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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 41 章

    談聞神情分外認真。

    “重要的人”, 對他而言不是兒戲,此話一出,安妮瞭眼皮瞥他一眼, 談聞鮮少收起散漫認真說點什么,安妮嗯一聲,沒有往下說。

    話回正題, 談聞也不再看手機。孰輕孰重,他分得清。

    會議結束,談聞回到原位,大抵是思慮過頭情緒外泄, 被宋井瞧了去。

    宋井問他:“談哥,你怎么了?”

    談聞身體松懈,背往后靠,輕飄飄地睨他眼, 反問:“我怎么了?”

    宋井說:“你看著不太高興。”

    談聞眉毛挑了下:“我看著不高興?”

    宋井點點頭。

    談聞抿嘴, 手指不知覺地轉著手機, 他一言不發, 宋井自討沒趣地轉椅子回到位置上。

    手機在指節上飛轉,全然不顧電子屏的安危,好似下一秒就要將它丟出去

    談聞心臟驟然往下墜, 無法言喻的焦躁和不安在他胸腔綻放, 一點一點吞噬他的多巴胺。談聞略感無力, 卻不明白這樣的感覺為何而起。

    他展開左手指節, 倏忽握緊,掌心的力氣不足, 他的肩膀往下松,手機驀然丟在桌上, 發出清脆的聲音。

    宋井被嚇得抖了抖。

    談聞余光瞥見,“怎么,砸你身上了?”

    宋井原本趴在桌上,聞言龜縮地起身,吐槽說:“談哥,你這脾氣一分鐘一個樣,以后誰跟你處對象還得把你供著。”

    談聞被他逗笑了:“我手沒用勁,沒拿穩不行啊。”

    宋井說:“你要這么說也沒問題。”

    挺勉強。

    談聞樂了。

    談聞對情理思緒空白,樂完便道:“宋井,如果有個跟你關系不錯的人隱瞞你某件事,你又不確定是什么事,但又感覺這事挺大。你會怎么辦?”

    宋井茫然:“談哥,你把我說懵了。”

    “你笨啊?”

    “…等會,我理一理。”宋井說,“也就是你覺得你朋友隱瞞了你一些事,你不確定是什么事請,對嗎?”

    談聞說:“對。”

    宋井說:“那就要看這個朋友對你來說有多重要了。”

    “還行吧。”談聞說,“一點點重要。”

    宋井悟了:“原來是你女朋友。”

    談聞睨他,語氣淡淡:“男朋友。”

    “男性朋友啊?”宋井說,“男的那直接問不就好了。”

    宋井笑著說:“要是很好的朋友,問了都不會瞞著對方吧。”

    “那要是他打算把這件事告訴你呢?”

    “那不是挺好,這樣你就不用問了。”

    談聞噤聲。

    宋井后知后覺:“所以談哥你是不想他告訴你嗎?”

    談聞沒說話。

    他心里沒底。

    要是路褚騙他呢?談聞想起808房的一瞥眼,心里沒來由震疼了下。那個身影他日日夜夜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要么是路褚騙他,還在做灰色生意。

    談聞蹙眉,莫名又想到一種可能性。

    或許。路褚根本不是這行的。

    那他為什么要騙自己?

    這個可能性太低了,一旦想到,愈發深入。

    路褚若是有正經工作,為什么要騙他?為了找刺激?

    或,他到底單身與否。

    也許結婚了,也許有了孩子。

    談聞越想越奇葩。

    一個謊言的背后是成千上萬個謊言。

    撒了一個謊,就會有無數個謊。

    談聞寧愿路褚同自己說的是,他決定金盆洗手,換個正經工作。

    這么想,談聞舒心多了。

    他思量的功夫,手機倏然振動。

    談聞坐直身體,拿過手機,看清了來電人,是他爸。

    談聞起身,找了間空屋進門,特務接頭的鬼祟完成,談聞才接通電話。

    “喂。”沒等對方輸出,談聞道:“三天兩頭來個電話,怕我跑了?”

    談霆還沒出聲先被氣得咳嗽,“逆子!”

    聞聲,談聞聲音軟了點,別扭道:“你沒事吧?”

    “托你的福,還能活著。”談霆說,“聽說你出師不利?”

    “就說失敗得了唄,文縐縐的。”

    “……”談霆:“你之前不是說包在你身上?”

    談聞拉開椅子坐下,“我只是自信,可沒說一定能成。”

    談霆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哼”了聲,他道:“既然說了要自己來,就別想著我能幫你。凡事都要過腦,可以不說,但不能胡說。”

    “你放心吧。”談聞拖長尾音,后半段話參雜著故意的成分:“我會把我是談霆他兒子的事告訴所有人的。”

    談霆:“你也就這點出息了。”

    談聞不是什么矯情的人,他卡里的錢,住的房子,哪個不是他爸那得來的?

    啃老啃到現在,談聞毫無廉恥心,“是啊,我的成就全仰仗父親大人您。”

    談霆冷不丁說:“你現在還沒成就。”

    談聞噎了幾秒。

    “您說的對。”談聞嚴謹地改措辭:“我以后的成就全仰仗您。”

    談霆說:“關系能活絡起來也算你聰明。”

    談聞嗯了一聲,虛心接受父親的贊美,雖然他目前止步原地,什么也沒做。

    談霆找他不可能只為了夸他幾句,他爸還沒閑到這份上,談聞展開說:“還有什么事嗎?”

    “晚上有個酒會,你來參加。”

    談聞一聽,這是要讓他演乖乖子了。

    他出國前演過,比起池衡,他的演技要好上許多,簡直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早知那時池衡要去做演員,他也跟著湊熱鬧了,現在姑且是個影帝。

    過了太多年,演乖孩子的經歷早被他拋之腦后,腦海回憶,也只想起零碎的片段。

    少頃,談聞扯了扯嘴角。

    “算了吧。”他低聲說,“我去,得給您丟人。”

    談霆不由分說:“必須來。地址我會讓秘書發給你,不許缺席。”

    談霆強硬地掛斷電話,談聞眨眼,倒還算接受良好。

    他吐出一口氣,胸腔的焦躁竟神奇般消散了。這樣也好,談聞想,他也不想面對未知的坦白。

    談聞點進路褚的聊天界面,打字:【我晚上有事,你的事情下次再說吧。】

    談聞飛速摁完字,點擊發送后立即鎖屏,像是生怕路褚當場把事情說了去。

    下了班,談聞剛到家就去沖澡,裹著浴巾挑選西裝,正式的場合,穿著也得得體,談聞不是個慪氣的人,也不會在特定的場合里賣了談霆面子,挑了件淺灰色西裝,談聞收拾好便出門。

    車馳向去往老宅的路,談聞坐在后座,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的風景。

    助理從后視鏡看談聞一臉生無可戀,說:“少爺,打起點精神,待會還有場惡戰呢。”

    助理在談霆手下待了不少年,談聞因此也熟悉。他放下戒備,說:“怎么,我爸給我介紹相親了?”

    助理笑了:“怎么這么想?”

    談聞不說緣由,只道:“全平海都知道我是個同性戀,我爹就死了這條心吧。”

    “談董也是為您好。”助理說:“結婚歸結婚,談董也沒讓您不戀愛,是吧?”

    “結了婚還能談戀愛?你家思想真高尚。”

    談聞嘴上這么說,心里門兒清。他們這種階層的人,說白了就是父母聯姻的工具,講究的是門當戶對,管他什么情愛,臨了到最后也得被消磨殆盡,倒不如開始就抱著熬日子的想法生活。

    談聞不樂意做這樣的人,換句話說,就算他是個異性戀,也不想由著父母過多干涉自己的生活。何況他是個gay,找個女的結假婚,多缺德。

    談聞清洌道:“人老了,思想難免跟不上。你有空多給我爸做做功課,別動不動就相親聯姻的,俗套。”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讓十幾歲的談聞說是叫人大跌眼鏡,但換現在的談聞——他連當著所有人面出柜的勇氣都有,這點話簡直不足為奇。

    助理呵呵一笑。

    到了地方,談聞下車。進了會所。一眼瞧見邵左晁,談聞訝異,梢了梢眼尾,算是打了招呼。

    邵左晁走向前來,肩膀往他身上撞了下,調侃道:“今兒怎么穿得跟老頭似的?”

