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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龍鳴中學(八)

    葉雪純一愣:“這種地方, 是哪兒?”

    傅無宣沉思片刻,驀地笑了笑,手指指向地面:“原來是遠在天邊, 近在眼前!

    葉雪純愣住:“就在宿管房間?!”

    他話說出來, 也驟然明白過來。

    學生宿舍有比目魚宿管在, 只要將信封趁機放進違禁物品中,由比目魚宿管保管,一般人還真拿不走。

    云雪青走到大床床底,再次搬出之前被他們忽略的收繳違禁物品的紙箱子,將里面的東西一一取出來。

    手機,游戲機,錄音磁帶,孕婦胎盤……還有帶血的情書。

    云雪青將信封表面沾滿血的情書拿起,拆開信封,取出來的不是信紙, 而是另一個信封, 信封表面寫著大大的“舉報信”三個字。

    真的找到信封, 葉雪純看得目瞪口呆:“居然藏在這種地方,虧尹世行想得出來!

    一旁的傅無宣悶笑一聲,不置可否:“拆開信, 看看里面寫著什么。”

    云雪青打開信封取出信紙,書寫的內容,赫然映入眼簾。

    【尊敬的老師:

    老師, 我發現一件很可怕的事,現在想來也還是覺得好可怕, 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您知道的,我是安樂福利院出身, 院里的護工叔叔阿姨非常照顧我,院長也都對我也很好,我把福利院當作家一樣,但是我沒想到,他們居然會做出買賣.人口這種違法的事!

    他們表面上將院子里的孩子當做親人,實際上卻是可怕的人口.販.子!他們將院里的孩子賣出去,換取違法錢財!

    這是我偶然撞見的,因為太過慌亂,沒來得及留下證據,但我相信這不是他們第1次干這種事情,只要警察前來調查一定能抓到他們犯罪的證據!

    我試圖報警,但因為我年齡太小,又老是因為打架進派出所,有前科,警.察根本不相信我說的話,只以為我在惡作劇。

    我不知道該求助誰,只能告訴您,希望您能出面報警,讓警察調查這件事,謝謝您!

    葉雪純錯愕:“人口.買賣?”

    怎么還和這事兒扯上關系了?

    葉雪純看了這封信,沒覺得問題迎刃而解,反而疑團越來越多了。

    他問:“尹言知道了人口.買賣的事,那他是被福利院的人殺了?”

    云雪青搖頭,“不是!

    葉雪純沒問他怎么知道,而是追問道:“那尹世行也看了這封信,他也被卷入其中了吧。”

    云雪青面色始終如一的平淡,唯有眼神微暗:“去問問別人就知道了!

    葉雪純:“問誰?”

    “地縛靈!

    *

    午夜12點,地縛靈又像往常一般循環跳樓。

    云雪青攔住他,單刀直入道:“你們殺了尹言!

    雙眼空洞的地縛靈動作一頓,看向他:“尹言……他……死了!

    傅無宣微笑,跟著一步一步引導道:“你們對他使用校園暴力,逼死了他。”

    眼前的地縛靈,赫然是影像中那個霸凌尹言的眼鏡瘦弱男。

    往事浮現,地縛靈緩緩恢復神志。祂看向三人,“尹言不是我殺的。”

    云雪青突然冷不丁道:“你看了那封信,知道人口買賣的事,是你們將他推從四樓窗戶推下去的!”

    不同于平時的溫吞,他的聲音驟然加大,在場所有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最隱秘的事情被攤開,擺在眾人面前,地縛靈渾身發抖,止不住回想起三個月前的那個午后。

    那天他們照例揍了尹言一頓,正準備走的時候,對方兜里卻突然掉出來一封信。

    為首的高大男生嘲笑道:“寫的是什么,不會是情書吧?廢物也敢寫情書給別人,讓我看看你寫的……”

    他彎腰就要去撿,卻見一直蜷縮成一團的尹言突然暴起,就要搶回那封信。

    他這類似反抗的舉動,徹底把高大男生惹火了,“東西交出來,不給我,老子打死你!”

    尹言沒有說話,只是死死攥著的信封。

    溫順的沙包突然反抗,只是打已經不足以鎮住他,高大男生冷笑一聲,決定讓他吃更厲害教訓,讓他一輩子都不敢反抗。

    他將瘦弱的尹言像小雞崽子一樣提溜起來,沿著走廊拖行,拖到五樓的天臺處。

    他將尹言推到天臺邊,獰笑道:“還敢反抗老子?知道死字怎么寫嗎?”

    尹言嚇得渾身發抖,但是仍沒有放開手里的信。

    高大男生怒極,直接拖拽著尹言的手臂,將他半個身子懸掛在天臺外,“真是找死!”

    尹言害怕對方真的將他扔下去,下意識兩只手都拽著對方的手,手里的信封驟然松落,落在地上。

    瘦弱眼鏡男推了推眼鏡,撿起地上的信封拆開,一目十行讀完上面的內容,頓時瞳孔驟縮。

    高大男生有些不耐煩:“信上說了什么?”

    這么重大的秘密,瘦弱眼鏡男猶豫要不要在很多人在場的情況下,就這樣說出來。

    哪知原本已經安靜下來的尹言再次暴起,死死抱著高大男生的胳膊,就要搶瘦弱眼鏡男手里的信。

    高大男生被他掙扎得煩了,習慣性地對著他用力一踹,尹言重心瞬間不穩。

    瘦弱眼鏡男將注意力徹底從信的內容拔出來的時候,對上的就是尹言被從天臺踹下去的畫面。

    那張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臉,展現出前所未有的恐懼,表情失控地扭在一起,看著反倒不像是人的表情。

    這件事之后,瘦弱眼鏡男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能忘懷,總會在午夜夢回時想起那張臉。

    尹言的身體從天臺掉下去,發出“啪——”的聲響。

    高大男子一時間也慌了,沒想到一個用力過猛,真的把對方弄死了,連忙跑到天臺邊向下看,就瞧見地面不只有尹言摔得稀碎的尸首,竟然還站著尹世行!

    尸首距離尹世行不過半米,血水噴濺,正好染紅了尹世行的白色校服。

    尹世行眼神空洞,面無表情地抹了抹臉上的血,抬頭看向天臺,與他們幾人的視線對上。

    地縛靈講完發生的事,陷入了沉默。

    傅無宣追問:“尹世行和你們動手了,搶回了那封信?”

    地縛靈又沉默許久,才緩緩點頭,“他拿走了那封信,收斂了尹言的尸骨!

    不小心殺了尹言,是他們沒想到的,但是他們并不慌張,因為殺了尹言不會有任何懲罰,學校甚至會保他們,將這件事情壓下來。

    只是沒想到,一向和尹言關系不對付的尹世行,會替他出頭。

    地縛靈苦笑一聲:“也是,畢竟是親兄弟,我們殺了他的弟弟,作為哥哥的他替弟弟報仇,也是理所應當的!

    葉雪純憤憤不平:“這不是應該的嗎!要我說,你們這群只會欺凌弱小的人渣都該死!”

    地縛靈任由他罵著,又是一聲苦笑,“確實我們遭報應了,沒有落得一個好下場。”

    傅無宣突然道:“那尹世行又是怎么死的?”

    剛才地縛靈說的很爽快,但輪到尹世行的死因,他卻無論如何也不愿再開口。

    云雪青突然出聲:“并非所有自殺的人,都能成為地縛靈,只有擁有極端執念,不肯消散的人自殺而死,才會成為地縛靈……你的執念不是尹言的死,而是尹世行的死!

    地縛靈將頭低得很低,不敢再看他。

    云雪青沒有逼迫他,只是緩緩道:“執念消散,你才能不受困這里,一直重復無盡的死亡,說出來,你才能解脫。”

    地縛靈搖搖頭,沒有直接回答,但也勉強松了口:“去辦公室,那里有你們想要的答案!

    三人彼此對視一眼,緩緩走出三年級2班的教室。

    原本神志清醒的地縛靈,眼神再次變得空洞,朝著窗戶走去。

    三人前往去辦公室的路上,葉雪純忍不住好奇:“雪青,你是怎么知道是他們殺死尹言的?”

    云雪青腳步微頓,沉默了許久,才道:“我看見的!

    上午用溯洄之術,看到信封從尹言兜里掉出來,畫面就戛然而止。

    但之后云雪青抽空又催動了一次靈力,再次施展溯回之術,看到了那幾人殺死尹言的全過程。

    從挨打,拖行,再到被推下去,都看得一清二楚。

    云雪青從頭看到尾,從始至終,他情緒都波動不大。

    不敢反抗霸凌的人,卻敢站出來打擊犯罪,最終卻又意外死于霸凌。

    這是發生過的事,他也只是一個隔岸觀火的看客,事情牽扯的相關人員心思各異,卻唯獨輪不到他憤憤不平。

    只是那封用盡所有勇氣寫出的舉報信,最終沒有送出去。

    見對方又沉默,葉雪純雖然還是一知半解,但還是提起另外一個話題:“老師的辦公室?是要去見那幅背影畫像吧……大晚上的,那副畫像不會復活吧!

    傅無宣哼笑一聲,“待在那幅畫里的,大概就是尹世行墮化的詭異!

    葉雪純長嘆一聲:“墮化?那豈不是失去理智了,這種級別豈不是能把我們一通亂殺?”

    而且還是在對方,極有可能是這個領域大boss的情況下,真的不會把他們弄死嗎?

    傅無宣語氣漫不經心,“不一定,墮化的人類,大部分會失去理智,但仍有少部分參與著人的情感,莽叢山的老和尚就是這么一回事。”

    云雪青也淡淡道:“像尹世行這樣的人,不會允許自己成為毫無理智的怪物!

    葉雪純聽得似懂非懂:“莽叢山的老和尚?是你們之前經歷過的詭域遇到的詭異?”

    這么一問一答之間,三人就走到了辦公室門口。

    葉雪純還是有些猶豫:“真的要進去嗎?大晚上的有些危險,要不明天白天再……”

    他剛說出口,云雪青便毫不猶豫將辦公室的門推開,走了進去。

    葉雪純:“……”

    辦公室里漆黑一片,云雪青找到電燈開關,燈泡閃爍片刻,偌大的辦公室驟然亮起。

    好幾張辦公桌擠在這個小小的房間,上面堆積著層層疊疊的試卷和書本。

    云雪青挪開視線,將注意力放在掛在墻上的畫像。

    如之前傅無宣說的,只有一個人的背影,畫像是黑白的,看著不像畫,更像是遺照。

    他淡淡開口道:“尹世行?”

    沒有反應。

    “尹世行。”

    依舊沒有反應。

    傅無宣扯了扯唇,哂笑道:“別藏了,這個辦公室詭氣沖天,進來溫度直接下降了好幾度,藏不起來的!

    他是懂激怒人和詭異的,直接畫像輕微晃動,一股黑煙飄了下來,籠罩住整個辦公室。

    云雪青抬頭一看,畫像上的背影已經不見了,只余下一片空白。

    耳邊傳來一道低沉的男音:“你們也是來死的!

    葉雪純被他嚇了一跳,連忙道:“我們是來調查你的死因的……是來幫助你的,你冷靜下來!”

    然而對方像是失去了理智,黑煙漸漸裹上他的身體,緊接著四肢便感到一陣抽痛,像是被人用刀切割身體,他痛得大叫出聲。

    云雪青同樣也不好受,額角滲出冷汗,他用盡全身力氣掙脫黑煙,從兜里掏出一張照片:“你難道就不想為尹言報仇!”

    黑煙動作一頓,緩緩收攏,凝聚成一點,又回到了畫像之中。

    畫像又再次出現那個黑白的背影。

    畫像中的人又開口道:“害死尹言的人,我已經全部殺掉了。”

    云雪青高舉著手里尹言和尹世行的照片,四肢像是被刀劃過,傳來陣陣疼痛,他強忍疼痛道:“殺死尹言的不只是那幾個霸凌他的人,還有買賣.人口的那群人。”

    他聲音有些抖,但語氣卻是堅定的,摻雜著不容置疑的肯定情緒。

    他將照片放在辦公桌上,等情緒漸漸恢復平靜,才緩緩道:“殺死那幾個霸凌你弟弟的人是順帶的,你真正想解決的,是福利院的人。”

    否則也不會在此之后按兵不動,沒有直接去報警,而是去傳福利院買賣.人口的消息。

    畫中人沉默一瞬:“把我弟弟的照片給我。”

    云雪青拿起放在辦公桌的照片,放在畫像頂上。

    對方聲音低沉,語氣還是那么平淡,只是隱約能聽出一點懷念之情:“也只是過去了三個月,卻感覺過去了很久。”

    葉雪純見他態度似乎松了,大氣膽子追問道:“請告訴我們事情的真相,我們能幫到你!”

    畫中人沉默一瞬,道:“你們幫不到我,他們太強大了!

    葉雪純猶豫道:“是說福利院的院長孫莉很厲害?”

    畫里的人突然笑出來,“你們連對手是誰都不清楚,又怎么能幫到我!

    傅無宣不耐煩道:“你不說,我沒有怎么來幫你!

    對方沒有在說話。

    眼見一頓交涉未果,胡攪蠻纏也沒用,云雪青卻突然道:“你需要后盾,你也想要幫手,否則就不會留下那封信,而是直接燒毀!

    沒有直接將這個秘密公開,是敵人太強大,不愿意更多的人牽連進來。

    將那封信留下,是不甘心,我擔心罪惡永遠被掩埋。

    畫中人沉默片刻,才道:“你們需要對抗的,不只是福利院,而是整個安樂鎮!

    葉雪純瞳孔皺縮:“你說什么?”

    要和一個鎮子的人作對?

    真是瘋了!

    畫中人聽到對方疑似退卻的聲音,冷笑道:“怕了?”

    云雪青毫不猶豫:“沒有!

    他的道,一往無前,沒有退卻二字。

    畫中人見他態度堅定,終于松了口:“其實無論是尹言,還是你們,都搞錯了一件事,福利院在做的,不是買賣.人口,而是買賣.人體.器官!

    買賣.人口和買賣.人體.器官,同為灰色.產業,后者更為殘忍。

    云雪青瞳孔皺縮,突然明白過來對方說的“與整個安樂鎮為敵”是什么意思,也突然明白過來他們來到這個詭域,一開始會出現在醫院。

    福利院將院里的孩子送進學校,學校再進行培養考試,學習成績足夠好的就留下來,掙教育局獎勵考上名校的大額獎學金。

    成績不夠好的,就以做顱骨穿孔手術的緣由,送去醫院解剖器官,進行人體.器官.買賣。

    他們三個組織形成了一條產業鏈,無論哪樣做,都可以獲得暴利,無論是怎樣的孩子,在他們手中都只是利用的工具。

    以“望子成龍,一鳴驚人,走進深山”的名頭送進龍鳴中學讀書,只是犯罪者給他們編出來的一場夢。

    得知真相,葉雪純驚駭不已,“那……那我們……”

    安樂鎮就是犯罪者的蝸居地,他們形成了產業鏈,抱團在一起。

    對付一個都夠嗆,還要對付一堆,這要怎么對付?

    傅無宣聽完畫中人的話,突然問道:“如果是這樣,你是怎么死的?”

    被三方聯合殺害?

    現在看來,尹世行了解的真相遠遠比尹言更深,知道的更多。

    他是個聰明人,甚至有可能在尹言寫舉報信之前,就已經知道內情,籌劃著怎么對付他們。

    只是沒想到尹言會突然知道這個事,打亂了他的計劃。

    詭異一般回憶死因,都會進入狂化模式。

    但畫中人還是那般冷靜,語氣沉沉的:“殺死尹言的那幾個校霸,害怕被我報復,就想辦法準備殺死我!

