只有祂才有這個閑心和實力。

    蒂維娜面色肅然,手掌握緊了劍柄,猛地推開了門!

    屋內(nèi),十個身穿黑斗篷的黑魔法師們團團圍在一起,對著正中央的一個召喚法陣喃喃自語,似乎是在念誦不知名咒語。

    他們每個人都割腕放血,一看這血祭的邪惡架勢,蒂維娜就猜到他們是打算召喚黑暗神。

    這十個人,每個人都有大魔導(dǎo)士及以上的實力,確實夠格召喚神明降臨了。

    要不是她已經(jīng)解決了黑暗神,這下就麻煩了,畢竟這周圍還有這么多無辜的人,黑暗神降臨一定會傷及無辜,這是共識。

    但是因為知道黑暗神已經(jīng)被解決,蒂維娜心里還算輕松,即使發(fā)現(xiàn)召喚法陣已經(jīng)啟動,她也沒有慌張。

    她握緊騎士長劍,正打算斬草這些黑暗魔法師的時候,突然看到召喚點上緩緩出現(xiàn)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

    挺拔頎長的身影漸漸凝實,變成一個她十分眼熟的人。

    耶路希剛剛解救完那些被困囿的無辜靈魂,就糊里糊涂地被召喚來這個不知名小房間,一轉(zhuǎn)頭還看到了蒂維娜,兩人面面相覷。

    蒂維娜:“…………”她拔出了劍。

    這家伙竟然是黑暗神? ? ?

    她上次竟然失手了? ? ?

    還是大意了! ! !

    聽到她完整心音的耶路希:“……………”

    不是,你聽我狡辯!

    第39章

    顧不得周圍齊齊高呼“恭迎吾神”的黑暗信徒們,耶路希一心想著怎么在最短時間內(nèi)自證身份。

    他一手隔空擋住蒂維娜劈砍而來的長劍,一手按住了那些要站起“護主”的黑暗魔法師們。

    蒂維娜的眼神十分復(fù)雜,不僅僅是失望,還有更多其他難以言喻的情緒。

    她啞著聲音說:“我錯信你了。”

    難怪……

    蒂維娜閉了閉眼,掌心握緊劍柄,狠狠揚起!

    耶路希再次格擋住她的攻勢,一邊被動防守,一邊語速極快地道:“我真的不是黑暗神,我是……”

    他話音猛地打住。

    蒂維娜靜靜地看著他,似乎在等著他的自辯。

    她手中還握著那把神明肋骨之劍,劍尖還對準著肋骨的主人。

    耶路希看著她盈滿復(fù)雜情緒的雙眼,在心里嘆了口氣,心想,瞞不住了。

    他沉沉嘆了口氣,說:“這件事說來復(fù)雜……等我回去和你細說。”

    黑暗魔法師們躁動不安,雖然無法動彈,但一個個眼神猙獰,似乎要用眼神活剮這個破壞他們神圣儀式的女騎士。

    如果不是光明神壓著他們,他們已經(jīng)沖上來了。

    我需要一個和她獨處的空間,光明神心想。

    那么需要先解決這些礙眼且礙事的黑暗神走狗。

    他隨意地撇了一眼被神明威壓按倒在地的黑暗魔法師們,只是輕描淡寫地看了他們一眼,這些作惡多端的黑暗魔法師門便灰飛煙滅,連具尸體都沒能留下。

    解決完這些礙事的人后,耶路希握住蒂維娜的手腕,帶著她瞬移回了家。

    空氣微微波動,空無一人的室內(nèi)憑空出現(xiàn)兩個高挑身影。

    蒂維娜警惕地看著他,想要抽回自己手腕,但這人手勁極大,她掙脫不了。

    耶路希把她按坐在床上,隨便拿了把椅子過來,正對著她坐下,誠懇道:“我瞞了你,我認錯。”

    蒂維娜眼皮一跳。

    耶路希繼續(xù)誠懇地“認錯”:“這件事比較復(fù)雜,我就從頭開始說起吧。”

    他在剛剛的短時間內(nèi),心念電轉(zhuǎn)間想到,依蒂維娜的性格,如果他繼續(xù)瞞下去,那她估計會直接和他斷交,挽救不回來的那種。

    而且如果一直瞞下去……神的生命是無止盡的,和神結(jié)契的人類生命也是無止盡的,在漫長的時間里,耶路希無法保證自己能一直不露餡。

    因此,經(jīng)過慎重考慮后,他決定坦白。

    當然,不是全部坦白,不然他可能會直接被逐出家門。

    先把最重要的坦白再說。

    耶路希斟酌了下,選擇從神戰(zhàn)講起,一直講到被召喚結(jié)束。

    “塞恩陰了我,在我體內(nèi)還存有微末黑暗之力的時候,讓祂的信徒召喚了祂,但因為祂已經(jīng)不在了,所以召喚的只能是唯一的、擁有黑暗之力的我。”耶路希的語氣里含著微妙的不爽。