    談聞猝不及防,被他撞得身體往后傾,站定,他嫌棄道:“你懂不懂時尚?這是當下最流行的款。”

    “哪個當下?咱這流行的可不是這款式。你魂還在國外呢?”

    “懶得和你說。”談聞道,“你來干嘛?”

    邵左晁攤手,無奈道:“被我爹薅來的。”

    談聞睨眼周圍,半開玩笑說:“不會真是相親局吧?”

    邵左晁一臉被雷到的表情。

    “你別嚇我。”邵左晁說,“要是相親,我轉身就走。”

    談聞煞有其事:“放心,要真是相親,也沒人看得上你。”

    邵左晁嘴角抽了下:“我這么帥,不看我看你啊?”

    “雖然我很好看,但估計也沒人看得上我。”

    邵左晁感慨:“誰讓你大好年紀做了同性戀,現在知道苦了吧。”

    談聞舔舔齒牙,莫名回味起從前春宵時刻,舒然道:“我過得也挺好。”

    邵左晁不輕不重哼了聲,壓根沒當回事。他們這種人,玩玩可以,當真的壓根沒有。

    玩的時候說點好聽話太正常不過,要是連好聽話都不說,那就不是同性戀了,得是無性戀。

    邵左晁淡淡轉移話題:“你什么時候再來我的劇本殺消費?”

    談聞凝噎:“邵左晁,你那劇本殺一半業績都是朋友供起來的吧,你不虧心嗎?”

    邵左晁說:“朋友就是拿來利用的。”

    過了幾秒,他沒話找話地找補:“你除外啊,我對誰也沒對你好啊,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談聞瞥見談霆正往這邊走來,他敷衍地說:“我謝謝你啊。”

    應付完邵左晁,談聞折過目光去看談霆,他爹看著又年長幾歲,大概是被他氣的,鬢角竟生出了白發,談聞心里不大是滋味。

    談霆身著黑西裝,他的氣場足夠,盡管年歲已長,依舊給周遭人帶來壓迫感。

    對比談霆,他的確不起眼。

    談聞心里擔子輕,看得也明白。

    他是談霆兒子,意味著他能夠站在談霆身邊,盡管不成氣候,他也是談家的人。

    眼見著談霆一步步走來,談聞下意識張唇,道聲“爸”。

    話音落下,談霆看他一眼,點下頭,隨后又轉向他的側邊,帶著微笑,說:“路總,別來無恙。”

    聽到熟悉的姓氏,談聞心中一顫。

    他偏過頭——

    撞進了路褚的視線里。

    談聞倏然恍惚,干澀地眨了下眼。路褚的頭發精心打理過,沉悶的西裝三件套襯得路褚成熟幾歲。他站在一位年長者旁邊,比誰都彬彬有禮。談聞呆站在原地,任由腦中記憶回蕩,卻怎么也不敢認面前的人。

    談霆不動聲色地看他一眼,輕聲咳嗽。站在談聞右邊的邵左晁抬手肘碰了碰他,談聞像是才找回魂般。支起下巴,眼眸晦澀地望向路褚。

    站在路褚旁邊的人開口道:“好久不見啊,談總。”

    談聞這才看眼路褚旁邊的人。那人看著比他爸的年紀還大上一輪。頭發已經開始發白,談聞瑟縮瞳孔,偏過視線。

    偏偏談霆開了口:“這位是凱里路集團的路董。談聞,叫人。”

    談聞抿嘴,澀啞地說:“路董好。”

    路東平的目光落在談聞身上,路東平不算高,身高優勢的壓迫感除了他旁邊那位外,談聞沒被其他人震懾過。

    不知為何,分明是平視。卻給談聞帶來了絕對性壓迫感。

    談霆介紹道:“談聞,我家孩子,不學無術,沒什么成績可介紹。”

    路東平淡道:“你這孩子看著挺機靈。沒你說的那么邪乎。”

    話落,路東平的目光寸步不離地看著談聞,說:“這是我孫子,路褚。”

    談霆樂呵呵地笑:“我知道,還是您孫子懂事又聰明,這么小就出來自己單干,我聽說小路總最近和我家兒子爭的是同個業務,真是緣分啊。”

    “是么。”路東平說,“這事我不太清楚,他沒和我說過。”

    “既然來了也別干坐著了。”談霆說,“路總,進去說?”

    路東平說:“請。”

    談聞偏過身,沒有要跟著的打算,好在談霆也沒這個打算,談聞眼見著祖孫二人跟著他爸進了內場,平靜地沒吭聲。

    人前腳剛抬進里面,邵左晁立馬道:“這不是那哥們嗎?”

    談聞摸索口袋,“誰?”

    “就劇本殺那個,你倆眉來眼去的,你忘了?”

    “不認識。”

    邵左晁樂了:“不是吧你,在這裝什么不熟,你倆當時”

    “說了不熟。”談聞打斷,“有煙嗎?”

    邵左晁說:“瘋了你,這種場合我帶煙干嘛?”

    會場寬敞明亮,談聞卻覺得呼吸不暢。他吞了口空氣,沙啞道:“我出去抽根煙。”

    邵左晁下意識說:“我陪你。”

    談聞轉身離開,只落下句:“不用。”

    附近能買煙的地方多,談聞隨便找了家便利店,買了包煙和打火機,走到旁邊巷口旁,點燃第一支煙。

    火機碰上煙頭,點燃一簇火星,談聞吐出煙圈,腿側的手死死捏緊煙盒。

    他想不通。

    想不通為什么,路褚為什么要戲弄他。

    把他當傻逼,覺得他好玩?

    還是說又能給錢又能白睡,這勾當不虧?

    談聞想起包間那一瞥,先前不確定,此刻心落了,才敢肯定那人就是路褚。

    “草。”

    談聞咬著牙罵臟,臟話出了口,胸腔驟地收緊,火星燃燒殆盡,煙灰落在手心,談聞眼睫顫動了下。

    背叛的失落感充斥全身,換平常,談聞早就沖上前去質問,今天場合不適配,談聞錯失良機,對此也只剩下麻木。

    煙殆盡,談聞心亂如麻。

    隨即,他點燃第二根煙。

    “談聞。”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談聞身體一晃,竟多了幾分恍惚。

    那聲音和平常唯一的區別,大概是多了幾分其他色彩。

    那是急切嗎?談聞不懂。

    他偏過頭,煙放下。視線垂直,落在路褚肩膀處。甚至不愿抬眸看路褚一眼。

    “爸媽很早就離婚,母親離開平海,父親再娶,你做這行是為了活下去。”

    談聞平靜地開口。

    “路褚,你哪句是真?”

    路褚的聲音略微顫抖,“我……”

    他啞口。

    停頓,又道:“我沒有騙你。我爸媽的確離了婚。”

    “好玩嗎?還是好笑。”

    談聞打斷他的話,乏力道:“路褚,我當初只想找個玩伴,上了心思被騙,算我活該。”

    視線上移,談聞波瀾不驚,直視路褚眼眸,平淡地下達最后通告:“我們的交易就此結束。”

    話落,談聞咬上煙頭,轉身離開。

    路褚沙啞喚道:“談聞——”

    談聞沒有停頓,他伸手,朝空氣揮了揮。

    蕭條的背影漸行漸遠。

    就這樣,體面結束了這場交易。

    第42章 第 42 章

    “你這是抽了多少?“邵左晁站在談聞身邊, 嗅了嗅鼻子:“好重的煙味。”

    “半盒。”

    談聞的聲音被煙染得沙啞,邵左晁望向他的眼睛,談聞泰然自若, 表情很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

    邵左晁卻說:“出什么事了?”