    “恰好他們其中一個人知道福利院買賣人口的事,就準備借刀殺人,讓福利院的人殺死我。”

    傅無宣:“你中招了?”

    畫中人冷笑一聲:“沒有,那群蠢貨坑不到我,當時學校正準備送一批考試成績不好的人去醫院‘做手術’。他們用藥想迷暈我,將我也送進去‘做手術’,我將計就計,混進了醫院,想拍一些證據舉報到上面。”

    傅無宣:“很顯然你失敗了。”

    畫中人承認的坦然:“是,醫院的防止逃跑設施很厲害,我沒跑出去,被他們捉了回來砍斷四肢,挖去了內臟!

    他說的輕描淡寫,但在葉雪純聽來,卻是一陣毛骨悚然。

    云雪青淡聲道:“你不甘心就這樣死去,心有執念,靈魂墮化為了詭異,但沒有實體,只能藏身于畫中。”

    畫中人坦然承認:“是,被分尸是很痛,我不甘心,想讓那群人也嘗嘗這種滋味!

    他墮化的第1件事,就是將欺凌尹言的那幾個壞學生同樣分尸掏去內臟殺死。

    只是因為殺的人太多,他的理智漸漸不受控,開始無差別殺人。

    學校不可能讓他一直殺死他們的搖錢樹,便派了宿管去捉拿他,將他封在畫像之中。

    為了防止他逃跑,便將畫像掛在了辦公室里,由一些詭化的老師守著。

    但因為尹世行詭化后無差別殺人,并且手法相當殘忍的事情,學校所有的學生都很害怕他,更害怕進辦公室。

    校方索性利用這一事,變相強迫學生學習。

    說到這里,畫中人有些遺憾:“可惜被關進這幅畫的時候,那個眼鏡男還活著,沒能親手殺死他。”

    云雪青語氣淡淡:“他死了,跳樓死的,現在成了地縛靈!

    畫中人語氣同樣平淡:“是嗎?那就好!

    云雪青聽他這么說,大概明白地縛靈為什么不愿說出真相消去執念,轉世輪回。

    葉雪純看向畫像上擺的照片,“那個尹言的靈魂,還附在那個照片上嗎?”

    畫中人淡淡道:“他靈魂的氣息,已經消散!

    之前附在照片上嚇唬他們的,只是一個不相干的小詭異,而非尹言的靈魂。

    傅無宣語氣慢悠悠道:“能墮化的人,必須心存執念!

    但對于尹言來說,這個世上沒有讓他牽掛的東西。

    葉雪純原本有些傷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大聲道:“如果我和雪青是成績不好,被犧牲掉的人,那沈輕呢?他是保送生吧,按理說應該不會被送進醫院!”

    云雪青看向他,驟然道:“他的行動軌跡和我們一直不一樣,大多數都待在福利院。”

    葉雪純睜大圓圓的杏眼:“你是說他是福利院的人,混在我們之中當內奸!”

    云雪青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這只是他的猜測。

    傅無宣垂著頭,也在分析著,就聽見畫中人突然道:“不太妙,進了一只老鼠。”

    葉雪純聽著對方說著類似大反派的臺詞,有些懵懵的:“有人在偷聽?”

    他話音剛落,就見一只黑色的老鼠,從辦公桌鉆出來!

    老鼠通體黑色無毛,眼睛細長通紅,身體很小,只有白色饅頭大,尾巴卻很細長,長達一米左右,像是鼠標拖著一條細長的鞭子,朝著他們沖過來!

    葉雪純見只是一只長得丑的老鼠,沒有太過害怕,正想上前抓住。

    身后的傅無宣,卻失了儀態,驟然沖他大喊:“是子鼠,快遠離,被它碰到精神會污染!”

    第32章 龍鳴中學(九)

    葉雪純:“什么, 這是子鼠!”

    云雪青不明所以,但聽到說觸碰到會污染精神值,而傅無宣因為靈能耗光, 精神值已經接近臨界點, 忙將他拽在身后。

    畫中人淡淡道:“子鼠會干擾我的精神值, 讓我發狂,只能你們自己解決!

    說罷,黑煙散盡,畫中人消失,只留下畫框里淡淡的背影。

    葉雪純:“!”

    這么沒義氣!

    云雪青從儲物空間掏出禍津刀,嚴陣以待,然而子鼠像是開了靈智,認真挑選最好對付的人,便朝著葉雪純攻過來!

    葉雪純瞪大眼睛,嚇得吱呀亂叫, 一邊喊著“雪青救我”, 一邊手忙腳亂, 隨手抄起辦公室的英漢字典,沖著子鼠砸去!

    像閃電一樣迅疾奔來的子鼠,被英漢字典精準砸中, 它的身體抽搐了一下,便倒在了地上。

    葉雪純:“?”

    他有些癡呆地看向旁邊兩人,“我弄的?”

    戰斗力這么弱?

    傅無宣語氣慢悠悠道:“子鼠最可怕的點, 是被它觸碰到,精神值會嚴重下降, 但是本身戰斗力低下,和普通老鼠沒什么區別。”

    污染傳播性極高, 攻擊力極低,防御更是沒有。

    葉雪純這一字典下去,直接就將對方砸了個半死。

    葉雪純自言自語道:“這么看來,也沒什么可怕的嘛。”

    傅無宣搖了搖頭,“單一存在的子鼠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成群結隊的子鼠!

    殺死單一的子鼠容易,要躲避成群結隊的子鼠就不容易了。

    子鼠出現得防不勝防,只要被它碰到,精神力就會以極快的速度下降,不出三秒,就會墮化為詭異,無數有名的神諭者,就是在小小的子鼠圍攻下,墮化除名。

    葉雪純聽著又有些害怕了,“我們現在已經看到一只了,會不會就像蟑螂效應一樣,明面上出現一只,說明背地里已經有20只了?”

    可能就躲在他們的背后,暗中窺伺。

    傅無宣哂笑道:“有可能!

    原本已經隱匿的畫中人再次出現,“附近已經沒有子鼠的氣息!

    葉雪純:“這個時候你又出現了!

    畫中人語氣平淡:“小心謹慎總是好的!

    傅無宣眸光微動,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有說什么。

    畫中人:“子鼠被更強大的詭異操控著,也就是鼠母,福利院的孫莉就是鼠母,只要殺死她,子鼠就不足為懼!

    葉雪純瞪大眼睛:“這么危險的事我們做,那你又做什么呢?”

    畫中人:“我的力量有限,可以幫你們鏟除學校這邊的詭異!

    葉雪純有些猶豫,旁邊傅無宣難得爽快道:“成交!

    兩方達成協議,三人離開辦公室,原本熱鬧的房間,又恢復了往日的寂靜。

    辦公室掛著的畫框,顯得格外寂寥。一股淡淡的黑煙飄下,畫中人從黑暗之中走出來。

    他穿著一身白袍,頭上的帷帽擋住了他的上半張臉,只堪堪露出小半個下巴。

    他摘下帷帽,露出一張深邃的臉。

    他望著辦公室的門,像是在看傅無宣一行人離去的背影。

    深邃的面容下嘴角微勾,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只是眼神冷漠,沒有半分笑意,不掩其中的陰毒。

    “東君,這回你必死無疑!

    *

    葉雪純撓撓頭:“就這么走了?”

    傅無宣淡淡瞥了他一眼:“難不成你還有什么要問的?”

    葉雪純語塞:“倒也沒有!

    三人走向寢室宿舍,云雪青突然道:“那個尹世行,感覺有些奇怪!

    傅無宣輕笑:“是有一些奇怪,明明都敢只身一個人闖醫院,如今卻害怕一只子鼠,這么小心謹慎……”

    他語氣有些高深莫測:“倒是讓我想起一個人。”

    云雪青:“是誰!

    傅無宣搖搖頭,“只是一個猜測,他應該不會來這里,或許是我想多了。”

    葉雪純怒道:“說話只說一半,謎語人滾開!”

    傅無宣當場給葉雪純的頭一個大爆栗子,對方立馬老實了。

    燈光昏暗,云雪青看向前方的路,銀白的月光落在小路上,像是撒上一層霜。

    他語氣淡淡:“不管對方是不是尹世行,福利院都必須去看一看!

    葉雪純嘆了口氣,“如果畫里那個家伙說的是真的,我們可能要和孫莉打上一架了!

    不過就他們三個,戰力一個比一個低,真的能干倒至少是B級的鼠母嗎?

    傅無宣難得有些嫌棄,看了看他的細胳膊細腿,“你是怎么在末世活下來的?”

    葉雪純撓撓頭:“每次遇到危險的時候,都會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被救,單純的運氣好?”

    云雪青給予肯定:“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葉雪純臉上笑嘻嘻:“對呀對呀,我運氣是真的還不錯,跟我在一起的人,運氣也會變好哦!”

    三人有一茬沒一茬說著,很快就到宿舍樓分道揚鑣,第2天一早在校門口集合,準備去福利院。

    三人到達門口,葉雪純突然道:“我們要不要潛入進去?”

    就這么大搖大擺的走進去,再逼問孫莉好像不太好,畢竟他們都沒有證據。

    云雪青看了他們兩眼:“你們會隱匿身形的相關符咒嗎?”

    雖然他們劍閣有教學隱匿符紙怎么畫,但是他不是專業的符修,平時也總是在上符紙課的時候逃課出去練劍,并沒有將畫隱匿符的方法記下來。

    葉雪純猶豫:“我不會什么神諭,相當于普通人。”

    傅無宣思索片刻:“有一招神諭·匿形,倒是可以短暫隱匿身形和氣息,不過對靈能要求比較高,我現在施展不出來。”

    傅無宣一說完,和云雪青兩人紛紛將視線落在葉雪純身上,異口同聲道:“要不你現學?”

    葉雪純一整個大震驚,“聽著就是高階神諭,我學不會的!”

    “不試試怎么知道,”傅無宣語氣不著調,聽著吊兒郎當的,“你不學無術了兩年,現在也是時候學點東西了。”

    葉雪純:“……行吧!

    傅無宣:“行,你聽著!

    他薄唇輕啟,說了一長串咒語。

    葉雪純:“?”

    他猶豫片刻道:“要不再說一遍?”

    傅無宣又說了一遍。

    葉雪純:“還是沒記住,再來一遍吧!

    傅無宣耐心告罄,“我不應該指望一個小學數學卷子都考不及格的人,突然學會大學微積分。”

    葉雪純:“……”太歹毒了。

    云雪青嘆了一口氣,知道沒有辦法:“我們現在直接進去吧。”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福利院的大門鎖上了,旁邊還立著公告:星期一閉門,不營業。

    傅無宣微笑:“看來我們是趕上好時候了。”

    云雪青也認為閉門閉得有些微妙,“不知道他們在里面做什么。”

    傅無宣勾了勾嘴角,扯出一個有些邪氣的笑容:“在做什么,進去看看就知道!

    福利院大門是經典的鎖孔門,門是從里面反鎖的,傅無宣正想用暴力一腳踹開。就見云雪青突然上前,區起兩根細長頭發,塞進鎖孔里,不過一分鐘,鎖孔應聲而開。

    傅無宣有些樂了,“你還有這技能呢?”

    云雪青神色淡淡,仿佛不覺得自己做了什么壞事,“以前被關禁閉,練出來的!

    以前他做錯事,他師父梅取君就會封住他的靈力,將他關在房間里反省。

    長此以往,他就練了這招,偷偷地跑出去。

    傅無宣悶笑道:“你還會被關禁閉?看著不像!

    云雪青抬眸,淡淡反問:“不像么?”

    傅無宣搖搖頭:“不像,哪里都不像,你看著就很循規蹈矩,像是會每天按時上課,從不逃課的那種乖學生!

    就是有點中二病。

    不過人嘛,哪能沒點怪癖。

    云雪青懶得花費唇舌反駁他,“進去吧!

    三人輕輕推開大門走進去,和那天去福利院的風光完全不同,之前擠滿了人的小院子,此刻一個人都沒有,空空如也,像是被風全部卷跑,生出一種蕭條感。

    葉雪純瞪大眼睛:“怎么人都沒有了?不會全部被那個院長賣了吧!”

    云雪青語氣淡淡道:“先進去看看。”

    院子雖然只有不到200平米,但房間眾多,搜查一時間也不容易。

    傅無宣提醒道:“重點看地板,有沒有暗道或者地下室之類的東西!

    幾人地毯式搜索,云雪青突然道:“在這里!

    他們順著發現的暗道走下去,來到一間地下室。

    地下室面積寬廣,分了好幾個房間,甚至占了小半個福利院的大小。他們點亮地下室的燈,才發現腳踩的地面,鋪上了一層暗紅色。

    葉雪純有一個不好的猜想:“不會是血干了之后……”

    “嗯……嗚嗚……嗯!”

    類似呻.吟呼救的聲音傳來,三人前往發出聲音的房間,一走進去,就發現地上綁著三個孩子,年齡大小不一。

    他們腳上和手上都纏著麻繩,嘴巴用白布堵著,臉上或手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傷,像是被打過。

    葉雪純憤慨:“這應該就是被綁架,要被拿去買賣的孩子!”

    傅無宣表情也不好看:“證據確鑿!

    云雪青沒說話,用刀砍斷綁住他們的繩子。

    他順手將塞在孩子口中的白布扯下來,就見一只子鼠,突然從孩子口中鉆了出來!

    他下意識反擊,用刀殺死了子鼠,但還是手還是不可避免地觸碰到子鼠!

    云雪青心跳加速,胸口傳來心悸的感覺。腦子里的惡念無限放大,古惑的聲音在耳邊回蕩,像是撒旦的低語!

    耳邊傳來女人的尖笑聲:“真蠢,我昨天用子鼠引誘試探你們,今天你們就送上門來了!

    葉雪純氣憤道:“你真卑鄙!”

    這人居然用孩子的身體為容器,裝著子鼠攻擊他們!

    孫莉踩著高跟鞋,慢慢走下樓梯,“還是太蠢,正好你們幾個器官應該還算健康,連同那幾個孩子一起發賣吧。”

    傅無宣沒理會他,看向一旁面露痛苦之色的云雪青,“堅持住,不要被它給蠱惑!”

    被子鼠觸碰到的神諭者,會在三秒之內異化,但現在云雪青卻并沒有這種癥狀。

    說起來云雪青從上個詭域出來,既沒有因為污染而死掉,也沒有因此覺醒成為神諭者。他的精神力或許與常人的閾值不同。

    傅無宣握住他的肩膀:“不要被同化,保持理智。”

    “夠了。”

    一直捂著頭的云雪青,突然放下手,往常平淡的臉上驟然露出一絲不耐煩,溫吞的語氣消失,透出冷意:“一直說個不停,煩!

    他一向平波無瀾的眼神,透露著厭惡,像是平淡的水,卻突然落入了石子,濺起一抹漣漪。

    傅無宣一下子不擔心了,松開自己的手,淡淡笑道:“不演了?看來你沒什么事!

    云雪青不穩定的情緒消失得很快,又恢復成往日的溫吞語氣:“我沒事,不用擔心!

    孫莉從暗道樓梯走下來,“三個小蝦,也敢就這么闖進來!

    傅無宣歪了歪頭,“是嗎?神諭·困獸之籠!

    金紅色的光柱從天而降,組成籠子,將孫莉死死困住。

    比孫莉反應更大的是葉雪純:“大佬,不是沒靈能了嗎!”

    傅無宣勾了勾唇角,“你會將所有的底牌都亮出來?”

