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盤星教就像是干癟的海綿一樣，瘋狂吸納著各種信徒，發展蔓延的速度空前的快。
嘈雜擁擠的人群里，幾個咒術師聚在一家甜品店里。
“啊，我們竟然能有時間跑這吃下午茶。”
“能怎么辦，最近實在是太閑了，我已經半個月沒看到二級以上的咒靈了，任務都沒見幾個。”
“咒靈變少不是好事嗎，哇，你們不會真想工作吧，這樣悠閑的生活超棒的好吧。”
…
無人在意這些人談論的內容，各自都行色匆匆。
身上破破爛爛的乞丐在甜品店后門左顧右盼，潦草干枯的頭發糾纏在一起，顯然已經很久沒有打理過了。
長滿創口的手互相磨蹭著，一副焦急難耐的模樣，等了一會，直到看見一個身影，一瘸一拐的就迎上去。
他臉上笑吟吟，露出黃斑的牙齒，“東西拿來了？”
來人是個穿著西裝的男人，頭上發油抹的反光，手上提了個大塑料袋子，里面滿滿當當全是食物。
他滿臉嫌棄的后退兩步，另一只空閑的手攔在他們之間，“停停停，站那就行了，靠這么近干什么，臭死了。”
乞丐拘束的停在原地，雙手踟躕著，偷偷摸摸扣胳膊上的黑泥，低頭又抬頭，朝男人露出討好的笑，“老板，我不過去，你這吃的啥時候給我，我我我不要別的，就要口吃的，那什么洗禮名額，你要就拿去。”
“什么話，這名額本來就不該你拿，去去去，拿著東西滾。”
西裝男把裝滿食物的塑料袋往地上一扔，伸手示意他把東西拿出來。
彎腰著急忙慌撿起地上的塑料袋，緊緊抱在懷里，看著對面老板的動作，立刻從破了洞的口袋里摸出一個圓圓的硬殼子。
迫不及待遞過去，被躲開，西裝男皺著眉頭，手指著地面，“別碰我，放地上就行了。”
乞丐連忙點頭，手上的“信物”往地上一扔，轉頭就跑。
似乎生怕男人反悔，把吃的搶回去。
他臉上笑出一條一條的泥溝疊在一起，令人作嘔。
真是站大便宜了，一個破鐵塊換一堆吃的。
看著乞丐跑走的背影，西裝男不屑的嘖了一聲，彎腰撿起地上的“信物”，小心翼翼用手帕擦干凈，放進胸口的口袋里。
真是沒見識的乞丐，這盤星教的洗禮資格給他真是暴殄天物，還好運氣好被我看見了。
喜滋滋反復摸著胸口的男人沒看見，整個小巷此時擠滿了大大小小的咒靈，它們張著嘴，乖巧呆滯的蹲在原地，將男人圍在中心。
“我看看地址，這，這么荒郊野外的地方，”西裝男抓撓著頭發，“不愧是盤星教，選址就是神秘，高潔！”
舉起手機轉身就走出小巷，如果不是在大街上恨不得原地轉兩圈跳個舞。
肉眼可見的心情很好。
身后的咒靈們隨著他的離開躁動了一會，最后一個一個圍上西裝男，跟著他一路離開。
既沒有傷害人，也沒有四散逃跑，以一種詭異的乖巧感緊貼著男人周圍。
——
“這里就是洗禮室，等你出來就能完全恢復健康，然后我帶你去見一見其他家人。”
推開華貴璀璨是大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束光，冷白的光柱從房間中心投射下來，籠罩著整個床，像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階梯，引人進入那天國。
床邊坐著的男人扎著丸子頭，俊美的面容柔和，半垂眼眸望著手中的發梢，如同救世神子。
心臟猛地跳動一下，西川捂住胸口，十指將衣服抓皺。
救贖，救贖世界的神。
“愣在那干什么，趕緊進來。”菜菜子轉頭看著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人，催促著。
西川回神，跟上菜菜子的腳步，拘束的走到床邊。
越靠近，心臟跳動的越快。
等完全站到神的面前，腦袋已經被熱氣染成漿糊，不知道如何動作。
過了一會，感覺手背碰到了什么毛絨絨的東西，接著就是難以抵擋的舒適，就像是，最開始那種。
耳垂緋紅，更多的熱氣一路蔓延至全身，露出的手掌和脖子通紅一片，像只烤熟的鴨子。
太舒服了。
腦子里昏昏沉沉想要陷入熟睡。
眼前的小孩身形晃動，眼睛已經睜不開，嘴角笑容勾起，滿臉幸福的模樣。
夏油杰抬眸，看著床上的少年臉色紅潤許多，將手又收了回來，連帶著手中的發梢。
隨著毛絨絨的觸感消失，夢幻般的感覺逐漸減弱，接著手掌被另一雙手握住，西川像是觸電一樣，立刻清醒。
“你的傷已經好了。”夏油杰笑瞇著眼，看起來很有親和力，“身體感覺怎么樣？”
西川忍不住低下頭，不太好意思，“感覺很好，簡直，不能再好了，腿就像是新長出來的，很有力氣。”
“噗，你這什么形容詞，”菜菜子忍不住笑出聲。
然后她們看到了一枚煮熟的雞蛋，怎么都不再說第二句。
“咳，”她咳嗽兩聲算是緩解尷尬，“不過你說的也沒錯，你現在的腿就是新長出來的。”
西川猛地抬頭，滿臉不可思議。
這怎么可能。
菜菜子看懂了他的表情，隨手拉過一把椅子，反坐上去，“不用質疑，就是這樣，你原來的腿已經徹底壞死了，只能全部切掉。”
聽到這里，小孩原本紅彤彤的臉逐漸變白，眼前似乎出現了那樣的場景。
“然后在我們最最可愛的小萊身邊，腿又重新長回來了。”菜菜子也不想嚇唬小孩，緊接著說道。
“這，這么神奇？”西川磕磕巴巴的說，這簡直算得上奇跡的事情，在她的嘴里怎么那么容易。
雙手疊在椅背上，菜菜子滿臉驕傲，“那當然，小萊就是我說的，我們家最最重要的家人！”
“不過，”菜菜子將臉靠在手背上，語氣失落，“小萊一直在睡覺，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醒過來。”
西川偷偷抬頭，從床帳縫隙中勉強看到一個少年。
潔白如雪的皮膚，精致柔和的面容，在光束下像是誤入凡塵的天使。
只是一眼，就讓他有種親近的沖動，忍不住想要將其抱入懷中，然后....