    談聞眼眸微動,垂下:“沒事。”

    “沒事好端端抽這么多煙,騙誰呢。”

    “真沒事。”

    談聞一再強調, 邵左晁只好作罷。他并非不識趣的人,關系再好也有度,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得已而為之的理由。

    談聞繃著臉,抿唇。他的腿發酸, 內里骨頭似被敲了無數個洞,疼得他快站不穩。談聞深呼吸,齒牙緊咬。

    “小談總。”秘書走向前,低聲說:“談董讓你過去。”

    談聞說:“知道了。”

    話落, 他睨向邵左晁, “我去一下。”

    邵左晁擺手:“去吧, 加油啊少年。”

    少年。

    談聞譏諷地揚揚嘴角。

    誰說不是呢。

    奔三的年紀, 居然還傻到被騙。心智尚留在少年時期。

    心緒收回,談聞踱步。

    酒店華麗,包廂內壁鑲鉆, 亮閃像星星。談霆坐在正對門的位置。他的視線瞥在談聞握門柄的手上, 停頓一秒, 才看談聞眉眼。

    “進來。”

    談聞松手, 向前走。

    方桌前,路東平坐在談霆右手邊, 路褚坐在他們對面,正在為他們斟茶。

    不知曉的, 以為這場宴會的主角是路褚。

    談聞心中嗤笑,他知分寸,盡管此刻百般不愿和路褚坐在一起,也斷不能往談霆旁邊坐。

    談聞拉開路褚旁邊的椅子,坐下。

    下一秒,茶杯落在談聞眼下。

    談聞垂眸,看了眼茶杯。

    “小談總。”路褚聲音有點兒虛,輕飄飄的,聽著有些小心翼翼,“喝茶嗎?”

    談聞接過茶杯,放在桌上——離自己稍偏的地方。而后說:“謝謝,我暫時不渴。”

    談霆不愚鈍,聽得出自家兒子的抗拒。他不動聲色地說:“談聞,路褚跟你年齡相仿,已經做出一番成就,你該跟他好好學習。”

    學習?

    學習怎么坑蒙拐騙么。

    談聞視線落在茶水上,水面平穩如鏡,頃刻,談聞出聲。

    他不咸不淡道:“不知道路總所做的業務是哪方面的?”

    路褚啞巴。

    談聞沒等他的話,自顧自道:“我一定好好學習路總的賺錢之道。”

    路東平說:“商人,當然是有什么把握什么。”

    談聞笑了。

    不愧是商人,只講究錢。

    “我只是談氏旗下的無名小卒,你們討論的這些,對我來說太遠了。”

    “遠?”路東平說,“這都是你將來需要經歷的。”

    “那就將來經歷吧。”談聞傾盡所有耐心,懶散地說,“我現在只想貪圖享樂。”

    “談聞。”

    談霆警告似地叫他的名字。

    談聞乏累,心忖早知如此就不該進門。他道:“這些只是我的見解,路董不要生氣。”

    路東平說:“你自己的人生,該由你自己定奪。能說出心中想法已經超越了大多數人,至少你可以肆無忌憚享樂,人生爾爾,這么過,倒也不錯。”

    談聞心臟驟顫,后知后覺地牽了下嘴角。他拿起茶杯,一飲而盡。

    茶水冰涼,短暫地緩解他此刻的焦躁。

    談霆:“民宿這個項目,你們有把握拿下嗎?”

    路褚先開的口:“事情沒定下,一切都說不準。”

    談聞原本也想這么說,話術先被路褚說完,接著路褚的話往下說,談聞不樂意。

    于是他道:“差不多吧。”

    談霆微蹙眉,這個節點說大話無疑是惹人嘲笑,好在這里只有他們四個人,談霆道:“你們各自加油,拿出最好的狀態。”

    頓下,他繼續說:“失敗了也不用氣餒,勝敗乃兵家常事。這次不行,下次再下功夫。”

    “……”

    談聞總覺得談霆這話是沖他說的,那眼神總往他這邊斜,意思太明顯,覺得他會輸。

    談聞原本不在乎輸贏,只覺得努力過就好,能拿下給公司增添效益挺好,拿不到就拉倒。他的集體意識沒那么強烈,對工作的熱情似有似無。

    興致起來了,就認真點,缺了耐心,便混水摸魚。

    談霆這番話,激起他逆反的心。

    誰說他一定會輸?

    他的背后是柒貳,他沒用,安妮可不是吃素的。

    杯子再次渡滿茶水,談聞抬手抿一口。茶葉沖淡,沒了開始的醇厚,細品還有點兒苦味。

    談聞不喜歡這款茶葉,適可而止。

    眼見路褚還想幫他裝滿茶水,談聞說:“不用給我倒了,我不喜歡。”

    路褚手臂僵住。

    “爸,我們經理讓我回去整理資料。”

    晚上九點回公司加班整理資料,這話由談聞說出口,談霆自然不信。

    “去吧。”談霆說,“注意休息。”

    談聞嗯一聲。

    他離桌,往外走。速度比來前快兩倍。踏出包廂門,談聞舒然。不耐的情緒擱置,懸著的心腔輕松落下。

    他打給邵左晁。

    “宴會是讓那些人熟絡感情的,你跟他們比毫無勝算。”談聞說,“跟我出去喝酒吧。”

    邵左晁剛接通,就聽見談聞從頭到腳的數落。簡直氣笑了:“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怎么沒勝算?”

    “去哪兒喝。”邵左晁說,“風燃?”

    談聞心被刺了下,“晦氣。”

    邵左晁說:“你剛回國懂什么,風燃在平海已經算好場子了。”

    “除了風燃,去哪兒都行。”

    談聞不給邵左晁說話的機會,直接道:“這個地方,我膈應。”

    邵左晁:“那行吧,有個清吧也不錯,去那?”

    “行。”談聞說,“門口見。”

    電話掛斷,談聞走到會廳門口,邵左晁屈指搖著車鑰匙,吊兒郎當地說:“小妞,陪哥樂呵樂呵。”

    “滾。”

    談聞現在聽到有關邊緣詞語就別扭,“走不走?”

    “走啊。”邵左晁把車鑰匙遞給服侍生,“等車來,帶你走。”

    談聞斜他,“你喝酒沒?”

    “我哪敢喝酒啊。”邵左晁耍貧道,“我怕我喝多了酒,第二天就要結婚了。”

    談聞扯扯嘴角,“放心,沒人看得上你。”

    “那可說不定。”邵左晁,“畢竟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我要是去做牛郎,那業務得天天爆滿…”

    邵左晁原本還在吹噓,看到談聞驟黑的臉,悻悻閉上了嘴。還當談聞是心情不好,嫌他話多。

    車到,邵左晁聲音小了點:“走吧。”

    談聞坐上副駕駛,兀自降下車窗,車啟動,在道路上飛馳。冷風拂過,談聞繚亂的心緒得到緩解。

    他伸手往外探,任由風親吻指節。

    “手收著點。”邵左晁說,“危險。”

    同樣的詞匯。

    談聞似想到什么,手頓了下。他收回,說:“我吹風。”

    邵左晁不再多言。

    清吧名為“南望”,邵左晁停好車,就見談聞站在南望的門牌前,睨著那兩個字,盯了半天。

    “南望,難忘。”邵左晁笑著說,“我先前還沒發現,這還是諧音梗呢。”

    “無聊。“談聞淡說。

    邵左晁:“……”

    這人今兒個吃槍藥了?邵左晁稀奇,怎么他說什么都得懟一句。

    談聞也沒解釋,他抬腳進了店。

    店門打開,里面的歌隨即流出。

    “I should be waiting”

    (我應該等待)

    “waiting for someone new”

    (等待愛情將我們變得煥然一新)

    “Even though that it wasn’t you”

    (即使那時的你已經不再是現在的你)

    “……”

    “什么破歌。”

    談聞低聲說,聲音小的邵左晁站在他旁邊都聽不清,邵左晁問:“你說什么?”

    清吧環境不錯,空氣彌漫茉莉香,他們坐在VIP卡座,談聞豪氣地點了全店最貴的酒。

    酒上齊,談聞連冰塊都沒加,倒一杯,一口氣喝下。

    酒的澀味在口中蔓延,談聞眼都沒眨,又倒一杯。

    一首歌沒結束,邵左晁眼睜睜看著他喝了三杯,瞠目結舌。

    他后知后覺地制止,握住談聞的手:“…你瘋了?”

    談聞撇開他的手,他的力氣平日里不如邵左晁,這會卻將邵左晁手撇得干凈。

    邵左晁拿開他的酒杯,“你瘋了!”他的聲音愈大,額頭青筋顯露,“喝死你家就絕后了!”