    嘖,塞恩這個只會出陰招的缺德神。

    蒂維娜沉默了。

    耶路希緊張地看著她。

    雖然表面上風(fēng)平浪靜,但內(nèi)心里緊張的小船已經(jīng)快翻了。

    蒂維娜沉默了好一會兒,突兀開口:“當初的和我搭檔的你那個賞金獵人是你,對吧。”

    她用的是肯定語氣。

    耶路希心里出現(xiàn)不妙預(yù)感。

    他謹慎地、幅度極小地點了點頭。

    蒂維娜看著他,金色的雙瞳似乎直直透過瞳孔看到他內(nèi)心,聲調(diào)平穩(wěn):“在圣威斯學(xué)院的那段時間,新來的那個旅途騎士教官,也是你吧。”

    耶路希微微僵住了身體,幾秒后,他才應(yīng)道:“……是。”

    完了,這該不會是要和他算總賬吧。

    心虛的光明神主動算起自己有多少馬甲。

    賞金獵人一個,旅途騎士一個,吟游詩人一個,花店老板一個,鐵匠工人一個,人與精靈的卑微混血種一個……

    越數(shù),光明神冕下心越?jīng)觥?br />
    感覺是能把自己埋進土里的馬甲厚度。

    不行,不能再這么被動等下去了。

    耶路希決定主動出擊。

    在蒂維娜下一次開口之前,他抬起眼眸,直直地望向?qū)Ψ剑骸拔易鲞@么多,只是想接近你。”

    蒂維娜冷靜地反問:“哦?”

    耶路希沒有掩飾,展現(xiàn)在她面前的就是他現(xiàn)在最真實的模樣。

    燦金色半長發(fā),淡金色眼睫,耀金色右眼,霧灰色左眼。

    他充滿了一種神性的美感。

    蒂維娜有些怔愣地看著他的左眼,輕聲問:“你的左眼怎么了?”

    她想起黑暗神將死前那句話,聲音放的更輕:“是因為……你把【光之瞳】給了我嗎?”

    她不知道【光之瞳】是什么,但聽黑暗神驚詫的語氣,這想必是個極為珍貴的物品。

    應(yīng)當就是那串項鏈上鑲嵌的寶石了。

    蒂維娜下意識摸了下那串項鏈,卻只摸到了冷冰冰的鏈條。

    寶石在她打出最后一擊的時候,就化為流光消失不見了。

    耶路希一頓。

    他是想獲取她的愛,不是想獲得單純的憐憫。

    光明神不屑于主動賣慘。

    于是他輕描淡寫地岔開話題:“發(fā)生了一些小事而已,不用在意。”

    話音未落,一只微涼的手就覆上了他的左眼。

    耶路希頓住了。

    蒂維娜此刻離他極近,璨金的眼眸里完完整整地映出他的模樣。人影在水波一樣水亮的瞳孔中晃動,晃得耶路希整個神都有些飄飄然。

    瞧,她眼里是有我的。光明神冕下心中柔軟極了。

    他定定地注視著蒂維娜,溫柔地開口:“蒂維娜,你真的絲毫沒有察覺到我的心意嗎?”

    蒂維娜撫摸他左眼的動作停住了。

    她緩緩地抬眼和他對視。

    耶路希的嗓音放的更輕:“我以為我不用說出口,你也能知道——”

    “我愛你。”神明親口說。

    耶路希從誕生的第一天起,就知道自己有個死對頭。祂們屬性相斥,天生不死不休。

    祂與對手黑暗神纏斗上萬年,從剛開始的弱勢逐步發(fā)展到后來的強勢,付出巨大精力。這些事讓祂沒有多余精力去關(guān)注每一位信徒——除非那個人足夠特別。

    但這很難,因為在高傲的光明神眼中,人類都是一樣的,即使他們口口聲聲說著“信仰光明”,在祂眼里也算不上真正的信徒。

    祂唯一承認的信徒,只有祂的【眷者】。

    千萬年以來,光明神只有一位【眷者】,就是蒂維娜·波蘭恩。

    她是唯一的例外。

    她與光明神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比她狡黠靈動的,沒有她對光明之力的親和力高;比她親和力高的……坦白說,真的沒有;比她善良的,沒有她有主見;比她開朗的沒有她正直;比她敦厚的,沒有她淵博的學(xué)識;比她睿智的,沒有她精湛的劍術(shù)……總而言之,她是個足夠特別的人。

