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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兆頭

    別的開國皇帝基本都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給至親、堂親,乃至族親封上一堆親王、郡王,直接讓宗室變得人滿為患。

    可是他們這位大安開國皇帝,除了給與他一同打天下的族弟,封了個平國公之位外,對其余一大群親兄弟姐妹、堂親和表親,只從中挑了幾個,給賜個伯位,或是一等、二等將軍之類的虛名。

    也就是說,如今正經能稱得上宗室成員的,除了平國公一家外,也就存在感不高的大皇子一家和二皇子一家,以及出嫁的大公主、二公主。

    皇上親族中的長輩與至親兄弟,都有還在世的,就是那些人還都老老實實的被摁在老家呢。

    初時考慮到前幾位先進京稱帝者,皆大封親族,結果轉頭就被后來者按名單給族滅的情況,眾人還以為當今是擔心自己徐氏一族也會步了后塵,就沒有堅持奏請此事。

    如今大安開國立朝已經進入第六年,各方面的局勢都已平穩下來,皇上都敢離京去巡視邊防了,足以見得他對自身掌控朝廷的信心,可他依然沒有任何大封宗室打算。

    那些想要請宗室出面的人,最終能找的只有兩位成年皇子和思遠伯。

    從皇上對親族的封賞態度上,不難看出,平國公這個族弟,可能是最能在皇上面說得上話的人,可他不在京中,被皇上派去東邊駐守邊疆去了。

    而思遠伯,則是皇上還活著的長輩中,受封爵位最高,唯一在京,還擔著有名無實的宗正之名的人。

    等到那些人找到思遠伯,眾人才發現,皇上的這位叔父,即便成了皇親貴族,依舊樸實本分得讓人難以相信。

    得知眾人的來意,思遠伯徐二柱毫不猶豫的拒絕。

    “那是皇上和皇后的家事,皇上要出遠門,讓他媳婦幫忙當家管事,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咱們這些外人有啥好說道的,你們這些大人,管得也太多了。”

    要知道,在他家,他這個當家的不出遠門,也是由他媳婦當家,所以在徐二柱看來,這壓根都不算事,他有什么好反對的。

    “徐伯爺,您要知道,皇上乃是一國之主,他讓皇后幫忙當家,跟普通人家讓婦人當家,它不是一回事,皇帝的家事也是國事,讓皇后管事,啊不,理政,乃是有背禮規之舉。”

    思遠伯卻不以為然的回道,“你們這些大人,就是想得太多,要是凡事都得按那什么圣賢書上寫得來,像咱這樣大字不識的,干脆都死了算了,那還叫過日子嗎?俺侄媳,咳,皇后是個大方明事理的賢惠人兒,扒家得很,有她替皇上看家,咱都放心得很。”

    被接入京中封了伯爺后,思遠伯兩口子都沒少受那些禮規折騰,現在是聽到這些就頭大。

    連人家吃飯、說話、走路、穿衣等等,都要從頭管到腳的所謂圣賢之道,在他們看來,完全都是難為人,只是他們也不敢明著反對,說那些不好。

    “徐伯爺,放任皇后臨朝,相當于是讓牝雞司晨,對咱們徐氏宗室而言,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思遠伯誠懇請教,“咱只聽說過公雞、母雞,還沒聽說過個這個壁雞是啥,咱就不是什么好兆頭了?”

    說那句話的人立刻來了勁頭,“那牝雞司晨的意思,是讓母雞代公雞打鳴。”

    思遠伯隨即回道,“哦,原來是這么回事啊,這樣不挺好,有母雞幫忙打鳴,省得還要專門喂公雞吃閑糧,可惜這世上就沒這樣的好事,而且這跟咱徐氏宗室也沒啥關系啊。”

    眼看這思遠伯就跟腦子有問題似的,根本就說不通,令前來找他的幾位大人都深感失策,繼續糾纏下去,他們說不定會反被對方那理所應當的思路給影響到,只得悻悻告辭。

    看著他們的大兒子客氣得將幾位大人送出去,一直躲在隔避偷聽的思遠伯夫人這才現身。

    “徐老二,你今天的這個表現不錯,就得這樣回那些人,人家四娃能當上皇帝,不比這天下人都厲害得多,他做的決定,哪里輪得到咱去說三道四,這些個黑心肝,有好事不想著咱,有孬事,就想到要找咱了,你可得給我離他們遠些。”

    徐二柱趕緊回道,“你放心,咱這心里都明白著呢,肯定不能讓他們給糊弄了,何況他們還想讓咱去說侄媳婦拐話,當年要不是有她關照咱這些老家人,老徐家指不定能活下幾個呢。”

    自家知道自家事,徐二柱夫妻都是看著皇上長大的長輩,知道皇上的成長經歷。

    他們這些老家人在皇上打天下時沒出力,皇上媳婦反倒在老家遭災時,派人給他們送了一大批糧食,讓他們順利渡過那個災年,不用去逃荒,還令當地官吏多照顧他們。

    思遠伯夫人滿意的點頭,“就是,做人就得講良心,他們都不知道四……皇上為啥讓咱當皇親國戚,不搭理其他人,還不是因為咱當年講良心,給他們奶孫搭過手,活該那些個沒良心的,啥也撈不著,不過他們能活下來,不被人欺負,已經算是很沾光了。”

    在思遠伯府無功而返的一行人,在與其他人匯合后,一邊忙著對外宣傳這個消息,想要激起百姓的反對,一邊派人分別前往大皇子府和二皇子府。

    還有些人,分別低調的進了某些權臣府邸,去匯報思遠伯對此事的態度。

    從二品的參知政事常會成,就是權臣之一,聽到心腹匯報的信息,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本來太子在朝中越來越活躍,開始負責處辦一些事務,就讓常家感到如鯁在喉,如今皇上又決定讓皇后臨朝代理朝政,更無異于是戳他們常家的肺管子。

    要知道五皇子僅比太子小一歲,現在還只能在弘文館上學,即便有他幫忙在皇上面前旁敲側擊的爭取,也沒能讓五皇子獲得上朝觀政的資格。

    在常家看來,皇后代理朝政,跟太子代理朝政沒什么區別,此事勢必會讓中宮母子在朝野上下,獲得無與倫比的崇高聲望和權勢,地位也會變得更加穩固。

    這讓曾無數次覺得皇上的繼承人之位近在咫尺的常家,如何能夠接受?

    打發走過來匯報消息的人后,常會成難掩怒意得罵道。

    “真是蠢笨如豬,難怪他們那些徐家人趕上這潑天的富貴,都沾不上什么光,真是不思進取,一點腦子都沒有。”

    送完客人回來的常明仁溫聲勸慰道,“那徐家人不爭氣,父親何必如此動怒?經過這兩年的事,我們早該認清現實,反正那又不是您的親外孫,您又何必如此的真情實感呢?”

    常會成知道兒子說的這些,才是最符合常氏一族利益的選擇,他就是不甘心。

    “是不是親的,外人又不知道,只要皇上說是親的,宗室玉牒上寫著是親的,他就是我常家的親外孫。”

    常明仁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好吧,是親的又如何,誰讓大姐既不像中宮那般厲害有手段,又不像人家生母那般攻于心計,浪費了她原有的大好局面。”

    聽到這話,常會成心中的憤怒和不甘頓時泄掉大半,有些無力的坐了回去。

    “現在想想,你表姐死得那么早,真是太可惜了,要不然,現在將要臨朝理政的人,還不知道是誰呢。”

    想到近兩年收到的消息,常明仁覺得,就算他那位白表姐仍在世,也不一定能像他父親所認為得那樣。

    因為當今皇上若是個會受男女之情左右的人,就不會出現如今的局面,只能說是圣心難測,唯一可能肯定的是,原配嫡妻在皇上心中的位置,無人能比,與男女之情無關。

    “我們再送個聰明的進宮,給你大姐固寵,你覺得如何?”

    常明仁正在想著該如何勸他父親放下曾經的心思,結果就聽到這個提議,只覺得眼前一黑。

    “爹,您沒聽大姐說,后宮現在已經有了一大批模仿白表姐的妃嬪,鬧得皇上現在都不愛去后宮留宿了,還是您覺得咱家的哪位姑娘,能與皇后娘娘的手婉相媲美?”

    就算他們常家真能出這么個人物,就憑人家皇后穩居中宮,與皇上有著二十年的結發之義,占據著絕對的優勢,也沒資格與對方相抗衡。

    在常明仁看來,與其盯著年近半百的皇上,還不如設法與太子拉近關系。

    畢竟那位只有一位太子妃,太子妃娘家看著顯赫,可她父母雙亡,無至親可依,唯一的弟弟還小,尚處寄人籬下的狀態,不足為慮。

    見他爹滿臉的失望與不甘,常明仁提議道。

    “爹,五皇子的年齡不小了,您不妨向皇上提議,請他帶著五皇子一起去巡視西北邊防?”

    有些事明知不可敵,還非要湊上去,那叫找死,但是有些事情,該爭取的還是要盡量爭取,說不定會有什么意外收獲呢。

    這邊的常氏父子還在商量著,將要如何說服皇上帶五皇子同行一事,皇上那邊抵擋不住郭錦昭的撒嬌攻勢,終于松口,答應帶他一起去西北巡視邊防,讓小孩喜不自勝的跳了起來。

    皇上見狀,忍不住又潑上一瓢冷水。

    “前提是你要先獲得你姐的同意,太子妃若不同意,你就不能去,你也不能怨朕說話不算話。”

    郭錦昭的一張小臉迅速皺了起來,“您是皇上,是金口諭言,我姐肯定不會反對,為什么非要得到她的同意呢?”

    看著他那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樣,皇上的心情非常好,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道。

    “咱這是家事,要尊重所有家人的意見,不來金口諭言的那套,必須是你姐親口說,她真心同意你去,朕才能帶上你。”

    柳明月笑看著皇上逗小孩,知道在這件事情上,皇上絕對不會拒絕帶上郭錦昭,太子妃也不會真心反對這件事。

    畢竟郭錦昭就像是用來展現皇上如何優先郭家遺孤的一面旗幟,帶他一起去西北,能為皇上整合西北邊防軍一事,帶去極大方便。

    太子妃不會拒絕,是因為她父親已經去了,難免會人走茶涼,而她弟弟卻完美繼承了他們父親的作戰天賦,她當然希望弟弟不要錯過這次可以增長風聞,還能彰顯存在的機會。

    正當眾人在坤元宮說笑時,有內侍過來通報,說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匆匆進宮求見。

    皇上不用多想,就知道他那兩個兒子是來干什么的,也知道他們完全是因被人說動了心思,情緒激動之下,才敢這般匆匆進宮求見。

    要不然,就憑那兩人,根本沒這個膽子,真是兩個耳根子軟的不爭氣玩意兒,不忠不悌,也不想想他們將要反對的都是什么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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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

    第42章

    理解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皇上與原主成親前,別人送的女人生的孩子,那時候他自己過得朝不保夕,想的是好歹留個根,死后也有人祭祀香火,也就什么都不在乎。

    兩個皇子生母身份都有些不堪,皇上當年連這兩個孩子是不是他的,都不那么確定,也不那么在意,更沒什么時間和精力關注這兩個孩子,當然也就談不上有多上心。

    原主嫁給皇上后,不說對這兩個孩子視如己出,但是絕對有夠關照,所以他們才能平安長大成人,而不是像三皇子那樣夭折。

    只是這兩個皇子既不知感念嫡母對他們的養育之恩,也不曾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尷尬之處,在他們的父親當皇上后,那野心也跟著膨脹,對太子這個中宮嫡子的身份地位,抱以羨慕嫉妒恨的態度。

    他們以為自己的父親是因太過忙碌,沒空與他們相處,他們的生母又不受寵愛,才導致父子感情淡漠疏離,卻不知道皇上對他們的出身其實一直心存芥蒂。

    也就原主心善大度,覺得稚子無辜,愿意庇護他們,才讓他們一直活在自以為是的世界中,沒有察覺到父親對他們的真實態度。

    要不然,在皇上作為開國之君,尤缺忠心可靠的得力幫手的情況下,怎么也不至于棄用兩個成年皇子。

    兩位皇子與外人,可能還都認為皇上是因擔心他們入朝掌權,會給太子的地位造成威脅,才不愿意重用他們。

    卻不知道皇上看到他們,就會懊惱自己當年太過草率,從而給自己留下這么兩個難以安置的兒子。

    他拿命拼,一路受了無數次死里逃生,吃了無數的苦,才成為這天下之主,他連老家的那些與他關系不和的至親手足,都不想蔭庇,不愿讓他們坐享其成,跟著沾光。

    若是讓外人的血脈混淆了他的血脈,當上皇子,被封為親王,甚至是染指他的皇位,世代盡享他辛苦得來的榮耀,讓他如何甘心?

    大公主也是類似身份,不過她是個女兒,即便不是他親生的,他就當是收個養女,能用來聯姻,他倒是沒什么好芥蒂的。

    兒子就有些麻煩了,尤其還是這么兩個不懂事、不知道感恩的玩意兒。

    不過外人顯然都不知道他的這些心事,此時聽到他們求見,皇上再怎么不悅,也得去應付一下。

    畢竟他要面子,不能讓人知道他這個皇上曾有過的那些不光彩經歷。

    “父皇,您怎么能讓母后臨朝理政呢?再怎么說,她都只是一介女流之輩,這樣豈不是讓天下人看笑話?”