    他沒有再廢話,連忙道:“快走,這個籠子困不了她多久。”

    三人急匆匆跑出地下室,跑到福利院的寬院子中,還沒來得及走出福利院,就聽見身后孫莉道:“你們跑不出去的。”

    傅無宣無奈回頭,“大美女,何苦對我們糾纏不放!

    孫莉隨手將扎著高馬尾的發圈取下,頭發松散開,她隨意一撩,語氣同樣輕佻,“帥哥,我說了,要把你們都賣掉的!

    “真是無情!备禑o宣話音剛落,整個人就如離弦的箭沖了上去,拿著不知道從哪兒順來的刀,對著孫莉就是一頓猛捅。

    然而對方迅敏異常,閃避速度極快,在傅無宣的高攻之下,愣是一根頭發絲兒都沒碰到。

    葉雪純看著干著急,“該死,我能做什么!”

    他著急忙慌,云雪青也沖了上去,在兩人的合攻之下,孫莉仍能輕松應對。

    只單純靠體術,贏不了她。

    意識到這點,傅無宣拉遠了戰線,“看來只能用這招了!

    他姿態隨意地摸了摸脖子,右手握成拳,紅光之下,他緩慢抽出脊骨。

    葉雪純眼睛瞪大:“是脊骨鞭!”

    所有神諭者中,只有一個人的武器是脊骨鞭!

    難不成眼前這個和他一直插科打諢的人,就是傳聞中的……

    傅無宣握著脊骨鞭,“還有些疼啊!

    脊骨鞭不長,也就一米左右,硬度極強,拿著鞭子就對著孫莉抽去!

    孫莉本來不把這兩人放在眼里,只是這鞭子一出來,氣勢立馬不一樣了。看著平平無奇的脊骨鞭,打在身上,卻是陰寒之感襲來,連同靈魂也在震顫。

    孫莉游刃有余的表情消失不見,轉而露出驚恐的神情:“你手上的是S級詭器!”

    “是。 备禑o宣冷笑,手上揮鞭不停,“ S級的詭器抽在你一個B級詭異的身上,算你好運!”

    然而對方短暫驚慌后,又立馬鎮定下來,她嘗試與傅無宣拉開距離,“你的詭器是厲害,不過你的人卻配不上S級的詭器,駕馭S級詭器,需要大量靈能壓制,才能不被它反噬!

    她看向攻擊速度明顯下降的傅無宣,扯了一個諷刺的笑容,“如果我沒猜錯,你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吧!

    傅無宣停下攻擊,擦了擦唇角的血,“是快要堅持不住了,不過殺你,足夠了!

    他注入靈能在脊骨鞭上,就見血紅的脊骨鞭,驟然染上一層幽幽藍意。

    他隔空馭起脊骨鞭,單手一揮,“去!”

    脊骨鞭像離弦的箭,破空而去,直.插進孫莉的胸口!

    孫莉眼睛頓時變得血紅,怒吼一聲。

    祂身體漸漸膨脹變得高大,頭卻越縮越小,只留下一雙猩紅的眼 ,人類的皮膚漸漸褪去,長出灰白的毛,如同一只巨型的老鼠!

    祂狂化了!

    詭異狂化戰斗會翻倍,一旁輔助的云雪青,舉起手中的禍津刀,下意識看了一眼旁邊的傅無宣,等待對方的指令。

    這一看,竟發現傅無宣身體在止不住的發抖,光潔的臉上,長出了淡藍色的鱗片!

    過度使用靈能,傅無宣墮化了。

    第33章 龍鳴中學(十)

    漸變的水藍色鱗片, 不自覺讓人想到海洋生物,魚之類的東西,單看是美的, 但如果長在人的臉上, 便只覺得毛骨悚然。

    傅無宣渾身發抖, 手捧著臉,云雪青看過去,見對方表情痛苦,原本的漆黑瞳孔,像是被顏料浸染,漸漸染上淡淡的水藍色。

    傅無宣在一步步被詭異侵蝕,理智被吞噬,他只能憑借本能對抗。

    云雪青沖一旁觀戰的葉雪純道:“將他帶走。”

    再讓他待在這里毫無益處,甚至有可能完全詭化,變成他們的敵人。

    完全蛻變成鼠母形態的孫莉, 陰森森一笑:“就剩你一個了!

    葉雪純戰戰兢兢將即將要詭化的傅無宣扶走, 回頭看向云雪青:“哥, 你怎么辦!”

    云雪青握了握手里的禍津刀,沒出聲。

    鼠母冷笑:“好大的膽子,真是不怕死!”

    方才對打, 傅無宣在脊骨鞭的加持下,勉強戰力持平,如今傅無宣詭化, 只剩下個云雪青,祂根本沒有將他放在眼里。

    不過是一個半點靈能也無的普通人, 仗著一點體術勉強硬撐的而已,脆弱的就像紙糊的燈籠, 祂只需要一擊,就能將他徹底擊潰。

    云雪青抬頭,看向比他大了數倍的鼠母 ,驀地扯出一個淡笑,“師父總讓我行好事、修功德,但現在可不是行好事的時候。”

    就算拼盡全力殺死鼠母,自己也可能因此喪命。

    付出那么多,修得的一點功德,不值。

    入不敷出,不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鼠母見他放下禍津刀,陰笑道:“早就該這樣了,不管你怎么做,都只是負隅頑抗!

    祂蓄起詭力,長滿鼠毛的手上凝結出一顆黑球,準備給對方致命一擊。

    就見云雪青突然提起直刀,在手掌狠狠劃破一道長口子。

    鮮血順著刀柄,染紅銀白的薄刃,禍津刀飲了血,驟然爆發出淡藍的光暈。

    “陰邪鬼祟在前,劍閣之人,不可退!

    云雪青平淡的臉上驟然勾起一個笑,溫和的面容生出一分凜然,如長刀出鞘,不掩鋒芒。

    靈力凝結在刀尖一點,藍光愈盛,云雪青身法迅疾如風,足尖輕點,飄飛到鼠母肩膀上。

    鼠母哇哇大叫:“你想干什么!”

    他挑起長刀,刀氣縱橫,割開鼠母肩膀上的皮肉。

    “劍刺。”

    禍津刀如利劍,插.入鼠母的右肩胛骨!

    鼠母大叫一聲,動作不算靈活地用大手將云雪青握住,但對方動作靈活至極,就像一陣飄忽不定的風,沿著祂的脖子又落在了左肩。

    “劍刺!

    但鼠母被傷了一次,早有防備,直直伸手往肩膀上抓。

    云雪青卻并不慌亂。

    “騙你的!

    他足尖輕點,從肩膀上飄忽而上,直接踩在鼠母的頭頂,輕呵一聲:“斷首。”

    并刀如水,吳鹽勝雪,手破諸邪!

    泛著藍光的禍津刀凜冽向前,刀刃朝著鼠母的頭斬下!

    在一聲慘叫中,鮮血噴濺,鼠母的頭落地。

    少了頭的鼠母,脖頸處不斷冒著血,伴隨著鮮血,一只只子鼠從中爬了出來!

    禍津刀飲了云雪青的血,抽取了他的生命力。

    此刻他靈力告罄,精神力也不斷下降,再惹上子鼠,有極大的概率異化。

    云雪青當場抽了禍津刀,朝著福利院門口跑,連帶著喊已經看愣的葉雪純,“快跑!”

    葉雪純慢半拍反應過來,拽著已經神志不清的傅無宣出福利院門,邊跑邊震驚道:“哥,你好厲害啊!居然一刀就殺死了B級的鼠母!”

    云雪青不敢開口,他怕一開口說話,血就會從嘴角流出。

    他將福利院的門鎖起來,希望這樣能短暫阻擋不斷冒出來的子鼠。

    無論是他還是傅無宣,精神力已經到達臨界值,現在都不能觸碰子鼠。

    他們準備遠離福利,就見沈輕堵在大路上,神情一臉陰郁。

    不過比起沈輕,更引人注目的是旁邊戴著帷帽的高大男子。

    沈輕擋住三人去路,“留下傅無宣,你們就可以離開!

    子鼠就在身后,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破門而出,葉雪純氣得當場大罵:“你這個趁人之危的壞東西,給我們滾開!”

    沈輕臉色陰郁異常:“再亂說話,連你一起殺。 ”

    旁邊戴著帷帽的男人突然開口:“沈輕!

    被對方喊了名字,沈輕立馬低眉順眼起來,不再開口,只是垂下的眼睛里難掩陰郁。

    葉雪純瞪大眼睛:“你是誰?”

    雖然他問出口,但能讓沈輕這么溫順的人,也就那幾個人。

    戴著帷帽的男人輕輕一笑,摘下帷帽,露出一張深邃的臉。

    葉雪純表情有些難看。

    如果沒有得知傅無宣就是東君,葉雪純沒什么好怕的。

    但是傅無宣偏偏就是東君,和神殿結了死仇的東君。

    云雪青受了重傷,傅無宣失去理智在異化的邊緣,只有葉雪純勉強撐起門面,皮笑肉不笑道:“原來是神殿的現任大祭司,不知道你攔著我們要做什么……后面有很危險的子鼠,我們還是速速離開比較好!

    冷殷勾了勾笑,語氣優雅道:“我自然知道福利院和子鼠的事,畢竟我的手下就在福利院做事。”

    旁邊的沈輕垂著頭,沒有說話。

    他隨機到的身份,正是在福利院為孫莉做事的幕后黑手之一,知道很多內幕。也正是這樣,冷殷提前知道了大量線索,比云雪青三人更快知道真相,借此設局,引三人上鉤。

    他的聲音像大提琴一般低沉,透著游刃有余的優雅,“只要你們將東君交出來,我們神殿的人不會為難你們!

    葉雪純搖頭,“我不認識東君,我們三個人里面也沒有東君,放我們離開!”

    沈輕輕蔑道:“葉雪純,你是當我們是傻子,還是你真的腦子有問題?”

    葉雪純并不生氣,也不欲與他爭辯,只是竭盡全力想著辦法,如何能全身而退地離開。

    但怎么想都是一場死局。

    云雪青隨手抹掉嘴角的血跡,突然出聲道:“你們把傅無宣帶走,要怎么對付他?”

    沈輕神情陰郁,絲毫不掩臉上的痛恨,“他殺了我們的前任大祭司,挫骨揚灰都不能報這個血仇!”

    冷殷從頭到尾嘴角都噙著笑,眼神卻如沈輕般陰冷,“沈輕,不要這么暴力!

    他對云雪青道:“自然是帶回神殿審訊,拷問東君殺害我哥的緣由!

    云雪青指了指旁邊的傅無宣,神情冷淡道:“他已經異化,失去理智,恐怕說不出來你想要的真相。”

    冷殷勾著笑容,表情逐漸不耐煩:“這就不勞煩你操心了!

    “談判破裂,”云雪青舉起手里的禍津刀,“唯有一戰可分結果!

    冷殷雙手交叉,姿態閑適,“一個普通人,也想抵擋我們神諭者?沈輕!

    乖巧站在一旁的沈輕,聞言上前一步,掏出儲物空間的長刀,見到云雪青手里的禍津刀,陰冷一笑,“你的詭器也是刀?刀是好刀,可惜你配不上!

    他握著長刀,就要攻上去,就聽見身后突然有人道:“兩個A級異能者,對付幾個傷者,當真是無恥呀!

    云雪青有些意外來人:“蘇白?”

    蘇白嘴里叼著一桿煙,手里拿著長.槍,輕輕松松擋住沈輕的一刀,“是我。”

    刀磨在長.槍桿上,有些震手,沈輕一個后空翻,回到冷殷旁邊。

    沈輕背過A級異能者的名單和信息,對他們的組織和神諭如數家珍,一秒確定對方的身份,“蘇白?異能特控局也要插一手?”

    蘇白笑嘻嘻道:“雖然我們和神殿有合作關系,但是能夠抓人的也只有我們特控局哦,你們沒有私下抓捕和動用私刑的權利!

    沈輕完全不會理會他的官腔,冷笑道:“蘇白,我們都是A級異能者,你只有一個人,我們這邊卻有兩個人,東君,你帶不走的!”

    蘇白擺了擺手,“可不是這樣說, A級異能者和A級異能者之間,也是有很大差距的,可不是1+1大于1這樣的道理哦。”

    沈輕怒道:“蘇白,你狂妄!你就這么確定你能勝過我們!”

    “當然不能,”蘇白跪滑得很快,將長.槍收了起來,無奈聳聳肩,“我還沒有強到這個地步。”

    他撓了撓長出胡須的下巴,突然咧嘴一笑:“不過誰說我是一個人來的?”

    “蘇白,交涉清楚了么?”

    眾人尋聲看過去,就見從墻的另一邊,緩緩走來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

    他從遠處陰影處走來,因為光線遮擋,看不清臉,只勉強看清對方挺拔的身形。

    沈輕不認識來的人是誰,只能隱隱感受到對方極富壓迫的氣勢。

    這個人的靈能,不在他之下,甚至可能遠遠超過他。

    等風衣男人走近,他才看清對方的臉。

    一旁的冷殷,臉上游刃有余的笑容有些掛不住,點破對方的身份:“沒想到一個東君,竟然將異能特控局的副局長都牽連來了,他當真是有本事!

    做了這么久的局,卻是為他人做嫁衣。

    他掩下不甘心,對一旁的沈輕道:“東君這回帶不走了,以后再找機會,我們先走!

    沈輕也心有不甘,但無奈只能收起長刀,點頭回應。

    兩人越墻而走,匆匆消失在云雪青幾人的視線之中。因為走得匆忙,姿態不太好看,有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大敵離開,云雪青的臉色并沒有因此輕松,反而精神愈發緊繃。

    異能特控局的副局長,聽著就是一個不好對付的角色。

    從遠處走來的風衣男人,并沒有多余的寒暄,直接開門見山道:“將傅無宣交給我!

    第34章 龍鳴中學(完)

    云雪青面色淡淡:“我若是不呢?”

    風衣男人頓了頓, 在他開口前,蘇白搶先答話道:“副局,我再勸勸這位朋友。”

    他連忙將云雪青拽到一邊, “哥們兒, 你不要頭鐵和我們副局作對了, 他可是S級神諭者,再來10個你,都干不過的!”

    云雪青微怔,這一路上他接觸了無數神諭者,但這是他第1次見到傳聞中的S級神諭者。

    他不由得又打量了兩眼風衣男人。

    他穿著一身長款黑色風衣,寬大修身,黑色的風衣領服貼地折疊著,貼在白皙的脖子后?粗隁q不大,也就二十五歲上下,模樣俊朗, 氣質格外冷肅, 如料峭寒風, 又如山澗冷月,令人不敢接近。

    云雪青收回視線,“你們也要拷打他?”

    他問得太直白, 蘇白尷尬,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下意識看向旁邊的風衣男人。

    葉雪純壯著膽子道:“當然不會啦, 靈能特控局又不是神殿那樣蠻不講理的地方,涂和局長更不是不講理的人, 對吧!

    他試圖用道德提醒涂和相楚,卻也是因為第1次和這樣的大人物說話, 一時緊張,竟咬了舌頭。

    但眾人已經無暇顧及他說的話,只聽見背后福利院的大門響動聲驟然加大。

    葉雪純瞪大眼睛,露出一分驚恐,“是子鼠!我們快走!”

    他話音剛落,就見大門被硬生生沖開,成群結隊的子鼠從門內鉆出,朝著他們沖來!

    晃眼一看,密密麻麻,像是流動的黑水一般,無論往哪邊走都無法躲避。

    這是一次早有預謀、可以困死A級異能者的鼠潮,他們避無可避!