    神經病。

    談聞說:“我家早就絕后了。”

    邵左晁啞巴了,腦袋宕機地看著談聞往嘴里又送一杯,繼續制止:“你別這么喝,這酒度數高。”

    談聞舔唇,“是嗎。”

    他話腔不像回復邵左晁,倒像是自言自語。談聞原本就沒吃東西,肚子空著連灌四杯酒,酒烈,上臉快。

    他的臉頰緋紅,談聞渾然不知,邵左晁嘆息,后悔答應談聞喝酒的事兒。

    “自己幾斤幾兩不知道?”

    “……”

    談聞垂眼,握緊酒杯。

    倏地,泄憤般,他將酒杯丟在桌上。酒杯與玻璃桌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談聞整個人窩在卡座沙發上,很小聲地說:“知道。”

    邵左晁松眉。

    “你別管我了。”緊接著,談聞坐起身,重新倒酒,“就讓我喝個痛快吧。”

    邵左晁不再攔他,他雖不知道談聞怎么了,但卻看出談聞的焦躁。邵左晁點了杯飲料,靜靜看著談聞喝酒。

    談聞喝得很急,仰頭灌酒,夜深了,南望的歌也變得傷感起來,情緒渲染下,邵左晁竟覺得談聞這副模樣可憐。

    意識到這個想法,邵左晁詫異。談聞這樣的人,無論用什么話語形容,都不至于是可憐。

    兩人行的酒局變為談聞單人的宣泄,邵左晁為了善后,愣是一口酒沒碰。談聞約莫喝了七八杯就不行了,忽地,他彎下腰攥緊衣擺,臉色有些蒼白。

    “你怎么了?”邵左晁忙問。

    “我…”

    談聞哆嗦著唇,半會兒,似用盡全力,他說:“我想回家…”

    談聞一直是個勇敢的人。

    他敢于承認自己的性取向,挺直腰板無畏他人的目光,就連被無端送出國,談聞依舊肆意自在。

    在外人面前,他從不露怯。也從未低頭。

    這是邵左晁第一次見談聞這樣。

    和從前截然不同,沒有眼淚,沒有矯情,但讓人心生憐憫。

    …

    “一共七萬五。”前臺說,“先生,刷卡還是掃碼?”

    邵左晁遞給他:“刷卡。”

    付過錢,他重返卡座。看眼醉倒在沙發上的談聞。

    “談聞,回家了。”邵左晁說。

    “醒醒。”

    無人應答。

    邵左晁深呼一口氣,手繞在談聞手臂下,將他抬起。

    丟進后座,一路飛馳。

    到談聞家樓下。

    邵左晁將談聞拉起,撐著他。一路走到電梯口。進門,摁樓層。

    “叮。”電梯開了。

    邵左晁拖著他往外走,談聞小動作不斷,抗拒邵左晁的動作。

    邵左晁頭疼,簡直想打死他,咬著牙說:“談聞,你也就是遇見我了。換別人,看人家不……”

    話音戛然而止。

    邵左晁眼皮微張。

    剛才在宴會上見到的人,此刻出現在談聞家門口。垂著頭蹲在那兒。

    見到他們,路褚站起身。

    “我來吧。”路褚啞著聲音說。

    邵左晁想起來了,何止劇本殺,他在談聞回國沒幾天就見過這個人。

    那時候,路褚穿著賽車服,站在新手區里。

    邵左晁問談聞,是不是喜歡他,談聞嗯一聲。

    ……

    “你是他的誰?”

    邵左晁故意問。

    “愛人。”

    路褚垂下眸,望向談聞因醉酒而泛紅的臉頰。

    重復說:“我是他的愛人。”

    第43章 第 43 章

    邵左晁愕然, 沒等他回過味來,手中重量一輕,路褚自然地將談聞攬到自己懷里。

    邵左晁尷尬地搓了搓指腹, 垂下手說:“他今天心情不太好,你多擔待。”

    路褚說:“謝謝你送他回來。”

    邵左晁話不過腦,直接道:“不客氣。”

    “那我先走了。”

    邵左晁說完, 轉身,心里有些怪異,但聯想今天談聞看到路褚的神情,再加上路褚這幅主人做派。邵左晁只覺自己想多了。

    不過是情侶吵架而已。

    邵左晁這么想著, 摁電梯離開了。

    路褚遙遙看著他離開,才低頭看在他懷中的談聞。談聞皺著眉毛,全身軟綿綿的靠著路褚。

    “談聞。”

    路褚輕聲開口呼喚他,聲音小得離奇, 談聞能聽見才奇怪。

    “談聞…”

    路褚低聲呢喃, 唇角掃過談聞發絲。嗅到了茉莉和酒香交融的氣味。

    他一遍遍喃語, 談聞嗚咽一聲, 路褚瞬時閉口。他側耳傾聽。

    談聞側窩在路褚臂彎,呼吸寸寸打在路褚手臂上,他的臉因酒潮紅, 不似剛才對邵左晁的抗拒, 此刻態度大轉彎, 乖得讓人心軟。

    路褚打開房門。

    他不愿吵醒談聞, 稍一提,將談聞抱進家門。

    “嘭。”

    門關上。

    路褚輕手輕腳把談聞抱上床, 頭發陷進枕間,路褚直起身, 就這么盯著他看了許久。談聞熱得慌,扯衣領,嘟噥著,路褚被他刺激回神。到洗浴間拿了條毛巾為談聞擦拭。

    談聞是被冷醒的。

    意識回籠時,上半身裸/露在外,他瞇著眼睛,就見路褚耐心地替他系上紐扣。

    恍然一瞬,談聞以為自己在做夢。

    路褚為什么會在這?

    談聞費力地睜眼,企圖戳穿夢境,他掙扎地掀起眼皮,酒精的刺激下,談聞目光渾噩,路褚的身影恍如夢境。

    談聞茫然,轉而變為憤怒,無論是現實或是夢境,他都不愿和路褚扯上關系。

    手肘觸碰到路褚胸膛,他用盡全身力氣,撇開路褚。

    “…走開。”

    路褚澀啞:“你醒了?”

    “走…”談聞說,“你走吧。”

    走出他的世界,走出他的夢境。

    他討厭欺騙,討厭背叛。

    路褚垂眼,驀地往外走,過了幾分鐘,他端了杯水,放在床頭柜。

    談聞已經閉上眼,不再動彈。

    路褚半蹲下,玩弄談聞手指。寸寸侵入,揉捏他的指腹。軟,白,就這么搭在床單上,怎么碰都沒動靜。

    少頃,路褚側聞他的指腹。

    在那落下一吻-

    翌日,談聞睡醒已經是下午。

    他的窗簾不知什么時候被關上,將外面的光亮遮了個干凈,此時屋內一片祥和,安靜黑暗。

    談聞口干舌燥,身體顛簸地咳嗽幾聲,他摸索著燈光,手指碰到什么,他下意識撇開——

    “嘭。”

    一聲清脆令談聞清醒幾分,他的動作頓了下,才將燈打開。

    剎那間,房間燈光明亮,床邊地板濕漉,水跡旁是一個破碎的玻璃杯。

    談聞納木地看著水杯,眼睫忽閃,喃喃自語道:“我什么時候放這的。”

    玻璃碎片灑落在地板上,隨時有可能因為踩踏而見血,談聞卻沒有理會的意思。

    他摸索手機,遲鈍地發現手機在床頭柜上,連著充電線。

    拔下電源,滿電的手機迸發無數消息。

    談聞靠在床頭,一一打開。

    【安妮:?】

    【安妮:你沒請假。】

    談聞呼氣,拾鍵盤:【睡過頭了】

    返回。

    再度點開。

    【宋井:談哥!!你馬上要遲到了!!】

    【宋井:談哥,你人呢人呢人呢?】

    【宋井:沒有你的日子我真的好孤單~孤~單~】

    談聞扯了下嘴角。

    打字:【你談哥在毀滅世界。】

    宋井回得很快:【好啊你!居然曠工!】

    【宋井:曠工就曠工吧…你好歹和我說一下嘛…通個氣也好,害我一直擔心你!】

    【宋井:不應該是拯救世界嗎?】

    談聞:【酒喝多了,一覺睡到現在,沒時間通氣。】

    …

    微信消息比他想的要多,免去一切閑雜的‘騷擾’,談聞打開邵左晁的微信界面。

    邵左晁發的是語音,談聞點開,他的聲音炸彈式傳出。

    “我到家了,你丫以后別跟我喝酒了,一口酒沒喝還得做你的人型沙包。睡醒記得把酒錢給我結了,我一口沒喝呢…對了,你怎么沒告訴我你和那個路褚混在一起了?今兒不是兄弟不仗義,他站在門口強行把你拉走,我這也是沒辦法……”

    談聞斷開語音,他隱忍著,吐出一口氣。

    過了幾秒,他摁下語音鍵,說:“謝謝你送我回家。”

    邵左晁回:【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也會道謝了?】

    【沒事兒,雖然我又出錢又出力,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好兄弟嘛,你也不用請我吃飯。】

    談聞揚了揚嘴角,懶洋洋地說:“飯還是要請的,省的你一直記著這頓。”

    邵左晁電話立即打過來。

    “故意挖苦我呢?”邵左晁樂道,“我是這么小心眼的人么?”