    皇上目光銳利得看著眼前的長子,“你口的女流之輩,正是辛苦將你們養育成人的嫡母,你確定,你有資格這么說她?”

    滿臉急切之色的大皇子聞言,不禁有些語塞,有心虛的低下頭,二皇上趕緊接過話道。

    “父皇,大哥也是因為太過擔心,才會一時失言,我們也是因為擔心您的這個決定,會將母后推到風口浪尖上,惹來朝野上下的非議,才想勸您收回成命。”

    不得不說,這個二皇子還真沒辜負他為自己打造的文學青年人設,同樣的話,從他口中講出來,委婉多了。

    皇上不動聲色的問道,“說到底,就是連你們都不愿看到你們母后代朕理政,怎么,你們覺得自己更適合這個位置?”

    二皇子低下頭,大皇子有些緊張,還是鼓起勇氣道。

    “父皇擔心四弟年紀小,擔不起這個重任,才選擇母后,可母后畢竟是婦道人家,難以服眾,兒臣雖然不才,但是愿意一試。”

    皇上將目光轉向二皇子,“老二,依你所見,誰更合適?”

    聽到皇上的語氣還算溫和,沒有因老大的話動怒的樣子,二皇子的心中踏實了不少。

    “兒臣覺得,大哥說得在理,不過他一向在府內深居簡出,對朝中的人和事,都不太了解,恐怕也難以擔此重任。”

    大皇子聞言,迅速對其怒目而視,雖然對方沒有直接點出他腿有殘疾,但其句句都在暗指這點,畢竟誰都知道,他正是因為腿有殘疾,才深居簡出。

    看著這么兩個毫無自知之明,卻因皇子身份而狂妄自大的兒子,皇上對他們更覺厭煩。

    要不是看這兩個蠢東西的長相,分別與他印象不深的那對父母的長相,似乎存在那么兩三分的相似,讓他覺得,他們有大概率是親生的,他早就忍不下了。

    “所以,你想告訴朕,你對朝中的人與事,一直很關注、很了解?”

    聽出皇上話中的冷意,二皇子頓時被嚇得臉色蒼白,趕緊為自己辯解。

    “請父皇恕罪,是兒臣一時失言,說錯了話,兒臣是因朋友較多,偶爾會聽他們提及幾句,才自認比大哥知道的多些,兒臣絕對不敢私自窺探宮中的一切。”

    皇上冷哼了一聲道,“不敢就好,你們都給朕收好各自的那點小心思,莫要在人前顯露出來,以免讓人貽大笑大方。”

    聽到這番毫不留情面的訓斥,大皇子深感委屈的抬頭。

    “父皇,兒臣是因想為您、為朝廷分憂,才來見您,絕無私心,求父皇明鑒!”

    二皇子也趕緊伏身道,“求父皇明鑒!”

    “朕不需要,朝廷也不需要你們幫忙分憂,朕離開京城的這段時間里,老大,你好好在家休養身體,老二,你給朕老老實實的留在府里讀書,莫要出去呼朋引伴,都不要去惦記那些與你們無關的人與事,若有違背,等朕回來,定不輕饒!”

    聽到這番相當于是將他們禁足的圣諭,兩位皇子可謂是心如死灰,渾身都失去力氣,還要強打起精神領旨謝恩。

    來時有多激動和興奮的兩人,離開時就有多么失落和狼狽,這一前后變化,當然都有落到有心人的眼中。

    何晉英是從外地被召入京中,空降右丞相之位的。

    雖有京中的故交和學生,及時為他介紹朝野上下的各種信息,也包括一些皇上的家事,如皇上的子女與后妃的信息。

    但他進京的時間畢竟太短,又因是匆匆接手右丞相留下的爛攤子,甚至還要參與到那一波遭清洗的官員案子中,能用來親自確認和了解相關信息的時間不多。

    作為一位儒學大家,不管從哪方面講,他都不可能像崔丞相那個老狐貍般,直接對皇后將要臨朝理政一事不置一辭。

    可是當他接收到各方傳來的反饋,發現事情的發展,遠不像他所預期的那樣時,才意識到一個事實,就是他對皇上一大家子的情況不夠了解,差點因此而壞事。

    “早在江城時,老夫就曾聽聞皇后的賢名,如今看來,皇后可能比老夫所知道的,還要更加賢能,不知許賢弟可了解?”

    許學士皺眉思索了一會兒,才回道,“不瞞何公,下官對皇后的印象不太深,雖然她曾做過幾件引得一時熱議的事,但在其它時間,各方面傳出的信息,都是皇后做事賢良大度,待人寬和仁慈。”

    想了下,他又補充了幾句。

    “下官有個侄女,是后宮的昭儀娘娘,據她偶爾跟家里人提及幾句,所透露出的信息看,皇后娘娘真的是位德才兼備,很重禮規,處事大公無私的賢良人,深受皇上信重。”

    從他們許家的親自經歷來看,皇后絕對大公無私,查出后宮妃嬪的把柄,沒有留著鉗制他人,而是如實稟報給皇上,讓他們許家和趙家都大出血。

    說句大敬的,別說皇上,若是他有這么一位‘無私’的夫人,他也會很信任對方,比對任何人都信任。

    何晉英想的則是,能讓后宮妃嬪都能如此認可皇后的品性,看來那位的品德確實很出眾,就是目前還不確定對方到底有什么樣的才能。

    “大公無私好啊,眼看皇上心意已定,吾等就算對此略有微詞,也難以讓皇上改變主意,知道皇后娘娘具有如此優秀的品格,老夫這心里就踏實多了。”

    至于許學士提到的那幾件曾引起熱議的事,何晉英早聽人說過,就沒再多問。

    而他畢竟是后來者,還沒有人跟他提起皇上、皇后早在近兩年前,就開始為組建船隊出海的計劃做準備,以及中宮在去年中秋后,撒出上百萬銀兩在集慶造船的事。

    當一些不死心的人,還在試圖掙扎時,皇上與皇后在隨后的朝議上,直接雙雙臨朝的一幕,讓所有人都不得不徹底接受事實。

    柳明月是真沒想到,自己這輩子竟然還有這么一日,哪怕她是坐在龍椅旁的加座上,也能感受到類似‘高高在上’‘一覽眾山小’的上位者心理。

    不過她可沒有因此而感到志得意滿,表面上端著八風不動,十分淡定的架勢,心中卻有些戰戰兢兢,很擔心自己會在如此莊嚴肅穆的場合露怯。

    當她在下朝后,將自己的這些心些體會講出來時,皇上直接朗聲大笑起來,笑完才安撫道。

    “皇后不必太過拘謹,畢竟是初次面對這種場合,會有如此反應,實屬正常,多去幾次,適應了就好。”

    柳明月故作好奇得問道,“臣妾好奇的是,不知皇上初次上朝時,有何體會?”

    面對這個問題,皇上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凝,他之所以覺得好笑,正因皇后說得那些,與他當年初次上朝時的感受如出一轍。

    所以他才會在聽到另一個人,也深刻體會到了他當時的緊張、拘謹和自我懷疑時,感到很好笑,不止是笑現在的皇后,也是在笑那時的自己。

    當然,這個真相,他就不想讓皇后知道了。

    “朕當年當然不會像皇后這般,畢竟朕可是指揮過千軍萬馬的人,朝堂上的這點人算什么?”

    事實上當皇帝和當將軍,完全是兩碼事,當將軍需要的是令出則行,他手下的將士會毫不猶豫的英勇執行他下達的軍令。

    當皇帝卻需和一群人斗智,其中大半都是這天下最聰明、最有學問的那一小撮人,而他卻是個沒進過書院門的大老粗,這其中的壓力之大,旁人很難理解。

    不過皇后現在顯然已經體會到了,才會感受到與當年的他一樣的壓力,進而生出一樣的心理反應。

    柳明月卻已大概猜到皇上在高興什么,不過她還是忍不住感慨道。

    “陛下這個皇帝,當得真是太不容易了,依臣妾看,那些個大人,簡直是人均都長了八百個心眼子,說個話都拐彎抹角的,讓人看著都累。”

    皇上對此深以為然,“皇后說得甚是,朕這些年,硬是被這些人給磨得脾氣都好了許多,真是太不容易了啊。”

    想到自己即將暫時擺脫朝堂上的那些極其考驗耐心的人與事,皇上突然對西北之行格外期待起來,類似那種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放風的心態。

    【作者有話說】

    43

    第43章

    承諾

    太子這兩天的情緒一直有些失落,柳明月有看在眼里,但她一直沒有主動問,直到對方實在忍不下去后,主動開口。

    “母后,兒臣當然不反對父皇的決定,也不認為您身為女子,不該代理朝政,兒臣有些在意的是,是不是父皇認為兒臣不堪重用,才會選擇您?”

    這話絕對不是兩三年前的太子會說的話,畢竟他在當年深受儒學思想影響,認為女子該遵守三納五常,認可男尊女卑的當下社會觀念。

    柳明月來后,一直利用時人重‘孝悌’這一點,不動聲色的對其施加影響,試圖改變他曾經的一些觀念。

    如今看來,她的改造效果是有的,要是擱她初來的那一年,遇上這件事,太子絕對會跳得比誰都高,都用不著別人在他耳邊竄掇。

    而太子會問出這種話,對此事感到難以釋懷,則表明,她的改造效果雖有效卻不徹底,在他的心中,依舊還存在根深蒂固的男本位思想。

    “境文,你要明白一件事,我是你父皇的原配正妻,與你父皇結發二十載,為他生兒育女,陪他從微末之時,走到現在尊榮加身,我對你父皇的心意始終如一,哪怕他有過很多其他女人,可是對他而言,那些女人都無法與我這個妻子相提并論,因為只有我們夫妻,才是彼此能以后背相托付的人。”

    雖然柳明月自己都不相信的這番話,她更相信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好壞,往往取決于雙方的利益方向,但這并不妨礙她將這段話說得情真意切。

    畢竟除了最后面的那句話,以原主的所作所為,絕對說得起前面的那些話,太子顯然還有沒反應過來,沒能領會到她話中的深意。

    在這個除了會被大肆宣揚的孝悌之情外,其他情緒表達往往都很含蓄的時代,他肯定沒聽說過夫妻之情比父子、母子之情更加深厚的觀念。

    “可是……兒臣記得之前……”

    太子說得有些磕吧,顯然是因顧忌到會觸及她的痛點,柳明月直接接過話道。

    “之前是母后自己沒想明白,才會活得患得患失,一邊跟自己較勁,一邊想跟你父皇較勁,試圖證明自己是最守禮規、最賢良的妻子與皇后,你父皇娶我是對的,后來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心態轉變了,不再執著于那些,只專注做好符合自己身份的事,事實已經充分證明,我與你父皇之間的夫妻情義,不是嗎?”

    聽到這番合情合理的解釋,太子才放下對自家母后身上所發生的那些明顯變化的疑惑。

    “母后能想開就好,現在這樣挺好的。”

    徐境文雖然算不上多聰明,但他也不笨,當然知道自從柳明月到來后,所做的那些改變,給他帶去的那些好處,使得他這個太子的地位得到顯著提升,變得日益穩固。

    柳明月聽到這話,不僅沒有感到高興和自得,反倒感到有些心酸復雜。

    這具身體的內芯換成她以后,固然能為這個便宜兒子帶來好處,可她十分確定,自己絕對算不上是位好母親,只有原主才會真心實意,不摻任何雜質的愛著她的一雙兒女。

    可原主悄然消失,被她這個外來者取代,原主的丈夫和兒女,都絲毫沒有察覺到。

    真不知她是該慶幸自己將原主人設維持得好,還是同情原主這一生活得太可悲,她用真心對待的那些人,都只知索取,不知回報,不會想到她也需要關心與愛護。

    “你與錦秋是少年夫妻,你們兩個的姻緣起點,比我與你父皇當年更純粹,母后希望你們也能如此,時刻不忘原配結發之義,相互信任,攜手面對一切風波。”

    近期才圓房的太子聞言,紅著臉低頭應下。

    “母后放心,兒臣與太子妃,一定也會好好的。”

    柳明月滿意的點頭,少年人心性不定,她不確定這句承諾的有效期是多久*,但她希望能盡量久些。

    “所以說,你父皇會選擇讓我代理朝政,既不是因為覺得你年齡小,難堪大任,更不是外人所揣測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原因,單純是因為,你父皇更了解我,知道我能在他離京的這段時間里,會不惜一切代價的幫他守好大后方,不讓他有后顧之憂。”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太子終于放下盤桓在心中的那些自我懷疑與擔憂,輕松愉悅的離開。

    柳明月則覺得像是完成一場重要的答辯,總算能松一口氣,終于將某個現實而又殘酷的問題給忽悠過去了。

    正值十六七歲的青少年,正處身心發育的成長關鍵期,很容易受到心理打擊或刺激,從而造成難以挽回的局面,她即便是‘后’媽,那好歹也算是媽,多少要對這個少年的成長負些責任。