    云雪青握緊禍津刀,將傅無宣擋在身后。其余人同樣如臨大敵,緊張地想著應對措施。

    站在后排,因為氣勢讓人難以忽視的涂和相楚,面上波瀾不驚,語氣沉穩:“神諭·解構。”

    白色的光陣以他為圓心散開,成群結隊的鼠群,在觸碰到白光時,瞬間定格在遠處10米,如石化一般凍結,頃刻之間化為灰塵,被風吹散。

    一場巨大危機,在他抬手之間輕易化解。

    涂和相楚看了葉雪純一眼,冷淡收回視線,“他不會去靈能特控局!

    葉雪純還沉浸在鼠潮來了,但又去了的震撼之中,憑借本能反應:“?”

    涂和局長是在回應他剛才的問題嗎?

    “不將他帶回靈能特控局,”在見識到對方強大的靈能后,云雪青果斷收回禍津刀,神色有些冷凝,“要將他帶去哪里?”

    涂和相楚語氣沉穩:“戒墮所!

    云雪青默了默,突然道:“我也去!

    涂和相楚看了他一眼,吩咐蘇白道:“此事全權交給你!

    他話音未落,就已離去。

    蘇白鬼鬼祟祟望了眼他的背影,“真是爭分奪秒,也不知道是看重東君,還是不看重!

    他撓了撓下巴,有些惆悵,“這是讓我押送東君去戒墮所?”

    傅無宣面色痛苦,雙眼已經徹底被水藍色覆蓋,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徹底失去理智變成詭異。

    曾經的神諭強者變成詭異,不知道詭力會有多強大,他可招架不住。

    葉雪純突然開口:“涂和局長就這樣走出了安樂鎮?”就這樣離開了詭域?

    蘇白糾正:“是副局長!

    真正的局長是李安,可不敢逾越篡位。

    這話要是讓李安那老頭聽到,又要炸毛。

    他輕咳一聲,回答對方的問題:“是啊,這個詭域已經破了。”

    葉雪純:“但是我們只殺了鼠母!

    蘇白無所謂地擺擺手:“龍鳴中學的校長,安樂醫院的院長,都被我們副局長給弄死了。一群B級詭域的小boss而已,有我們副局長出手,簡直就是灑灑水一樣簡單,你們不用操心這個!

    葉雪純驟然想起:“那個龍鳴中學的班主任……”

    “龍鳴中學的班主任?”因為是個太小的角色,蘇白甚至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來,“你說那個地中海啊,因為祂太吵,也被我們副局長弄死了。”

    葉雪純:“……”

    好一個人狠話不多的狠人。

    蘇白問:“還有什么問題?”

    葉雪純猶豫道:“那個叫尹世行的詭異……”

    這回蘇白沒有再回想,而是略帶遺憾地搖搖頭:“祂被冷殷殺死了!

    冷殷搶先一步殺死尹世行,再裝扮成畫中人,誆騙他們來福利院。

    葉雪純面露悵然。

    蘇白:“應該沒什么問題了吧,沒有問題我就要帶東君去……”

    他話還沒落地,就聽見云雪青道:“我要去戒墮所!

    蘇白:“什么?”

    他現在懷疑他耳背,會有人愿意去那種地方?

    云雪青重申一遍:“我也要去戒墮所!

    聽著對方不知輕重的話,蘇白心累得又想點根煙了:“朋友,這戒墮所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去了,可能有去無回!

    進了戒墮所的感染神諭者,100個進去,能有10個出來就算不錯了。

    云雪青語氣還是那般平淡:“我要去戒墮所。”

    蘇白嘆了口氣,和他解釋道:“咱畢竟也是老熟人了,實話跟你說了吧,這戒墮所呢,不是咱們靈能特控局管轄的地方,歸那個變.態管。你能不能進去咱也不知道,不過我估計你現在這個模樣,應該是進不去的!

    戒墮所只收押精神受到污染,或者有異化傾向的人,云雪青雖然外觀看著不太好,但是怎么看都不像精神受到污染的模樣。

    云雪青抬眸:“精神值污染,就能和傅無宣一起進戒墮所么?”

    蘇白略微敷衍地點點頭,想著怎么糊弄過去,就見對方突然走向福利院門口,撈起一只漏網殘存下來的子鼠。

    蘇白:“!”

    他驚得大喊道:“不至于做到這個地步吧,精神污染是很難逆轉的,你要想清楚!”

    他話還沒落地,就見云雪青修長的手,完完全全捏住了子鼠的后脖頸。

    蘇白:“……”

    得,現在又要對付一個。

    他神色警惕,拿起長.槍,時刻緊盯著即將異化的云雪青,警惕地準備戰斗。

    等了5分鐘后,蘇白:“……怎么你好像看著沒事兒?”

    云雪青像捏毛絨玩具一樣,捏了捏手里掙扎著的子鼠,“不知道。”

    或許與他修的劍閣功法有關。

    劍閣之人,修的是道心。

    他不懂自己的道是什么,但一直聽著師父的話修行神識。

    他的靈力接近于無,但是神識依舊強大,在精神這方面不容易受詭異侵害。

    蘇白撓了撓下巴:“真是精神力方面的天賦者,不過你沒有異化的征兆,應該還是進不了戒墮所。”

    “是么,”云雪青舉起子鼠,猛摁在自己脖頸處,“那如果這樣呢?”

    子鼠被摁壓得疼了,張口對著云雪青白皙的脖子咬下去,霎時間鮮血噴濺。

    不只蘇白看愣了,葉雪純更是驚得大叫:“哥,你瘋了,快松手!會死的!”

    云雪青感覺到疼,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笑,愈發用力地往下摁,子鼠竟硬生生被他摁死了。

    他隨手松開死掉的子鼠,語氣淡淡道:“這樣呢?能進么?”

    心頭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蘇白手有點發抖,從兜里掏出一根煙點上,尼古丁勉強讓他鎮定下來。

    他真心實意建議道:“在進戒墮所之前,你要不先去精神科看看?”

    云雪青和傅無宣兩人,被蘇白一起送進了戒墮所。

    戒墮所聽著只是一個所,卻比想象中的大,分為4個區域板塊。

    一區是輕度戒墮區,往往關押著輕度感染的普通人或神諭者。

    二區是中度戒墮區,關押著大半部分身體已經異化,漸漸失去神智的神諭者。

    三區則是重度戒墮區,關押著距離徹底變成詭異,僅僅一步之遙的神諭者。

    至于四區終結區,又名詭異銷毀區,里面關押著徹底詭化,已經成為詭異的神諭者,已經不能稱之為人,戒墮所所長會集中統一將祂們處死。

    戒墮所的守門人員和蘇白是老相熟了,“哥,這回又押進來幾個?”

    “兩個,”蘇白遞了根煙給他,還好心地幫對方點上,“不過其中一個有點特殊,腦子有點問題,你多照顧照顧他。”

    守門人員掃了兩人一遍,多打量了云雪青兩眼,看著對方的長發和古裝,了然于心:“哥,我都明白的,能照顧的我盡量照顧,不過要是落在那位手里,那可就真沒辦法了。”

    “你說重瑟那個變.態啊,”蘇白有些頭疼,“落在那家伙手里,我只能祝他們好運了!

    畢竟是頂頭上司,守門人員不敢多議論,只能用眼神表示贊同。

    蘇白離開之后,守門人員揣摩著這兩人估計就是關在一區或者二區,押著兩人前往戒墮所的分區。

    他手上戴著電子手環,押送途中手環一響,是上面的人將囚犯資料傳送給了他。

    他順勢查看兩人的資料和分配區域,在看到名字一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圓:“我丟你老母的,老白你坑我!”

    讓他照顧人,這照顧的是什么人!

    傷害大祭司的東君!

    還有信息未知,拿著子鼠自毀的危險三無人員!

    根本照顧不了一丁點兒!

    守門人員手有些抖,翻看到最后一頁,看到他們兩人歸屬的區域為三區,也就是重度區,懸著的心徹底死了。

    他面無表情對神志清醒的云雪青說:“恭喜你們,落我們所長頭上了。”

    落在重瑟手上,不死也要扒層皮。

    守門人員將他們帶到三區,面無表情地將兩人關押進牢房。

    云雪青語氣淡淡道:“能將我和他關在一個房間嗎?”

    對方奇怪地看上他兩眼,能進來三區,精神還能保持清醒的也是頭一回見,他忍不住話多了一些:“哥們,你是來戒墮坐牢的,不是來度假的,你的要求,我不聽。”

    進戒墮所的,都是精神被感染的人,哪怕是輕度感染者,情緒大多不穩定,暴躁易怒,就像炸.藥桶一樣,一點就炸。

    他故意說話帶刺,想要借此激怒對方,引發對方的負面情緒,哪知對方只是順從地點點頭,就地坐下,閉上眼睛開始打坐修行。

    見對方擺了一個標準的坐禪姿勢,看門人員:“……”

    咋還修上仙了?

    這哥們兒真的不是因為中二病,才被送進來的嗎?

    云雪青并非做面子工程,而是真的坐下來打坐修行。

    知道一時半會兒出不去,不如將殺死鼠母獲得的詭力,慢慢轉化為靈力修復體內的傷。

    將詭力全部轉化完,不知打坐了多久,等他再次睜開眼睛,就見牢門門口站著一個人,正隔著鐵欄桿一瞬不瞬地打量他。

    那人穿著標準的藍白制服,留著長發,扎著高馬尾,身量不高,從背影看非常像女生。

    當然就算從正面看,臉蛋也是白皙柔和的瓜子臉,不具備攻擊性。

    他笑嘻嘻道:“你醒了,既然醒了就來接受試煉吧。”

    他打開監獄牢房走進來,云雪青有些防備地看向他:“你是?”

    “重瑟,”他臉上還是笑嘻嘻道,“你應該聽說過我的名字吧!

    進入戒墮所的人,沒有人不知道重瑟這個名字,在進來之前,云雪青就已經聽過八百回了。

    但他不準備理會對方。

    然而重瑟是個不折不扣的怪人,見云雪青不理他,他直接上手掐住人的下巴,直到白皙的皮膚留下青紫的印記,他才滿意松開:“果然是被感染的怪物,連人話也聽不懂了!

    被對方辱罵,云雪青內心毫無波動,只道:“你要用什么手段對付傅無宣?”

    “傅無宣?昨天和你一起關進來的那個家伙?”重瑟輕笑一聲,“我沒管他,雖然他是上頭很看重的人,還非要我將他送進三區,不過我對失去理智的怪物不感興趣……還是你更有趣。”

    他語氣輕佻,云雪青難忍嫌惡地偏頭,擦過對方摸過來的手。

    對方避之不及,重瑟也不惱,反倒是笑嘻嘻道:“失去神智的怪物,我在戒墮所見多少有多少,還是頭一回見到保持理智進來的人。”

    他饒有興味道:“我聽說你對子鼠免疫?哪怕是被它咬了,也能保持神志清醒?”

    云雪青沒說話,他也自顧自說個不停:“如果真是這樣,你可真是一個值得研究的對象,如果將你解剖了,能不能挖掘出精神力不被污染的秘密?”

    他故意說著讓人恐懼的話,見云雪青表情還是那般平淡,又忍不住笑道:“開玩笑的,我又不是什么變.態,怎么會做出這種事呢?畢竟,這可是違法亂紀的。”

    他嘴上說著,手里卻突然拿出一把手術刀,“不過如果能為精神污染研究方面作出貢獻,身上多一個案底又有什么關系呢?”

    他說完,手術刀便毫不留情刺入云雪青胸口,劃破衣服,用力一剜,剜出一大塊血肉。

    云雪青悶哼一聲,痛得臉色發白,冷汗直下,他看著笑得一臉病態的重瑟,冷聲道:“你怎知我的精神力,沒有受到污染?”

    重瑟正欣賞著剜下來的肉,不知名的硬物便擊上他的肋骨,刺骨的疼痛襲來,他咳出一口血。

    右下角的肋骨,被他用刀柄,硬生生打斷了。

    重瑟隨手擦去嘴角的血,臉上露出一個病態笑容,他看向云雪青的臉,渴望從對方臉上看到癲狂與憤怒、偏執與絕望。

    然而對方的表情,卻是出乎他的意料。

    “你剜我血肉,我斷你一骨!

    云雪青收回禍津刀,表情平靜,仿佛沒有情緒,唯獨眼瞳黑如點漆,如平波無瀾的萬丈幽潭,仿佛能將一切都吸附進去:“如此,因果清!

    重瑟盯著他的臉,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驀然一笑,如盛開的紅色山茶花,透著妖冶之氣:“或許,我要重新檢測你的精神力污染值!

    他丟下這句話之后,就走出了牢門,云雪青三天不曾看見他。

    三天之后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戒墮所牢房,而是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他在一個小小的黑屋子里,四周十分黯淡,房門緊閉,唯有窗戶透入一縷光,讓他勉強看見屋子的陳設——空空蕩蕩,什么也沒有,只有他身下躺著的平板床,可以說是家徒四壁。

    但他已經沒空關心自己的處境了,而是有些意外地看向旁邊躺著的人:“傅無宣?”

    傅無宣點頭:“是我。”

    云雪青視線落在他身上,一向平淡的臉也難掩震驚。

    只見傅無宣原本漆黑的瞳孔徹底成了水藍色,光滑的側臉鬢角處長出細細的水藍色鱗片,白皙的耳朵變成尖鰭。

    異化最可怕的地方,莫過于原本修長筆直的雙腿變成了長長的水藍色魚尾,透明的尾鰭垂落在地,甚至還滴著水。

    云雪青心情有些復雜:“你異化的最終形態是……美人魚?”

    傅無宣無奈扶額:“我說其實我不是人魚,而是一條水龍,你會相信嗎?”

    云雪青果斷搖頭。

    怎么看都是一條魚,跟龍沾不上半點關系。

    傅無宣放棄解釋:“我們這是在哪?”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和鼠母戰斗,在那之后記憶全無。

    云雪青解釋了發生的一些事。

    傅無宣根據對方的說法,推測道:“那么我們現在,極其有可能是在重瑟構建的領域之中了!

    云雪青:“領域?”

    “戒墮所的重瑟,除了他的變態行徑令人發指,并且聞名遠揚之外,更有名的是他的專屬神諭——領域重構!

    “簡單來說,就是由神諭者構建的小型詭域,不過想出來的方法,就不是殺死詭域之主這么簡單了,而是必須完成詭域之主……也就是重瑟想要我們完成的考驗!

    云雪青大概明白:“就類似于破陣,不能直接殺掉布陣的人,只能找出陣眼正面擊潰。”

    傅無宣不是很能聽懂他的玄學比喻,含含糊糊道:“差不多,不過詭異的詭域是想要我們的命,但重瑟的領域,是一場人性的考驗。”

    他話音剛落,就見一個牛高馬大,穿著黑色汗衫的中年男人闖進來,手里拿著鞭子對著云雪青頤指氣使:“你,給我出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揮舞著手里的鞭子,鞭子打在地上,噼啪一陣響。

    傅無宣打量來人兩眼,這才慢悠悠說完后面半句:“不過只是一場考驗,可沒有說不危險啊。”

    重瑟那個變.態設下的領域,恐怕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

    揮舞鞭子的人像是沒有看見傅無宣一般,直接忽略過去,徑直繞過他,壓著云雪青的肩膀,將他連拖帶拽拉出房門。

    云雪青假裝順從,跟著他出了門,一出門才發現這里竟然是個巨大的牲畜場。

    門外綁著十幾種待宰的牲畜,有雞有鴨有鵝,但最多的還是牛和馬。

    云雪青被揮舞鞭子的人壓著胳膊帶到牲畜場背后,他由遠及近走著,就聽見不遠處鞭子破風而去,抽在人身上發出恐怖聲響。

    被抽打那人痛苦地喊著:“不要打了,求你不要打了!平民大人,求你不要打了!求求你,我不要成為牲畜!”

