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確實也不短了，還當了快兩周的鄰居。”韓曦側眸看她，把話補充完。
秦陌的思維又被她打斷。
仔細一想，她們一年前就聊過，現在又再重遇，這個角度看，認識時間確實不短。
秦陌沒再繼續應話了，話題就在這戛然而止。
她不說話，韓曦也不開口，兩個人就這樣繼續保持著這種詭異的沉默，雙雙目視前方，但誰也沒起身要走。
許是傍晚還下了一場雨的緣故，夏雨來得又急又猛，傾盆而至，所以雨后的夜里，還能偶爾感受到吹來一陣微風。
混合著泥地和花草的味道，是清香的，沁人心脾。
而往往某些種子的嫩芽就會在這種時刻，接受雨的滋潤，迅速生長。
就好比此刻，樹影輕晃，有風掠過，兩人一個不約而同的轉頭，就這樣互相落入對方的眼里。
“......”
秦陌呼吸一窒，撐在長椅邊的手不自覺微微蜷起。
韓曦的眼睛生得真是極好的。
形似桃花，整體狹長又不會太顯尖銳刻薄，眼尾上挑所以微微瞇起時會顯笑意，尤其是睫毛很長，像整齊的羽毛一樣垂落，很是優美。
眸若星辰。
秦陌心里只能想到這四個字。
兩秒鐘的時間，卻漫長地像周圍的空氣都加了時間凝固劑。
回神的那刻，秦陌迅速回頭，佯裝無事地模樣又看向另一處，好似剛剛的對視只是她不經意間的一瞥。
只有她無聲的深呼吸，才讓她此時的心緒不穩，得以表露。
“你....”身后人忽然出聲輕喚。
氣氛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變奇怪的？
秦陌依舊別過臉，不看向韓曦，淡聲問：“怎么了？”
“你別動。”
秦陌皺眉，剛想開口，就聽見身后細微的衣料摩擦聲。
韓曦正朝她一點點湊來。
“你要干嘛？”秦陌下意識躲開，回過頭來把距離拉遠，面露不悅。
而韓曦眉頭緊鎖，神情非同一般的復雜，視線凝在她的左肩上，又轉回她的臉，指了指自己肩膀的位置，“你這里....有蟲子.....”
？！
秦陌瞳孔瞬間擴張，往肩上看去，果然見一只拇指大小的毛蟲正趴在那，頓時把秦陌惡心到了。
“啊！”
秦陌幾乎是反彈般起身，一向風平浪靜的臉上露出驚恐，手想要拍掉蟲子卻又不敢，皮膚都因驚嚇起了雞皮。
“別動！”韓曦皺著眉，起身和她面對面，迅速從口袋里拿出抽紙，“我來。”
秦陌連話都不敢說，生怕這蟲又挪去別的地方。
此時情況緊急，她也顧不上什么距離了，主動往前一步靠近韓曦，好讓她能看得更清楚些。
“你快點....”秦陌急得都出汗，她總覺這惡心的生物還在朝她爬來。
韓曦動作飛快，用紙把蟲包住，再丟進身后的垃圾桶，全程不到十秒。
“好了。”韓曦走回她身邊。
“沒事了，別怕了。”
本意是想安撫她，但回想到秦陌那過于驚慌失措的神情，又忍不住笑。
秦陌知道她在笑什么，也尷尬地看向別處，眨眼的頻率加快，臉色不自然。
還好現在的天色已黑，韓曦看不出她因氣血上涌而在臉頰浮現的薄紅。
“有這么好笑嗎？”秦陌羞怒，忍無可忍。
聞言，韓曦深呼吸，笑得發顫的胸腔終于恢復平穩，可眉眼仍是彎彎，“不笑了，你轉過去我看看后面還有沒有。”
秦陌怔愣，旋即跟著轉了半圈。
莫名的，她總覺有人在注視自己。
果不其然，一抬眼，就和不遠處公寓樓拐角處的另一雙眼睛對上。
“嗯，后面沒有，可以放心了。”
韓曦在后面看了一圈，卻見秦陌還直愣愣地站在那。
她不禁疑惑，轉到前方去看秦陌的臉，又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也是一愣。
被兩個當事人發現了，蘇韻也不好意思再躲，一路垂著眼，走到她們面前。
她抬頭，先是快速地瞥了一眼秦陌，憑著本能下意識要跟她打招呼。
但嘴才張開，就聽韓曦先開口了。
“怎么突然來了？”
“哦...我....”蘇韻一臉心虛，磕磕絆絆地跟她解釋，“我來找你，發了消息你沒回....我就在這里走了一圈......”
說完，又看了秦陌一眼。
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蘇韻只覺發怵，被她盯著超過五秒，都感覺自己要成冰塊了。
韓曦拿起手機一看，果然見蘇韻有發來好幾條，但她手機常年靜音，剛剛根本沒注意。
她回頭看秦陌，而秦陌也是面無表情地睨向她。
“那...小姨，我先走了，你也早點上去吧...”