    就算遲早都得讓他面對他的父親不容別人染指其皇權,即便是親生兒子也不行的現實,也不應該是現在。

    不知道真相,讓他活得簡單些,還能讓他的父親對少些忌憚與防備之心,知道真相,他只有傷心頹喪和奮起相爭兩個選擇。

    前者會讓他的父皇對他失望,后者,除非老天戰在他這邊,讓他父皇出點狀況,要不然,他將毫無勝算。

    親自接觸政務和前朝后,柳明月才發現,即便她出于專業經驗,從不敢小看這個時代中的任何人,尤其是能成為開國之帝的原主丈夫,然而事實上,他們遠比她所以為的還要更厲害。

    畢竟她本來只是一個小鎮做題家出身的普通博士而已,從不曾接觸過國家的上層領導,還是沾導師的光,才見過那么幾位地方領導而已。

    這樣的她,即便已經當了近三年的皇后,依舊沒能生出王霸之氣和野心,如今卻被皇上給推到前朝,著實讓她深感壓力山大。

    至于說拒絕,她本人也覺得,皇上堅持要親自去西北整軍備戰,能留在后方坐鎮,掌控大局的那個人,必須是她。

    因為是這件事牽連過大,換成其他任何人,包括太子在內,都有可能給這個新生的朝廷政權帶來動蕩。

    而她這個外來者,是站在絕對客觀的角度,真心期待大安能發展得越來越好,無欲則剛,所以她能以絕對公正無私的心態,盡量周全的妥善處置那些政務。

    柳明月相信,在這個時代,肯定也存在那種為國家與民族大義,愿意舍身取義的人,只是至少從目前來講,她還沒發現身邊有這樣的能人。

    但凡是人,基本都少不了會有私心偏向,為家族、為子孫、為親朋故舊等等,只有她不會。

    因為她看似有娘家親族,有兒女丈夫,可她不會偏向任何人,不會試圖利用權力為連她自己在內的任何人與勢力謀私。

    在接下來的觀政學習過程中,柳明月毫不掩飾的展現出了她的這一面,絲毫沒有辜負皇上對她的判斷,卻讓發現這一點的大臣都深感震驚和難以相信。

    畢竟在他們的固有印象中,總覺得女子容易感情用事,常因心軟而優柔寡斷,或是因耳根子軟而偏聽偏信,可是他們在皇后身上,絲毫沒有發現這類跡象。

    因為要趕時間,皇上從公開他要離京去西北的消息,到正式離開,中間沒有間隔多長時間。

    負責為皇上出行做準備工作的各方,可謂是日夜忙碌,才終于趕在規定期限內,也就是正月底,順利讓皇上如期啟程。

    由于是以去巡防邊境的名義前往西北,也就不用像正式的御駕親征般,需提前設祭壇,由皇上親自祭拜過天地先祖,祈求天地神靈與祖宗保佑后再出發。

    柳明月帶著百官將皇上送到京城的大門口,徐慶業神情凝重的再次強調道。

    “皇后,朕將這皇宮內外,都托付于你了!”

    雖對出發的這一天期待已久,但是真到離開之際,徐慶業的心情顯然沒那么輕松。

    柳明月的心情也很沉重,鄭重其事的看著對方,語氣堅定的回道。

    “臣妾定將不負陛下所托,唯愿能在不久之后,就可以候在此地迎接陛下平安歸來。”

    沒有說帶有恭維性質的凱旋,只有最樸素的平安,這是柳明月最真實的想法,在她的心目中,輸贏都沒有皇上的平安重要。

    無關私情,皆因她認為,這個國家需要徐慶業,需要徐慶業平安歸來。

    “朕一定不會辜負皇后的期望。”

    徐慶業當然是在第一時間就能領會到皇后的這份心意,心中觸動不已,再次肯定,果然只有他的妻子,才是唯一一個無論在何時,都只關心他的平安健康的人。

    又囑咐過太子和幾位皇子幾句后,徐慶業才登上御攆,在隨將將士和宮人內侍的前后簇擁下,浩浩蕩蕩的離開。

    柳明月則隨即帶人登上城門樓,直到遙望出行隊伍徹底消失的視野中,才在身邊人的勸說的下回宮。

    身為一個將要代皇上理政的皇后,她肯定要在人前允分展現自己與皇上之間的夫妻情深,才能在接下來,更好的運用皇上賦予她的政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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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4

    第44章

    欺新

    內侍大總管隨皇上一起去西北,柳明月已主動請皇上將十二監的總領高長庚調過來,在接下來為她提供輔助。

    高長庚雖然不像何忠那樣,是皇上的近侍大太監,但是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并不在何忠之下。

    皇后主動申請將他調過來,固然有著想通過高長庚之手,調用皇上手中的一些資源的目的,另一個目的,當然是為了讓皇上能夠更加放心。

    畢竟這樣一來,皇上完全可以通過高長庚,對她做的一切了如指掌。

    人心易變,哪怕皇上目前對她很信任,也不吝在外表現出這一點。

    但是柳明月從不會低估上位者的掌控欲,她不希望因這次的代理朝政,讓皇上對她心生忌憚,讓她前功盡棄,當然要盡量提前消除或避免一切可能會出現的隱患。

    回到宮中后,柳明月就直接去了御書房,每天都有源源不斷的奏折被送到這里,當天沒有及時處理完,就需堆積到次日,它只會持續增加,不存在減少的可能。

    柳明月也是親身經歷過后,才知道在她所知道的歷史上,有皇上被累死,真不是假的。

    當然,皇上若想讓自己過得輕松些,也能不顧后果和隱患,設法將工作推出去,例如將大半工作都轉交給大臣,或是心腹太監。

    無論是皇上,還是柳明月,都做不出來這種事,再怎么辛苦,也只能由他們自己來。

    早朝很想像柳明月在后世的電視中看到的那樣,每天都是皇上高坐上首,聽下方幾十上百位大臣在那奏事、議事,乃至吵架。

    在大安,除了一月三次的大朝議,是在京五品,乃至某些特殊位置的七、八品都需上朝外,其他時間,基本都是小朝會。

    而且這個小朝會,不僅對官員的品階和職位要求相對較高,還是排著隊候在殿外,一個個或三五個的相繼進去稟事。

    非涉及部門多,或是關系重大的政務,根本不會輕易放到人多場合一起討論。

    這也就意味著,柳明月現在每天都要接見眾多大臣,與他們商討各種事務,對他們的奏折及時給出批復。

    而柳明月深居宮中,為了確保自己不會被那些大臣用錯誤,或是模棱兩可的信息所誤導,她還需盡量及時掌握朝野上下的動靜,以免讓自己陷入被動境地,讓那些大臣找到可趁之機,從而拿捏自己。

    之前有能熟練處理這些政務,對大臣們的情況也足夠了解的皇上在,柳明月以實習的從份從旁學習時,雖覺很難,但是壓力還沒那么大。

    現在沒了皇上給兜底,由她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將關系到每一樁政務背后所涉及的無數人與家庭,柳明月只覺壓力倍增。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讓任何人看出來,更不會向任何人抱怨自己的難處。

    “啟稟娘娘,這是東河府上奏要重修蒼河大壩的奏折。”

    接過由高長庚轉交到她手上的奏折的同時,柳明月順口問道。

    “秦尚書對東河段蒼河大壩的情況,可有了解?”

    秦尚書略愣了一下,才迅速回道。

    “據臣所知,東河府的蒼河大壩最近一次重修,始建于前朝德正二十三年,歷時四年有余,動用近十萬民工,方才完工。”

    如此耗時耗力的大工程,東河府的知府張嘴就是要重修,真不知道是誰給他的勇氣。

    但是人家在奏折中充分列出了要重修的理由,還不吝筆墨的反復強調若不及時重修,將有可能出現的潰堤風險,以及潰堤后所能造成的慘烈后果。

    “據本宮所知,距離蒼河大壩最近一次重修,剛過去一百三十一年,承天三年,東河知府就曾上奏闡述東河大壩存在嚴重隱患,陛下在朝廷財政十分緊張的情況下,從內庫拿出三十萬兩白銀,東河知府后因這項政績晉升為京官,如今時隔不到三年,那蒼河大壩又出現這么問題,還到了需要重修的地步,秦尚書,依你所見,該如何處理為好啊?”

    秦尚書聞言,不禁額頭滲出汗水,他早知道這是件棘手之事,才沒有及時將這份奏折呈入宮中,特意等到皇后理政時,交由皇后決斷。

    沒想到才剛剛接觸政務不久的皇后,竟然也對蒼河大壩一事如此了解,直接又將問題踢回到他這邊。

    他也對蒼河大壩的事,心中存疑,可是正如皇后所言,皇上當年不僅撥款三十萬兩白銀修繕大壩,還征工上萬。

    耗費如此多的人力、財力,結果這才過去不到三年,那蒼河大壩的問題,竟然嚴重到需要重修的地步,秦尚書當然也很心虛。

    畢竟這承天三年的這項修繕工程,是由工部官員與地方官員一起負責的,后面更是在通過工部的驗收后,才報到宮中,給所有參與該項工程的人員予以論功嘉獎。

    “回稟娘娘,依臣之見,理應先派人調查清楚蒼河大壩的情況,確定其損壞程度,再根據相關反饋,決定是對其進行修繕,還是按照曲知府的建議,對其進行重修。”

    柳明月淡淡回道,“既然如此,就由工部安排前去核查此事的人手,名單擬好之后,交由本宮過目,要盡快,這件事不得外泄。”

    秦尚書趕緊應下,他已明白,這次的事,無論結果如何,他恐怕都將難逃罪責,差別僅在于責任程度輕重而已。

    東河府的新任知府肯定不是傻的,他就算存有私心,想要學他的前任,利用修大壩的政績升官,也不至于將蒼河大壩的損壞情況,夸大其辭到需要重修的地步。

    這也就意味著,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在承天三年,工部有人與東河當時的知府等人勾結,背著他做下偷工減料的惡行,才使得被大修過的蒼河大壩,在短短三年內,就損壞至如此嚴重的地步。

    看著試圖欺她接觸政務不久,想要蒙混過關的秦尚書離開,柳明月的目中閃過冷意。

    “高公公,勞你安排一下,要好好查清蒼河大壩的情況,另一方面,還要派人將與承天三年修繕蒼河大壩有關的所有案卷,都給盡快整理并封存起來,一旦查出問題,本宮可要好好對對帳。”

    高長庚躬身應下,“娘娘客氣了,陛下有令在先,臣等隨時聽您調遣,聽從您的吩咐,乃是臣等應盡之責。”

    柳明月嘆了口氣道,“幸好陛下將你留下來輔助本宮,要不然,這些人合伙起來想要蒙蔽本宮的視聽,本宮還真拿他們沒辦法。”

    信息,在任何時代,都是非常重要,能在重要時刻決定勝負成敗的關鍵。

    像秦尚書這次呈上來的這份奏折,若非她出于對民生的關心,提前做過功課,了解過大安立朝以來,曾重點投入的民生工程等信息,這次可能還真讓秦尚書這個官場老油子給拿捏了。

    畢竟她早已是有口皆碑的賢后,世人皆知她為人善良大方,喜憐憫弱小。

    讓她知道東河府的人,將要在今年的汛期到來之際,面臨蒼河大壩有可能會潰堤的巨大風險,肯定會在第一時間想著要如何解決大壩所存在的隱患。

    進而聽從他們那些相關官員的建議,根本不會想到要去了解蒼河大壩的前塵過往。

    畢竟她只是一個剛從后宮來到前朝,沒有任何政治經驗,考慮問題肯定還不成熟的新人而已。

    不過柳明月也沒有因為這次的事,就心生自滿,因為她很清楚,這秦尚書絕非個例,這次的事,也僅僅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只是上來就遇上與蒼河大壩有關的事,難免讓柳明月感到心情沉重。

    畢竟這件事牽扯得太廣,后續勢必會牽連出一批的人,而蒼河大壩本身,也將直接關系到其下游數十萬,乃至上百萬人的財產與人身安全,絕對不容輕忽。

    可是不管怎樣,她都必須要打起精神,面對接下來將需面臨的一切挑戰。

    終于接見完當天前來稟事的大臣,又處理完當天的奏折,天色已黑。

    柳明月拖著身心俱疲的身體回到坤元宮,顧不上休息,先將卓輝叫來,令他盡快聯系他們自己的人手,按照她給出的方向,去東河府調查蒼河大壩的問題。

    她就不信,派出三方人手前去調查,其中兩批都是暗訪,還不能將蒼河大壩的問題調查個一清二楚。

    與此同時,她還要做好最應對最糟糕的調查結果的準備,也就是蒼河大壩真到了必須要重修的地步。

    前朝的德正帝,算是個中興之主,他在位期間勵精圖治,將本已勢微的前期,又重新振興了數十年。

    他在位時投入那么大,才重修的蒼河大壩,質量應該較有保障,不至于才堅持一百三十年,就到了需要重修的地步才對。

    更重要的是,一座基礎打得還算牢固的大壩,即便需要重修,也不該是在大安投入大量人力財力修繕過后,才堅持不到三年,就迅速惡化到需要重修的地步。

    可是事關重大,柳明月不敢心存僥幸,所以還是要提前做好真要重修大壩的準備。

    而這,將是一個超級大工程,按照以往的經驗,可能需要數百上千萬兩銀子的投入,就憑那經常寅吃卯糧的國庫,根本不可能拿得出這么大的一筆銀子。

    將她與皇上的私庫都給抖個干凈,倒是能湊出個大概,可是他們私庫里的錢,都有各自的用處,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要為西北將起的戰爭做好后勤保障。

