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驕失去了反駁的先機,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就已經坐到了診室里面的家屬座位。
詭異的是阮越也沒反駁,只是說了自己是掛號的,坐到了醫生的旁邊。
盧驕有些坐立不安,他本以為阮越總該否認把自己趕出去,可壓根沒發生。而現在門都關上了,他也不好溜出去……
這位馮醫生戴著眼鏡盯著電腦,手上敲打鍵盤的動作不停,一邊問。
“叫什么名字?身體什么問題?”
阮越如實回答:“阮越。剛二次分化成a,做個全面檢查!
“哦是你啊!瘪T醫生抬頭看了阮越一眼,說,“你剛去抽血了對吧?”
阮越點頭:“對。”
“行,抽血結果拿到了吧,給我看一下!
阮越遞了過去,同時拿過去的還有他的病歷本。
醫生翻了下,卻先是有些震驚,抬頭看了他一眼:“成年了?”
阮越點頭:“這個月剛滿十八!
過了青春期再分化已經是很少見的情況,更別說是成年了。
馮醫生在電腦上記錄了下,然后抬頭,先是看了阮越一眼,然后是看向盧驕,開口:“有些是平時多注意——家屬也成年了是嗎?”
盧驕正心里算著。
高二已經成年的人不多,他是屬于晚讀書那批,沒想到阮越也是。不過他生日比阮越早,比較起來年齡阮越還是得叫他一聲哥。
他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對自己唐突被詢問摸不著頭腦,還是下意識地點頭,“是啊!
馮醫生在看化驗單,便隨口又說了句:“還在讀高中吧?有些事還是得注意!
盧驕還沒get到,阮越終于反應過來了
“等等……我們不是——”
“你這個指標比同年紀的alpha都要高一些——什么?”馮醫生不解的視線從化驗單挪到阮越的臉上。
阮越感覺耳根有些發熱,就好似別人隨口說完就遺忘的話,偏偏就他頗為在意一樣。
他只能搖頭,“沒有,您繼續說。”
馮醫生也沒有留心,他推了推眼鏡,“指標波動大,幾項數據都超過標準,最近身體不適的情況強烈嗎?”
阮越想了想,有些遲疑:“……沒有不適的地方!
盧驕坐在一旁有些忍不住,“您別聽他瞎說,他就是逞能!
阮越視線投過去,盧驕立刻對著自己的嘴巴做了個拉上拉鏈的動作,表明自己不隨意吭聲了。
醫生抬頭看了眼兩人的互動,只說:“等下再檢查下。”
他還在看化驗單,在電腦上輸入記錄后,和阮越說:“你的信息素擬香成分是,80%的烈酒,15%的奶油味,3%的杏仁,其余成分過于少量。成分歸類為酒類信息素,擬香接近于威士忌!
阮越點頭應聲,想來不需要具體的數據,多數人都能對自己的信息素氣味有大概的認知。
盧驕倒是在一旁開了眼界,盧昭分化的時候他沒跟著去醫院,都不知道醫院檢查會詳細到這樣百分比的數據。
不過……為什么聞到阮越的信息素會有股說不清的香甜似乎也能夠理解了。
奶油味……
阮越作為一個alpha,信息素成分居然有奶油和杏仁——可惜這是阮越不是霍揚,不然他一定會狠狠笑話一番對方的。
他的心理活動其他兩人可不知道,馮醫生又說了幾項指標結果告訴阮越,然后就說:“檢查一下腺體的發育情況!
他一邊說著一邊戴上手套和口罩,提醒阮越:“轉過身去!
阮越轉過身,正好就和坐在一旁的盧驕面對面上,兩人視線交匯的一瞬間,阮越就垂眸回避開。
盧驕沒發現阮越的異樣,他也幾乎是同一時間閃躲開視線,下意識地往窗戶看去。
還好,窗戶是開著的……應該沒什么問題吧,哪怕阮越的信息素味道逸散出來,應該也不會對他有太過于明顯的影響吧?
盧驕有些忐忑不安地想。
但是這兩天都沒有在阮越身上聞到信息素了,剛才也沒有,可能阮越的信息素已經沒有像之前那樣了吧?
“你怎么貼了兩層阻隔貼?沒有看到警告不能過度使用嗎?”
馮醫生的聲音猛然響起,帶了一絲責備。
盧驕刷地抬頭看過去,阮越的臉上罕見的露出無所適從的神色來,他企圖扭頭和伸手去摸自己的后頸,被馮醫生語氣嚴厲地制止:“別亂動!”
兩人相對著,距離不到半米,盧驕明顯看到了阮越的無措,在凡事都顯得游刃有余的大學霸身上,實在過于稀罕。
阮越垂著眼,抿著嘴唇沒吭聲。
馮醫生戴著手套幫他把后頸的阻隔貼撕下來,“撕拉”一聲,盧驕就立刻聞到了微弱的信息素味道擴散出來。
他拉著凳子往后挪了一下,翹起二郎腿低頭玩手機,企圖做點強裝鎮定的掩飾。
又一聲撕拉聲,阮越下意識地倒吸一口氣。馮醫生沒好氣地說:“你還知道痛?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亂來,荒唐!”