    她有許多組合在一起后,顯得獨一無二的閃光點。

    美貌與姣好身段只是她最微不足道的優(yōu)點。

    祂關(guān)注了她許多年,看著她從一個青澀的女童成長為能夠獨當一面的圣騎士。

    然后在她成年禮那天,為她送上最獨一無二的祝福,讓她成為自己唯一的神眷者,成為自己在人間的使者。

    祂第一次對人類有這樣濃厚的興趣。

    那時,黑暗信仰被逼的節(jié)節(jié)敗退,只在犄角旮旯茍延殘喘。

    于是光明神設(shè)局引黑暗神自投羅網(wǎng),絞殺了祂,并吞噬了他的力量。

    但黑暗神畢竟與祂所出同源,哪怕因為信仰衰微,實力大幅衰減,力量也不可小覷。

    光明神吃了一個虧,沒能完全消化掉吞噬的力量,反而被反噬,發(fā)色和眸色都變成黑色,還失憶了。

    更不幸的是,祂當時還在人間。

    等祂再醒來時,性格相較之前,有了許多不同。

    如果說以前的祂,是克制的、理智的、冷靜的、沉著穩(wěn)重的,那現(xiàn)在的祂,就是隨心所欲的、感情的、狂熱的、意氣輕狂的——當然,這些情感的對象僅限于蒂維娜。

    即使失憶,她也是唯一能讓祂另眼相待、特殊對待的人。

    因為她身上有祂的烙印。

    獨一無二,不可復(fù)制,獨家專屬。

    失憶的祂無法解釋自己對她天然的好感度是從何而來,只能解釋為是祂對她一見鐘情。

    因此,為了獲得芳心,祂可以不擇手段。

    不過光明神畢竟第一次產(chǎn)生這些情感,用出的手段青澀又稚嫩,當完全恢復(fù)記憶后,祂覺得有些丟臉,不想承認那樣幼稚的人是自己。

    后來,祂開始嘗試將自己置于獵物的地位,等她這個“獵人”來捕獵自己。

    在與她相處的過程中,祂再一次被她性格中的優(yōu)點所吸引,為這閃光的靈魂而感到狂熱癡迷。

    哪怕恢復(fù)記憶,祂也沒有動搖本心。

    光明神天生聰慧,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對她真正動了心,不是毛頭小子粗率莽撞的“喜歡”,是來自成熟男人更深層次的“愛”。

    他不再克制自己,放任自己對她的愛肆意瘋長。

    既然世界上已經(jīng)再沒有力量可以對他造成威脅,那他為什么不能活的隨心所欲一些呢?

    神明也有與所愛之人廝守的權(quán)利。

    因為有了愛,所以神明真正擁有了性別。

    由【祂】成【他】。

    耶路希溫柔地凝視著蒂維娜,握住蒂維娜的手,根根分明的修長五指彎曲,把她的手攏到自己的溫?zé)嵴菩睦铮L而卷翹的淡金眼睫上下眨動了一下,蘊滿晶亮情.意。

    他嗓音輕和,收斂了自己作為神明所天然擁有的強攻擊性,也收斂了自己作為一個男人所擁有的強侵占性,把自己塑造成無害模樣。

    然后主動誘惑“獵人”來捕捉自己——

    “你愿意接受我的愛意么?”

    第40章

    “蒂維娜,你在想什么?”英俊的公爵難掩擔(dān)心地看著她,關(guān)切問道,“你今天走了很多次神,是有什么心事嗎?”

    蒂維娜這才回過神來,低聲道:“……沒什么。”

    說完這三個字后,她目光恍惚地望著桌面一點,又不說話了,明顯再次神游天外。

    溫格公爵皺著眉看著她,擱在桌子上的手指輕微一動。

    蒂維娜是昨天晚上趁夜色回來的。

    回來的時候孤身一人,身側(cè)常配的那把長劍也不見了。

    他第一時間確認她身上有沒有傷,但讓他意外的是,她竟然毫發(fā)無損,實力甚至還比上次見面時精進許多。

    溫格也從小接受正統(tǒng)騎士教育長大,深刻地明白:對一名騎士來說,佩劍就是他們的第二條命,如果佩劍受損,騎士本人也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傷害,絕不可能毫發(fā)無損。

    于是他詢問蒂維娜,她消失的這段時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蒂維娜沒有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但說著說著,總會走神,就像現(xiàn)在這樣。

    溫格仍然不清楚在她身上還發(fā)生了什么,問她她也不說。

    蒂維娜陸陸續(xù)續(xù)說完了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沉默下來,安靜下來的臉龐仍然帶著茫然和不確定的神情。

    溫格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妹妹,也沒有出聲。

    他想等到她愿意主動開口。

    從小到大,這個妹妹都很優(yōu)秀,從來不輸任何人,對任何事和任何看法都有自己的見解,不會被任何人帶偏。

    能讓她也拿不準的,一定是一些能動蕩大陸的事吧,溫格如是想。

    下一刻,他就聽到一向以高冷著稱、拒絕了所有追求者的妹妹問他:“哥哥,你知道怎樣區(qū)分自己有沒有愛上一個人嗎?”

    溫格公爵:“?”

    他差點沒能維持住自己平靜的表情。

    這是他那個對感情遲鈍到無與倫比的妹妹能問出的問題?

    她終于開竅了? !