    如此一來,真若到了必須重修的地步,只能設法從材料成本上下功夫,而那也得提前開始做準備。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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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

    第45章

    承諾

    最能降低成本的材料,莫過于水泥,柳明月當然知道水泥方子,麻煩的是想要將方子拿出來,需要先將其來歷洗白一下。

    柳明月的洗白方法,就是在給皇上寄送相當于是工作日志的折子時,特意告訴對方,在海上作戰隊最新送入京中的東西中,意外發現一個有些奇怪的方子,是一個燒石頭的配方,她已經安排人去尋找所需材料嘗試燒制了。

    江城一座裝飾極為奢化的府邸中,一個做女官打扮的女子,正在溫聲勸慰著。

    “殿下,您若請皇后娘娘去跟皇上求個恩典,將駙馬調回京中,娘娘應該不會拒絕才是,您又何必為那些眼皮子淺,想要攀高枝的賤人生氣動怒呢。”

    樂怡公主滿臉郁氣得回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自打本宮成親后,母后就對我越來越不上心了,求她的事,十次能有幾次有回應的?有回應的還都是送些吃穿用的東西,要不是她不幫忙,駙馬也不至于那么失望。”

    容秀聞言,臉上的笑容一滯,隨后繼續勸慰。

    “這是因為公主出嫁后,離京太遠,聯系不便,才會產生這種誤會,娘娘一向對公主關愛有加,再上心不過,您若流露出思念陛下和娘娘的想法,娘娘一定會成全。”

    樂怡公主正待開口,就見駙馬難掩激動之色的大步踏了進來,看到容秀在公主身邊,才停下腳步。

    容秀見狀,向駙馬行禮問過安后,就很識趣得主動告退。

    “駙馬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只見在她面前素來表現得十分清高自持的駙馬坐到一旁,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

    “不知公主近期可曾接到過宮中的書信?”

    聽到駙馬再次問出這個三年來,他曾問過無數次的問題,樂怡公主有些意興闌珊地回道。

    “還是……上元節前曾收到過母后的書信與禮物,駙馬不是知道嗎?”

    駙馬有些失望,但他還是不死心的問道。

    “母后就沒有跟公主說過,宮中近來發生過的什么大事嗎?”

    在駙馬看來,皇上讓皇后代政的事,肯定不是事到臨頭才定下的,若是提前定下的,為何公主竟連一點風聲都不知道?

    樂怡公主有些不解的看著他,“大正月的,京中能發生什么大事,下邊人應該不會那么不識趣吧?”

    正月乃一年之始,一般來說,為了圖個吉利,有什么糟心事,也會被盡量壓一壓,以免會讓上面覺得觸霉頭。

    聽得出樂怡公主真對宮中最新發生的這件大事一無所知,駙馬張皓有些失望,不過他還是迅速收拾好情緒,露出一如既往的溫柔笑容。

    “沒什么,臣在最新收到的邸報上,看到上面說,父皇將要巡視西北防務,在父皇離京期間,將由母后臨朝代理朝政,算算時間,父皇現在說不定已經離京了。”

    也就是說,現在在朝廷執掌大權的人,是她的母后?

    樂怡公主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甚至忍不住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這怎么可能!父皇怎么可能會這么相信母后,讓她代理朝政?”

    樂怡公主算是對父母之間的夫妻感情有多么淡漠疏離,了解最清楚的人,哪怕她不耐煩聽,但也陸陸續續的聽她母后講了不少。

    也正因如此,她很看不上她母后的懦弱無能,明明是正室和皇后,之前不及那個白姨母討父皇歡心,后來又不如常貴妃在父皇跟前得臉,連累她與弟弟也不受父皇寵愛。

    即便在她隨駙馬來江城后,偶爾也會聽說皇后又做了哪些好事,被稱頌為賢后,樂怡公主也對此嗤之以鼻。

    畢竟她很清楚自己的母親為了坐穩皇后之位,完全是以賢后傳中記載的史上賢后為榜樣,會傳出賢名,不足為奇。

    但是在她看來,那些虛名帶不來任何實質性的好處,她母后不僅沒有因那些虛名而被她父皇欣賞,還被厭煩,卻不知悔改。

    聽出樂怡公主聲質問中所透露出的難以相信,張皓有些疑惑得皺眉。

    “皇后代理朝政一事,現已記載在邸報中,正式昭告天下,這還能有假?公主為何會這般質疑?”

    張皓是真心不解,皇后能代理朝政,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皇后深受皇上信重,這份信重甚至尤在太子之上。

    樂怡公主是皇后的親生女兒,對皇后一脈而言,這絕對是個大喜訊,連他這個駙馬在得知消息后,都忍不住心生激動,怎么樂怡公主本人在聽說消息后,竟是這個反應?

    察覺到丈夫的費解和質疑,樂怡公主也在隨后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不合常理,便強笑著解釋道。

    “本宮實在有些意外,畢竟母后一直深居宮中,即便是我想要求她什么事,只要涉及到前朝,都會被母后以后宮不得干政為由給拒絕,父皇如何能放心讓她代理朝政?”

    在樂怡公主看來,她那個一心要做后宮的賢后,生恐會因干涉前朝而被參奏,進而落下罵名的母后,對朝廷的事一無所知,根本不具備臨朝理政的能力。

    而她的父皇向來英明睿智,對她的母后也很了解,怎么可能會做出這個決定?

    張皓見她至今還分不清輕重,而是在這糾結皇上為何會讓皇后代理朝政的無用問題,不禁有些無語。

    “公主,不管這里面存在內情,反正被昭告天下的上諭中,已經寫明在陛下離京期間,朝廷一應政務,皆由皇后決斷。”

    這條上諭中的措辭所透露出的信息,讓人不得不重視,‘一應政務,皆由皇后決斷’,意味著現在是由皇后代皇上獨攬大權,而不是需要由哪位或幾位重臣輔助,多人共議朝政的局面。

    樂怡公主這才從這句提示中,領會到重點。

    “也就是說,現在的朝廷,完全是由我母后一個人說了算。”

    張皓矜持地微笑著點頭,若非如此,他又怎會在看到這條上諭的內容后,如此的激動。

    畢竟在他看來,他身為二公主的駙馬,絕對是皇后的自己人,皇上子女眾多,且因太過忙碌,與子女之間的感情都不怎么深,在有些事情上,難免不近人情了些。

    如今換成嫡親的丈母娘當家作主,怎么著也會多關照一下他這個女婿吧。

    樂怡公主這才放下心中的那些疑問,迅速站起身道。

    “我這就去給母后寫信,讓她將駙馬調回京城,咱們的琮兒都要滿一周歲了,還沒見過他的外公外婆呢。”

    張皓當然不會反對,當初是他滿懷雄心壯志,主動申請外放,怕因娶公主一事,遭別人非議,從而影響他的名譽,耽誤他的仕途前程。

    卻沒料到,外放的日子,遠不如他所期望的那樣順遂,待了不兩年,他就有些忍不了,暗示公主給皇上、皇后遞信,將他們一家給調回去,卻讓公主招來皇上的一頓訓斥。

    雖然是公主出的面,但是皇上也一道訓斥了他這個駙馬,要求他要管束好公主,不能放縱公主任性妄為,耽誤他的工作。

    這對夫妻不僅希望他們能借助皇后代理朝政的機會回京,甚至還打著可以趁機升官晉級的主意,并且還信心滿滿。

    正在宮中與一眾大臣斗智斗勇的柳明月,當然無暇關注早被她拋在腦后的二公主夫妻。

    “……修繕貢院的事,本宮可以準奏,但是現在就開始修,會不會太早了此?本宮可不希望年底,或是明年春闈之前,又要修一次。”

    在柳明月看來,時下的會試考試環境與規則,都有些不太人道,但是想要對此進行改革,僅憑她這代理朝政的皇后身份,最好還是不要開這個口得好,即便她是出于好意。

    禮部王尚書的奏請被駁,心中有些不悅,在他看來,皇后一個女流之輩,壓根不懂貢院對他們讀書人的重要意義。

    “娘娘,貢院出現漏水等現象,若不及時修繕,將會變得越來越破敗,等到下年再修,只怕需要投入更多。”

    想到都不用等到下半年,便宜又實用的水泥就能現世,柳明月不以為意的回道。

    “本宮現在就可以將話放在這里,下半年,一定會批準修繕貢院的事,且是大修,盡量改善貢院的環境和衛生問題。”

    王尚書對皇后的大方,至今仍覺記憶猶新,聽到她這么說,他倒是愿意相信,可他還有著另一個擔心。

    “只是等到下半年,陛下肯定已經回宮,娘娘現在的承諾?”

    說到底,這位其實就是想趁現在當家的是她,好從她這個大方的皇后手里多摳些錢過去。

    “本宮說話算話,若是陛下不同意,便由本宮私人出資大修貢院,在場幾位大人都能給你作證,如何?”

    王尚書喜笑顏開得連連點頭,“娘娘圣明,有您這句話,老臣就放心了,貢院關系到天下學子的前程,若不能趕在明年的春闈前,將其修繕妥當,老臣實在不好交待。”

    柳明月淡淡哼了聲,將目光投向兵部尚書。

    “于尚書,本宮要求兵部籌備的兵器、盔甲等軍需物資,準備得如何了?”

    于尚書拱手道,“娘娘,臣以為,西北暫無戰事,現在就準備那些,未免有些浪費。”

    柳明月聞言,頓時臉色一冷,“看來于尚書這是將本宮的話,都當做耳邊風啊,既然爾等辦事不力,就休怪本宮落你們兵部面子,高大監,擬旨給將作監,由將作監負責督造這批物資。”

    高長庚難掩喜色的一口應下,十二監才是他的大本營,皇后給他與十二監增加權重,他當然不會推辭。

    何晉英見狀,忍不住開口道,“娘娘何必如此動怒,兵部近期的開支太大,一時周轉不開,拿不出這么多物資配給西北邊防,也是可以理解的。”

    皇上這次去西北的主要目標,不便現在就透露出來,柳明月想要提前為西北軍多備些軍需物資的計劃,也難免受掣肘。

    但是不管怎樣,事情還是要做,明面上不好做的事,就在私底下進行,前線將士將要在邊境冒著生命風險保家衛國,她絕對不容有武器裝備及糧草藥材等物資短缺的事情發生。

    “何丞相,本宮也知道,說到底,都是銀錢的事,只是本宮既然提出這個要求,肯定是都盤算過的,即便讓兵部為西北軍配給這批物資,也不會侵占其余各軍的份額,如今拿不出來,需要自省的是爾等諸位。”

    聽到這話,于尚書下意識低下頭,心中暗自懷疑,是不是皇后娘娘發現了什么,才會說這番話,用以警告他們。

    何晉英則在看到于尚書的反應后,心中立馬一咯噔,恨不得給自己來一下,他又犯了新人乍到,不明情況就張口,然后讓自己無端受牽連的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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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

    第46章

    輕重

    何晉英再怎么有才,在讀書人心目中的地位有高,但他空降成右丞相后,在朝中少了積累和沉淀,到底有些虛。

    這種難以‘合群’的處境,導致他難免有些急躁,遇到事情急于出頭,為的不僅是彰顯存在感,還有想要攏絡人心的打算。

    只是這位大儒終究少了由低位逐步晉升上高位的打磨,隱居多年,著書無數,心中還始終懷著理想主義,換句話說,就是還有些天真,對人性和官場生態都不夠了解。

    在不知前因的情況下,就冒然出頭時,很容易成為偷魚不成的貓。

    不過柳明月即便知道這位不怎么支持她理政的事,但她對這位何丞相的印象還不錯,所以她并沒有遷怒對方的想法。

    畢竟真要論起來,在滿朝的文武百官中,數這位身上最干凈,還沒來得及沾染上那些復雜的東西。

    柳明月也曾是個非常愛憎分明的人,只是隨著在她所生活的時代,信息的傳遞變得越來越發達,再加上專業方面的影響,明白了很多的所謂現實考量,心中的黑白界線也逐漸變得有些模糊。

    再加上前段時間的突擊訓練,讓柳明月更加清晰的認識到,這世上實在有著太多的身不由己。

    有些真相和內情,即便心里知道,也得憋著,所以不管是皇上,還是她,即便大權在握,也不能隨心所欲的處置某些人與事。

    即便殿內氣氛凝重,戶部李尚書還是站出來道。

    “娘娘想為西北軍配給的這批武器盔甲,造價實在不菲,西北軍防的相關費用,戶部都已按例如數支付給兵部,如今實在拿不出另一筆錢,支付給將作監。”

    掃了眼兵部的于尚書,柳明月淡淡回道。

    “李尚書不必多慮,這筆費用將由本宮的私庫支付,這批物資將算作是陛下此次前往西北巡防,本宮這個做妻子的,特意幫他為西北軍上下準備的禮物,絕對不容有失。”

    聽到柳明月說到由內庫支付時,有的人迅速在心中開始盤算,不能讓皇后厚此薄彼,西北軍有的,其他軍也要有。

    可是聽到后面的話,某些人只得歇了心思,妻子為丈夫準備上門拜訪的禮物,確實說得過去,也實在扯不到偏心上面。

    至于已經由戶部撥到兵部,該由兵部負責采購糧草及武器裝備的軍需資金,是否已如數發往西北軍,不是她現在能較真的。

    畢竟她現在坐鎮后方,首要任務是能**,而不是清查弊政,尤其在這件事情中,牽扯到的兵部,可比工部、禮部棘手多了。

    應付完這些重臣后,柳明月才覺清靜一些,不過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聽到皇后遣退其他人后,給卓輝下令,讓他從坤元宮的私庫支取大筆銀兩,令宮中各處產業在外收購布匹、馬匹、糧食和藥材等物資,高長庚迅速猜到一個真相。

    “娘娘,莫非是西*北將要起戰事?”