    談聞笑了,慢吞吞道:“我這不是順你話說嗎。”

    “那我還真得謝謝你了。”邵左晁說,“你一直睡到現在?”

    “嗯。班都沒去上。”

    “你能堅持上班到現在已經讓我很驚訝了。”邵左晁戲謔道:“談少,晚上有業務么?”

    “有個屁。”

    “三句話不離臟。”邵左晁說,“去賽…吃飯嗎?”

    談聞晦澀閃了下瞳孔,他說:“先吃飯,接著去跑倆圈。”

    邵左晁有點兒意外:“真去啊?之前那里?”

    平海雖大,頂好的場子卻不多。

    談聞說:“嗯。”

    “幾點?”

    談聞看眼手機時間,此刻四點四十五分,昨晚喝醉酒倒頭就睡,還得清洗一下。

    “七點半,吃飯的地方你定,地址發我。”

    “可以。”邵左晁干脆應下。

    “我洗澡去了。”談聞說,“有事打電話。”

    “行,你去吧。”

    電話掛斷,談聞搓了搓眼皮,默默起身將玻璃碎片掃干凈,丟進垃圾桶。

    走到浴室鏡子前,談聞認真洗手,洗上三遍,才關水龍頭。看著鏡子前懶散的自己,談聞抿嘴。進了浴室。

    吹過頭發,換上新衣,噴點兒香水。

    談聞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邵左晁選的餐廳位置半小時前就發給了他,談聞回了一個“ok”的表情,出門。

    他懶得開車,又不想開車,找了個代駕,負責從餐廳到他回家的全部路程。他給的錢多,代駕樂得眉眼彎下,直道老板好。

    談聞在后座閉目養神,等到了地方,才發現邵左晁在門口張望,似乎是看到他的車牌,邵左晁走向前,叩了叩車窗。

    代駕看向后視鏡:“老板,這…?”

    談聞點頭,車窗緩緩降下。

    邵左晁“嚯”了聲,“在這演偶像劇擺譜呢?”

    談聞抬眼看他。

    邵左晁打開車門,側身,坐了個請的姿勢:“少爺,煩請您尊貴的屁股挪位。”

    談聞笑了下:“神經病。”

    話落,他出車門。

    邵左晁順手關上,和談聞往里走:“你晚上又要喝酒?”

    談聞古怪地瞥他:“不是去賽車場?”

    “是啊。”邵左晁納悶,“去賽車場你找代駕干嘛?”

    “我有錢沒地花,樂意。”

    “沒地花給我花唄,正好我最近有個想法…”

    談聞打斷他的話:“不給男的花錢。”

    邵左晁噎了下,“你不就喜歡男的?”

    談聞沉默幾秒,說:“不喜歡了。”

    邵左晁覺得逆天了,“性取向能這么隨意改變?”

    “我喝中藥了。”

    “……”

    邵左晁抽搐嘴角,“你還挺幽默。”

    談聞不置可否。

    邵左晁找的這家店,環境不錯,雖然沒有包間,但好在店里人不多。每個位置都有屏風隔開,隱私性也不錯。

    他們落座后,邵左晁把單子遞給談聞。

    談聞沒什么食欲,“你看吧,我吃什么都行。”

    邵左晁點頭,翻開菜單,點了幾樣。

    邵左晁聊家常似地說:“這家我也沒吃過,憑感覺點的。”

    “你沒來過怎么知道這里?”

    “現在網絡發達,搜個平海美食就出來了。”邵左晁說,“這都是網友推薦的,試試看。”

    “還是你聰明。”談聞敷衍地夸。

    “這頓飯得你請啊。”邵左晁說,“昨晚你坑我那頓,我到現在都肉疼。”

    “給姑娘花錢不肉疼,給兄弟花就疼?”

    “那不一樣。”邵左晁振振有詞,“姑娘長得漂亮,我給她買金餅,她管我叫哥哥,給你花錢,呵。”

    “送別人金餅,土不土。”談聞拆穿他的大話,“還哥哥呢,你追到過誰?”

    邵左晁:“還吃不吃飯了?”

    “你出錢。”

    邵左晁“嘶”了聲,見談聞一臉欠扁樣,故意跟他嗆。

    “不知道是誰,昨晚在某人懷里乖的不行,怎么我一碰你,你就掙扎呢?”

    邵左晁意味深長,順帶給談聞拋了個“你們好曖昧”的眼神。

    “……”

    談聞臉黑了。

    “生氣了?”

    談聞:“……”

    “真生氣了?”

    “。”

    邵左晁心里了然,他從談聞睡醒和他說的那句話就能看出談聞不想提路褚,自己也就沒往路褚方面提過,誰成想這人這么欠兒,搞得他牙癢,非得一吐為快。

    這會兒把話都說了,見談聞一句話沒有,低垂睫毛失落模樣,邵左晁又開始后悔。

    這是真上心了。

    邵左晁本想找話題繞過這事,沒等開口,談聞先說了話。

    “沒生氣。”談聞動了動唇,“只是當初看錯了人,風水輪流轉,誰讓我心栽了。”

    “提他也沒事,不用忌諱。”談聞說,“我就是有點心疼我的錢。”

    給了白眼狼。

    “你還給他花錢了?”

    花了不少呢。談聞想。

    為了養這個金貴的牛郎,他想過創業,想過打工,還想過為這牛郎找個工作,將來體面點,帶他見父母。

    終究夢一場。

    談聞深呼一口氣,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他打開手機,點進路褚的聊天界面。

    打下四個字,發送-

    還錢,互刪。

    第44章 第 44 章

    路褚很爽快, 秒回問他:【面交行嗎?】

    談聞說:【有種東西叫網上銀行。】

    路褚那閃過幾次“對方正在輸入中”談聞耐心等了會兒,沒等到。

    【談聞:死了?】

    【騙子:還活著。】

    【騙子:我想了一下,這錢我不能給你。】

    【談聞:?】

    【騙子:這是我的勞動酬勞。】

    談聞:“……”

    他居然好意思提。

    【談聞:詐騙犯。】

    【騙子:我覺得我們需要說清楚, 我從來沒說過我是鴨子,是你認為的。】

    【談聞:你不是鴨子?那你特么收我錢干什么?】

    【騙子:我以為那是給情人買禮物的錢。】

    談聞原本只是郁悶,此刻著實被路褚氣笑了:【情人?】

    【騙子:我以為我是你的情人。】

    【談聞:我什么時候說過?】

    【騙子:上完第二天, 你給我打了兩萬,我問你是不是對情人都這么好,你沒否認。】

    談聞眼皮一跳。

    有這事兒嗎?

    他怎么沒印象?

    【騙子:那次是我的第一次。】

    談聞:“……”

    誰不是?

    談聞撇了撇嘴角:【我說沒說過我把你當鴨子,你選擇性耳聾?】

    …

    又是刪刪減減, 五分鐘后,談聞才收到路褚的回復。

    【那次是我的問題。我故意沒說清楚,那時候聽到你把我當成鴨子,我整個人都懵了, 當時那個場景下, 我不知道該怎么說。說我喜歡你, 可你不喜歡我。你只想包我。】

    談聞:“……”

    巧舌如簧, 早知道他就不要這個錢了,說著說著,怎么成他的錯了?