    蒂維娜是真的很困擾。

    她再次想起那天的情景。

    俊美的青年含情注視著她,問她:“你愿意接受我的愛意么?”

    她是怎么回答的來著?

    蒂維娜模模糊糊地回想著。

    哦,她是這么說的:“我不知道我是否愛你。”

    愛意應(yīng)當是相互付出的,如果只有一方有,那對這一方是不公平的。

    耶路希頓住了。

    他用目光描摹她的眉眼,看到了那雙金瞳里的困惑,心里柔軟得不可思議。

    他捂住了她的眼睛。

    蒂維娜眨了下眼,密翹的睫羽在他掌心輕飄飄撓了一下,撓得他心里癢酥酥的。

    她的手忽然被握住舉起。

    接著被按在一片寬厚的胸膛上,掌心下是砰砰跳動的有力心臟。

    一下又一下往她掌心撞擊。

    溫醇的嗓音在她耳側(cè)響起——

    “正常的社交距離是四尺到十二尺,私人距離是一尺到四尺,親密距離是零至一尺。而我們現(xiàn)在的距離是一尺。”

    “親愛的,你有聽到我心臟的聲音嗎?”

    “它在為你劇烈跳動,因為我們現(xiàn)在足夠親密。”

    “這是判斷愛意的一個辦法。”

    “我會教你怎么判斷。”

    “我也會教你怎么學(xué)會真正的愛。”

    斐切爾不懂什么是愛,但耶路希懂。

    他不但懂,還會付諸行動。

    蒂維娜甚至還記得掌心下那片肌膚的柔韌觸感,那是薄薄衣料無法隔絕的感觸。

    蒂維娜收回思緒,疑惑地看著年輕的公爵,再次問:“喜歡和愛的界限在哪里呢?”

    這個問題從昨天起就困擾著她,她已經(jīng)想了很久,卻還是分不出區(qū)別。

    她對耶路希,應(yīng)該是有一些喜歡的,但她不確定這樣的感情究竟是不是他需要的想得到的。

    博學(xué)的溫格公爵卡住了。

    他母胎單身,雖然已經(jīng)近二十六歲了,但到現(xiàn)在連一個緋聞對象都沒有,除了家人和朋友,也沒有親近的異性,這個問題對他來說超綱了。

    年輕的鉑金大公委婉地提示她:“也許你應(yīng)該去問母親。”

    耶路希在家里等蒂維娜回來。

    該處理的都已經(jīng)處理完了,他現(xiàn)在回到了最開始的清閑狀態(tài)。

    無事可做的光明神冕下在腦子里琢磨怎么撩妻。

    就在他腦內(nèi)上演小劇場的時候,樓下傳來了開門聲,修勾開開心心的聲音隨之響起:“小姐,您回來啦!”

    耶路希立刻起身出去。

    修勾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話:“今天的晚餐是牛骨湯,我熬了整整一天,連夫人都夸過好喝,我現(xiàn)在就去給小姐端上來,希望小姐可以喝的滿意!”

    蒂維娜點了點頭,含笑道:“嗯,去吧。”

    修勾走了之后,她似有所覺地抬起頭,和二樓的耶路希對上視線。

    耶路希彎了彎眼,柔聲道:“歡迎回家。”

    蒂維娜往衣架上搭披風(fēng)的動作遲緩了些。

    哥哥說讓她去問母親,但她還沒去。

    她需要再冷靜審度自身的情感,理得差不多了再去。

    不過……或許到了那個時候,不需要問母親,她也能得到答案。

    俊美的青年還在等著她的回復(fù)。

    迎著對方熱切的目光,她無法做到視為不見,幾秒后,她干巴巴地回道:“謝謝。”

    耶路希從樓梯上下來,主動接過她手里的披風(fēng),如同一位給歸家丈夫接風(fēng)洗塵的賢惠妻子,一邊替她掛好披風(fēng),一邊和她聊今日見聞。

    因為聊的是正事,所以蒂維娜很快就摒棄了那些旖旎心思,嚴肅地說:“我和哥哥說了這件事——”說到一半,她忽然反應(yīng)過來,抬頭看耶路希,語氣有些遲疑,“嗯……你應(yīng)該是知道我和哥哥還有聯(lián)系吧?”

    耶路希心說當然,我還知道你之前半夜偷偷出去就是為了見他,要不是知道你們兩人的真實關(guān)系,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第一醋神了。

    “知道。”

    “我和他說了家族內(nèi)部有人參與這個骯臟交易的事……哥哥說他會徹查。”蒂維娜說。

    耶路希撫上她眉心蹙起,問:“但其他家族你管不到,你是為這件事憂心嗎?”

    蒂維娜點頭。

    耶路希沉吟片刻,說:“按理來說,凱蘭德帝國的氣數(shù)已經(jīng)盡了,這個帝國已經(jīng)走到頭了,路易十世就是這個國家的最后一任國王。”

    路易十世是現(xiàn)任國王。

    蒂維娜抿著唇?jīng)]說話。

    但耶路希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緩緩說:“你不想親眼看著自己的國家滅亡,對嗎?”