    從皇后娘娘的采購規模看,還將是規模不小的戰事,可是皇上正好去了西北啊。

    作為跟在皇上身邊最久的心腹之一,高長庚對皇上還是有著一定了解的,隨即便意識到,真相可能是正因西北將要起戰事,皇上才特意以巡防的名義提前趕過去。

    柳明月沒想著要瞞這位,但也沒有直接承認什么。

    “高大監,你且派人將本宮在年前委托你們制造的那批火器,先一步運往西北,其它的也要加緊趕工,本宮可以多出些辛苦費,對了,你們若有庫存,只要質量過關,且西北用得上,也可都拿出來。”

    有了那個猜測后,高長庚迅速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同時也知道了這批物資的緊急性。

    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說道,“幸虧有娘娘幫忙周全,據微臣所知,自打西北大營打完承天四年的那場戰爭后,朝廷中的一些人,就以西北經過那一戰后,短期內應當再無大戰為由,在軍需方面多有克扣和挪用。”

    也就是說,西北大營的情況,可能比預期中的還要更慘一些,物資更匱乏一些。

    想想也是,失去先昌國公和郭長平這位大將后,西北軍相當于是群龍無首,又因當年的那一戰打得太過慘烈,致使全軍實力大降,那些慣愛看人下菜碟的家伙,怎么可能會像過去般,繼續捧著他們,在資源分配方面優待他們。

    皇上肯定也知道這些,所以他才在判斷西北又將起戰事后,不惜放下京中這一攤子,親自去西北坐鎮。

    因為他很清楚,在當前的形勢下,唯有他自己親自去,朝廷中的某些人才不敢在戰爭期間,繼續膽大包天的克扣西北軍的物資供應。

    畢竟身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將軍,皇上肯定很清楚,戰爭打的就是后勤保障,柳明月之所以急于籌備物資,也是出于這方的擔憂,算是做最壞打算。

    “本宮也看出來一些,只是不確定,只好盡量多籌備各方面的物資,如今看來,還真不是本宮多慮。”

    柳明月手上有不少位置靠近西北邊境區域的產業,得益于那些管理人員的得力,皇上的御駕還未抵達西北,就有一批批糧草、藥材等物資陸續被運抵西北大營。

    西北軍上下本來還在為將要面臨的接駕事宜發愁,卻先行接收那一批批軍營緊缺的物資,不禁都有些發懵。

    從押送物資過來的一個個負責口中得知,那些都是皇后奉皇上之令籌備的,西北軍將士的心情都很復雜,也很振奮。

    他們兩年前的那場慘勝后,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朝廷的重視。

    哪怕他們這些在西北邊境作戰經驗豐富的人,也能根據已知信息,判斷出今春定有一戰,但是他們沒有確切證據。

    將相關猜測上報到兵部,根本沒能得到重視,還給出危言聳聽的訓斥,沒想到兵部不重上,皇上卻很重視,甚至重視到親自來西北邊境坐鎮的地步。

    而留下代理朝政的皇后,也不負其賢后之名,短時間內,就保質保量的為他們西北軍防送來一批又一批物資。

    是的,保質保量,兵部給調集過來的糧草,多是陳糧,就那還混有用來壓稱的沙子和泥團等雜質。

    皇后娘娘派人送來的糧食,卻多是新糧,即便有部分陳糧,也是保存得很好的那種,都很干凈。

    那些布匹雖然不是細棉布之類的好布,但是粗布和麻布的質量,也遠比兵部調集和采購的好得多。

    更重要的是,皇后竟然還送來了馬,哪怕數量不算太多。

    但是對他們西北大營而言,馬匹絕對是多多益善,每多一匹,都能多提升一分戰力,畢竟草原異族的精銳騎兵是其最大優勢。

    看著空得老鼠亂跑得一個一個倉庫,開始被填充進一批批物資,有人興奮得感慨道。

    “大將軍,您看,皇上不愧是和咱一樣的軍中出身,比朝廷里的那些家伙可靠多了,要是讓咱皇后娘娘掌管兵部,咱們也不用吃那么多的虧。”

    現任鎮西大將軍郭長義迅速呵斥道,“錢明,慎言!兩位貴人豈是你我能議論的?”

    話雖這么說,但是看到庫房中新到的這些物資,郭長義也欣喜不已。

    “將那些成衣先收好,把那些的布匹都安排下去,盡量多招募些人手,要在最短時間內給縫制出來,爭取能在陛下抵達前,讓大家都穿上新衣,別辜負陛下和娘娘的一番好意。”

    錢明笑呵呵地應下,“將軍大氣,這幫小子算是有福了,到時一定能拿出最精神的模樣迎接圣駕。”

    皇上此行前往西北邊境的目標明確,當然不會在路上多做耽誤,收到西北大營那邊傳來的消息,讓他十分欣慰。

    “果然,只有將后勤交給皇后負責,朕才沒有后顧之憂啊。”

    何忠笑著恭維道,“陛下圣明,說句真心話,微臣原本還對陛下的決定感到不解,卻沒想到,皇后娘娘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實在令人欽佩,不過追根到底,還是陛下最有識人之明。”

    皇上朗聲笑道,“哈哈,你們要是以為只有這點兒東西,那可就短視了,皇后的手筆,可比朕大得多,這一次,朕一定能打場不用瞻前顧后的富裕仗。”

    說起這個,皇上就覺期待不已,在他看來,能有機會打后勤保障充足的仗,是每一個將領的夢想。

    聽出皇上的意思是說,這些物資竟然都是皇后個人下令籌備的,并不像郭大將軍呈上的謝恩折中所寫得那樣,是皇上令皇后籌備的,何忠著實有些意外。

    “陛下允微臣猜上一猜,是不是娘娘在將作監那邊,也備得有一批?”

    皇上笑著回道,“嗯,算你聰明,不錯,將作監那邊也有,而且還不止一批。”

    高長庚已經將皇后的安排以密信的方式,稟報給皇上知道,當然,其中也有提到皇后本來是想讓兵部準備相關物資,結果卻被兵部以預算不足為由給拒絕的過程。

    皇上本來有些生氣,不過想到皇后的妥帖和用心,心情這才好轉起來,畢竟他現在已離京在外,再怎么氣惱兵部的怠職和克扣挪用軍資的行為,也無濟于事。

    同時,他也對皇后在面對兵部的敷衍時,立刻選擇讓將作監負責打造相關武器和裝備,只警告了兵部兩句,沒有提及要追究任何責任的反應,深感滿意,這表明皇后比他原以為的更知道輕重。

    而將作監因為多了海上作戰隊這個大客戶,在近兩年一再擴充規模,生產效率得以大幅提升。

    哪怕時間緊了些,加上皇后在年前就下單的那些,也能為西北送來數量可觀的大批武器和盔甲等裝備,其中還包括一批殺傷力很強的新式火器。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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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

    第47章

    揣測

    “啟稟娘娘,今日收到一封二公主的信。”

    剛結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坤元宮,還沒來得及喝杯熱水,葉蘭就來稟報她那便宜女兒來信的事。

    柳明月都不用看,就知道對方在信中寫了什么,不是她有多聰明,而是原主的那個女兒,完全被寵壞了,是個完全只知索取,毫無感恩之心的東西。

    太子即便是礙于宮規,總歸是只要有時間,就會過來請安,關心她兩句,好歹還算存在那么點當母子的面子情。

    而這個二公主,即便是名義上的請安信,信中所寫內容,不是提要求就是各種抱怨,根本不會想到要關心一下母親的健康和心情狀態。

    所以柳明月知道,那信中的內容,絕對不是關心她這個母后如何,而是在得知她現在臨朝掌權后,趕緊趁機提要求的。

    “這信,本宮就不看了,葉蘭,你看著給她回一下,就說本宮每天忙于國家大事,沒有時間處理這些私事,讓她與駙馬在江城要低調行事,千萬不可行仗勢欺人之舉,若有違背,莫怪本宮大義滅親。”

    葉蘭難掩錯愕得抬頭看向皇后,雖然皇后越來越懶得看二公主的信,好歹在之前還親筆回復幾句,如今竟是連敷衍的回信,都讓她給代筆了嗎?

    不過看著周身威嚴日重的皇后,葉蘭終究還是咽下滿心的質疑和不解,沒敢多問,更不敢再勸。

    因為她已徹底明白,二公主曾擁有過的那份無比深厚的母愛,是真的不復存在了。

    “臣遵旨!”

    柳明月隨之便將這件事拋之腦后,在馮含寧的侍候下梳洗的同時,邊聽的馮含慧為她講后宮的一些稍重要些的事,以及宮外遞進來的一些消息。

    “……根據目前收到的信息看,各處作坊總計已籌集價值一百三十七萬兩銀子物資,已送往西北大營的有近三分之一,其余部分尚在途中,其中有近三分二,皆是我們各處作坊與田莊的產出,原是為出海船隊備的貨。”

    說起這些,馮氏姐妹都忍不住咋舌,皇后娘娘實在太大方了些。

    “船隊需要的貨,可以向外采購,如今一切都要為西北邊防讓路。”

    馮氏姐妹以為是因皇上去了西北邊防,皇后才會這般重視那里,不惜從宮中產業中撥出那么一大筆資金,也不敢多問什么。

    “五皇子的十六歲生日,一切從簡,跟常貴妃說明一下,人多容易生是非,如今皇上不在宮中,本宮又忙得分身乏術,實在顧不了那么多,將本宮和皇上準備的生辰禮,加重三分。”

    馮含慧迅速應下,“是,娘娘,微臣記下了。”

    幾可預見的是,常貴妃一定會很生氣,可她再怎么生氣沒辦法,她現在與皇后根本不是一個牌面上的人,皇上又不在京中,她注定只能氣一下而已。

    常家和常貴妃想讓五皇子隨皇上一起前往西北的事,柳明月當然知道,只是她壓根就沒將那些小動作放在眼里。

    事實證明,皇上也沒將他們的慫恿放在心上,只帶了郭錦昭,沒帶其他任何皇子。

    想想也能理解,皇上此行去西北,是抱著一定要打仗的目的去的。

    帶郭錦昭,除了那小子的身份特殊外,還因他在習武領兵方面確實很有天賦,皇上也很愿意將其陪養成才,想讓他趁這次的機會見習一下真實的戰場。

    常家那么積極的建議皇上帶五皇子同去,打的是什么主意,皇上心里自然跟明鏡似的。

    若真的只是去巡防,他可能不介意成全,但是他此行是去辦大事,當然不會同意帶個拖后腿的。

    讓柳明月沒有想到的是,次日當她從乾元宮回來時,竟然聽到常貴妃在坤元宮等她回來的消息。

    柳明月只能連衣服都顧不上換,先去中廳接見由太子妃應酬了許久的常貴妃。

    “免禮,聽說貴妃一直等在這里,堅持要見本宮,何事如此緊急?”