    【我上次約你就是想和你說清楚這件事, 我不是牛郎, 我有正經職業, 我父母離婚, 母親離開平海,后媽比我大五歲, 這些都是真的。】

    【我今年二十七,沒談過戀愛, 沒和異性曖昧過。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我到現在也沒想明白當初怎么鬼迷心竅和你上了床,當時你靠在我肩上,我還在一邊搜索同性間怎么做/愛。】

    【我沒想過瞞著你,隔閡多了,心就遠了。可我找不到機會和你解釋清楚,每次面對你,我只想親你,抱你,和你在一起,和你談戀愛。談聞,我是認真的,我沒有想玩玩就結束的意思。】

    【我想和你真心換真心,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

    路褚打字飛快,幾乎沒有停歇就能發一大段過來,談聞一字不差看完,心里的郁結輕了些,但他不想就這么原諒路褚,路褚這人,高傲自大,還總是在他這里裝可憐

    知道他吃這招,就一直是這招。

    談聞故意晾著他沒回,拿起筷子吃東西。

    邵左晁隨意道:“喲,這菜有什么魔力,吃一口臉都紅潤了。”

    “…”談聞木然:“菜里有酒。”

    邵左晁哈哈笑。

    剛才談聞的動作他看在眼里,估計是那邊發了消息,嘖嘖,談少爺還挺好哄。

    “吃菜,吃菜。”邵左晁收回調侃的目光,順著談聞往下說。

    吃過飯,談聞同邵左晁一塊去了賽車場,許久沒練,他的技術卻沒生疏,邵左晁跟他比兩把輸兩把,賭注加碼到五萬元一局,邵左晁再次失敗。他摘下頭盔,說:“我認輸,認輸,再這么下去,家底都賠光了。”

    談聞往后靠,將頭盔放在旁邊,肆笑道:“那你家底夠薄的。”

    邵左晁:“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

    “一小時前的自己到底怎么想的。”邵左晁痛定思痛,“我為什么要和你約這個注定結局的比賽。”

    “誰知道呢。”談聞輕飄飄地說,“明知結局非向前行,不虐你虐誰。”

    “人生還需感悟啊。”

    “比個賽還能悟出人生?”

    邵左晁說:“有位名人說過,人活著,是為了感受這個世界的所有美好和不幸,當下的每分每秒,都是未來十年后你所感悟的回憶。所以不要讓不幸掠奪你的美好。”

    “喔?”談聞提了點興趣,“哪位名人說的。”

    “邵左晁。”

    “……”

    談聞先是沉默,而后促笑一聲。“挺有文化。”

    邵左晁:“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別吹牛了。”談聞說,“一局三萬,第三局五萬,給你折個價,十萬打我卡上吧。”

    “你能別把十萬說得跟十塊錢似得嗎?”

    談聞張張嘴,頓了下說:“少廢話,記得打錢。”

    “知道,待會就轉你。”邵左晁說,“繼續么?”

    “行。”

    “這次說好,不玩錢了。”邵左晁說,“哥們現在改邪歸正,錢只用在正道上,這十萬是我的極限。”

    “你是指三百六十行,行行都創業失敗的正道嗎?”

    “……你夠了。”

    “上回說特別好的甜品店,到現在幾個月了,還沒開出來呢?”

    “創業需謹慎,不能著急。”邵左晁總算找回點場子,拿腔拿調道:“你就負責躺著收錢就好了。”

    談聞點了下頭說:“我等著。”

    兩人在賽車場兜了一下午,談聞神清氣爽,換了衣服回家,轉著鑰匙正好看到守在他家門口的路褚。

    他頓在原地,鑰匙轉了個圈,丟進口袋。

    談聞淡道:“你在這干嘛?”

    “等你。”

    “這是我家。”

    “別生氣了。”路褚溫聲說,“我們坐下好好談談,行嗎?”

    談聞原本還算平靜的心因路褚這句話又起了波瀾,他又想起了被欺騙的這幾個月,和堪稱傻逼的錯付。

    “我跟你沒什么好談的。”談聞說,“路褚,你可以坑我,但不能騙我。”

    “我對你還不夠好嗎?”談聞徑直向前,直視路褚,平淡開口:“你說你要跟我真心換真心,這就是你的真心嗎?”

    路褚啞然。

    “我進談氏就是不想再用我爸的錢養你。我進去的第一想法就是努力升職,把你塞進來,讓你走個后門,可以不用在做灰色生意。我在為你找工作發愁,你卻在跟我爭同個項目。”

    “路褚,如果這就是你的真心。那你的真心太廉價了。”

    談聞推開他,“我不需要。”

    路褚踉蹌往后退兩步,他一時失聲,談聞沒再給他機會,直接關了門。

    “嘭——”

    一聲。

    門隔著,一個在里面,一個在外面。

    談聞垂下手,死死捏著衣擺,指甲泛白,呼吸局促,他恍然似地回神,張口呼吸。

    明明很開心,明明不生氣了。可一見到路褚,一看見他,就忍不住說傷人的話,總在和對方較勁,較真。話語隱隱壓過對方,盡管雙方都不會高興,也要贏,只要贏。

    談聞脫力般松手,從貓眼往外看,人早就走了。

    他悻悻收回目光,心想路褚的話不過是哄小女生的戲碼,他們都不是傻子,說開了,也就散了。

    人散了,心卻沒那么快散。談聞順手下單外送,買了一打酒。洗過澡,外送也到了。

    外送拍照放在門口,談聞打開門去拿,正好看見蹲在角落的路褚。

    談聞滯了下。

    路褚蹲在角落,偏過頭抬下巴,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說話也帶點兒沮喪:“你怎么喝這么多久。”

    是因為我嗎?路褚沒能問出口。

    談聞滾了滾喉結。

    浴室帶出來的熱氣還在身上沒有消散,火氣咻地冒出尖頭,談聞是個男人。

    他一把將路褚拉進門,不顧外賣,直截了當關了門,將路褚抵在門上。

    熱氣縈繞在路褚鼻尖,約莫是沒反應過來,路褚艱澀地開口:“談聞…”

    談聞咬住他的嘴唇,齒牙磨在路褚軟肉上,路褚吃痛地皺眉頭,硬忍著,任由談聞肆意。

    嘴唇咬出血,談聞才滿意。

    他抬頭,目光直直望向路褚——

    “打完這一炮,我們一拍兩散。”

    第45章 第 45 章

    路褚垂眸凝望, 談聞感受到上方傳來的炙熱視線,他不管不顧,拉著路褚進了屋。

    “洗澡去。”談聞說。

    路褚深深看他, 沉默會兒,談聞催促:“去啊。”

    路褚聽話地進了浴室。

    等他出來,談聞靠在床上, 朝他勾勾手。路褚眉梢一挑,往前走。

    談聞低頭虛虛瞟一眼:“吃。”

    路褚嚯地笑了。

    “你怎么不吃我的?”

    “我花了錢,享受理所當然。”

    “我記得某人不是讓我還錢嗎?”

    路褚伸手,手心的觸感強烈, 橫沖直撞地在手掌彈了彈。

    “這么快。”

    “……”

    談聞有點沒面子。

    他開始看上路褚也是因為路褚這張臉和頂好的身材,當下這人剛洗完澡,騷包地穿著深v浴袍,身上的水珠沒擦拭干凈, 水珠順著臉頰流淌在胸腔, 沒入浴袍里。

    路褚身材頂好, 讓談聞什么都不干, 一天光看他,談聞也是愿意的。

    長得好看的,受到的優待也多。

    談聞的郁悶掃光, 放松心情打算和路褚好好溫存, 這么想著, 身下一松。

    談聞意識到什么, 他垂下頭。

    “……”

    談聞的耳垂迅速紅溫肩膀隨即緊繃。

    就連額頭的青筋也明顯了些。

    過了沒多久,他喘息幾聲, 忽地,下巴向上一抬。

    腿側抖了抖, 談聞咬緊牙,在心里盤算,似乎還沒超過三分鐘。

    他想著,耳邊傳來抽紙聲。

    談聞埋頭,脖頸白皙緋紅。

    路褚環顧四周,沒找到小盒子,問:“東西呢?”

    “丟了。”

    “?”