    雖然用的是疑問句,但卻是肯定語氣。

    蒂維娜無奈地說:“誰都沒辦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祖國就這么滅亡吧。”

    耶路希說:“我可以延長凱蘭德帝國的存續(xù)時長。”

    蒂維娜詫異地看著他,說:“我以為神明是不能管這么多的。”

    耶路希失笑:“你是從誰那里聽到的謠言。”

    “不是不能管,是懶得管。”

    “大陸上每天都有小國家和小部落滅亡,如果每個都管,那多忙啊。”耶路希坦然地說,“神明是見證者,不是參與者,沒有必要去管這些。”

    他捏了捏蒂維娜的手指,說:“然而凡事總有例外,如果你希望的話,凱蘭德帝國可以成為這個例外。”

    蒂維娜問:“那我要做什么呢?”

    讓她干看著,她做不到。

    耶路希笑了笑,說:“改革。”

    “就從最上層開始變動,鏟除那些腐爛的根。”

    “想要傷口好全,需要割除所有腐肉,流盡所有膿液。”

    圣騎士長蒂維娜·波蘭恩重新出現(xiàn)在大眾視野里,這件事如擴散的漣漪一樣,影響越來越大,關(guān)注的人也越來越多——

    因為她對凱蘭德帝國所有參與罪惡交易鏈的貴族們動手了。

    而光明神殿,則是在教皇的帶領(lǐng)下,作為蒂維娜的后盾,全力支持她。

    能讓教皇全心全意支持蒂維娜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他接到了神諭。

    神諭只有短短一句話:

    【不剮腐肉,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

    教皇稍一聯(lián)想,就明白了那位至高無上的冕下是什么意思:全力支持蒂維娜。

    所以他昭告大陸,宣布正式與凱蘭德帝國的王室劃清關(guān)系,今后將不會再為國王路易十世及其走狗提供任何服務(wù)。

    而震驚大陸的另一件事,則是波蘭恩家族也叛變了。

    作為王室的左膀右臂,波蘭恩家族一直在人族享有極高地位與榮譽,騎士榮光存續(xù)千年。

    然而現(xiàn)在,波蘭恩現(xiàn)任家主,溫格·波蘭恩公爵卻宣布蒂維娜·波蘭恩重歸家族,波蘭恩家族將為她最堅實的依靠。

    國王怒不可遏,知道這個消息后,直接被氣到吐血,還好有大魔導(dǎo)士及時為他施展光明魔法治療,他才不至于立刻倒下去。

    “反了!都反了!”國王怒吼著,對著恭敬待命的騎士長貝麗絲·蘭斯特道,“貝麗絲騎士長,我命令你立即帶領(lǐng)騎士軍團應(yīng)戰(zhàn)圣騎士軍團!”

    貝麗絲平靜應(yīng)道:“是,陛下。”

    她沒有試圖去違抗國王的命令。

    從始至終,她的反應(yīng)都很平靜。

    貝麗絲走出大殿,目光微微放空一瞬,但很快又堅定起來。

    和開明與守舊并存的波蘭恩家族不同,蘭斯特家族是個非常古板守舊的騎士家族,堅守著舊貴族的理念。

    守舊在某些時刻不是一件好事,但對于蘭斯特家族來說,就是這份執(zhí)著的守舊,讓這個古老的家族延續(xù)了千年,就算家族的繼承人并不出色,蘭斯特家族仍然是國王的左膀右臂。