    自從開始臨朝理政后,柳明月就將五日一次的請安也給免了,畢竟她要以前朝為主,實在沒那個時間與精力再應付這些妃嬪。

    所以算起來,常貴妃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見到皇后,看著這個言行都變得更加利落大方,周身氣勢和威嚴變強許多的女子,她突然覺得無比陌生。

    不過皇后的問題提醒了她,令常貴妃迅速將那些陌生情緒拋開。

    “啟稟皇后娘娘,妾身今日前來求見,是為五皇子的生日宴而來。”

    柳明月抬手示意了一下,“坐下說吧,關于這件事,本宮不是讓人與你解釋過了嗎?如今皇上不在宮中,本宮既要操心前朝,還要管著后宮,怕是難以周全,今年只好委屈一下五皇子了。”

    常貴妃就是聽了這話,才堅持要守在坤元宮,要當面與皇后說此事。

    “皇后娘娘說得這些,妾身當然能夠理解,只是太子十四歲就開始議親、成親,五皇子今年已滿十六歲,也是時候該為他的終身大事考慮一下了,妾身才想借他的生日宴操辦一下。”

    得,這是在說她這個皇后偏心,只顧親生兒子,不管其他皇子的終身大事呢。

    可她還不能解釋,不管是太子當年的那場選妃,還是緊隨其后的成親,其實都是出于皇上的政治需要,她這個皇后從頭到尾都沒話語權,只有配合的份。

    “太子與太子妃的親事,常貴妃當年應當也曾聽說過一些,所以才會在皇上的諭旨下,那么倉促的給辦了,至于五皇子的親事,依本宮看,最好還是等到皇上回京后,再由皇上定奪為好。”

    常貴妃當然知道太子的親事是怎么回事,畢竟她當年為這事,可沒少在暗中笑話中宮,讓太子娶那么個父母雙亡,親族無靠的太子妃,簡直是自斷臂膀,失去可以拉攏一大助力的良機。

    “妾身考慮到五皇子的年齡已經不小了,就想先相看起來,至于將來到底定下哪家的姑娘做五皇子妃,自然是要等到皇上回宮后再做定奪。”

    十五周歲的年齡,怎么就年齡不小了?面對這種三觀認知上的巨大差別,柳明月很有些心累。

    不過她也懶得與對方糾纏這個問題,直接冷下臉道。

    “不管貴妃再怎么心急,給五皇子相看的事,也要暫緩,等到皇上回來,貴妃想怎么相看,只要皇上允許,本宮都不會過問,但是在這之前,后宮必須要遵照本宮的安排,禁一切人多聚集活動。”

    常貴妃再次感受到那種令人下意識心悸的懾人氣勢,不自覺的就氣短了兩分,強笑著應道。

    “是,妾身一定會遵照您的旨意,安心等候陛下早日回宮。”

    有了‘都不會過問’這么一句承諾,常貴妃的心里就踏實了,也算是不枉她堅持在這坤元宮里守了大半天。

    當年太子的親事定下得那么急,而且還是那樣一個太子妃,讓常貴妃對五皇子的親事更為重視。

    而她仗持著皇上對五皇子很重視,再加上她自己在皇上面前,也能說得上兩句話,并不怎么擔心皇上會在不跟她商量的情況下,擅自給五皇子定下親事。

    可是如今換成皇后在前朝后宮一家獨大,她就忍不住擔心了,擔心皇后會借機謀私,給五皇子指一個家世背景更為不堪的五皇子妃。

    所以她才借著五皇子的生日一事,前來試探皇后的態度,同時也為向皇后表態,五皇子的親事她要作主。

    直到常貴妃心滿意足的離開,柳明月才逐漸領會到常貴妃此行的真正目的,不禁嗤笑出聲。

    她可沒有給別人亂點鴛鴦的愛好,在她看來,強行讓人家結為婚姻不幸的怨偶,完全是在造孽。

    所以柳明月不僅從沒考慮過要為五皇子妃指婚的事,即便皇上強行將這活攤派給她,她也會設法推出去。

    至于常貴妃在擔心什么,柳明月也不難猜到,畢竟在對方與許多外人看來,都覺得太子娶太子妃一個孤女,實在太虧,若想打壓五皇子,現在是最好機會。

    可是在柳明月看來,太子妃是個人品性格都非常好的女孩,雖然是被皇上一意孤行,強制推給他們母子的,但是在她與太子妃接觸過后,只覺得慶幸,沒有半點的埋怨。

    所以她又怎么可能會像常貴妃所揣測的那樣,因為覺得太子妃沒有娘家勢力做依仗,就想趁機干涉五皇子的親事。

    扶著婆婆往后邊宮殿走得太子妃見她突然失笑,不禁有些好奇。

    “母后這是突然想到什么開心事了?”

    柳明月笑著拍拍她的手道,“我是突然想到常貴妃這趟過來,到底在打什么小算盤了,哼,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是辛苦你了!”

    讓她一個太子妃,應酬一位貴妃,輕不得重不得,陪著一坐就是大半天,著實挺難為人。

    郭錦秋卻笑著搖搖頭道,“母后言重了,兒臣雖覺有些無聊,但也談不上辛苦,只是與貴妃娘娘聊了聊她年少時候的事,她的記性挺好的,就是兒臣聽著,仿佛與有些事對不上。”

    在郭錦秋看來,常貴妃實在不算聰明,聊得興起之際,將自己的老底都給漏了,還渾然不覺,不過因事關重大,她在說到后面那句時,聲音壓得極低。

    柳明月聞言,下意識挑了下眉,她已經猜到太子妃通過這大半天的應酬,發現了什么,便抬手示意了下。

    郭錦秋難掩驚訝得點頭,她沒想到,自家婆婆似乎也知道些什么,這也證明,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隨她去吧,本宮這一天天的,都要忙得恨不能生出三頭六臂了,哪有時間計較那些無關緊要的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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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

    第48章

    騷動

    當了近三年的皇后,別的不說,后宮這些妃嬪的大概情況,柳明月還是了解的,尤其是像常貴妃這樣的重點關注對象。

    所以柳明月當然是早就發現了,這位不怎么聰明,真正值得在意的,是她背后的常家人,其中有著能屈能伸,很擅長把握機會的人。

    幸虧人家是將家族利益放在首位,對扶持五皇子上位一事,并沒有那么大的執念,要不然,原主和太子還真不一定能堅持到換她來。

    郭錦秋顯然是在陪著常貴妃聊了大半天后,無意間從常貴妃的話中發現了漏洞,發現常貴妃提起某些閨中之事時,與五皇子的出生日期對不上。

    對柳明月而言,曾讓原主感受到巨大壓力的五皇子,在她這里,已經完全構不成威脅。

    所以她即便能確定五皇子是皇上心中白月光的孩子,也沒那在意,總而言之,就是她已確定,對方的殺傷力,遠沒有原主所認為的那么大。

    事實已經表明,皇上是個很現實的人,他的思想觀念和當前時代的普世觀念看著很相似,本質上其實不太一樣。

    這可能既是皇上能從無數梟雄中脫穎而出,又能親自將她這個皇后推到前朝的原因,總能出人意料,讓人難以看清的虛實。

    畢竟皇上可能是因其出身經歷,近乎本能地擅于偽裝,將自己偽裝成一個很符合這個時代的普世觀念的人,心中卻又存在很多與世情不相符的思想觀念。

    最直接的例子,就是他一邊大張旗鼓的追封他那些死去的先祖和長輩,彰顯孝道,一邊不顧旁人的質疑,無視那些還活著的親族的操作,連柳明月都覺得佩服。

    而皇上卻能通過這番操作,獲得百姓的認可,也讓那些受封的功臣深感自己跟對了明主,覺得自己的爵位更加珍貴和難得。

    同時,皇上既能省去大筆用來供養宗室親貴的錢,還能不必受那些親手足的親族長輩的鉗制。

    真可謂是一舉數得,至于此舉可能遭受的些許非議,務實的皇上顯然壓根就不在意。

    這種思想,在當前的這個時代,實屬罕見,尤其是在身居高位者身上,縱觀所有前朝歷史,都沒見到其他開國皇帝會這樣操作。

    所以在發現這點后,柳明月早已放棄初來時的一些打算,她更相信,只要能讓皇上發現她這個妻子的存在價值,后宮那些個寵妃都將是浮云。

    從皇上主動選擇讓她臨朝聽政的決定上,不難看出,她的判斷是對的,這兩三年的努力也沒有白費。

    如此一來,再去針對讓原主深感威脅的常貴妃母子,反倒顯得她心胸狹窄,難堪大任。

    皇上離京,沒給熱鬧繁華的京城帶來多大影響,唯有上伯府受到的影響最大。

    以往不說是門可羅雀,總之不算熱鬧,不管是在勛貴圈,還是在權貴圈,存在感不算高的上陽伯府,可謂是一躍成為京中頂級名利場中貴客。

    帶著大筆禮物去拜訪上陽伯府的人,更是多不勝數,上陽伯府的門前形成了車水馬龍的盛況。

    這種變化在初時,的確讓柳家上下都為之感到驚喜和享受不已,可是隨著他們在隨后就收到來自宮中的警告,迅速變得低調起來,再不敢出去招搖,也不敢放人進門。

    最近這兩三年消停了許多的柳老夫人,此刻正在府中大發雷霆。

    “……你們不趁這個機會,帶著她們多出走動,給她們定門好親事,還要等到何時?再拖下去,讓我如何跟她們母親交待?”

    柳五夫人滿臉為難得看向她大嫂,柳大夫人在心中嘆了口氣,終究還是出面替她攔下婆母的詰問。

    “母親,娘娘代理朝政,看似無比榮耀,實質是步步艱難,她既有旨意示下,我們務必要遵旨行事才好,要不然,一旦惹出什么事非,讓人拿到把柄,勢必會給娘娘和府上帶來更大麻煩。”

    柳老夫人不服氣的回道,“不過是出去赴宴,見見人的小事,能惹出什么是非?分明是你們這當舅母的,對兩個外甥女的大事不上心。”

    柳家早在柳明月的指示下徹底分家,那些喜歡在外打著皇后旗號的人,基本都被趕回上陽老家了。

    如今還在京中的,只有長房和五房,長房已成親的男丁,也已搬離上陽伯府,只剩柳大夫人帶著一個還未成親的小兒子,尚住在上陽伯府,畢竟這里還有她的婆婆。

    “母親,聽說自打皇上離京后,娘娘就在宮中立下規定,禁一切人多聚集的活動,防的就是人多易生是非,咱們在這種時候出去參加各種宴會,也很容易讓有心人抓到可趁之機啊。”

    柳老夫人不滿地抱怨道,“照你這么說,只要皇上一日不回京,我們柳家上下都要將自己禁足在府上?哪有這樣的道理?她掌大權,風光無限,我們這些娘家人不說沾光,還要受連累?欣兒和如兒被耽誤了終身大事,她能負責嗎?”

    說起這件事,柳老夫人就覺氣憤不平,她一心想讓兩個外甥女中的哪個嫁給太子,結果她那小女兒寧愿讓太子娶個孤女,也不讓娶嫡親的外甥女。

    后來她又想著,就算當不了正妻,讓太子從兩個表妹中選一個納為側妃也行,結果她那狠心的小女兒依舊是毫不留情地拒絕,害得她這兩個外孫女,一個拖到十七歲,一個十五歲,都還沒許人家。

    柳五夫人嘴快,迅速回道,“母親,這事簡單,先將兩個外甥女送回去,不就不用擔心她們會被耽誤了嗎?有大姐親自給外甥女們的親事把關,可比我們這些當舅母的名正言順多了。”

    柳老夫人聞言,頓時怒目瞪向她。

    “好啊,我就知道你不是好的,就不是個能容人的,枉費欣兒和如兒拿你們這些舅母當親娘孝敬,結果你竟容不下她們,我還沒死呢,這個家還輪不到你說了算!”

    柳五夫人錯愕了一瞬,隨即拿帕子抹著眼淚叫屈。

    “母親怎能這么說兒媳?兩個外甥女住在府上的這幾年,兒媳生恐會怠慢了她們,無處不細致,顏兒她們有的,肯定不會少了兩個外甥女的,她們沒有的,也盡量滿足外甥女們的供養,到頭來,竟然還要落得母親這樣的指責。”

    柳大夫人只覺無語,卻還要打起精神應對。

    “母親這是誤會五弟妹了,五弟妹也是因為聽您將情況說得很嚴重,實在擔心會耽誤兩個外甥女的花期,才說將外甥女送回去,我們當舅母的,看著兩個孩子長大,當然也希望外甥女們好,只怪我們無能又膽小,才幫不了她們。”

    被大兒媳這么一說,柳老夫人不禁有些氣結,卻又無可奈何,干脆梗著脖子一硬到底。

    “你們給我遞牌子,我要進宮去見皇后,既然她非要攔著不讓太子娶他表妹,讓她這個姨母下旨賜婚,給她這兩個外甥女指兩門好親事,不算什么過分要求吧。”

    在柳老夫人看來,皇上不在京中,這天下都是她小女兒當家作主,給指兩門好親事,還不是動動手的小事,誰家敢抗旨,敢不將她外孫女娶回去小心捧著?

    柳大夫人心想,他們柳家的那位小姑奶奶,若真像她親娘說得那樣隨心所欲的做事,皇上那樣厲害的人物,怎么可能會放心將朝政交給人家。

    可是這些道理,顯然和婆婆講不通,她也就懶得講。

    “母親,皇后娘娘每天都要忙著上朝,接見大臣,連后宮妃嬪的請安,都給免了,各家夫人遞牌子求見,只有個別實在有緊急或重要事情的夫人,才有機會被接見,依這兩年的經驗看,您為外甥女的事遞牌子進宮,很有可能只會為府里招來一頓訓誡。”

    聽到這話,柳老夫人滿臉不甘得坐在那里,再沒了之前的怒意勃發,因為她很清楚,大兒媳說得是事實。

    自從那次進宮,被小女兒當面將話挑開,她已經有兩年多沒再進宮了,因為她將小女兒的冷漠和疏離,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她知道現在的皇后,早不再是當年那個為了讓她滿意,從她口中得句好話,對她言聽計從的小女兒,仿佛成為一個對她徹底沒了耐心的陌生人。

    正因失去過往的底氣,她這兩年才不敢再像過去般,仗著小女兒是皇后,言行無所顧忌。

    直到她也得知皇上離京,欽定由皇后臨朝代理朝政的消息,她那顆被迫按捺住的心,再次忍不住開始騷動。

    她最忌憚的莫過于皇上那個小女婿,會跟她這個曾輕視、怠慢他的丈母娘算舊賬,如今皇上離京,她小女兒成為這京中執掌至高權力的人,她也就少了顧忌。

    所以她認為,柳家完全不該像現在這樣,不僅不敢出門享受旁人的恭維,也不敢在家中待客,無比的小心謹慎。

    而皇后也應該抓緊機會,趕緊給娘家人謀好處,將兄弟姐夫之類的親戚都提拔到高位才對,結果她只提了下要趁機給兩個外孫女找兩門好親事,就被兩個兒媳給拒絕。

    可她還不得不承認,她大兒媳說得可能才是對的,因為那個兩年來,沒再派人請她進宮的小女兒,是真的跟她徹底離心了,壓根就不會再聽她的,甚至連個面子都不再給。

    看到婆婆再次被大嫂給安撫下來,柳五夫人甚至有種死里逃生的感覺,兩人一起離開時,她更是忍不住感嘆道。

    “大嫂,幸虧有你幫襯,要不然,我遲早得被這種日子給逼死,咱們柳家為何會落得如今這地步,還不是因為她,結果她卻一點都沒有自知之明,生生將情分都給耗盡,教外人知道,估計都不敢相信吧。”

    他們柳家不僅出了位皇后,還是位能代理朝政的皇后,這得是多大的榮耀?