    然而抽打那人毫無同理心,只是瘋狂將鞭子抽在那人身上,“干活不努力,我看你奴隸當不成,你就只能當牲畜!”

    “求求你,不要打了!好痛好痛!我不要成為牲畜!”

    被抽打的那人哀嚎聲越來越小,像是即將被打死。

    直到最后聲音愈發微小,最后云雪青只聽到了極輕的“哞哞”聲。

    云雪青被壓著走近過去,靠得非常近后,他定睛一看,才發現被抽打那人,竟是變成了牛面人身!

    半張臉是人,半張臉已經被抽打成了牛!

    第35章 階級游戲(一)

    云雪青看著半人半牛的那人, 被一鞭子一鞭子抽打下去,最終徹底成為了一頭牛。

    由人變成牛,簡直駭人聽聞。

    押著他的那人陰森森道:“下一個就是你了!

    云雪青神色淡淡, 抬眸道:“你也要將我打成牛?”

    那人猥瑣一笑, 滿是橫肉的臉為之一顫:“也不一定是牛, 馬、羊、豬都有可能,一定是牲畜,不過以你的模樣,也可能是一只白天鵝!

    他嘴角流出分泌物,毫不掩飾垂涎之色,并非色.欲,而是真實的食人之欲。

    云雪青語氣平淡:“你們擁有將人變成牲畜的力量?”

    “聽不懂你在說什么,”那人獰笑一聲,“給我老實跪下,挨打!”

    云雪青不欲與他多言, 反手按住對方的麻筋, 伴隨著一聲慘叫, 他反手掣肘住對方,脫離掌控。

    旁邊將上一位奴隸鞭打成牛的人見狀怒道:“奴隸反了天了,竟敢襲擊平民!”

    云雪青如法炮制, 一掌打在對方后脖頸,張牙舞爪的人立馬暈了過去。

    云雪青撿起掉在地上的鞭子,看了看旁邊完全失去人的神志只顧著低頭吃草的牛, 輕輕搖了搖頭,又繞過牧場, 回到剛才的小木屋。

    推門進去,就瞧見傅無宣坐在床上, 悠閑擺著水藍色的尾巴,尾巴下面還倒著一個昏死過去的人。

    見云雪青回來,傅無宣笑瞇瞇道:“回來了?”

    他語氣平淡,仿佛一點都不覺得對方被人帶出去會遇到什么危險。

    云雪青也平淡點點頭:“你沒事吧!

    “當然,這人剛剛才想把我帶出去,估計是想將我弄成下酒的菜,”傅無宣微笑道,“從他口中打聽出點消息后,就將他弄昏了!

    “什么消息?”

    傅無宣輕咳一聲,微笑道:“這個世界的人按照財物狀況分為6個等級,分別是牲畜,奴隸,平民,士紳,貴族,國王,高等級的人有權利奴役統治低階級的人!

    只要擁有一個銅板的人,就能成為平民,而負債的人將會成為奴隸,成為平民驅使奴役的對象。

    平民如果對手里的奴隸不滿意,就可使用鞭子鞭打奴隸,將他鞭打為牲畜。

    奴隸可以通過手段獲得錢財,從平民手里贖身,再次成為平民,但如果徹底成為牲畜之后,命運就半點不由自己,面臨的只有被發賣或者宰殺的結局。

    云雪青點點頭,根據剛才抓他的那個人的說法,大概能知道自己應該是處于奴隸階級。

    云雪青看了看對方的模樣,“那你現在這副模樣,按照設定,你處于……”

    傅無宣搖搖頭,微笑道:“半人半牲畜,幸好是水龍形態,不用當牛馬。”

    哪怕此刻,也要堅決否定自己人魚的身份。

    說到這里,他感嘆道:“這個世界,人與牲畜,當真是一線之隔!

    云雪青冷不丁道:“每個人異化,會呈現不同的外部特征?”

    傅無宣一愣,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之前你也知道,神諭者其實是感染者,他們的異化特征,其實是受遭遇的第一個詭域里的詭域之主影響!

    云雪青:“你經歷的第一個詭域的領域之主,是一條人魚?”

    傅無宣糾正:“不是人魚,是水龍。”

    他著重強調了“龍”。

    云雪青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問:“你的那條鞭子,是你自己的脊骨?”

    “當然不是,”傅無宣微微一笑,“我要是把自己的脊骨抽出來,那可就死了!

    不等對方問,他就坦白道:“是龍骨。”

    詭異之主的一節脊骨,再由他打磨而成。

    云雪青垂了垂眸,想起鼠母說他的脊骨鞭是S級詭器,“你遇到的第一個詭域就是S級詭域?”

    傅無宣之前說過, S級詭異的降臨有且僅有一次,那一次便毀滅了一個一線城市,傅無宣是那一次滅頂災難的幸存者?

    這也是公開的消息了,傅無宣也不忌諱告訴他:“是,其實那一次災難之后,還有幾個人也存活了下來,不止我一個幸存者。”

    其中就包括靈能特控局的涂和相楚,戒墮所的重瑟,神殿的圣女塵真,邪.教策神霄的首領神樂。還有幾人信息未知,被官方壓下來了,沒有公開報道,公開露面的只有傅無宣一個人。

    在那次災變活下來的人,都成為了當世最強的S級神諭者。

    云雪青若有所思:“所以你也是S級?”

    很難想象如今病病歪歪,連站都站不起來的傅無宣,曾經是像涂和相楚那樣揮手消滅一片詭異的強者。

    傅無宣面上沒有傷感和遺憾:“好漢不提當年勇,先度過眼前的難關!

    云雪青跟著他的思路走,“重瑟想考驗我們的,無非是還殘存多少作為人的理智。”

    傅無宣點頭,“這個要怎么體現,倒是一個難題,以我們現在的狀況,能知道的信息還是太少,必須得向上爬才行。”

    他們現在處于奴隸階級,身上背著巨額負債,賣身契甚至還在牲畜場的平民身上,要想翻身必須賺錢。

    云雪青垂了垂眸:“不知道在這個世界,怎樣才能快速賺到一大筆錢!

    傅無宣提出自己的構想:“我們去當強盜吧,把平民的錢全部搶光!

    拿平民的錢再給平民,來贖自己的身。

    云雪青狐疑地打量對方的臉,發現對方表情認真,仿佛是真打算這么做,在對方真的要打家劫舍之前,他提前勸道:“通過不正當途徑獲取財物,應該沒辦法得到這個世界規則的認可!

    否則處于最底層的奴隸,都已經沒什么可失去的,一定會為了翻身發了瘋地打家劫舍,如果是這樣,這個世界早就亂套了。

    傅無宣點頭:“說的有理!

    奴隸在平民之下,按道理說是無法反抗的——擁有武力值的人除外。

    傅無宣:“先出去看看,外面有沒有掙錢的辦法!

    他裝模作樣嘆口氣,“只是我這副殘破身軀,也做不了什么活!

    云雪青挑了挑眉,神色平淡,“也有可以不用動的工作!

    比如一些室內手工之類的。

    “賣.身?”傅無宣反應極快,“賣給誰?”

    他語氣調侃:“賣給那些怪物,把我帶回去做紅燒魚?”

    云雪青本來沒往那方面,但也不自覺被他帶偏,“怪物應該更喜歡吃刺身!

    兩人一來一回,又浪費了許多時間,一輩子沒為生計發愁過的傅無宣望著天花板,有些不爭氣道:“先出去掙錢!

    云雪青看了一眼他的尾巴,“你要怎么出去?”

    傅無宣微笑著伸出雙臂:“抱我!

    云雪青點了點頭,走過去就真要抱他,嚇得傅無宣連忙擺手,面色訕訕:“開玩笑的!

    云雪青勾了勾唇,看著對方從儲物空間拿出一輛輪椅,有些意外:“你居然準備了這個!

    傅無宣面上高深莫測,“提前打算總是沒錯的。”

    他知道總有一天會異化,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么快。

    云雪青沒說話,抱著對方坐上輪椅。

    這回傅無宣沒再拒絕或反抗,云雪青一手握住對方的腰,一手抱著腰之下的尾巴。

    尾巴上有順滑的魚鱗,倒是不黏膩,反而冰冰涼涼一片,如同不刺手的冰。

    傅無宣垂著頭,不讓對方看清自己的表現,語氣有半分咬牙切齒,更多的是羞赧,“你摸著我屁.股了!”

    云雪青面上不顯,只是手里的動作加快了幾分,將對方迅速抱上輪椅后,才公事公辦道:“知道了,下次會注意!

    傅無宣:“……”

    云雪青推著他走出木屋,擔心遇到其他在牲畜場工作的平民,故意繞了遠路離開這片區域。

    推著輪椅,才發現這居然是一個小鎮,鎮上賣什么東西的都有,人流量很大,繁華熱鬧,就像一個普通的鎮子。

    云雪青試圖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打臨時工,但都被商家們以“不招收奴隸”為由拒絕。

    傅無宣若有所思:“應該是為了不讓奴隸那么容易還清債務,一些平民私下做了約定,不讓奴隸去彼此商鋪打工,這樣就可以一直奴役屬于自己的奴隸。”

    云雪青皺眉,傅無宣笑了笑:“人就是喜歡做這樣的事。”

    “什么?”

    傅無宣勾了勾唇角,臉上帶著笑,只是眼神中毫無笑意:“給其他人帶來絕望!

    云雪青沒有說話,推著傅無宣繼續去找工作,但都無果。

    正當他們準備原路返回時,突然聽見一陣敲鑼打鼓聲,他們尋聲看過去,就見一個穿著華麗的光頭敲著鑼,扯著嗓子大聲嚷嚷道:“誰能穿上這件衣服,我就給他一個金幣!不限等級,奴隸也可以來試!”

    1金幣等于100個銀幣,一個銀幣等于1000個銅幣,對于大多數奴隸來說,這一個金幣足以讓他們翻身成為平民。已經有不少奴隸將光頭圍住,躍躍欲試。

    云雪青沒有上前嘗試,而是將視線落在光頭旁邊需要試穿的衣服上。

    是一件寬大白袍,像是影視劇中,古裝美女穿的外袍。

    白袍料子很薄,像是白紗質地。這件衣服正穿在沒有頭的塑料模特身上,顯得特別輕薄,風一吹,寬大的袖子便隨風飄。

    云雪青盯著衣服沒說話,已經有奴隸迫不及待從模特身上脫下衣服,大大咧咧就這樣穿上了。

    只不過穿上沒半分鐘,他便開始神志不清,又唱又跳,隨即昏死過去。

    傅無宣撓了撓下巴,一眼看出來:“衣服上面有鬼!

    云雪青點頭:“那便走!

    現在暫時沒能力和詭異正面對抗。

    只是他們已經被盯上了,無法逃離。

    只見白袍如輕紗般被風吹起,就這樣漂浮懸空,停在云雪青面前。

    第36章 階級游戲(二)

    剛剛穿過鬼衣的奴隸, 在莫名其妙的一頓手舞足蹈下,終于是累了。

    在鬼衣從他身上剝離下來的一瞬間,他的神志就被摧毀了。

    此刻他只是一臉癡呆跪在地上, 眼神無神, 嘴角分泌著口水, 一副傻了的模樣,顯然被鬼衣作弄不輕。

    如今鬼衣擋道,傅無宣笑了笑,語氣相當悠哉:“被盯上了,應當是沖你來的,還真是個香餑餑!

    當詭異盯上的香餑餑可不是什么好事。

    云雪青神色平淡,方才一直吆喝著,穿著一身名牌的光頭走過來,“這位小兄弟被神衣看中了,真是天大的好事, 只要你穿上這件衣服1分鐘, 我就給你1個金幣!

    云雪青表情平淡:“如果我穿10分鐘, 就有10個金幣?”

    就算是處于士紳這個等級,也沒辦法,一口氣拿出10個金幣, 光頭連忙搖頭:“不是這個算法,穿多少分鐘都只給1個金幣!”

    他用1個金幣為誘餌,吸食了不少奴隸的財運, 沒想到會在眼前這個人身上失效。

    可鬼衣既然已經落在這個奴隸身旁,說明他一定有非常旺盛的財運, 吸食了說不定能增長不少財運,能幫助他在藍色古堡賭局再次翻盤。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光頭咬了咬牙:“你如果能穿上一分鐘,我可以破例給你兩個金幣!

    他賭了一把,兩個金幣會讓他財氣大傷,不過他知道有90%的概率這金幣是給不出去的。

    這鬼衣的兇險,只有切身體會過的人才知道。

    云雪青神色淡淡,將視線從現在還跪在地上的奴隸身上收回,點了點頭,“可以!

    傅無宣面上帶笑,語氣卻不輕松:“怎么老是喜歡嘗試危險的事情,真拿你沒辦法。”

    他掏了掏儲物空間,摸出一把金屬打火機,臉上微笑:“既然沒辦法阻止你,那肯定得給予你一些支持!

    他將打火機遞給對方,臉上是單純無辜的笑容,一點不覺得自己做了什么駭人聽聞的事:“里面留了一點我的陽火,堅持不住,就直接點!

    區區鬼衣,燒個粉碎就好了。

    冰涼的觸感落于掌心,云雪青接過打火機,旁邊的光頭見局勢不好,咬牙切齒道:“你們小心點,可不要毀壞了我的東西,弄壞了可要照價賠償!”

    生怕對方真用打火機把鬼衣點了,他語氣硬邦邦威脅道:“弄壞了就賠償我10個金幣!

    云雪青沒什么反應,反倒是傅無宣臉上一片輕松,端著“債多不愁,大不了破罐子破摔”的模樣。

    云雪青指尖觸碰到鬼衣,只覺得摸到的不是一件輕薄衣服,而是人柔軟的皮膚。他將衣服慢慢穿在身上,就像是在將一個陌生人的皮膚,緩緩裹滿全身。

    陌生人的皮膚穿在身上,自己也就成了另外一個人。

    云雪青感覺理智清醒,唯獨身體卻失去了控制,忍不住手舞足蹈,像是被擺弄的提線人偶。

    漸漸的,不只是身體,連帶著人的情緒也開始隨著穿上的皮膚做主,臉上開始莫名哭,又開始莫名笑。

    他面上掛上悲戚的神色,隨著皮膚的帶動,開始隨之動作,跳著優雅的裙裾舞。

    恍惚間,云雪青仿佛看到一個穿著輕柔白袍的女子,身份似乎是古代美麗的舞姬,在觥籌交錯的宮廷宴席上,盡情歌舞。

    四周是將她視為獵物的覬覦目光,但她仿佛渾然未知,或許是知道了也不在意。

    她的目光是那樣高傲,如同高傲的白鶴,在場任何人都入不了她的眼,她只沉浸在自己的驚鴻舞之中,顧影自憐。

    露天宴會上,她穿著白袍裙袂翻飛,手臂舒展著,目光看向天邊的冷月,不停地旋轉。

    有登徒子妄圖染指,拽著女子舞蹈旋轉時飄飛出來的半縷紗帛借此偷香竊玉,立馬挨了對方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女子眼神如冷冷清月,沒有對登徒子說一句話,只將被玷污的半縷紗帛丟在宴席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只留下憤憤的登徒子。

    云雪青看在眼里,場景很快切換。

    高傲的舞姬被登徒子綁在地牢,極盡侮辱,清冷的白袍染上了血色。

    登徒子饜足,卻還記得宴會上的羞辱,命人扒了舞姬的皮,縫制在輕柔的白袍上。

    不僅如此,還會每天讓樂坊的舞姬穿上這身血淋淋的白袍,在他跟前跳舞。

    登徒子只為取樂,罔顧性命,不曾想有朝一日,白袍有靈,竟在晚上穿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他在睡夢中跳了一夜舞,和那一夜的高傲舞姬舞得一樣美,最后折斷脖頸和四肢而死。

    云雪青看完這個故事,被詭異所蠱惑,意識愈發迷蒙,憑借本能道:“你不想為人所用,只想為自己而舞,如今卻又被人利用,心有不甘是么!