房間里信息素的味道更濃烈了。
很顯然,阮越貼著一層阻隔貼根本不能完全阻隔自己的信息素釋放,而現在兩層阻隔貼都被撕開,氣味快速充斥著整個房間。
盧驕感覺自己心臟砰砰亂跳,無比慶幸自己提前做了準備,要不自己一定控制不住情緒反應。
真是見鬼了,他也不愛喝酒,怎么會聞到酒味就那么容易躁動,是不是應該找點威士忌喝一下適應脫敏?
他幾乎把凳子挪到了墻角,處在整個房間距離阮越最遠的對角線,阮越余光掃到,沒吭聲。
馮醫生也注意到了,提醒盧驕:“旁邊有口罩。”他扔掉阻隔貼,看了一眼阮越的后頸,語氣又差了幾分:“都快過敏了,你自己沒感覺癢嗎?皮膚紅了一大片!”
盧驕在手忙腳亂撕口罩包裝戴上,聞言一驚,抬頭驚訝地看過去。
阮越還是低垂著眼,無端看著有些難言的易碎感。
他聲音很低,顯得格外沒底氣:“我……不喜歡這個味……”
果不其然,馮醫生的語氣更不客氣了,簡直和見到一個不遵從醫囑的棘手病患一樣。
“信息素擬香是天生的,你需要學會適應——等等,你只是單純的不喜歡,還是會有不適的反應,酒精過敏之類?”
阮越僵硬了下,飛速地看了盧驕一眼。盧驕戴好口罩了,露出來的眉眼顯得更英俊,只是此時對方的視線落在手機上,不知道和什么人聊得歡。
他咽了咽口水,還是如實回答;“……沒有!
馮醫生沒好氣地說:“既然沒有過敏反應,那就自己盡快適應。不想聞到就貼過量阻隔貼,這都什么行為!”
盧驕心神一動,他感覺自己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又無從捕捉。
他在問聶離遇到的omega是什么樣的人,但心思完全沒有放在和他的交流上,不過是自己掩耳盜鈴。
他要給自己找個分神的事情,才能讓自己反應不那么異常,可盡管如此,他的注意力還是難以自控地放在阮越和馮醫生的對話上。
屋里安靜了一會兒后,馮醫生又說:“你小時候腺體這里是不是受傷過?”
阮越回答:“嗯!
“那就對了,腺體受傷導致發育慢,加上青少年時期營養不良,才會二次分化的時間延后。怎么家長也沒帶你做檢查?”
阮越只回答:“……他們很忙!
馮醫生沒再多問了。
盧驕驚訝得忍不住看向阮越,都沒去看聶離給他回的消息了。
真不知道阮越的父母怎么回事,甚至今天他都是自己過來做檢查的。盧驕回想了下,好像班里開家長會也沒見過阮越的父母出席,霍揚當時還很驚訝,說要是他考阮越這個成績,他爸媽一定每一次家長會都絕不缺席。
“行了,我給你開點外用藥,擦在后頸以防過敏。這段時間都不可以用阻隔貼了,你的信息素現在無法控制釋放,是因為腺體還沒完全發育好,分化徹底完成前信息素指標會達到高峰,之后趨于穩定,平常也能自己控制不釋放出來,不需要一直貼著阻隔貼!
阮越有些迫不及待地扭頭,追問:“那大概要多久?我這段時間怎么辦?”
馮醫生看了眼化驗單!澳愕闹笜诉@么高,應該就這幾天了。我給你打個短期阻隔劑吧,這個作用在血液中,能持續一周左右,但不能頻繁使用!
阮越松了口氣,回答:“好!
盧驕也松了口氣,要是阮越24小時都帶著信息素的味道在走動,其他人會不會有不適反應他不知道,但他的異常估計很快就會被發現。
檢查完畢,馮醫生脫了手套,在電腦上輸入信息,一邊問:“抑制劑準備好了嗎?”
“準備了!
“那我就不給你開了,這段時間隨身攜帶好。會使用嗎?”
阮越這回倒是回答得沒有那么沒底氣了:“會用!
馮醫生敲鍵盤動作不停,都沒有抬頭,接著問:“家屬呢?”
盧驕猝不及防:“?”
馮醫生指責的目光這回投向他了。
“分化階段很重要,你作為男朋友陪同檢查躲在一旁玩手機就算了,這些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提前了解?等下出門右拐,在前臺護士那里有免費的宣傳冊,你去領一本!
盧驕:“???”
草,原來家屬是這個意思啊!
他終于恍然大悟,剛才有一段打啞謎一樣的對話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他著急辯解:“醫生!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
馮醫生很理解地點頭,“我知道你們都是高中生,早戀自己注意分寸,我不會說出去的。”
盧驕:“……”
大哥!你說出去也沒人信好吧!你就算去一中門口拿個喇叭廣播也不會有人相信的!!
他的神情讓馮醫生又誤解加深了幾分。
馮醫生語氣有些不好地說:“不要以為alpha就是鐵打的。分化期間他身體比較虛弱,容易不舒服,平時多注意對方,alpha也是需要呵護的。”
本來盧驕開口還想做一番辯解,可他余光掃到阮越,他低垂著眼,似乎能隱約看到眼尾泛著紅。不知道為什么,腦子里又浮現出阮越請了半天假的周二,他戴著口罩都遮掩不住臉頰虛弱的潮紅。
盧驕鬼使神差地點了頭,忘記反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