    因為他們足夠忠誠。

    這份無條件的忠誠是蘭斯特家族一直屹立在權(quán)勢頂端的最大依仗。

    無論如何,貝麗絲不可能違背蘭斯特家族的生存法則。

    哪怕她知道,她這一戰(zhàn)大概率會戰(zhàn)死。

    但……

    貝麗絲握緊長劍,步履堅定地朝著宮門口走去。

    為信念戰(zhàn)死,是騎士的榮耀。

    注視著貝麗絲騎士長走出大殿,國王暴怒的心情總算稍微平靜了些。

    同為王室左膀右臂之一的蘭斯特家族還堅定站在王室這邊,算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

    但很快,想到光明神殿的所作所為后,國王的心情再次被激怒。

    他在大殿中走來走去,像一頭被逼到窮途末路的落魄獅王。

    對于王室,蒂維娜的訴求只有一個:把罪人交出來,讓裁決之劍裁決罪人。

    裁決之劍——是那把神明肋骨之劍的名稱。

    它就像是審判之劍的升級進化版,功能大體一致,卻強大的多。

    截至目前為止,裁決之劍已經(jīng)審判裁決了大大小小共計三十二個貴族,普通犯.罪人員更是不計其數(shù)。

    裁決騎士蒂維娜,是與天堂氣泡酒交易鏈有關(guān)人員的深重噩夢。

    國王也是罪人之一。

    他害怕被裁決之劍制裁,但更不甘心就這么放棄唾手可得的巨額財富,拱手讓出滔天權(quán)勢。

    明明只差一步,他就能擺脫神明掣肘了!到時候,整個帝國將全部在他掌控之中,滔天財富與無與倫比的權(quán)勢都會在他掌控之中,他會成為凱蘭德帝國最英明的君主,吟游詩人將會在百年之后傳頌他的功績!就算死了人又怎么樣,那只是最低等的平民,不過是一些低賤的人命而已,根本不用放在心上,怎么她就那么執(zhí)著,還說什么要為這些賤民討個公道,真是荒謬!

    國王氣到雙目恨不得噴火。

    明明……明明只差一步了!

    黑暗神冕下明明說光明神會有一段漫長沉睡期……可是祂怎么醒的這么早!

    國王焦躁地在殿內(nèi)來回走。

    要想個辦法……想個辦法阻止那個瘋女人!

    外面突然傳來喧嘩聲。

    隨著鏗鏘的刀劍相擊聲響起,大殿厚重的大門被暴力破開。

    身著白金甲胄的女騎士冷淡地看著他,修長雙腿交錯邁動,筆直的小腿被包裹在騎士長靴中,硬質(zhì)靴底踏在地面上,發(fā)出讓國王心慌的沉悶聲響。

    “陛下,不要再做無謂反抗了。”

    “退位吧。”

    國王目眥欲裂地看著她,一邊不住往后退,一邊大吼道:“軍隊呢?!禁軍在哪里!騎士軍團!貝麗絲!”

    下屬瑟瑟發(fā)抖,不敢吱聲。

    擁有佩劍、信念堅定的騎士是無敵的,陛下怎么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他攔不住的。

    早晚會有這么一天的。

    罪惡之人終將遭到報應(yīng)。

    蒂維娜上前一步,冷淡地道:“既然陛下不愿意主動出來,那我只能自己上門了。”

    她手腕翻轉(zhuǎn),一柄通體瑩白的長劍就出現(xiàn)在了她的手中。

    劍身上還有幾絲微弱的紅光,那是罪人還未干涸的血。

    這把劍正是裁決之劍。

    國王一看到這把劍,臉色就慘白如紙,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抖若篩糠。

    “您策劃這場殘害千萬人性命的屠殺時,是否想到過自己也會有這么一天?”蒂維娜執(zhí)劍看著國王。

    國王大吼道:“那都是些微不足道的賤民!他們死就死了!我是尊貴的國王,我不需要為此承擔(dān)任何代價!”

    蒂維娜失望地說:“東方有古話,''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陛下,您真的不明白這個道理嗎?您能好端端地待在您的王位上,正是您看不起的這些''賤民''所托起來的。”

    “他們對您交付了全部的信任,但您給了他們什么回饋呢?”

    “您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死后連靈魂都留不住。”

    “而這,僅僅是因為您的個人私欲。”

    國王還在癲狂大叫,滿口大喊“我沒錯!錯的是你們!”,狀若瘋狗。

    蒂維娜閉了閉眼,心口涌上一股悲涼之感。

    這就是她曾經(jīng)所效忠的國王,這就是民眾信服的國王。

    再睜開眼時,她心中已然平靜。

    蒂維娜眸中毫無波瀾,她閉上雙眼,毫無憐憫地啟動了裁決之劍的【裁決】之態(tài)。

    粗.壯的光柱籠罩了整座建筑。

    紅光久久不歇。

    良久,才有一道高挑人影從殿門處緩緩走出。

    她的腳步幾乎無聲,殿內(nèi)也寂靜無聲。

    偌大的王宮,此刻靜如孤墳,毫無人聲。

    刺目的艷陽光束灑落下來,在地面上投下斑駁陰影。

    蒂維娜步行在陰影之間,身上冰冷,只有胸口一團光火依舊溫暖。

    那是耶路希給她的血石,由神血凝造,蘊滿了光明之力。

    【不論何時,我都與你同在。 】

    耳畔似乎響起了那道清凌的嗓音。

    蒂維娜看著劍身上緩緩消散的紅色,平靜地收劍入鞘。

    她目標明確地朝著王宮宮門方向而去,光明神殿的圣女索菲亞在那里,她要去與她匯合,助她一臂之力。

    長劍與法杖怦然相撞!

    轟——! !