    如果鬼衣有害人之心,那個穿了衣服的奴隸不會還活著。

    云雪青意識漸漸清晰,就見眼前出現一個穿著白袍的女子。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在他眼前起舞,如月下謫仙。

    一舞畢,云雪青神智徹底清醒,睜眼才發現周圍不少人圍著他,面上嘖嘖稱奇:“這個奴隸穿了衣服居然還能醒過來!”

    “不得不說,這個奴隸跳的舞,比剛剛那個跳的好看多了,能不能買回去天天給我跳舞看?”

    “確實,腰肢很柔軟!

    “他堅持過了一分鐘,那個老光頭要給他兩個金幣吧,有了兩個金幣就能給自己贖身,說不定就不是奴隸嘍,看不到他跳舞了!

    云雪青從他們的言語推斷,大概猜出了發生什么事,他面上不顯,只對穿著名牌的光頭伸出手:“兩個金幣。”

    光頭面色難看,沒想到這個奴隸真的能不被蠱惑,他全部的身家也就不到10個金幣,要他一次性給2個,難免有些肉痛。

    他試圖賴賬:“我們一開始說的是1個金幣,2個金幣只是玩笑話。”

    然而不等云雪青追討,一旁看戲的路人們齊齊轉頭,面色陰沉地死死盯著他:“階級游戲,下注無悔。”

    他們一直重復著這8個字,光頭男咽了咽口水,迫于某種壓力,他最終還是面色難看地從兜里掏出兩個金幣,不情愿地遞給他:“真是晦氣,把衣服還給我……幸好還有藍色古堡。”

    他心底勉強安慰自己,短暫輸掉兩個金幣也不要緊,只要他有鬼衣在,就可以不斷偷走別人的財運,再憑借著累積的財運去藍色古堡賭.博。

    到時候就一定可以翻身,從士紳晉級到貴族,到時候就可以狠狠奴役和壓榨這群平民和奴隸,從他們身上搜刮錢財了!

    云雪青垂了垂眼,將身上披著的白袍脫下來,趁所有人都不備時,將衣服披在了光頭男身上!

    光頭男被他的動作嚇得哇哇大叫,輕柔落下的白袍,像柔軟的皮膚一般緊緊貼合在他身上。

    然而穿在光頭男身上的白袍,卻沒有令他像其他人一般跳舞,而是不斷收縮、緊壓。

    脖頸和四肢的布料不斷收縮,光頭男只覺得一陣窒息,因為氧氣缺失,他的臉色漸漸變得青紫。

    他忍不住白眼外翻,吐出舌頭,一副臨近死亡邊緣的模樣,分毫看不出幾分鐘前的囂張氣焰。

    到了這種地步,白袍也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不斷緊縮,最后聽到咔嚓幾聲響,他的四肢和脖頸都被硬生生折斷。

    他死了,卻沒有人同情,反而有人感嘆道:“他死了,士紳就空出來一個名額,也不知道是哪個平民會晉級!

    士紳及以上階級,都有名額限制,按照財富擁有排序,依次賦予等級。

    光頭男死了,在場誰都有可能成為受益者的平民,都有可能成為那個晉級的士紳。

    他們興奮地交換著各自財物數量的信息,無人在意的角落,困住光頭男的白袍漸漸消散,化作白色光點,落在云雪青身上。

    云雪青將手里的打火機還給傅無宣,然而對方沒有接,只是笑道:“你留著防身吧。”

    云雪青搖頭:“你現在比我更需要這個!

    精神值本就異化,不能再使用神諭,如今又不良于行,一副人人可欺的模樣。

    傅無宣卻是微笑道:“你也說了,我現在是條魚,很討厭火!

    云雪青:“自己的也討厭?”

    傅無宣不知想到哪里去了,嘴角的笑有些意味深長,“討厭!

    云雪青聞言也不強求,將打火機放進自己的口袋,推著他回了牲畜場。

    他找到牲畜場的主人時,對方正在肆意鞭打新買來的奴隸。

    見到云雪青和傅無宣,他面露憎惡和惡心:“今天都沒有干活的懶東西,還敢出現在我面前,我看你也想挨打!”

    在對方鞭子落在自己身上之前,云雪青率先拿出那兩個金幣:“我們要贖身。”

    看著對方手里握著的兩個金幣,牲畜場主眼睛都直了:“你們去搶劫了?這個是犯法的,你們如果真的這么干了,我一定會報警!”

    他話是這樣說的,眼睛卻沒從對方手掌中的金幣移開過。

    云雪青沒有解釋來源,“贖身。”

    “贖身?”牲畜場主收斂好自己貪婪的神情,扯了扯自己嘴邊的黑色小胡子,“兩個金幣可不夠!

    云雪青皺了皺眉:“你要多少?”

    牲畜場主笑道:“賣身契上寫得很清楚,你和旁邊那條魚,一共欠了5個金幣!

    雖然他想讓對方一輩子都翻不了身,不過這個世界有規則,賣身契上寫欠了多少那便是多少,不可私自更改。

    負債增加,云雪青依舊神色淡淡:“三天后我們再來。”

    “不用三天!鄙髨鲋骺粗蒲┣嗟哪,不再掩飾臉上的貪婪和覬覦。

    “你可以去藍色古堡翻身。”

    第37章 階級游戲(三)

    云雪青:“藍色古堡?”

    那個死去的士紳, 也提到過這個地方。

    “是,藍色古堡,”牲畜場主眼中閃過算計的精光, 興奮地搓手, “在那里你可以賺到數倍的金幣!

    “只是普通地替給別人打工, 要何年何月才能賺到兩個金幣?”他像撒旦一般低語,蠱惑著他們,“但是在那里,你甚至不要10分鐘,就可以翻倍賺到金幣!

    “你已經有了本金,為什么不去那里試試?”

    他的算計毫不遮掩,云雪青默了默,問:“藍色古堡在哪里?”

    如果需要爬到最頂端,需要賺的遠遠不止四金幣,只能依靠其他手段。

    高風險, 意味著高收益。

    藍色古堡或許就是這種高風險的地方, 但它一定能帶來高收益。

    牲畜場主見他上鉤, 奸詐地笑了笑,替他指明方向。

    他收下了云雪青兩枚金幣,給對方一個銀幣, “這是你的本金,就當是我借你的,現在你倆還欠我兩個金幣和一個銀幣!

    哄騙手下的奴隸去藍色古堡, 贏了,他能連本帶利賺回來。

    輸了, 那就更好了,身上背著一輩子還不完的債, 注定要給他打一輩子的工。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陽謀,卻一定會讓人中套。

    云雪青推著輪椅,帶著傅無宣前往牲畜場主指的方向。

    藍色古堡距這里有段距離,云雪青帶著傅無宣行動不便,走了好一會兒路,中間有許多平民來挑釁,都被云雪青趕跑了。

    就這樣走了一下午,路過繁華小鎮,越過一片森林,終于看見遠處山川被云霧籠罩的藍色古堡。

    山腳下同樣有一片繁華小鎮,只是賣的不再是普通物品,所有的店鋪都擺著一樣東西:賭桌。

    這是一個賭鎮,所有的店都是賭坊。

    云雪青自動忽略了這些店鋪,來到山腳想直接上山,卻被兩個人攔住。

    這兩個人穿著燕尾服,頭上戴著山羊面具,面具下傳來低沉渾厚的聲音:“非貴族,不可上山!

    藍色古堡只招待貴族。

    云雪青皺眉,提出自己的猜想:“藍色古堡住著國王?”

    只讓貴族上山進藍色古堡,條件未免太過嚴苛。

    里面一定有很尊貴的人,不可驚擾,或許國王就在里面。

    國王住在古堡里,好像也比較合理。

    然而戴著山羊面具的人,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一味重復著:“非貴族,不可上山!

    他們看不見面孔,黑漆漆的面具之下,眼部露出兩個孔洞,像是要把人吸進去。

    云雪青沒有強闖的打算,帶著傅無宣退回到小鎮:“如果只有貴族才能上山進藍色古堡,昨天那個士紳是怎么進去的?”

    傅無宣輕笑一聲:“或許他們沒有進真正的藍色古堡!

    他指了指地面,“而是將這個小鎮也算作藍色古堡地界!

    云雪青:“一個鎮沒有自己的名字?也連帶著叫藍色古堡?”

    聽起來過于荒謬。

    傅無宣勾了勾唇:“如果那個古堡里真的住著國王,那么天子腳下盡是皇城,也說的不無道理!

    云雪青若有所思點點頭:“他擁有支配所有人的權利,將一個鎮子命名為藍色古堡,沒有人會不遵循他的命令。”

    傅無宣點了點頭:“想出去得站在這個世界的頂點,再見到傳說中的國王,我們必須先成為貴族!

    云雪青沉思:“去賭場?”

    牲畜場主將他們誆騙來這個鎮,無非就是想讓他們進行賭博,最好是輸得傾家蕩產。

    不過不得不承認,賭博確實是來錢來的最快的方法之一,一夜之間,可以身價百萬紙醉金迷,也可以傾家蕩產流落街頭。

    他們手里只有一個銀幣,必須得把握住機會。

    傅無宣勾了勾唇,哂笑道:“在我們開賭之前,先去看看我們需要賺到多少金幣,應該會有類似的公示榜。”

    將錢財擁有數量公示,無疑是危險的行為,財富多的人會遭到下位者的覬覦,甚至有生命危險。

    不過由于這個世界的財物不可搶奪,即使殺死對方,也不能獲取對方的財物,便沒有上述風險。

    不過由于貴族身份有名額限制,排名最后幾位的貴族,確實隨時面臨著被高位士紳刺殺的風險,所以會雇傭很多保鏢保護自己。

    云雪青有個想法:“如果我們成為貴族的保鏢,能不能有機會進入藍色古堡?”

    “應該不行,山羊人應該沒有人通情達理,”傅無宣失笑著搖搖頭,“就算能成功,你或許可以應聘保鏢保護那些貴族,而我……”

    他擺了擺自己毯子下的魚尾。

    云雪青表情平淡:“你可以應聘廚子砧板下的魚!

    傅無宣:“……”

    見對方表情失語,云雪青勾了勾唇角,主動找了個路人,問貴族名單公示榜在哪里。

    山羊人能夠識別他們是不是貴族,如果不是特異功能,那么想必貴族的名單都是有公示的。

    為了彰顯自己的身份,大部分人都帶著屬于自己這個階級的名牌,尤其是士紳和貴族,他們以此為傲。

    云雪青和傅無宣兩人很快就發現,出入這個鎮上的幾乎都是非富即貴的士紳,甚至可以看見數量極其稀少的貴族,但平民卻很少出現,奴隸更是沒有。

    并且因為他們奴隸的身份,這些人對待他們態度都十分高傲,看不起他們,有的甚至朝他們吐口水,連交談都很困難,更別說讓他們說出貴族名單公示的地點。

    在人來人往的賭場小鎮,他們才根據穿著打扮,費盡千辛萬苦,找到一個同為奴隸的人,從他口中問出了名單公示榜的地點——就在小鎮的入場地,也就是小鎮正門口。

    他們回到小鎮門口,就瞧見一個巨大的公告欄,上面貼滿了人的照片。

    因為名額限制,貴族的數量并不多,滿打滿算剛好一千個,密密麻麻的頭像布滿公告欄。

    云雪青瞧見位于第1名的財物擁有量,居然有高達9000萬的金幣!

    他握著手里唯一僅有的一枚銀幣,陷入沉思。

    傅無宣笑了笑,自己推著輪椅走到名單末位,“最后一名貴族,只有100多萬金幣,準確的說是126萬金幣,這個目標還是很容易實現的。”

    哪怕是同一階級,貧富差距也是巨大的,傅無宣指尖點了點下巴:“最后一名的這個人,叫做傅彌,只要超過了他,我們就是最后一名……姓傅啊,還是本家呢!

    他深藍色的眼眸,閃過幽暗微光,“將本家趕下榜,還真是令人興奮!

    云雪青不懂他的興奮點,只是順著名單,從最后一名再倒著向上看,看到倒數第4名,他微微一頓:“三枝?”

    三枝怎么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甚至還在貴族榜上?

    他連忙看向照片,發現照片上的并不是想象中的那個人,而是擁有一頭大波浪長發和烈焰紅唇的漂亮女人。

    云雪青搖了搖頭,“弄錯了!

    想想也是,三枝怎么可能出現在重瑟設下的領域中?

    但是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或許祂從食人鬼那個詭域出來后,被靈能特控局的人抓個正著,送進戒墮所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真是祂,想到綁在一人一詭身上的同命咒,這個局的情況就又要變復雜了。

    傅無宣笑了笑,語氣有些高深莫測:“有可能真是祂,三枝雖然是策神霄這個邪.教難得露臉的詭異,但是相傳祂會易容之術,每一次露面長得都不一樣。”

    他慢悠悠道:“不過還有另外一種猜測,就是三枝這是一個代號,這個代號的皮下有很多人同時扮演!

    見云雪青難得露出半分憂慮,傅無宣不動聲色安慰:“是不是之前那個詭域遇見的三枝,等我們成了貴族就知道了。”

    云雪青點點頭,收起生出的那半分憂慮,“既然如此,我們去賭場。”

    他們走進了幾家賭場,才明白為什么這個鎮子平民出入的少,奴隸幾乎更是沒有。

    只因這些店里面玩的賭金實在太大了,幾乎都是一金幣起玩的局!

    里面的賭法各色各異,有半靠智力半靠運氣的,也有純運氣和純智力的玩法,不過都是一金幣起玩的局。

    傅無宣冷笑道:“那個牲畜場主!

    敢耍他們,回去就弄死他!

    云雪青安撫道:“一定有一銀幣的局,否則他沒道理讓我們來,再找找。”

    他們跑遍了大半個賭鎮,終于在一家賭場找到了一銀幣的局。

    傅無宣指尖點了點下巴,看著游戲項目,“居然是俄羅斯轉盤!

    俄羅斯輪盤賭的規則很簡單:在左輪手槍的六個彈槽中放入一顆或多顆子彈,任意旋轉轉輪之后,關上轉輪。游戲的參加者輪流把手槍對著自己的頭,扣動扳機;中槍的當然是從生物學上的角度退出,怯場的也為輸,堅持到最后的就是勝者。[一]

    這種低檔并且純靠運氣的局,只有窮途末路的賭博會來,表面賭的是一銀幣,實則是自己的命。

    云雪青皺了皺眉,正準備離開,賭場老板就迎了上來,笑容滿面道:“客人是來玩俄羅斯轉盤?”

    老板長得很胖,也是個光頭,臉上笑瞇瞇的,像極了彌勒佛,看著讓人生出親近之感。

    其他賭場的老板從不出面,只是在幕后看著賭徒狂歡或者狂悔,像這樣主動出來攬客的老板倒是頭回見。

    云雪青正準備出口拒絕,就聽見對方笑瞇瞇道:“俄羅斯轉盤玩法很簡單,有一半的概率會贏,只要贏了,就可以獲得100個金幣哦!”