    就憑皇上能將這江山都托付給皇后代管的信任,就能知道皇上對自己的原配發妻有多重視,正所謂是愛屋及烏,要不是她們婆婆,柳家怎么也比現在顯赫得多。

    看到她那滿臉的遺憾和怨懟,柳大夫人就知道這個弟妹在想什么。

    “咱們柳家老少這兩代人,都沒出個能拿得出手的人才,第三代一定要好好教養才行,皇后娘娘能坐朝理政,絕對是個頂頂聰明的人,我們聽她的,別擅作主張,別做任何多余的事,這富貴總能再延綿個幾十年。”

    不管怎樣,皇后就算與娘家疏遠了,可她絕對不會害娘家人,他們柳家靠著這棵大樹,多少也能享些蔭庇,就像這幾年,他們上陽伯府再怎么低調,也不會被人給欺負打壓怠慢。

    柳五夫人連忙點頭道,“大嫂放心,我聽你的,我肯定都聽你的,將家里人都給約束好,不讓生事,不給皇后娘娘惹麻煩。”

    因共同的婆婆而變得關系和睦的妯娌,正在說著,突然有小廝進來稟報。

    “啟稟大夫人、伯夫人,姑奶奶……大姑奶奶進京了,車轎馬上就要到門囗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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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

    第49章

    暴躁

    柳明月當然知道自己代理朝政的事,會引來各方的反應,只是她壓根就不在乎那些人,那些人也就注定給她帶來不了什么影響。

    收到工部呈上來的蒼河大壩調查結果,柳明月差點被氣笑,白蟻挖洞,致使整條蒼河大壩變得千瘡百孔,有了全面潰壩的危險。

    很好、很強大,很有說服力的一個理由。

    白蟻能對大壩構成威脅,是從古至今一直都存在的問題,問題是蒼河大壩剛大修不到三年,就能被白蟻給挖得千瘡百孔了?

    “是當地官員都眼瞎了嗎?才沒注意到全大安的白蟻都聚集到他那蒼河大壩上去了?還是說承天三年修大壩時,工部負責官員不是去督工,而是去偷偷往大壩里大批投放白蟻的?”

    面對皇后這毫不留情面的嘲諷和質問,工部秦尚書羞愧得低下頭,他當*然知道,他手下的人提交這么一份調查結果,完全是在欺皇后可能見識少,連白蟻是什么都不知道。

    畢竟白蟻毀堤一事,確實是從古至今,讓人防不防的常事,只要皇后不知道其中的貓膩,其他大臣都知道這種事,也就很容易接受這件事。

    只是看皇后這反應,就能知道,人家雖是大家閨秀出身,但是人家不僅知道什么是白蟻,還對白蟻的信息了如指掌。

    知道就算存在白蟻毀提現象,也需要足夠規模的白蟻數量,及長時間的挖掘。

    在場其他大臣這才知道蒼河大壩出現嚴重問題,問題已嚴重到需要重修地步的事,錯愕之余,他們也對工部提交上來的這個調查結果感到嚴重不滿。

    何晉英這個右丞相更是直接毫不客氣的出聲。

    “秦尚書,蒼河大壩在承天三年進行大修的事,連老夫都曾有所而聞,如今時隔不到三年,就要重修,這不是荒謬嗎?你們工部上下是干什么的?耗費數十萬兩白銀,征調上萬勞役,大修的堤壩反而損毀得更厲害?”

    這事兒說起來,完全就是一個笑話,莫說是他們,連普通老百姓聽說,都會覺得很可笑。

    秦尚書的額頭滲出一些汗水,卻不敢擦拭,皇后自臨朝以來,越來越強勢,隆威日重,即便是像他這樣的老臣,也多有忌憚,再不敢存在輕視之心。

    因為已有無數的事實表明,皇后娘娘絕對是位博覽群書,滿腹經綸的人物,而且還見多識廣,經常能隨口講出一些他們聞所未聞的案例和故事,還都極具說服力。

    最重要的是,皇后娘娘的洞察力很強,總能及時發現大臣們所奏之事中的關鍵和漏洞,所有試圖敷衍和蒙蔽她的地方,都能被及時給指出來。

    “請娘娘明鑒,不管是三年前大修蒼河大壩,還是這次的調查,老臣都不曾親自過問,這才對蒼河大壩的真實情況并不了解,只如實將下邊人的奏呈給遞上來而已。”

    柳明月當然知道這件事,只是對于這么一位尸位素餐的家伙,柳明月實在沒什么好感,但她畢竟只是代理朝政,再怎么看不慣這位二品大員,也不好直接下手處置。

    “秦尚書,這次的事情事關重大,本宮肯定不能只聽你的一面之詞,你先回家閉門思過吧,高大監,你親自去大理寺,傳本宮口諭,按照這個名單拿人,一個不漏的分開拘押,還要管嚴些,若是出現畏罪自盡之類的現象,大理寺上下都得陪著下獄。”

    高長庚心中一凜,恭敬得低頭應下后,立刻從御林衛中點人前往大理寺。

    他已迅速領會到皇后的意思,當然不放心只用大理寺的人,御林衛上下絕對都是皇上的自己人,他用著更放心些。

    議政殿中的氣氛十分凝重,六部天官之一的于尚書,都被皇后給趕回家閉門思過,他們這些人的身份地位,也不比秦尚書高多少。

    在心反復猶豫過后,慣會見機行事得崔丞相終于忍不住出聲。

    “娘娘,工部掌管著大安上下的全部工程事務,牽扯甚廣,秦尚書肯定做不到事事皆親自過問,稍有疏漏,也是可以理解的,更何況,工部若無秦尚書坐鎮,堪稱是群龍無首,勢必會影響到其他重要工事的規劃和建造,還請娘娘允他戴罪立功。”

    句句都在為秦尚書開脫,強調秦尚書的重要性,卻絲毫不提于尚書在蒼河大壩這等關系到國計民生的重要工事上,都不上心,所能造成的嚴重后果。

    “崔丞相和秦尚書同僚情深,本宮可以理解,只是秦尚書在蒼河大壩一事上,至少也要承擔嚴重瀆職之責,本宮看在他過往的功績和品性上,選擇相信他,只令他回家自省,已經是從輕發落,秦尚書,你可認罰!”

    秦尚書趕緊跪地叩首道,“老臣認罰,多謝娘娘開恩,愿意相信老夫的清白。”

    柳明月點點頭道,“起來吧,本宮也不是不近人情之輩,待蒼河大壩一事查明后,自當會公開徹查結果,還秦尚書一個清白,我們大安朝廷容不下貪贓枉法的蛀蟲,也絕對不會辜負每一位功臣。”

    在場眾大臣齊聲道,“娘娘圣明!”

    柳明月冷著臉道,“本宮不圣明,若真圣明,為何一再有人敢在本宮面前耍心機,試圖捂住本宮的耳朵,遮住本宮的雙眼,想讓本宮做個耳聾眼瞎,任人擺布的傀儡?”

    “自從本宮代理朝政以來,可以說是夙興夜寐,無片刻敢懈怠,深恐會辜負陛下的重托,做出不當決斷,禍累無辜百姓。”

    柳明月那透著冷意的犀利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沉聲道。

    “卻總有那蠅營狗茍之輩,只顧著謀私,不將朝廷和百姓的利益放在心中,本宮絕對不能容忍,大安有的是人,有的是人才,大不了,本宮再來一次大招募,總能招到合適的人。”

    除了何丞相,在場其他大臣都知道兩年前的那場大招募,所以沒有任何人會懷疑皇后的決心,都知道這位絕對是個能說到做到的人。

    “至于工部尚書之職,依本宮之見,先將屯田清吏司員外郎宋文斌,提升為工部右侍郎,由他代理工部尚書之職,大家可有異議?”

    事關如此要職的任命,在場眾大臣皆臉色大變,何丞相正待開口諫言,就注意到秦尚書那瞬間驟變的臉色不對勁,趕緊閉嘴。

    連何丞相都有注意到的事,崔丞相這個老江湖自然反應更快,眼看兩位丞相不打算對這項重大人事任免提出異議,其他人當然也不敢出這個頭。

    畢竟皇后今天的情緒相當暴躁,沒有夠份量的兩位丞相打前陣,他們還是不要出這個頭得好。

    唯有吏部尚書硬著頭皮提醒道,“啟稟娘娘,工部目前暫無右侍郎的缺職。”

    柳明月饒有深意得勾唇笑了一下,“張尚書放心,之前是沒有,不過現在已經有了。”

    眾人聞言,頓時變得沉默,連喘氣都擔心聲音會不會太大,從而引來皇后的注意,敢情在他們不知道的情況下,工部右侍郎已經出缺了,那可是位三品實權大員。

    “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這件事就此定下,蒼河大壩事關重大,根據此次的調查結果看,其損毀程度,確實到了不得不重修的地步,就交由何丞相負責牽頭,盡快與相關各部共同擬出一份章程。”

    這些人擬出的章程會不會用上,到時再說,關鍵是這些人都忙起來,她要趁機好好看看他們的深淺。

    比起工部那群人的調查效率,不管是高長庚那邊,還是卓輝這邊安排的人手,都已提前將調查結果給送了回來。

    蒼河大壩的情況,的確不容樂觀,就算不重修,也必須要盡快進行較為徹底的大修,要不然,待到今歲的汛期來臨之際,確實存在潰堤之險。

    而導致蒼河大壩出現問題的罪魁禍首,也確實是白蟻,與承天三年的蒼河大壩需要大修的原因別無二致。

    只是這個原因,是在承天三年修壩時發現的,消息并沒傳開,才被工部這次拿來糊弄她這個理應不知白蟻為何物的皇后。

    也就是說,承天三年修壩,完全是修了個寂寞,只做了些面子工程,根本沒有解決大壩中的白蟻之患。

    若非新任東河知府是個很認真負責的人,不顧重重阻力,一直堅持不懈的上奏大壩存在隱患,最近的一次更是改了措辭,終于被于尚書看到奏本,還給遞到她面前,可能等到蒼河大壩徹底潰堤,被水沖垮,將證據徹底湮滅,她與皇上都不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

    這場小朝議結束,皇后先行離開后,恭送皇后的眾大臣才站直身體。

    眾人紛紛安慰被打發回家閉門思過的秦尚書兩句后,才很有眼力見的相繼離開,有意留到最后的崔立言撇了眼何晉英,卻發現對方厚著臉皮視而不見。

    “東正兄,那宋文斌,是何來歷?”