    談聞說:“看著不爽,全丟了。”

    路褚默然,揚了下唇:“那就不能怪我了。”

    談聞一時沒反應過來:“什么?”

    路褚抬起他的腿,勾在自己肩膀上。談聞愣住,蹬腳已經來不及,腳踝被手掌叩住。

    路褚說:“幫我。”

    談聞:“……”

    “寶寶。”路褚說,“幫幫我。”

    談聞不情不愿地伸手。

    浴袍的系帶散開,露出大片胸膛。

    談聞低頭,眼皮一跳:“你這個瘋子。”

    路褚呵笑,彎腰啄吻談聞,談聞嫌棄地偏過頭,“你別親我,臟。”

    “嫌棄自己?”

    路褚調侃意味明顯,談聞若是看不出來才是傻子,他抿了下嘴,說:“……滾。”

    這意思直接是把路褚拒之門外,誰想這人還厚著臉皮蹭上來:“親一下唄。”

    談聞:“……”

    這人有神經病吧!

    談聞簡直后悔把他叫進來,美色誤人,這話果真沒說錯。

    路褚忽然冒出句:“它都哭了。”

    “?”

    談聞眼皮一抬。

    路褚溫熱的呼吸噴在談聞脖頸處,談聞被刺激的不輕。

    “又立正了。”路褚說。

    “……”

    約莫是想到小少爺好面,不會主動幫他,路褚心里清楚,伸了手。

    二者相觸,路褚動作輕架熟路,談聞的耳垂火燒似地紅了不少。

    再次結束,談聞這次守住了幾分鐘,沒讓自己陷入尷尬的境地。

    “寶寶,我們今天玩點不一樣的,好不好?”

    “…你別這么叫我。”

    談聞意志淪陷,嘴卻硬的很,路褚撬開他的唇。

    談聞緊咬牙關,不到一分鐘,顫抖地松了牙,路褚手沒閑著,嘴貼吻上去。

    吸吮,相繞。

    嘴巴紅艷艷的,路褚懲罰似地咬了下,沒用勁,比起懲罰更像是調情。

    下秒,談聞身子騰空,九十度轉了個彎。

    他的動作很快,談聞只覺得眼前一片眩暈,下一秒,背朝天花板。

    談聞叫出聲,大抵剛接受春雨洗禮,他的聲音輕膩膩的。

    腿側,背脊,密密麻麻的吻落下。

    談聞顫栗,“路褚…”

    路褚捉過他的手,吻了吻,“我在。”

    …

    談聞全身幾乎被吻了遍,雙腿被抬起,擱在對方兩側肩膀上,談聞埋下頭,手緊緊抓住枕邊。

    體型差距,再加上這樣的姿勢,進入很艱難。

    談聞等著路褚溫聲哄他放松,誰想半天沒等到,談聞心里不大高興,每回和路褚在一起,他總后面跟著自己,哄高興了,談聞就親他兩口,現在這是怎么了?

    說這次就結束關系,所以也不在乎他的感受了?

    談聞撇下嘴,回過頭。路褚狡黠地笑著,看向他。談聞心臟猛地一跳,他的直覺告訴他,路褚停在中間不行動,就是為了等他可能自己。

    “滾出去。”談聞說。

    路褚垂眼:“出不去。”

    “滾不滾?”

    “疼。”

    路褚這字說在談聞心坎上,柔聲細語的,倒讓談聞胸腔舒坦了些。

    路褚伸手繞過背,揉捏。

    談聞抬頭透氣,臉頰兩側泛紅,脊背顫抖。

    “喂……”

    談聞虛弱地出聲。

    “為什么要丟?”

    談聞隱忍著,斷斷續續地出聲:“什么?”

    “工具,為什么要丟?”

    路褚態度強硬,談聞渾然,腦袋一片漿糊,他腿打顫,有些支撐不住,不明白路褚為什么要在這樣的場合下問。

    手肘軟綿綿,談聞下巴擱在枕頭上。

    “你不要我了嗎?”路褚問。

    談聞:“……”

    “剛才說好的。”談聞說,“一拍兩散。”

    “我沒同意。”

    路褚說,“我不同意。”

    “這件事什么時候輪到你做主了…”

    話沒說完,談聞抽氣一聲。

    路褚沒聽見似的,動作愈發快,談聞險些受不了,只覺得渾身疼的慌。

    路褚說:“我不想分手。”

    “路褚!你耍無賴是吧——”

    話音未落,談聞到了臨界點,竟在沒人觸碰的情況下松懈。

    這不是第一回,談聞卻比之前還要尷尬。

    路褚動作緩慢,配合談聞,一寸一寸,來回自如。

    談聞雁足地瞇著眼,不自覺抖了抖身體,立即感覺到什么——

    談聞啞聲:“路褚!”

    “不是我。”路褚無辜說。

    “……”

    談聞沉默,“你先把我翻過來。”

    “好。”

    路褚把他翻轉過來,從嘴角吻起,一點點侵占,談聞任由他如此,路褚聳動,手沒一搭地玩弄談聞耳垂。

    “不想分開。”路褚低語,吻了吻談聞眼皮,“我不想分開。”

    從極樂世界脫離,談聞腦袋清醒,見路褚這副模樣,他抿著唇,沉默著,內心搖擺不定。

    他一向貫徹及時行樂,面對路褚,卻始終過不了心里的坎,潛意識認為真心被踐踏,現在的路褚和他自以為的并非同個人。

    “這樣行不行。”談聞開口,緩聲說:“我們繼續之前的關系,不逾矩,不越界。”

    路褚頓了下。

    “我們什么關系?”

    他黯下眸,“情人,炮/友,還是你想繼續做我的金主?”

    “你想要什么關系?”

    “我想要你喜歡我。”

    “我挺喜歡你的。”談聞眼睫顫了下,偏過頭,不去直視路褚,“我對你有欲望,也不想壓抑,如果你想聽好聽話,我們做情人,行嗎?”

    路褚身體滯了下。

    少頃,他退出去,進了浴室。

    好好的分手/炮,打成這樣,談聞焦躁,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浴室里連水聲都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啪嗒”一聲,浴室門打開,談聞看過去。

    路褚已經穿好了衣服。

    談聞提著的心重重墜下,“你要走?”

    路褚嗯聲。

    談聞眼圈瞬間紅了,卻還在逞強:“走了你就別回來。”

    路褚沒有看他,“不回了。”

    “為什么?”談聞說,“做情人不好嗎?”

    “我不想做欲望的奴隸。”路褚說,“談聞,我想自己消化一下,沒有生你氣的意思。你讓我消化一下。”

    談聞沒說話,路褚向門走去。

    談聞掙扎著起身,聲音有點兒抖:“出了這個門,我們連情人都不算。”

    “路褚,你想好了。”

    路褚打開門。

    “路褚,我討厭你……”

    路褚停滯腳步。

    他轉過身,快步走向談聞,將談聞壓在身下。

    “談聞。”路褚咬著牙,“你就非得這樣。”

    話音落下,他看到談聞泛紅的眼眶。

    路褚心臟驟然一震。

    談聞看著他,眼尾不間斷地落下眼淚,“明明是你的錯,為什么說我?”

    “明明是你的錯……”

    談聞聲音哽咽著,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路褚此生,從未見人一面,就被人帶進床上。

    從未聽到別人說自己是鴨子,還坦然接受。

    從未因為一個謊言懊惱過。

    對“做不成情侶,就做情人”這樣的話嗤之以鼻。

    此刻,當下,現在。

    他抬手,撇去談聞眼角的淚。

    “好。聽你的。”路褚說,“我是你的情人。”

    第46章 第 46 章

    翌日, 談聞睡醒,伸手碰了碰,枕邊余熱還在。

    談聞看眼時間, 七點半。

    頭回起這么早,談聞蜷在床上不愿起床,嘶啞著聲音喚:“路褚——”

    喊了幾聲, 大概是聲量小,除了他的聲音外,室外悄無聲息。

    談聞賴了會兒床,起身出門。卻沒在客廳看到路褚。他慌了神, 目光追溯到廚房,依舊沒人。

    人走了?

    談聞有點兒懵,好似剛才的觸感全然消散,枕頭的溫度還在, 人卻離了家。

    走的這么快嗎?