    兩道修長身影被沖擊波撞得倒飛而出,其中一道迅速穩(wěn)定身形,單膝跪在地上,用長劍支住了身體。

    她抬起頭,露出一張染血的英氣面龐,金發(fā)銀瞳,正是騎士長貝麗絲。

    另一道身影就沒有她這么強的身體平衡能力了,手中長長法杖在地面上劃出一道深深痕跡,直到后背狠狠撞上堅硬墻面才止住沖勢。

    她雙膝跪地,口中咳出鮮血,單薄的身軀顫抖著,胸膛劇烈起伏,手中法杖光芒黯淡下去,頂端寶石出現(xiàn)裂痕。

    貝麗絲騎士長強撐著起身,語氣復(fù)雜:“索菲亞,你是一個魔法師,和我近戰(zhàn)是很不明智的行為。”

    光明圣女索菲亞緊咬著牙,顫抖著給自己釋放了一個療愈魔法,才能斷斷續(xù)續(xù)地出聲。

    她嗓音嘶啞,不復(fù)開始的甜美。

    “讓我看著朋友死在我面前,我做不到。”她啞聲說。

    不遠處的一名騎士動了動手指,眼眶含淚地看著她。

    這是一名圣騎士,是和索菲亞一起從小長大的摯友。

    剛剛情況太過緊急,除了直接抗上去,索菲亞找不到其他可以救下他的辦法。

    貝麗絲沉默片刻,說:“但你快死了。”

    索菲亞唇角溢出鮮血,握著法杖的手在抖,她金色的雙瞳正在漸漸息去光芒。

    “那可不一定。”

    索菲亞的目光掃過貝麗絲身后倒了一地的騎士尸體,艱難地笑了笑,輕聲說:“你已經(jīng)沒有戰(zhàn)友了,而我還有。”

    在她旁邊,十數(shù)名圣騎士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站了起來。

    他們已是強弩之末,但他們絕不放棄。

    騎士精神第一條:

    只能戰(zhàn)死,不能退縮。

    貝麗絲其實也快到極限了。

    圣騎士們都是從騎士團里選拔出來的,是騎士團曾經(jīng)最精銳的部分,騎士團的騎士們根本擋不住圣騎士的攻擊。

    她幾乎是以一己之力對抗近百名能以一敵百的圣騎士。

    就在這時,貝麗絲身后突然出現(xiàn)一個空間旋渦,從里面走出了十數(shù)名身著黑袍的神秘人。

    “黑暗魔法師!”索菲亞瞳孔驟縮,失聲喊道。

    身為光明圣女,她對黑暗魔法的感知極為敏銳。

    貝麗絲瞬間扭頭,嚴陣以待地面對這些黑暗魔法師。

    為首的黑暗魔法師上前一步,語調(diào)陰森,讓人聽了很不舒服。

    “騎士長閣下,來做個交易嗎?我們幫你殺了這些圣騎士,你把光明圣女交給我們。”

    索菲亞半闔上眼,心中彌漫絕望情緒。

    完了,如果說只有貝麗絲騎士長,光明神殿這方還能有勝算,那加上這些黑暗魔法師后,光明神殿就徹底失去了勝算。

    她甚至可以預(yù)料到之后的結(jié)局:貝麗絲和黑暗魔法師聯(lián)手,然后她被當做人質(zhì),被這些黑暗魔法師用來威脅蒂維娜。

    她沒有想過貝麗絲會拒絕,因為國王已經(jīng)和黑暗神合作了,身為國王陣營的貝麗絲,沒有拒絕黑暗陣營的“友方”合作邀請的理由。

    索菲亞瞬息之間便做下了決定。

    她就是死,也不會被當做人質(zhì)!

    “我拒絕。”冷淡的女聲響起。

    索菲亞自嘲地想,果然,她……

    等等!

    她詫異地看向貝麗絲。

    貝麗絲的臉頰上、發(fā)絲上都沾染著血跡,有她的,也有戰(zhàn)友的,但更多的是敵人的。

    她面對著黑暗魔法師不可置信的眼神,平淡地重復(fù)了一遍:“我說,我拒絕。”

    黑暗魔法師尖叫道:“你怎么可能拒絕我們!國王都——”

    貝麗絲打斷了他:“那是國王。蘭斯特家族忠于王室,但不是愚忠,也不是完全盲忠。”

    “我忠于國王,但不忠于黑暗神。”

    “騎士與黑暗,永遠都是死敵。”

    “不死不休。”

    平地起狂風(fēng),揚起金與紅交織的長發(fā)。

    貝麗絲握緊手中長劍,一躍而起,狠狠披嶄向為首的黑暗魔法師!

    索菲亞怔愣了一瞬,然后迅速反應(yīng)過來,厲聲喝道:“配合貝麗絲騎士長圍剿黑暗魔法師!”

    當外敵一致的時候,她們由敵人轉(zhuǎn)變?yōu)槊擞眩_成了短暫的合作。

    索菲亞笑起來,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大,笑容里帶著暢快。

    她低聲說:“光明和黑暗也是死敵。”

    法杖的寶石亮起奪目光芒。

    低聲絮語消散在風(fēng)中。

    “不死不休。”

    光明圣女與騎士長合力圍困住黑暗魔法師,長劍與法杖同時爆發(fā)出耀眼刺芒,卷著狂風(fēng)涌向黑暗魔法師!