    秦尚書苦笑了一聲,才低聲回道,“三年前,宋文斌本是都水清吏司郎中,當時的右侍郎出缺,他競爭失敗后,被調任屯田清吏司員外郎。”

    剛騰出右侍郎的這位,正是在他這個尚書的支持下,靠著負責修繕蒼河大壩的功勞,得以升任侍郎之位。

    事實證明,他看走了眼,輕信了一個滿嘴的大義,擅將三分功勞吹成十分的人,從而忽視,甚至幫忙打壓了真正務實,愿意關心民生的人。

    秦尚書說得雖然不算詳細,但是對崔丞相,已經夠了。

    “原來如此,不過人心復雜,誰還沒個看走眼的時候呢,東正兄不必沮喪,娘娘雖然生氣,但是看得出來,她對東正兄本人沒什么不滿,也許不用等到陛下回來,東正兄就能恢復職務。”

    秦尚書苦笑著搖搖頭道,“經此一事,老夫也算是看開了,對前途也沒那么看重,娘娘是位真正心懷天下的人物,眼里容不得砂子,看不得吾等疏于職守,希望崔公與何公皆能以老夫為戒。”

    眾大臣走出議政殿時,每一位的臉色都很沉重,這種情況很少見。

    畢竟根據以往的情況看,每當有重要政令得以落實之際,總會出現幾家歡喜幾家愁的現象,很少出現各方都不滿意的情況。

    不過隨后就有消息傳出,在這次的小朝議中,工部尚書被打發回家閉門自省,皇后略過工部侍郎和郎中,親口提拔一位在工部名不見經傳的員外郎上位,暫代尚書之職。

    這一消息傳出,頓時引來無數議論,有人關注工部尚書到底犯了什么事,竟然會被發落回家閉門思過。

    另一部分人最為關注的,則是那位能夠受到皇后的青睞,從而得以一步登天的從五品員外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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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

    第50章

    警告

    所有聽說這個消息的人, 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宋文斌是不是皇后的親戚,才會受到如此優待。

    而事實上,隨后便接到正式任命的宋文斌,也同樣對此事一頭霧水,這突如其來的躍級提拔,對他而言,可謂是毫無預兆。

    當同僚們前來恭賀他的同時,在話里話外的打聽他與皇后之間存在親戚關系時,宋文斌更是無言以對。

    畢竟以他的從五品官職,連參加大朝議的資格都沒有,除了在祭天之類的大型場合,曾遠遠見過皇后的身影外,從未當面接觸過。

    至于親戚關系,更是無稽之談,他們老宋家的祖籍與皇后娘娘的祖籍,可謂是一個天南一個地北,怎么也連不上親。

    不過當宋文斌將頂頭上司被罰閉府思過,請假在家的前任直接被大理寺給拘押走的事情結合到一起時,瞬間悟了。

    肯定是他受老友所托,親手遞交給秦尚書手中,還不惜施以威脅,請求對方務必要呈交上去的那封奏折中,所奏的事情被查實了。

    知道前因后,再面對自己突然被提升的事,宋文斌就淡定多了,他屬于那種既來之則安之的人,反正又不是費盡心機鉆研上位的,所以他可謂是抱著該咱咋嘀就咋嘀的態度。

    可他自己淡定了,其他因此事而深感不淡定的人,可就太多了。

    其中不僅有在短短一天內,突然從官老爺淪落為階下囚的人及其家人,還有那些眼紅他這際遇的,都在不死心的忙著打聽消息。

    只是另一位備受關注的目標,秦尚書匆匆交待好手上的緊急事務后,就奉旨回去閉門反思去了,根本不搭理人。

    雖然上陽伯府早就放出不待客的消息,但是仍有許多人不死心,試圖從柳家這這打聽消息。

    畢竟據說不被上官所喜的宋文斌,因皇后的一句話,就直接一步登天的經歷,實在太過讓人心動,但凡能問出其中的關鍵,有無數人都不愿不惜代價的爭取一下。

    而皇后現在的權力之大,已通過秦尚書低調認罰,大力提拔宋文斌到如此重要的位置上,竟然毫無阻力的事情上,得以彰顯無疑。

    其他人對這件事情的反應都如此大,見到最心愛的大女兒的柳老夫人,在聽說這個消息后,本來已被大兒媳給說服,打消下去的那些想法,在其大女兒三言兩語的暗示中,迅速死灰復燃。

    坐在一旁陪客得柳五夫人心中焦慮不已,恨不得直接開口將那大姑姐給攆出去。

    早在她與大嫂聽說大姑姐招呼都不打一聲,直接進京的消息時,就已預料到大事不妙。

    即便在她嫁進柳家時,嫡親的兩個姑姐都已出嫁,柳五夫人也沒少與這個雖然出嫁了,仍然不忘摻和娘家事的大姑姐打交道。

    初時長房最是風光,大姑姐拉攏她一起聯手排斥長房,她還很開心,真將這個大姑姐當個好的。

    隨著長房的大伯哥英年早逝,他們五房因嫡出而成為最有地位的一支,情況就迅速變了。

    她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在這個大姑姐的手上吃了好幾次虧,才慢慢回過味來,意識到這個大姑姐就是個見不得人家好的,可不是個好人。

    “大姐這次進京,是來接兩個外甥女的吧,娘早上還在跟我和大嫂說,擔心府上這情況,會耽誤了兩個外甥女的好年華,還好,咱們都想到一塊去了,大姐及時來了。”

    柳老夫狠瞪著她曾最喜歡的這個小兒媳,“高氏,你在胡說些什么?”

    見大嫂沒有勸阻之意,柳五夫人瞬間明白,大嫂這是也支持她放手鬧一場,心中頓時有了底氣。

    “母親,兒媳說得可是大實話,您看看,早上您剛為兩個外甥女的事生氣,大姐隨后就到了,這還不是心有靈犀嗎?而且大姐身后也還有著一大家子要操心呢,哪能長時間呆在娘家?”

    柳老夫人拍著身旁的案桌道,“高氏,這是我柳家,瑤兒縱然出嫁了,她也是姓柳的柳家人,還輪不到一個姓高的在這里大放闕詞!”

    柳五夫人知道今天這事注定難以善了,她干脆拋開一切顧忌,直接站起身,雙眼通紅得怒瞪著前方那對母女。

    “這么說來,娘也不該在柳家當家作主啊,您姓魏,您是魏家人,您該回魏家大放闕詞才對。”

    看到那對母女被氣得漲紅臉,柳五夫人心中十分快慰。

    “難怪您這么見不得柳家好,害得柳家明明出了只金鳳凰,也不得不在這京中低頭做人,原來您在柳家這么多年,從來都沒將柳家子孫的前程放在心上啊,我就不一樣了,我姓高又如何,我兒女姓柳,我就一心為柳家,誰敢禍害我兒女的前程,我就和她拼了,不是真心為柳家好的人,都趕緊給我滾!”

    柳敏杰下值后匆匆回府,聽說他大姐突然進京,已經到府上的消息,由于已經提前得到消息,他并沒在意,只是當他心情沉重得趕到母親住的榮壽堂時,首先聽到的就是他妻子充滿憤怒和絕望的吼聲。

    見上陽伯站在廳外不進去,榮壽堂的下人正想開口,卻被制止,只聽到里面隨即傳來柳老夫人的聲音。

    “高氏,你瘋了嗎?你知道你在說什么?伯爺呢,趕緊派人去叫伯爺回來,讓他趕緊給我休了這個瘋女人。”

    廳里隨即響起另一個聽上去很是溫柔端莊,還帶著哽咽的聲音。

    “娘,您別生氣,五弟妹既是伯夫人,又是國舅夫人,在這京中高高在上久了,看不起我們這些鄉下來的窮親戚,這很正常,反正看不起我這個大姐的人,又不止她一個,何況她還只是個外姓人,最讓我在意的,只有那一母同胞的,只要弟弟不嫌棄我這做大姐的就行。”

    柳老夫人怒聲道,“都是你妹妹那個沒良心的,當上皇后就眉眼朝上,也不想想,要是沒有柳家,哪來的她,現在讓這些個小賤人都跟著有樣學樣,不將我們娘倆放在眼里,我明天就進宮去,她要是不給我一個滿意的交待,看我不把她的真面目都給揭露出去,人家怕她,我這個親娘可不怕她。”

    聽到這里,上陽伯閉了閉眼,冷著一張臉,步履沉重得走進廳中。

    “來人,將大姑奶奶送到兩個表小姐的院子里去,今晚就給她們三人收拾好東西,明天一早送她們回上陽,老夫人因大姑奶奶的到來,情緒太過激動,突發急癥,從現在起,將榮壽堂給守好了,任何人都不得隨意進出,要讓老夫人好好靜養。”

    聽到這話,柳老夫人母女驚愕得看著廳中的中年男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們怎么也不敢相信,這番話竟然是出自她們向來好脾氣的兒子弟弟。

    柳明瑤早就忘了自己剛才還在抹眼淚,瞪大雙眼看著弟弟質問道。

    “敏杰,你癔癥了,你可知道我們是誰?你竟然敢下這樣大逆不道的命令?”

    柳敏杰目光冰冷得看著眼前這個大姐,他一度最喜歡這位處處都很優秀,被他們的母親掛在嘴上夸得姐姐。

    哪怕后來因為這個姐姐總說妻子的壞話,他與妻子之間的關系變得越來越壞,他也不在意,而是收下大姐和母親送得一個又一個侍妾,相信只有這兩位至親是真心對他好。

    直到他下值后,先是收到宮中那位姐姐派人傳達的口諭,回來就聽到妻子近乎竭斯底里的怒吼聲中,所透露出的憤恨、不甘與無奈,接著又相繼聽到他母親的強勢霸道和他大姐的句句挑唆。

    所以當他聽到他的母親,在他大姐的挑唆下,真如那位所料,將矛頭直指宮中時,才徹底死了心,同時也下定了決心。

    “大姐,現在的三姐,早就不再是當年的三姐,她能臨朝代理朝政,能讓朝中那些大人臣服,靠的可不只是她是皇后。”

    柳五夫人也被丈夫這突如其來的命令給驚了一下,這讓的心情五味雜陳,不過她還是迅速接過話道。

    “就是,皇后不過是提拔了一個人,外面就傳出謠言,說是皇后以權謀私,懷疑那位咱都不知道名姓的大人,是我們柳家的親戚,這要真是咱家親戚,還不知道外人要如何編排咱家和皇后呢,大姐既不考慮皇后的處境,也不想咱們柳家的難處,來了就迫不及待的慫恿母親出頭,去宮里為楊家姐夫要官要爵,她這是跟皇后娘娘,跟咱們柳家有仇吧。”

    柳老夫人用恨不得將小兒媳生吃了眼神怒瞪著她,卻在想到什么后,挪開目光看向兒子。

    “杰兒,你不想讓娘進宮,娘不進宮就是了,過去兩年多,娘不是一次都沒進宮嗎?你大姐離得遠,如今她好不容易進京一趟,你就讓她好好陪娘幾天,好嗎?”

    柳敏杰看著自己的母親,但凡她沒說出之前那番要去宮里要交待的話,他都硬不下這個心。

    可是就像他妻子為了兒女,已經被刺激得不管不顧一樣,他作為柳家的家主,也要為家族前程考慮,而不是繼續被他母親與大姐所拿捏。

    “母親,您現在只有兩個選擇,要么你隨大姐一起回上陽老家,兒子也可以隨您一起回去,要么就是在這榮壽堂中靜養,再不過問府上和皇后娘娘的事。”

    柳明瑤滿臉傷心失望得看著上陽伯,“杰兒,你也變了,變得太讓人失望了,竟然這么跟母親說話,你這是大不孝啊。”

    柳大夫人可不能看著小叔子被指不孝,這是能影響到整個柳氏全族聲譽的事,甚至還會連累到宮里。

    “大妹此言差矣,真正不孝不悌的,難道不是你這位挑唆母親一再做錯事,即便離得遠了,也不忘通過書信挑唆,從而落得個跟兒女離心的處境的出嫁女嗎?”

    柳明瑤對這位大嫂,懷著近乎本能的畏懼,此刻聽到她突然出聲,一時愣住沒有反應過來,只得聽她繼續道。

    “只是顧慮到你楊家和我柳家,都有女兒,我們才沒將做得那些事,還有那些見不得人心思宣揚出去,結果你卻不知收斂,越來越過分了,這些年來,你敢說,你不是懷著看不得娘家好的心思,利用母親對你的偏愛,攪和得我們幾房不和?讓你的這些兄弟夫妻不和?”

    柳大夫人嫁到柳家二十多年,早就意識到這個大姑姐不是個好的,對方完全是在通過攪和得娘家不和,來確定她的地位,確保她即便嫁出去了,依舊能在娘家擁有足夠的影響力。

    那些不為人知的陰暗心思,就這么被柳大夫人當眾揭開,柳明瑤瞬間失去表情管理,大聲反駁道。

    “我沒有,大嫂是在冤枉我,大嫂向來看不慣我,才會這樣冤枉我,詆毀我。”

    柳老夫人的內心深處,也一直懷著對大兒媳的忌憚,這也是她能被柳大夫人安撫住的主要原因。

    所以在她對這個處了二十多年的大兒媳,還算是了解的,知道她不愿開口也就算了,但凡開口,說得肯定都是真的。

    柳敏杰更不想將他的大姐想得那么壞,只是他更清楚,他的大嫂既然這么說,肯定不會冤枉他大姐,更何況柳明瑤做得那些事,其實都有跡可尋。

    沒有被點破時,大家都是至親,沒人會去考慮她是何居心,但是被點破了,也就無所遁形了。

    面對投向她的目光,柳明瑤有些崩潰,這是她信心滿滿得進京時,做夢都沒想過的場面。

    而且是在她剛到上陽伯府的當天,先是被向來對她敬重有加的弟妹的、弟弟相繼驅逐,接著又被人當眾揭開她自認隱瞞得很好的隱密心思。

    可是不論她再怎么給自己開脫,連向來最相信她的母親,都在此刻忍不住對她起疑,其他人又怎么可能還會再相信她。

    柳老夫人終究還是舍不得京中的繁華,寧愿被困在榮壽堂中‘靜養’,也不愿意被送回老家。

    親自送柳明瑤母女三人出京,臨別之際,柳敏杰語重心長地警告了一句。

    “大姐,你要珍惜你現在所擁有的,再不要試圖去強求那些不屬于你的東西了,要不然,你將會失去更多。”

    乃至一無所有!

    柳敏杰毫不懷疑,那位是真的做得出來,他在知道那些真相后,再怎么生氣和埋怨,還是忍不住要顧念一下手足親情。

    可是那位,如今對他們的母親,都已徹底沒了孺慕之情,隨口下達的諭旨,就是兩個沒有商量余地的選擇,何況是他們這些與她關系并不親近的兄弟姐妹。

    或許這正是她能獲得皇帝姐夫的信任,從而能有機會掌大權的原因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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