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那丑陋油膩的嘴臉，在聽到韓曦如此直白的拒絕時，那所露出的尷尬、無奈的神情，過于戲劇，極其可笑。
秦陌越想，那頭便越低，唇角彎得弧度更加明顯。
等笑意過去了，她才抿唇，意圖收住。
只是剛抬起頭來，就察覺到來自身旁的一道注視。
韓曦：“.......”
韓曦眼睛都不眨地看她。
秦陌還余留的笑意瞬間僵住，旋即變臉似的嘴角垂下，咳嗽幾聲，若無其事地拿起水來喝。
“你笑什么？”
魏琳突然發(fā)問，秦陌聽見了，也跟著看去。
只見韓曦垂眸夾菜，那薄唇的一邊揚出了好看的弧度，就算被人發(fā)現(xiàn)了，沒有收回去。
“沒什么。”韓曦嚼著牛肉，眉毛還跟著一挑，“就是想笑。”
魏琳皺眉，莫名其妙地看她，“你真是.....那等等人來敬酒，你別板著臉啊。”
“知道了。”
韓曦應(yīng)完，下意識瞥秦陌一眼，又剛好對上。
兩人迅速撇開。
秦陌深呼吸，吃著碗里的蔬菜，趁著韓曦在轉(zhuǎn)頭和魏琳聊天，又暗暗看她一眼。
自己笑了很奇怪嗎？她秦陌只是不愛笑，不代表不會笑。
她又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
婚宴進行到很晚。
臨近結(jié)束的時候，秦陌等一眾人就先行道別了。
宋聞得知秦陌和魏琳是熟識，且她和韓曦目前住在一個公寓，便讓秦陌順帶送兩人回去。
宋聞：“秦陌，先送魏老師回去，反正也順路，媽不著急，最后你和小曦再一起回去吧。”
秦陌：“...好。”
魏琳：“哎喲，您真是，不用叫我老師的，都不做這行好多年了.....唉，早知道我剛剛先走了，讓她帶韓曦就行，這樣還要多送我一趟，太麻煩了。”
宋聞：“哎，不麻煩，現(xiàn)在很晚了，不安全，大家都認識，不用這么客氣，我還要謝謝你當(dāng)時高中對秦陌的栽培，把很多機會都留給她了，我現(xiàn)在都記得呢。”
魏琳：“沒有沒有，主要是秦陌她也優(yōu)秀，想當(dāng)年啊.......”
宋聞和魏琳在車后座，兩人十分投緣，聊得火熱。而坐在前面的兩人，一個專注開車，一個扭過頭去看風(fēng)景，都是一言不發(fā)。
長輩們的話題，永遠中心點都是孩子。所以不知她們聊到了哪，宋聞突然提到韓曦。
“哎，那你的女兒肯定也不錯，還長得那么漂亮，我今晚剛走來這桌就注意到了呢。”
魏琳擺擺手，看向斜前方坐著的韓曦，一臉無奈，“她啊，沒秦陌半點讓人省心，我都不指望別的了，她安安分分就行了。”
“你看她今晚，吃飯就吃飯，人家也沒惡意，還非要嗆人一嘴才舒服......”
魏琳說的是那個油膩丑陋男和他的“推銷”媽。
“我不那么說，她就要繼續(xù)說下去，那你就想聽了？”韓曦目光淡淡看著前方，慢悠悠地回了一句。
魏琳被她哽住，皺起眉，“那你就不能看看場合嗎？不能委婉一點，有點分寸嗎？你真是.....”
“哎，好了。”宋聞怕兩人在車上就吵起來，連忙打圓場，“那人啊...我本來也要拒絕她的，要不是小曦打斷她的話，我都還不知道怎么開口呢。”
“我看小曦挺好的，下次有機會啊，帶小曦來我們家吃頓飯也行，怎么樣？”
“不行。”幾乎是一秒，秦陌和韓曦異口同聲地回答。
拒絕的太過迅速，讓宋聞和魏琳都有些發(fā)愣，秦陌也是尷尬，她本來開著車就分不出神來多想事情，聽到這話，下意思就脫口而出了。
她向上瞥了眼后視鏡里的兩人，開口解釋：“我是覺得，都有要忙的事.....媽，讓人家特意抽出時間來吃頓飯，也不太好....”
宋聞一聽，看向韓曦，“那這事得問問人家啊，小曦，你什么時候有空，可以帶你媽過來阿姨這邊一起吃飯。”
“我......”韓曦轉(zhuǎn)頭，和秦陌對視一眼，又錯開，看向后方的宋聞，揚起一個禮貌的笑，“我快要工作了，最近可能都很忙，可以讓我媽去。”
“我就不去了吧。”
韓曦拒絕得很干脆，宋聞也表示理解，轉(zhuǎn)頭又和魏琳聊去了別的話題。
聽見回答，秦陌也是松了口氣。
今天是在公開場合，人多熱鬧顧不上尷尬，但要是私下聚一起，她都不敢想那個場面。
明明都快把關(guān)系斷開了的。
想到這，秦陌趁著等紅綠燈的間隙，用余光默默打量著身旁人。
韓曦戴著藍牙，就這么懶散地躺靠著，看著前窗外的車水馬龍，那目不轉(zhuǎn)睛的樣子，又不知道在出神想些什么了。
紅燈變綠了。
秦陌余光收回，踩下油門，心底無聲嘆息。
想起剛剛韓曦那直白利落的拒絕，明明是松氣了的，可是越想，越覺得心里有一股不知名的酸，緩緩淌過。
越是嘆息，這抹酸越是顯然。
.....