    黑暗魔法師目眥欲裂,張開雙臂,黑袍獵獵作響,周身驟然爆發(fā)起濃郁黑光!

    貝麗絲眼瞳驟然一縮,橫身擋在索菲亞面前!

    “小心!”她厲聲道。

    黑暗魔法師的自爆式攻擊,是脆皮法師無論如何也擋不住的攻擊,只有騎士能勉強一擋。

    索菲亞震驚地看著她,扶住貝麗絲無力滑落的身體。

    “你為什么要幫我擋?”

    “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這個一生高傲,從未低過頭的騎士長氣息漸漸微弱,聲音也幾不可聞。

    索菲亞是憑借她的唇形來辨認她說的話的。

    “黑暗絕不能贏。”

    騎士長闔上了雙眼。

    她的身體走到了極限。

    黑暗魔法師自爆后,尸骨無存,一縷淡不可見的黑霧悄悄從他消失的地方出現(xiàn),沒入索菲亞身體。

    索菲亞痛苦地蜷縮起身體,甜美的面孔上很快浮起一層潮紅。

    黑暗魔法師猖狂的笑聲回蕩在空氣中,漸漸散去。

    “我死也要拉墊背的!一個騎士長怎么夠!我還要讓堂堂光明圣女變成一個發(fā).騷的蕩.貨,求著男人上.她!你們光明神殿不是最注意這些了嗎,那我就讓你生不如死!”

    索菲亞揪緊衣領(lǐng),虛弱的身體幾乎無法再承擔(dān)這樣烈的藥性,她的瞳孔漸漸渙散,細白的手指也緩緩松開。

    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秒,她即將落到地面上的手落入一個溫涼掌心。

    一道低啞的女音響起。

    “抱歉……我來遲了。”

    索菲亞認出了她,用盡最后的力氣,喃喃道:“……光明,一定要贏。”

    那聲音說:“嗯,光明一定會贏。”

    “我答應(yīng)你,一定會做到。”

    索菲亞放心地閉上了雙眼,陷入昏睡。

    蒂維娜給她施了一個療愈魔法,然后拔出長劍,冷漠地看著還活著的黑暗魔法師。

    周圍的圣騎士們看見她,無神的雙眸驟然煥發(fā)出神采:“圣騎士長閣下!”

    蒂維娜簡短地頷首示意,便凌厲雙眸,任由長發(fā)在空中飛舞,以勢如破竹之勢揚起裁決之劍,然后——

    斜掃劈出!

    劍光落地的瞬間,大地都為之震顫。

    哀兵必勝。

    杳杳無聲的街道上,一道人影飛速移動著,速度快到連殘影都看不清。

    蒂維娜眼尾緋紅,耳垂、頸間等地方也染上了紅暈,心臟跳的極快,需要全力忍耐,才能不從喉間逸出急.促.喘.息。

    她沒想到和索菲亞對戰(zhàn)的那群大魔導(dǎo)士那么陰毒,竟然使出了下.春.藥這樣惡毒的辦法,而且這種有了禁術(shù)級黑暗魔法加持的春.藥還沒辦法解除。

    索菲亞是因為她才主動請命作戰(zhàn)的,光明神殿也是因為她才攪入了這灘渾水中,索菲亞本人還是她的好友,讓她就這么坐視不管,目視好友被烈藥折磨,蒂維娜做不到。

    況且,就算是目視一個毫無關(guān)系的普通人被這么折磨,蒂維娜也做不到。

    她無可奈何之下,咬牙直接將這毒導(dǎo)入了自己體內(nèi)。

    她不清楚這藥能不能強壓下去,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忍住,但她總不能什么都不做。

    事實上,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要失去理智了,情.欲如數(shù)萬只螞蟻一樣啃咬著她的神智,身體各處不斷升騰起熾熱火焰。

    她面頰滾燙,身體其他地方也是火熱的。

    眼前已經(jīng)看不清事物,蒂維娜索性閉上眼睛,讓風(fēng)指引自己的前進。

    蒂維娜咬緊牙關(guān),雖然意識已經(jīng)開始模糊,但目標仍舊堅定:趕緊回去,回去之后立刻把自己封閉起來,禁止自己接觸任何人,強行挨過去。

    她腦海昏昏沉沉,全然忘記自己家里還有一個正當壯年的成年男人。

    還是個攻擊性、侵略性十足、各方面功能都完備強大的成年男人。

    她打開庭院大門,剛反手關(guān)上院門,就撞入了一個寬闊的胸膛。

    一雙有力手臂牢牢接住了她,將她穩(wěn)在自己懷中。

    清冽的氣息涌入鼻間,緩解了藥性帶來的燙熱。

    屬于光明神特有的冷質(zhì)嗓音在她頭頂響起:“蒂維娜?”

    他的體溫好舒服。

    蒂維娜下意識抱緊了他。

    修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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