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聞:“……”
這是人能說出的話?
這是個人?
談聞瞪圓眼睛,簡直不敢相信。
僵持了一分鐘,路褚率先敗下陣,他啞然失笑:“我開玩笑的。”
談聞繃著臉:“哪有你這樣開玩笑的。”
“下次不亂開了。”路褚溫和地說,“過來。”
態度有所緩和,談聞勉強滿意,不緊不慢地走過去。
路褚伸手一攬,談聞直接坐在他的腿上。
談聞現在對這種上位的姿勢格外敏感,他當下推脫:“我不喜歡這個姿勢。”
路褚吻了吻他的眉心,“好像不燒了。”
他自顧自地說著,又吻了吻他的唇。談聞大驚失色,捂住嘴巴含糊道:“我生病了!”
“我知道。”路褚說,“我在給你測體溫。”
你當我傻嗎?
哪有人測體溫是親嘴的?
談聞眼里的幽念都快溢出來了,路褚懶散道:“小時候生病都這樣測。”
小時候是這樣嗎?
談聞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印象,至少他父母沒有這么測過。
他胡思亂想著,路褚拍了拍他的腰:“你現在吃不下葷腥,我煮小米粥和青菜,陪你一起吃,行不行?”
初次登門,午飯是白粥,晚飯是小米粥和青菜。
這要是談戀愛,是要被人掛在網上diss的地步。
但他們不是那層關系。
而路褚也說中了他心中所想。
高燒退下,渾渾噩噩睡了一下午。談聞實在沒胃口,但他又不想路褚在旁邊吃香的喝辣的,路褚陪著他一起吃清淡粥,這再好不過了。
談聞點點頭,“一起吃吧。”
路褚去做飯了,談聞坐在他剛才坐的辦公椅上。
辦公椅可以移動,談聞手按在桌沿上,無趣地來回滑動,試圖從其中找出樂趣。
自己跟自己玩了一會,談聞乏味,趴在桌上,指腹在紅木桌上敲敲打打,耳朵貼著桌面,聆聽聲音。
“珰珰。”
“珰珰..”
談聞輕哼著歌,是今天路褚在車上放的那首輕音樂,音律曼妙,他那樣難受,竟記住了旋律。
不多時,談聞自娛自樂結束,肚子“咕”地叫一聲,他抬起頭,原本是想去廚房看路褚做飯做的怎么樣,沒想到和路褚目光撞個滿懷。
路褚不知何時來的,靜悄悄,沒有聲響。他倚在門邊,安靜地望著他。
岑寂的傍晚,談聞只覺心跳快一拍。
“你什么時候來的?”
“旋律還不錯。”路褚答非所問。
指腹叮當的聲音,局外人聽了只覺得聒噪,談聞在聽時,心中哼著音弦。路褚的回答在談聞看來只是人情世故、瞎扯一通。
談聞沒給他臺階,“那你說,這是哪首歌的旋律?”
“我今早放的那首歌。”路褚篤定地回答。
談聞噎住了。
他瞪圓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路褚。這人是瞎編的嗎?瞎編能編得這么準確嗎?
“飯好了。”路褚主動轉移話題。
談聞不再糾結,順其自然地點頭:“我餓了。”
今天這頓飯嚴格意義上來說,是談聞和路褚坐在一張桌上吃的第一頓,談聞吃過飯,被路褚要挾著測體溫。
37.2,還是有些低燒。
路褚把藥遞給他,談聞毫無負擔地吃了。
“不怕苦?”路褚問他。
談聞詫愕地說:“我又不是小孩,吃藥還怕苦。”
路褚坐在他對面,笑吟吟地。他說:“你不是嗎?”
談聞沉默片刻,桌下的腳踹了下路褚。
“我一個人在國外,亂七八糟的藥吃了可多。”談聞說,“比這苦的我吃過不下十回。”
路褚好奇道:“在國外談過對象嗎?”
“沒。他們都配不上我。”
路褚笑了:“要求還挺高。”
談聞哼了聲。
他以前沒往這方面想過,被逮著出國,純粹是因為自爆同性戀被家里趕出去清醒清醒。談聞在國外也不是孤立無援,在國外讀書的中國人不少,他認識了很多朋友,和他們一塊玩兒,日子也挺自在。
只是他這個人習慣被伺候,生了病嫌累,自己吃藥躺下,等著痊愈的事沒少干過。池衡還罵過他不把命當命看。
這次生病,久違的有人噓寒問暖,這讓談聞找回從前被家人寵著的感受。他這么一想,也不愿折騰路褚了。
做人交朋友,互相成就。路褚對他好,他就給路褚錢。
總比單方面享受來得好。
談聞也反省了下,路褚這人,這么拼命攬客,卻把錢用在房子,裝修上。估計從小沒有個正經房間,才會一門心思想給自己一個安居的地方。
雖然職業不好,但這是人家自己選擇的路,他也不能強迫。
再者,他還把自己接到家里照顧,售后服務也不錯。談聞決定放下成見,跟他好好說話。
這兩次的床事,他要說沒爽,那挺裝的。只是被壓在下面,心里不好受而已。話又說回來,性不過是生活的其中之一,解決焦慮,享受當下的一刻。
爽就爽了,何必在意這么多?