    第38章 階級游戲(四)

    100個金幣, 有了這100個金幣才算有了真正的賭資。

    云雪青思索片刻后,淡聲道:“不賭!

    賭場負責人正要再勸,就聽見旁邊的傅無宣笑瞇瞇道:“我可以參加。”

    胖乎乎的彌勒佛負責人聞聲, 面上露出吊詭的笑容:“那便請你和你的朋友一起參加吧!

    云雪青猶豫, 看向傅無宣:“我的運氣不太好。”

    “是么, ”傅無宣勾了勾唇角,神色游刃有余,“我運氣還行,只是沒有上一個詭域的那小子運氣好。”

    他狀似感嘆道:“如果他在這個地方,可能10賭10贏,早已憑借運氣成為貴族了。”

    云雪青不置可否,淡聲問道:“你會賭術?”

    “不會,”傅無宣指尖點了點下巴,“但我是強運之人,不會讓你輸的。”

    更不會讓你死。

    后面半句他沒有說出口, 云雪青似有所感地看了眼他, 淡聲道:“我會一點!

    他點了點頭, 看向一旁的彌勒佛:“賭。”

    賭場負責人臉上綻放出大大的笑容,壓著嗓子道:“階級游戲,下注無悔。”

    他將兩人帶到賭場俄羅斯轉盤項目處, 這里已有無數瘋狂的賭徒,手里攥著僅有的賭資,雙目猩紅地等待新的參與者。

    看見云雪青和傅無宣站上臺, 他們迫不及待地將錢壓在其中一方。

    然而默契的是,他們都沒有叫嚷要壓哪一方, 而是默默投給自己心目中會贏的人。

    胖成彌勒佛的負責人微笑掏出一把槍:“這是一把黃銅左輪手.槍,有六個彈巢, 其中有五發是空,其中一發裝著實彈,你們每人輪流打三次,打中的人自然就輸了,贏的人可以取走100金幣。”

    傅無宣挑了挑眉:“我和他?”

    如果是讓他和云雪青參加,那根本沒有必要鬧到你死我活的那步,第1輪就直接棄權,算對方贏,照樣可以贏走100金幣,反正他們本來就是一體的。

    彌勒佛顯然也知道他們會鉆這個空子,臉上帶著笑,眼神中卻毫無笑意,皮笑肉不笑道:“所以我們的規則也稍有改變,你們兩方誰都不能棄權,一定要把這六發子彈全部打完為止,當然提前中彈就不用打了。”

    不用細看,就能知道他臉上是多么惡劣的笑容:“俄羅斯轉盤真正有趣的,就是這種生與死的對決啊,極致的利己主義精神,只要對方死掉,自己就可以獲得獨勝!”

    他面色上露出癡態,興奮地張大嘴巴哼著粗氣:“背負著摯友的命,賺來的100個金幣,或許一輩子都要為此內疚和痛苦,但是又會惡劣地回想起,是自己在這場賭博中獲得了勝利,并為此洋洋得意和慶幸——這是多么讓人興奮的一件事!極端的利己主義者!”

    云雪青神色平淡:“瘋子。”

    “糾正一點,我和他可不是摯友,”傅無宣唇角微微勾起,語氣慢悠悠,不急不緩道,“只是游戲搭子,大叔你想的可真多。”

    彌勒佛負責人臉上的笑容,在一瞬間短暫尬住,但他又很快鎮定自若道:“當時在外等著玩俄羅斯轉盤的人很多,我可是千挑萬選,才挑中了你們這一對,我甚至以為你們有一些別的關系,結果居然連摯友都算不上?”

    他自顧自嘟囔著:“那我可得重新考慮一下,要不要讓你們兩個參局!

    千算萬算,沒算到是這個發展的傅無宣:“請讓我們繼續玩!

    負責人哼笑一聲:“你們的關系還不夠好,趣味性可就大大降低了,你們的賞金得減半!

    一瞬間明白對方的坑居然埋在這兒,傅無宣短暫地被氣笑了,但知道得罪他拿不到錢,甚至還會因為這件事被整個小鎮給趕出去,只能努力穩住他:“雖然我和他不是摯友,但還有更深層的關系……正常人不會有的那種!

    畢竟他和云雪青手上綁著同一款鐐銬,還一起進過監獄,這可是鐵打的獄友關系,可不就是正常人不會有?

    負責人一聽這話就興奮了,張大嘴巴呼呼地喘氣:“你們居然是那種關系嗎?”

    以摯友關系更親密、更牢不可分,當然就是愛情!

    在影視劇中,親手殺死愛人的痛苦,遠遠比殺死摯友更痛苦!

    他喘著粗氣,興奮得臉紅脖子粗,“我要驗證你們是不是,你們現在給我親一個!”

    云雪青:“……”

    這怪物也真是會想。

    云雪青難得有些腹誹,就見傅無宣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與他十指緊扣。

    云雪青眸光微動,難掩錯愕地看向對方,然而對方卻是眨了眨眼,食指比了個噓的動作,笑得迷人:“你不想讓我們的關系暴露是么?”

    負責人驚叫一聲,臉上的表情更興奮。

    下面押注的賭徒早已不耐煩:“別再磨嘰了,快比!”

    “負責人屁話怎么還這么多,快比快比,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贏錢了!”

    “快比,再不比就rnm退錢!”

    負責人不走心地擺了擺手,權當是安慰道:“馬上了,馬上!

    他臉上又恢復正經之色,讓傅無宣和云雪青兩人面對面坐在一張小方桌上,他則站在方桌一旁,介紹完最后一條規則:“正常情況下的俄羅斯轉盤游戲,是拿著槍殺自己,但是我們這把玩的新鮮,拿槍殺對方……如果你們是那種關系,那真是太讓人興奮了!

    摯愛自相殘殺的戲碼,再看多少年他也不會膩。

    他臉上的笑容詭譎,遞出手里的槍,“你們誰先?”

    傅無宣率先接過,掂了掂手里的槍,“重量正確,確實只裝了一顆子彈。”

    賭場負責人驚訝道:“你還有這手藝?”

    傅無宣臉上是漫不經心的笑容:“這種東西玩的多了,一摸就能摸出來!

    自作聰明。

    負責人心下狂笑,拼命掩飾看好戲的表情,臉上笑容平淡:“既然這樣,你能感覺到子彈在哪嗎?”

    傅無宣手指點了點下巴,“不出意外,應該是在第6個彈巢!

    負責人表情一僵,最后臉上的笑意又緩緩擴大,驚喜地拍拍手:“你果然有幾分真本事,太讓我驚喜了,你是怎么猜出來的?”

    他并沒有掩飾,直接玩明牌。

    “猜的,”傅無宣語氣還是那般無所謂,將手.槍遞給了云雪青,“前面的都是故弄玄虛,重頭戲在最后。”

    他看著負責人臉上的笑容漸漸癲狂,才不緊不慢補充一句:“電視劇不都是這么演的?”

    負責人拍得手都要爛了,連連驚喜道:“你可真是個人才,如果在這場比賽下你能活下來,我一定要將你招攬進我們賭場!”

    傅無宣擺擺手,難得流露出一絲厭惡,“不了,我不想在這個世界也要當牛馬打工!

    雖然如果他們比賽輸了,命可能會丟掉先不提,全部身家肯定會輸完,回到牲畜場還是要當繼續當牛馬,物理上地當牛馬。

    賭場負責人樂得哈哈大笑:“既然這樣,就趕緊開始吧,你們誰先?”

    現在他們在玩明牌,已知子彈在第6顆,并且規則是互相朝對方開槍,如果第1輪是傅無宣開槍,來回交替著來,那么第6輪就是云雪青開槍,死的就是傅無宣。

    反之,第1輪是云雪青開槍,第6輪開槍的則是傅無宣,最后死的就是云雪青。

    這是一個誰先開槍,誰先死的游戲。

    兩方都心知肚明。

    賭場負責人面露期待,看向傅無宣道:“現在槍在他手里,你確定要他先開槍?”

    傅無宣勾唇笑了笑,“哪個傻子會想死……當然是將槍給他了。”

    負責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云雪青:“他把槍交給你,讓你先開始,你有沒有意見?”

    他期待著眼前這個面色從頭到尾都很平淡的人,露出崩潰痛苦的神情,爆發出最激烈的爭吵,痛聲指責對方“自私無情”。

    然而負責人卻要失望了,云雪青面色還是那般平淡,語氣無波無瀾道:“好!

    負責人咬了咬牙,以為是這個人沒聽懂潛規則,瘋狂暗示他:“先開槍的人很可能會死哦,你確定不和對方爭一爭后開槍的權利嗎?”

    云雪青面色還是那般平淡:“不用,太麻煩了!

    負責人恨鐵不成鋼:“……現在嫌麻煩,小心一會兒變死尸!

    云雪青點點頭:“知道了,開始吧!

    他利落地接過槍,毫不猶豫地朝傅無宣開了第1槍,不讓負責人有再次動搖他的機會。

    負責人:“……”

    真是帶不動。

    傅無宣也很干脆,利落地開了第2槍,又是空匣。

    前兩發都很利落,仿佛他們不是在玩會死人的游戲。

    但到了第三發,兩人終于有了壓力,云雪青有些猶豫,開槍速度慢了起來。

    他有些不安地將手.槍放在大腿上,面上露出掙扎之色,很是猶豫。

    傅無宣用不了神諭,沒有神諭的加持,肉身和普通人差不多,如果實彈打在他身上,根本躲不開,必死無疑。

    過了兩分鐘都沒有開,下面的賭徒迫不及待地叫嚷:“快開呀,猶豫尼瑪呢!都說了子彈在第6顆!”

    負責人卻愈發興奮,不停地搓手。

    云雪青將槍又從大腿拿了起來,雙手握著手.槍,猶豫著按下扳機——又是空彈。

    臺下唏噓一片,也有喝彩的。

    第四發,輪到傅無宣開,他面色輕松地按下扳機,仍然無事發生。

    臺下的賭徒已經百分百確定,子彈就在第六發,只希望早點結束這場游戲。

    唯有負責人忍著尖叫,按耐住興奮的神情,生怕自己的微表情暴露這個驚喜,眼睛都不眨地看向方桌。

    因為只有他知道——子彈在第5發。

    準確來說,第5發和第6發都裝著實彈。

    第39章 階級游戲(五)

    負責人興奮地瞪大眼睛, 大口喘著粗氣,云雪青看著對面氣定神閑的人,眸光微深。

    傅無宣坐在椅子上, 左邊眉毛輕輕一挑, 笑得漫不經心:“開槍, 不用擔心,輪不到我死!

    云雪青聞言,抬起的手臂微微放下,原本瞄著對方眉心,改成了胸口,輕輕扣下扳機。

    輕微的上膛聲,手槍子彈從槍.□□出,破空而去,正中傅無宣胸口!

    傅無宣身體失重,連帶著椅子一起向后翻倒, 現場一片混亂, 賭場負責人興奮地跳起來, 哈哈大笑:“自作聰明,自作聰明的人!被我愚弄了吧!”

    相比起賭場負責人的興奮,臺下的賭徒可謂是鬼哭狼嚎, 恨不得以頭搶地。

    他們信了子彈在第6發的結論,將錢全部壓在上面,結果輸得精光。

    負責人的笑容漸漸猖獗, 浮現出溢于言表的得意:“一群蠢貨,沒有腦子的東西, 只能被我玩弄在鼓掌之中哈哈哈哈!”

    “你的笑聲吵到我的耳朵了。”

    倒在地上的傅無宣突然挺起來,無所謂地將垂在肩邊的短發, 從脖子處撩到身后,“騙到我,這么得意?”

    負責人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固,歡喜的神情漸漸變得意外和驚恐,“你……你沒死?”

    傅無宣:“如你所見!

    他坐在地上,順從地伸出雙臂,水光瀲滟的桃花眼微彎,透出一股妖冶。

    他皮膚白皙,面上沒什么血色,唯有紅唇似血,右眼角下的黑痣堪堪點綴,像極了話本中的艷鬼。

    他揉了揉胸口,狀似抱怨:“剛才那一槍,還真疼!

    云雪青走過來,將他抱重新抱上椅子。

    負責人咬了咬牙,慢半拍反應過來被這人耍了,“你在槍上動了手腳!

    傅無宣點了點,微笑道:“是,我將子彈換成了空心彈。”

    負責人表情陰鷙,難以置信道:“不可能,我一直盯著你,你怎么可能有時間……等等!”

    他木刻一般的眼珠子,視線一轉,落在云雪青身上:“是你!”

    他開始回憶:“什么時候……”

    他猛地一拍手,萬分肯定道:“在第3輪的時候,你磨磨蹭蹭的,一定是那個時候!”

    云雪青神色平淡地看他一眼:“并非如此。”

    那是演給他看的,如果他們兩個神情都太過淡定,尤其是“極有可能會死”的他,那么負責人一定會發現其中有問題。

    所以得演出緊張害怕,讓對方放棄警惕。

    傅無宣看著賭場負責人無能狂怒又迷惑不解的模樣,哂笑道:“還不明白么?”

    他語氣慢悠悠,不緊不慢道:“在我誆騙你,我和他有特殊關系時,你就已經中招!

    在他迷惑負責人時,他短暫牽了一下云雪青的手,那個時候就已經偷偷將儲物空間的空心子彈給了云雪青。

    賭場負責人驚疑不定:“那你們是什么時候……”

    傅無宣語氣輕飄飄道:“在我推測子彈在第六發的時候,我將槍遞給了他。”

    那個時候傅無宣分析子彈在第幾發的時候頭頭是道,賭場負責人和場下的賭徒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根本沒人關心云雪青那個時候在做什么。

    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們將實心子彈換成了空心彈。

    傅無宣略微嘲諷地笑道:“這把黃銅左輪手.槍的型號我了解,大概是750克,但是一粒子彈最多也就1克左右,我又不是電子秤成精,怎么可能判斷得出這么細微的重量?”

    “不過是隨口胡扯一通,沒想到你們居然信了,”傅無宣挑了挑眉,笑得相當欠揍,對著臺下的賭徒戲謔道,“真是不動腦子!

    臺下賭徒憤怒地晃著拳頭,卻又因輸光了錢甚至負了債,過不久就要變為最低賤的奴隸,一時間不敢在賭場惹事,敢怒不敢言。

    原本還有些憤怒的賭場負責人聞言,轉而無奈笑道:“為了以防萬一,我還特地削減了手.槍的重量,再裝進兩顆子彈,就是怕人看出來。”

    他苦笑道:“沒想到卻被你反過來利用,當真是陰險!

    他不再多言,痛快地將100個金幣交給二人。

    傅無宣沒有接,而是對云雪青點點頭:“財物你保管。”

    云雪青沒有意見。

    他們將唯一的一個銀幣押在了云雪青身上,而其他人因為那個奇葩的推測,全押在了傅無宣身上,一時間云雪青賠率很高,高達100:1,但偏偏兩人又押對了,直接一整個大翻身,怒賺32個金幣。

    加上賭場負責人給的100金幣,他們現在總共有132個金幣。

    132個金幣,甚至足以讓兩人翻身成為一個底層士紳。

    藍色古堡下的賭場鎮子,對大部分玩家有身份要求,至少得是平民,甚至士紳才行。

    所以云雪青和傅無宣并沒有急著再賭,而是先回牲畜場贖身,并且認證自己的財物數量。

    牲畜場主雖然攛掇兩人去藍色古堡的鎮子賭,但是也沒有期待兩人真的能贏,更多的是希望他們能夠背負更多的債務。

    畢竟這兩人在所有的努力之中格格不入,太過桀驁,只有足夠多的債務才能讓兩人老實。

    但是他沒想到,這兩人居然真的能贏回來這么多金幣!