“這里蚊子也多。”想了想，韓曦還是補充了一句。
秦陌不咸不淡地“嗯”了聲。
蘇韻很是尷尬，視線在兩人間來回轉，韓曦道別時，她也還想說些什么，不料韓曦又把她的話截斷。
“走吧，別站著了。”
“哦....”
秦陌在原地目視全程，等兩人一前一后消失在拐角后，她才淡淡瞥開眼。
她轉身，想坐回那個長椅，但走到跟前又皺了皺眉，直接走去了附近的另一個長椅上，那里更為偏僻和陰暗。
她坐下來，重新拿出一支煙，繼續把剛剛沒抽完的給補上。
.
“蘇韻，你下次要來直接給我打電話吧。”
韓曦從冰箱里拿出兩罐氣泡水，自己拉開一罐，另一罐給放在了蘇韻面前。
蘇韻坐在沙發上，一邊喝著飲料，一邊觀察韓曦的神情，看她冷冷淡淡的，以為是自己破壞了什么“好”事，連忙解釋：“哎呀...知道了.....”
“我，我就想著隨便走走的，我怎么知道你們在那.....”
韓曦攤在沙發另一角，聽到她這話挑了挑眉，“這和我跟她有什么關系？”
“我只是說你發信息，有時候我不一定及時看，有事情打電話比較方便。”
“真假？”蘇韻又開始八卦了，眼神在韓曦臉上打量半刻，“那...我剛剛，不小心看到，你們離挺近的.....”
“你跟她現在到底什么關系啊？”
“那是因為有蟲子掉她身上了，我在給她抓蟲。”韓曦無奈地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說。
“我說了，我不可能回頭的，什么事都一樣。”
蘇韻：“哦.....”
蘇韻也挑挑眉，繼續喝著飲料。
“哎，你別扯開話題，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大晚上的，不能在手機上說嗎？”
聞言，蘇韻一下子就跟蔫了一樣，放下易拉罐，拿起一旁的抱枕摟著，輕嘆一聲，“我跟家里又吵架了，不想在家里呆著。”
韓曦已經習以為常了。
蘇韻不算富二代，但家里是做生意的，也算有點小資產，加上父母慣著，蘇韻有些時候多少會無理取鬧些。
這樣因為吵架就半夜出門的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韓曦心里猜測個大概，無奈地跟著問：“這次又因為什么？”
“因為我想去外地工作，你不覺得這里地方太小，去外面的機會會更多嗎？但他們就是不同意。”蘇韻說得忿忿不平，很是憤慨。
韓曦怔了怔，眼睛一瞇，“你不會...要去清海那邊吧？”
清海就是現在蔣菡所在的地方。
蘇韻理所當然地點頭，“對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這...跟那無關，我就是想去那邊看看，換個環境.....”
蘇韻越說越沒有底氣。
韓曦搖搖頭，把易拉罐投進垃圾桶里，“好了好了，你承認吧，你就是戀愛腦。”
蘇韻瞪大眼，“我沒有，我都說了.....”
她剛要準備一番辯論，就聽手機響起信息提醒聲。
蘇韻瞥了一眼，立馬閉嘴，拿起手機來看。
韓曦看她那不自覺上揚的嘴角，不禁問：“怎么了？”
“蔣菡她說，明天就回來。”
.
夜晚十一點半。
秦陌已經洗漱完躺在床上了。
回復完領導以及宋聞的信息后，她便習慣性地打開那個社交軟件。
本來想隨便翻翻，但點開關注，看見韓曦那個賬號似乎更新了內容時，她要往下刷的指尖又頓住了。
“.......”
猶豫兩秒，她還是點進去了。
最新更新的一條，就在二十幾分鐘前，韓曦分享了一張日出圖，文案只有一個小表情，看著是表達愉悅和期待的意思。
秦陌點開照片看了幾秒，又點開評論區。
一盒小糖的文真好看：哎，感覺今天姐姐很開心？
曦回復：嗯，挺開心的
一盒小糖的文真好看：是有什么好事嗎哈哈哈
曦回復：是的，哈哈
好事？
什么好事？
秦陌凝目思索，突然想到了蘇韻。
她來找她，今晚她們住一起？
秦陌深吸一口氣，把手機關了放去一邊，然后按下床頭燈，房間頓時落入一片黑。
住一起有什么奇怪？之前不也推測過，她可能是她的女朋友嗎？
這件事魏琳知道嗎？不過，朋友也能住一起。
秦陌睜著眼，翻來覆去。
無所謂，什么關系都行，是戀人那更好，那她就不用擔心其他一些事了，不是嗎？
挺好的。
秦陌閉上眼，又一次深呼吸。
但下一秒，她又立馬睜眼，拿起手機。
把自己那條訪問記錄給刪除。
然后，才慢慢放好，轉身平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