一個成熟,體貼,活好沒病的鴨子,長得還好看。
嫌臟就包個長期,讓他別跟那些客人混在一起就好了。
都說生病的人感官最為脆弱,談少爺絕佳離譜的腦回路稀里糊涂把自己哄好了,安心做了下位。
咽下最后一口溫水,談聞抱著水杯,試探地說:“路褚,是叫路褚吧?”
路褚偏頭,不免無奈。
連名字都記不住,也敢來家里睡。
“是。”路褚說,“怎么了?”
談聞食指蜷縮,抵在杯壁上。他咽下口水:“你有沒有想過,和我組成一個長期的關系?”
路褚挑了下眉,“你想和我談戀愛?”
談聞驚恐,猛地搖頭:“不是,我說的是,長期的...”
他看向路褚,腳抬起,又落地。
“的,關系。”
“性?”
“……”
好直接。
談聞垂頭,默認了。
路褚看出他的害羞,自顧自地往下說:“你不是不愿意做下位嗎?”
“。”
這只鴨子怎么這么笨?
談聞深呼吸,平復心情,還是忍不住木下臉:“你是故意的嗎?”
路褚揚唇,淡道:“我只是不敢確定而已。”
“不敢確定什么?”
路褚發現,談聞總喜歡把事情攤開,說的很清楚。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有些話是藏有隱喻的,不需要明說,對方也能明白。
談聞就像是幼兒園里,所有人都在睡覺,休息,而他獨自縮在被窩里,偷偷解上午沒算出來的數學題的倔強小孩。
這樣的心智,實在不像是獨自在外生活過幾年的人。
遇到談聞,是他的意料之外。他自認為自己是個道德感很強的人,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么會點頭答應談聞這樣無理的要求。
或許是包廂里驚鴻一瞥。
又或許是其他因素。
路褚收回神,將話攤開說:“不確定,你是想做上位還是下位。”
果不其然。
得到回答的談聞怔愣了下,隨即整張臉爆紅。
“你怎么聽不懂呢。”凡是刨根問底的他,這會倒是怪上路褚了,“我說了想保持長期的關系,你上次也說了不想做...位。”
談聞說著,聲音越來越小:“你怎么這么笨。”
路褚惋惜般道:“你要是沒發燒就好了。”
“嗯?”
談聞條件反射,忽然意識到什么,哽住。而后道:“耍流氓!”
“是你先提這個話題的。”
“……”
說的怎么這么無辜?
吃飽飯,兩人都沒事干。路褚忽然接了個電話,到陽臺打電話去了。他們之間還沒到開誠布公聊對方私事的地步。談聞這點邊界感還是有的,他躺在沙發上,蓋著路褚接電話前丟給他的毯子,和早上的毯子是同一個。談聞靠近嗅了嗅,沒味道。
沒什么好看的電視劇,談聞突發奇想,搜索好友池衡的姐弟戀愛情劇看。看了一集,路褚打完電話了。
他從陽臺回來,剛好撞見池衡飾演的小奶狗壁咚女主,氣泡音說:“姐姐,我是真的喜歡你,你可不可以試著喜歡我一下?”
談聞被逗得彎眉直笑,路褚有些不理解:“你喜歡這類型的電視劇?”
“也沒同性戀的劇給我看啊。”談聞揪著毯子,笑得開懷,“看這種傻子劇,挺解悶的。”
路褚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陪著談聞看了兩集,實在受不了這無語的劇情,默默端了杯熱水放在談聞旁邊,進書房去了。
談聞其實也不喜歡看男女間的愛情劇,泡沫劇對他這種天然彎的人而言,沒有任何吸引力,但耐不住這男主角是談聞從小到大的死黨,本來就有種熟人演戲的尷尬感,池衡這老掉牙的演技,更是讓人沒眼看。
俗稱越垃圾越好笑。
談聞一直品到晚上十點,在小奶狗和姐姐告白得到同意后,小奶狗哭得梨(慘)花(不)帶(忍)雨(睹),談聞終于結束了觀賞好友的奇葩舉動。他抿了口已經涼透的水,趿鞋直往書房中。
走到書房前,他駐停。
“叩叩叩——”
他很有禮貌地敲門。
“進來。”
得到回應,談聞打開房門,探出腦袋,沒再往里進:“你今天睡哪啊?”
“側臥。”路褚從電腦前抽出時間,“看完了?”
“沒有。”談聞認真說,“演得太差了,看不下去。”
路褚輕挑了下嘴角,“困了就去睡。”
“側臥不是沒被套嗎?”談聞抓著門柄,貼著墻說。
“下午趁你睡覺的時候我鋪了。”路褚說。
“哦。”談聞點點頭,“晚安。”
話落,他關上門。
往房間走去。
縮進被窩,手機恰好“叮”地一聲。
談聞點開,看一眼。
【晚安,談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