然后做什么？
西川有些迷茫，想要保護他，讓他身邊只有自己一個人。
垂落在身側的手緩緩抬起，朝著床的方向伸去。
還沒觸碰到輕薄的床帳，就被人一把抓住，抬頭對上一雙幽深的瞳孔。
“對，對不起！”
大腦一下子清醒，西川慌亂的抽回手，握住手腕，全然不知所措的模樣。
頭頂被大手揉搓，少女的聲音在這一刻顯得格外清晰，“沒關系的，每一位新來的家人都會這樣。”
西川無意識撕咬這嘴上的死皮，還是顯得愧疚自責，“他救了我，我居然對他有那樣的...”
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夏油杰：“不用多想，這不是你的錯，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只是因為小萊餓了。”
畢竟一直沉睡，總會無意識想要進食維持身體的能量，吸引著周圍的食物自己靠近。
打個不恰當的比喻，就像是吸引獵物靠近的饑餓兇獸。
這是一個更加趨于本能的行為。
“好了，”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菜菜子從椅子上站起來，“洗禮結束了，那就帶你去認識其他家人吧。”
拉著小孩走到門口，轉頭不忘跟夏油杰揮手，“夏油大人，我們走啦！”
“嗯，”夏油杰朝著他們點頭，臉上還是笑瞇瞇的模樣。
“你放心，有很多跟你一樣的小孩，都是夏油大人救回來的...”
隨著大門關上，少女清脆的聲音逐漸遠去。
【不知道小萊什么時間能醒】
菜菜子的話還在耳邊，夏油杰將手中的發梢放回去，輕輕整理著少年耳邊的碎發。
“小萊，你什么時候能醒呢？”
呢喃聲在碩大的房間里幾乎聽不見，床上躺著的少年依舊緊閉著雙眼，嘴角帶笑，似乎只是睡著了，在做一場甜美的夢。
自從那次爆炸重塑后，自家小水母就一直是這樣沉睡的狀態，除了定時進食以外，找不出別的活著都痕跡。
這讓夏油杰感到很焦躁，他心里一直有一種恐懼，害怕萊洛永遠這么沉睡過去，害怕再也看不到那雙眼睛，害怕再也聽不見那句充滿依賴的“杰咪”。
他將少年的上半身抱起，用力抱緊在回來，柔軟的發絲散落在衣服的褶皺間，下巴靠在肩膀上。
剛蓋好的被子滑落到腰間。
感受著懷里的溫度和觸感，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給他一種還活著的錯覺，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平復他永遠恐慌的情緒，得到片刻的安寧。
高大的男人閉著眼，胸口的衣物微微敞開，緊實流暢的線條被較小的少年遮蓋，粗壯有力的雙臂幾乎是將他鎖在胸口，少年靠在肩膀上的頭偏向一側，肉嘟嘟的臉擠出印子，紅潤的嘴唇半張著，似乎馬上就要醒來。
不知道抱了多久，有規律的敲門聲打破了平靜。
“教主，準備接受洗禮的信徒們已經到了。”
夏油杰睜開眼，將懷中的少年重新平躺的放在床上，拉上被子蓋好。
起身整理身上的衣物，重新抬頭的一瞬間，平靜柔和的感覺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仁慈，是神圣的笑容。
他推開大門，走出房間。
現在，是給萊洛喂食的時候了。
盤星教的總廳里，跪趴著密密麻麻的人，有衣冠楚楚的富豪，有衣衫襤褸的平民，這些原本這輩子不會出現在同一個場景的人聚集再次，還作為同一個身份。
另一個世界里，黑壓壓成片的畸形咒靈們占滿了整個山林，這樣不輸于百鬼夜行的規模，但凡暴動一下，造成的破壞都不可估量。
可它們只是安靜的蹲在原地，瞳孔灰白，乖巧又荒誕。
輝煌神圣的高臺上，腳步聲緩慢的踩在每個人的心臟上。
接著，聽到他說。
“歡迎來到盤星教，神的信徒們”
屋內，屋外，頃刻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