今天秦陌有事去學(xué)校處理，起得早，也沒有午休，加上昨晚的睡眠質(zhì)量也不好，一整天下來都帶著疲倦感。
而今晚，又長時間要專注開車，精神繃著不能放松，所以一有松懈下來的時候，疲憊就像反撲似的襲來。
等把宋聞也送回，車里只剩兩個人人時，韓曦終于忍不住開口：“累的話，我來開就行。”
“我有駕照，也不是新手，你可以放心。”
秦陌擰開礦泉水喝一口，搖搖頭，“不用，不累。”
韓曦看著她，似是無奈嘆一聲，又移開視線看前面，“夜間疲勞駕駛，最容易出事，而且從這里開回公寓，最少也要快半小時....別勉強自己。”
“還是說。”韓曦側(cè)眸看她，語氣淡淡，“你信不過我？”
“我....”秦陌想解釋什么，韓曦說得確實有道理，她也找不到恰當(dāng)?shù)睦碛稍倬芙^，只好下了車，和韓曦換了位置。
但說實話，秦陌一開始的確不大放心。
畢竟韓曦才多大，二十出頭，也沒買車，駕齡都沒多久。但前面這一路看下來，她開得還算穩(wěn)當(dāng)，也沒秦陌想象中有那么多意外情況。
精神一直緊繃，現(xiàn)在終于有時間休息。
原本只想著閉目養(yǎng)神一會兒，但困意席卷比她想得還要快，不知不覺就倚著車窗邊睡著了。
韓曦瞥去一眼，似是不確定，又看去好幾眼。
看清了秦陌那沉穩(wěn)綿長的呼吸起伏時，又是無聲嘆息，手指一按，把車內(nèi)空調(diào)的溫度調(diào)高了。
車開得穩(wěn)，秦陌也睡得熟，以至于車都開進小區(qū)的停好，秦陌仍沒有絲毫要醒來的跡象。
韓曦輕喚了兩聲失敗后，只好先行熄火下車，走到另一邊的車門打開，看著那歪著頭、睡顏恬靜的人。
怎么都睡著了，還是一副冰冷冷的感覺。
韓曦瞇起眼，一手把在車門上，稍微彎下腰來，“起床了，小姨。”
“到家了。”
“.......”秦陌無動于衷，甚至還把頭扭了個方向。
韓曦看著，忍不住垂眸彎了唇，
好像從來沒這樣安靜又認真地看過她。
韓曦的視線從她的額頭，落到眼睛、鼻子、再到嘴唇。眼神不甚清明，涌動著不明的情緒，形神復(fù)雜。
直到那一句“希望你也不要越界。”重浮在心，她的目光才緩緩恢復(fù)如常般的漠然，旋即站直。
“起來了，到了。”
她提高了音量，引得過路人都往她這看來一眼，秦陌卻還是陷在熟睡中。
韓曦環(huán)顧四周，無奈下，只能又低聲告訴她：“你再不起來，我就抱你上去了。”
秦陌：“........”
韓曦：“.....睡那么死。”
韓曦拿過她的包掛在肩上，隨后利落地把她抱起來，身子把車門向后一推就關(guān)上了，大步地往公寓樓里走去。
秦陌困了一天，這一覺睡得昏沉。
等她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有種虛空的移動感時，才不得不逼自己睜開眼。
然后被眼前的一幕徹底驚醒。
又是這樣.....
太熟悉了。
一年前，她也是這樣帶著她走回房間，然后.....
秦陌凝著韓曦的尖翹的下巴，人都恍惚得不行，剛醒來那一刻，她都差點以為自己又回到了一年前。
意識回籠后，隨之而來的是羞怒，她根本不知道韓曦又要做什么。
“你在干嘛？放下我下來！”
韓曦抱著她，累得夠嗆，結(jié)果沒等到一句好話，反倒是責(zé)怪。
她無所謂地勾勾冷笑，剛好也到她家門口了，韓曦沒有憐香惜玉，連一點緩沖的機會都不給秦陌，直接松手將她放下。
“啊....”
韓曦松得太突然，秦陌人還暈沉著，只能抓著韓曦的肩來維持平衡。
韓曦任她抓著，也沒有回扶的動作，只是這么直挺著身體，低眸看她。
左邊走道突然傳來腳步聲，兩人不約而同地轉(zhuǎn)頭看去——
把正走來的年輕女住客嚇了一跳。
她看著兩人的姿勢，臉上有驚詫的神情，僵在了原地。
她們看著她，她看著她們，面面相覷。
仿佛時間都靜止了一般，三人沉默了兩秒，女住客才眨眨眼，尷尬地笑笑：
“啊...不好意思，你們..你們繼續(xù)，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