    牲畜場主看著云雪青手里沉甸甸的袋子,不禁眼冒紅心,“你們這是賺了多少?”

    正所謂錢不外露,財亮出來容易招惦記,云雪青不欲回答,就聽見旁邊傅無宣笑瞇瞇說道:“總共賺了132個金幣!

    牲畜場主臉都要笑爛了,手里握著的馬鞭都被他忘記了,掉在地上,他興奮地搓手:“這么賺錢呢?你們玩的哪個項目啊?有沒有什么技巧?”

    傅無宣漫不經心道:“玩的俄羅斯轉盤,技巧很明顯,那個賭場負責人喜歡將子彈裝在第5顆或者第6顆,二分之一的概率!

    原本牲畜場主十分興奮,聽見他這么一說,又忍不住猶豫,“俄羅斯轉盤?那是賭命的吧,風險很高啊!

    “高風險高收益,”傅無宣語氣有些意味深長,“而且那家賭場的規則,不是朝著自己開槍,而是朝著對方開槍,這樣一想風險其實很小!

    其實風險并沒有減小,只是人都是利己的,朝著別人開槍,總好過對著自己開槍,心理壓力沒有那么大。

    牲畜場主因為他的話漸漸動搖,傅無宣點到即止,不再繼續誘導,而是將欠的三個金幣和一個銀幣交給對方,贖了身之后,再去財務認證處認證,進行身份晉升。

    成功成為最底層的紳士后,兩人為了早日成為貴族,又繼續前往那個賭場。

    前往路途無聊,傅無宣忍不住主動聊天:“沒想到你還會這手藝?”

    “什么?”

    傅無宣悠閑地躺在輪椅上:“出老千。”

    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替換子彈并不容易,這需要很高明的手法,但高明的手法不是一朝一夕能練成的。

    云雪青微微垂眸,“沒有。”

    劍閣求學的日子苦悶無聊,打牌賭.博是很常見的娛樂方式,哪怕學宮的老師明令禁止賭.博,但劍閣學宮的弟子還是會私下偷偷玩。

    云雪青本來對這種事情不感興趣,但偏偏有一個很親近的師兄很喜歡玩牌和骰子,常常帶他下山去賭坊。

    長時間下來,耳濡目染,自然也會上了幾招。

    云雪青沒有向傅無宣說起這些舊事的打算,只是神色平淡地點點頭。

    但傅無宣來了興致,微笑道:“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子彈大概在第5顆的?”

    云雪青淡淡瞥了他一眼,語氣慢吞吞道:“不想知道。”

    與“如何在這個詭域存活”的所有不相干話題,他都不想知道。

    沒什么興趣。

    他現在對傅無宣并沒有什么探究欲。

    傅無宣笑了笑,突然不著邊際地說了句:“子彈打在胸口,真的很疼。”

    他并沒有很明確地感知到子彈在哪一顆,只是知道大概不是第6顆。

    如果是第6顆,賭場負責人一定會極力隱瞞這個事實,而不是順著他隨口胡謅的內容順水推舟,引導所有人相信子彈就在第6顆。

    依照這個負責人惡劣的性格,如果不是設置在第1顆,給人一個大驚喜之外,那么便極有可能在第5顆。

    倒數第2,正好是壓軸,壓軸性的死亡,反轉性的死亡,對負責人而言,才是最具戲劇效果的:自私自利的人選擇讓同伴死亡,結果卻因錯誤的選擇讓自己身死。

    何嘗不是一種諷刺?

    傅無宣這么想著,忍不住高興地哼歌。

    云雪青湊近聽了一下,發現對方唱的是“門前大橋下,跑過兩只老虎,小兔子乖乖穿花衣”,實在不堪入耳。

    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又回到了藍色古堡下面的賭.博之鎮,唯一不同的就是換了個身份,從奴隸晉升成了底層士紳。

    傅無宣饒有興味道:“我們還去那家賭場?”

    云雪青點了點頭,難得多說了一句:“那家賭場老板,很有趣!

    “他或許只是個代理人,”傅無宣挑了挑唇,“背后或許另有其人!

    云雪青:“從何處看出?”

    傅無宣笑道:“那個彌勒佛不過是個D級詭異,沒有能力管理那么大一個賭場。”

    云雪青摩挲指尖,若有所思道:“你要去見賭場真正的主人?”

    傅無宣點頭:“沒錯,既然要釣魚,就釣大的!

    云雪青忍不住打量他一圈,盯得對方面色羞赧,即將惱羞成怒之時,才慢悠悠收回視線。

    兩人再次來到賭場,彌勒佛卻是直接迎了上來,臉上笑瞇瞇道:“兩位客人,我家主人有請!

    第40章 階級游戲(六)

    云雪青抬眸, 瞧了他兩眼,語氣平淡:“走吧。”

    兩人跟著負責人一路走到賭場后臺,后臺有暗道樓閣, 跟著負責人踩著樓梯上到2樓。

    2樓有許多空房間, 其中一間房門緊閉, 負責人走上前敲了敲門,里面傳來聲音低低的“請進”,隨后門驟然打開。

    云雪青莫名覺得耳熟,但負責人已經先一步走了進去。他跟著進去,就瞧見一個背影。

    房間空空蕩蕩的,只放著辦公桌和辦公椅,坐在椅子上的人背對著他們,但從背影也能看出是一個身姿窈窕的女性。

    她有著長長的頭發,是染過的紅褐色,尾端有一些卷曲。云雪青看著她的頭發, 并沒有熟悉之感, 只是隱隱覺得在哪里見過。

    直到她雙臂慵懶地放在辦公椅扶手上, 慢悠悠轉過來,云雪青立馬反應過來:“三枝?”

    不是第1個詭域認識的那般模樣,但是和貴族名單公布榜上叫三枝的那人, 相貌一樣。

    三枝沖他笑了笑:“真是好久不見!

    只這一句,便能確定祂的身份。

    云雪青沒有說話,反倒是傅無宣打量祂一圈:“你怎么會在這兒?又變成了這副模樣, 看來傳言說的果然是真的!

    “什么傳言?”三枝無所謂地聳聳肩,“我們詭異, 不像你們人類,只能保持一種形態, 要是愿意,我可以變成任何模樣!

    傅無宣:“你也被重瑟送到這個鬼地方來了?”

    “如你所見,”三枝微笑說道,“那晚你們離開,沒想到靈能特工局的人這么看重你,來了好幾個高手捉拿你,只不過沒抓住你反而把我給逮住了。”

    祂語氣有些無奈:“其中那個叫無雪的女人,察覺到了我身上的詭氣,以為我是被詭域感染的神諭者,就將我送到了戒墮所,在這之后,就被重瑟所長送到了這里進行教化!

    傅無宣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無雪看不出你是詭異,那還情有可原,但作為S級神諭者的重瑟,不可能看不出來你不是人!

    “果然瞞不過你這家伙,”三枝表情厭惡地看他一眼,片刻之后,臉上又掛上輕松的神情,“被送到戒墮所,重瑟確實一眼看出我不是人,正要將我擊殺之時,在極限時刻我發揮了聰明才智,和他做了個交易。”

    傅無宣:“什么交易?”

    三枝面上邪笑:“這哪能告訴你?”

    “你不說我也知道,”傅無宣不負責任地隨口道,“無非就是和策神霄,以及詭異本身有關!

    三枝沒有回答,面上看不透,帶著高深莫測的笑容。

    傅無宣最煩和這種心機人打交道,最浪費心力,得到的情報也最少,他不耐煩地摸了摸后腦勺:“你將我們叫來,是想做什么?”

    三枝笑了笑,有些不懷好意道:“只是恰好發現你們和我同樣進了這個地方,原本想和你們進行一場賭.博,但見了面之后,覺得沒這個必要了!

    云雪青抬眸,神色淡淡道:“有話直說!

    “原本是想戲耍你們,當想到有你在,要是將你的命玩沒了,那真是得不償失,”三枝撇了撇嘴,看向云雪青,“畢竟我們現在的關系,是世界上最親密的,我不可能害你!

    同生共死,怎么不算最親密的關系呢?

    云雪青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沒有接話,反而是傅無宣意外地看向他:“你和這個狡猾的詭異私下做交易了?”

    云雪青沒有暴露同命咒存在的打算,只模棱兩可道:“我和祂之間沒什么!

    傅無宣點點頭,面上平淡,也不知信沒信。

    “看來你們的關系,比我想象中的還不好,那我就放心了!

    看著兩人起矛盾,三枝開心極了,輕輕拍拍手,有些幸災樂禍道:“進入藍色古堡,有很多環節是需要默契合作的,你們這樣小心喪命哦。”

    傅無宣:“你知道我們要進藍色古堡。”

    “這不是顯而易見?”三枝微笑,“這是一個階級世界,上位者掌管著下位者的一切,只有不斷向上爬,才能主宰別人,獲得自己想要的自由!

    祂微笑道:“同理,想要出去,也只能向上爬,到達這個世界的最頂點,這樣才有出去的權利,到達世界的另一邊的權利!

    祂做出了和兩人一樣的判斷:“只有成為最頂端的上位者,才能從重瑟設置的領域出去。”

    傅無宣不置可否:“你也想當國王?”

    三枝笑了笑,“當然,我可不想一輩子待在這里!

    祂半是抱怨,半是哀嘆,“雖然在這個地方,我擁有很多權利,但也只是別人虛構出來的‘楚門世界’,虛假至極,我更愛真實的世界!

    云雪青當做沒聽到這一段廢話,挑選出自己需要的信息,“你要和我們爭奪國王之位!

    三枝擺了擺手:“話別說的那么赤.裸,什么爭不爭奪的,等我成為國王出去之后,再把國王之位讓給你們,讓你們也跟著出去不就行了?”

    三枝邪笑一聲,“再說我現在是貴族,看你們的打扮,應該只是底層士紳或者平民吧,現在還沒有資格和我爭奪國王之位!

    傅無宣毫不客氣地譏諷回去:“我們是底層士紳,而你也只是底層的貴族罷了,財富距離那個貴族第1名,可是有著相當大的距離!

    “你們什么都不知道,”三枝聞言,并沒有羞惱,反而是面露同情,藏著微不可查的高傲之色:“也是,畢竟只有成為了貴族,才知道這些內幕。”

    “什么?”

    三枝也不忌諱告訴他們,挑唇笑道:“國王的誕生,并不是依據貴族的財富排名選定,而是別的方法認定。”

    傅無宣和云雪青聽到,下意識互相對視兩眼。

    傅無宣沖云雪青點點頭,覺得他的話確實有幾分可信度,沉聲問道:“具體是什么?”

    三枝挑了挑唇,壓低聲音,語氣神秘道:“完成國王的挑戰書!

    傅無宣有些詫異,“挑戰書?”

    那豈不是要完成很多任務?

    三枝沒等他問,就自顧自說道:“國王挑戰書的內容,沒有人知道!

    他笑了笑,語氣有些詭譎,“因為參加過挑戰的貴族,全部都已經死了,死狀都還很慘!

    傅無宣挑眉:“你沒參加過?”

    三枝搖頭:“我是這個月初才成為貴族的,國王的挑戰只在每月最后一周舉行,那個時候藍色古堡將會大開,只要是貴族,都有參與挑戰的資格!

    “每個月的最后一周……”傅無宣算了算時間,“那不就是下周一?”

    只有幾天的時間了。

    “是啊,只有幾天的時間讓你們成為貴族,你們可得抓緊時間。”

    雖說成為國王不是看財富擁有量的排行,但是成為貴族卻需要。

    最后一名貴族的金幣擁有量是116萬,而他們目前擁有的,僅僅是132個金幣,在還了債之后,甚至只剩下129個金幣還不到。

    這之中的財富差距,可謂是如隔天塹。

    想要在短短幾天賺足100多萬金幣,更是難如登天。

    看著兩人陷入困境,三枝笑得焉壞,夾著嗓子拔高音量道:“加油哦,如果時間來不及,可就要等下個月了,要在這個鬼地方待一個月,不知道會發生什么呢!

    祂撇下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傅無宣帶著毛毯下的魚尾,又看了看瘦削的云雪青,嘲諷道:“一條魚和一個普通人,不出一個月,就會成為其他貴族的盤中餐吧!

    傅無宣也笑瞇瞇回應:“管好你自己!

    “不勞你費心,”云雪青抬了抬眼皮,表情平淡,“不知道你告訴我們這么多線索,目的是什么?”

    他語氣還是那般溫吞,并沒有因為三枝的話而生氣。

    這世上并沒有幾句話,能真正入得了他的耳。

    三枝嘆了口氣,眼神像是被拋棄的女子在看負心郎,十分幽怨:“我能有什么壞心思?我只是不想你死……你如果真覺得對不起我,就放我走。”

    祂還是不死心,不相信云雪青口中的同命咒,真的無法可解。

    傅無宣錯愕地看向云雪青,視線又轉回三枝身上,“你在說什么?你一個詭異……”

    后面的話,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云雪青沒有理會傅無宣,也沒有解釋,只是淡聲回道:“無解。”

    他并非誆騙三枝,同命咒卻是無方可解。

    就算有,他也不愿去尋找,更不愿學習。

    既然是一個賭命的咒術,如果有解開的方法,一定會被敵人反向拿捏和威脅,反而可能因此喪命。

    那不如一開始就沒有解法,這樣才是最安全的。

    三枝死了心,咬牙切齒地瞪了他一眼,又像是想起什么,驀地笑道:“突然想起個事兒,那個拖油瓶好像也進了重瑟設置的領域!

    傅無宣:“拖油瓶?”

    那是誰?

    無關緊要的人,他向來記不住。

    三枝回憶了一下,“就是被六臂菩薩附身的那個傻蛋,因為被詭異附身,污染值升高,靈能特控局的人不放心,也將他送進了戒墮所!

    經過祂的提醒,傅無宣想起這么個人,無所謂地擺擺手:“你說李玉林?如果是他變成詭異,那也沒什么大不了。”

    李玉林如果在這個領域變成了詭異,對這個世界的影響力,就像水中的魚失去了自行車——沒有任何影響。

    三枝難得贊同他的話,語氣惡劣:“要我說,靈能特控局的局長,偏偏是李安那個廢物,沒有靈能的廢物果然沒膽識,不僅喜歡防著能人,就連廢物也防備,不過也因為李安那么膽小,我們策神霄才有機會發展壯大!

    因為云雪青說同命咒無解,三枝心情很壞,他散發出懟天懟地,恨不得懟遍全世界的怨氣。

    傅無宣沒有提這事,“你還有什么要說的?”

    三枝心情很壞,仗著傅無宣沒有腿不能動,故意將桌子上的文件全部掃落,試圖砸在傅無宣身上。

    云雪青及時拉開輪椅,才讓傅無宣幸免于難。

    傅無宣勾了勾唇角,眼神幽深,對著三枝道:“你很好!

    三枝笑得死皮賴臉,甚至欠揍地揮手,完全不怕他事后報復:“慢走不送!

    門緩緩合上,云雪青帶著傅無宣下樓,問道:“去賭場?”

    傅無宣點點頭。

    “就在這一家賭,不用換地方!

    他面上帶笑,眼底卻毫無笑意:“既然三枝是莊家,我們可得讓他狠狠出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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