    談聞有些失落, 他抿嘴, 輕吐出氣。

    “卡擦。”

    外間的洗手間被打開, 路褚穿著睡衣,從里面走出來。

    見到談聞,路褚有些意外:“醒了?”

    談聞抑制心緒, 不緩不慢嗯聲。

    “那吃飯吧。”路褚說。

    “吃什么?”

    “湯粉。”路褚說, “你家吃的不多, 這是我剛才去早餐店買的。”

    談聞搓了搓指腹, “那晚上去超市吧。”

    路褚說:“好。”

    昨晚開誠布公聊一通,被騙的是談聞, 此刻拘謹的也是他。

    他盯著路褚看了幾秒,忽而垂下眼:“我先去洗漱。”

    “去吧。”

    談聞胡亂嗯聲, 洗漱出來后,路褚已經換好衣服準備出門,談聞眼眶微張,錯愕道:“你不吃飯嗎?”

    “我早上吃過了。”路褚說,“公司最近事比較多。晚上幾點去超市,你定一下。我去柒貳接你。”

    他這番話,倒像過日子似的。談聞莫名閃過這樣的想法。

    “好。”談聞說,“晚上見。”

    “嗯。晚上見。”

    門被關上,談聞慢吞吞地走到餐桌前。路褚打包的湯粉還熱著,味道單一,不算好吃,談聞吃干凈,開車去了公司。

    宋井一見他,就笑瞇瞇地說:“談哥,氣色不錯啊。”

    談聞含蓄:“還行吧。事業愛情雙豐收。”

    宋井愣了,轉驚為喜:“臨景拿下了?”

    “那倒沒有。”

    “那算什么豐收啊。”宋井小聲嘀咕。

    “……”

    談聞木然,心里也偏向宋井的話。雖說和路褚有點特殊關系在里面。但臨景也是安妮跟了很久的項目,他雖初來駕到,但也是柒貳的一員,總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談聞階段性想起團隊的重要性,把臨景項目方案老老實實看了一遍,發現自己這么多年的書算是白讀了。

    眼花繚亂。

    果然不是什么人都能撐起大任的,邵左晁那種創業頭腦,無論結果成功失敗,人至少有這腦子想。

    談聞轉著筆,筆貼著指側越轉越快,他將比叩在桌上,起身看向安妮:“有什么我能做的嗎?”

    安妮錯愕,意外地挑眉梢,“今天怎么這么積極?”

    “為團隊出份力。”

    安妮打量他的臉,盤旋,想了會兒,說:“暫時用不著你。”

    談聞:“……”

    用不著拉倒。

    他痛快地坐下,完全沒覺得自己被侮辱,沒事找事干地翻了翻項目資料,玩玩筆,電腦掃雷,等到他感覺無聊的時候,安妮通知組員開會。

    本次會議,談聞得出的結論很簡單,疏通關系不需要他,整理資料不需要他,策劃案整改不需要他。

    是哪個環節出現問題了?

    談聞不解,先前安妮還總使喚他干活,現下怎么突然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了?發生什么了?

    他爸找上門了?

    談霆也不至于因為一點活這么心疼他。

    安妮宣布散會后,其他組員陸陸續續都走了。只有談聞還坐在原位。安妮合上電腦,起身抬頭就見談聞揣摩的模樣。

    安妮頓了下,止住腳步:“怎么了?”

    談聞恍惚回神,望向她時目光還有些渙散,漸漸聚焦在安妮臉上,“沒什么,思考人生。”

    安妮忽而笑了:“你的目標挺遠大。”

    “沒辦法。”談聞說,“誰讓我清閑,沒任務呢。”

    安妮挑眉:“點我呢。”

    “明晃晃問你的。”

    安妮沉吟:“還沒找到你能干的事。”

    談聞笑說:“這種話只分為兩種情況,一是能力太強,這些小事不足以讓他做。另一種,無能。找不著事讓他干。”

    安妮說:“你是第三種。”

    “?”

    “招財貓。”

    “……”談聞:“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你不覺得很逗嗎?”安妮笑著說,“比無能強點。”

    “所以還是無能。”

    安妮沉默,拉開椅子坐下。

    “臨景,我們拿下的概率很小。”安妮如實說,“起先和我們媲美的公司很多,大家公平競爭,勝算平分。可現在…”

    安妮停了停,繼續說:“鄔玖公司,你聽說過嗎?”

    談聞靜默。安妮要在前些天問他,他肯定不知道,但當下問——

    談聞想起昨晚搜索路褚時蹦出的公司。

    路褚其實很有名,他一直在做房地產有關的事業,近期有打入互聯網市場的想法。路褚捐獻過不少公益慈善,因著錢從正道來,送到正道去。和這張臉,身高,身材。

    喜歡他的人有很多。

    只是談聞和他的朋友們,稍微沒什么見地。

    他壓根沒關注過這些事兒,從前他和路褚怎么也不可能是會走到一起的人。

    “知道。”談聞說,“他的成功率大嗎?”

    “他們是任完為數不多約見面談的公司。”

    談聞敏銳聽出她這話其中的意思:“為數不多,那就是任完沒有認準他。”

    “我們的方案連被約見的資格都沒有。”安妮大大方方說,“現在,就是和時間賽跑的時候。”

    “你初來駕到,業務方面也不熟悉。跟這次的項目會很吃力。而你還沒熟透其中的門道。我不安排活給你,就是想讓你多琢磨琢磨。項目對我們而言是獎金,對你是歷練。”安妮說,“你需要得到提升。”

    …

    談聞回到位子上,模樣似半夢半醒,宋井見狀,誤以為他被安妮留下訓話了。宋井緊忙安慰他:“沒事,誰年輕沒被罵過呢。安妮姐只是比較嚴苛,人還是很好的…”

    談聞古怪地瞥他一眼:“安妮什么時候罵我了?”

    “啊?哦?喔!”宋井盡力了三種不同情緒轉化,最后舒心地說:“沒罵你就好,我還怕你承受不住呢。”

    談聞擺擺手:“我沒這么脆弱。”

    安妮讓他多琢磨,談聞就多看了幾眼,策劃書看多了,談聞聯想到安妮會上說的弊端,竟也看出了點門路。

    下午時間過得飛快,沒多久就到了下班時間。談聞準點下班,給路褚發消息。

    【我下班了!】

    路褚回得很快:【我在樓下。】

    談聞心里豁然開朗,嘴角往上翹了翹。

    【等我。】

    發完這句,談聞下了樓。

    路褚的車挺顯眼,談聞一眼瞧見。他向前走去,敲敲車窗。

    路褚坐在車上,安全帶都沒解。他降下車窗,沒等說話,談聞先調侃似地吹了個哨:“帥哥,加個聯系方式唄。”

    路褚被逗笑了:“上來。”

    談聞開了副駕駛,坐上車,頭頭是道地說:“路褚開路虎,般配。”

    “把我和車配對,你怎么想的?”

    “誰說人車不能戀愛?”

    “你挺重口味。”

    談聞樂了,“這次消費小路總買單。”

    路褚問:“小談總呢?”

    談聞說:“小談總負責吃。”

    “完全沒有異議。”

    談聞滿意了。

    到地方,路褚把車停到地下室。和談聞一塊坐電梯上了商場,商場里的超市還算大,種類繁多,路褚推著大型購物車,談聞不要錢似地往里放東西。

    “零食少拿。”路褚說。

    “怎么?”談聞丟了三包零食到車里,“付不起啊?”

    “不健康。”

    “熬夜也不健康。”談聞說,“你怎么還跟我做到凌晨?”

    這種話,他就這么大咧咧地在大庭廣眾下說出口。

    路褚無奈:“你就仗著這里沒人吧。”

    “有人我也敢說。”

    談聞振振有詞,等真到了有人的地方,路褚看他,示意:“說吧。”

    談聞就窘了。

    他裝傻充愣,偏說路褚是三秒男,說出去讓人笑掉大牙,懶得說。

    被嘲諷了,路褚也沒生氣。只道:“晚上回去讓你試試三秒的魅力,不到天亮不休息。”

    談聞玩賴:“誰答應你晚上睡我家了?”

    “那我睡哪?”

    “你自己家。”

    “我回自己家,還逛什么超市?”

    “給我買東西。”談聞說,“等東西送到我家,你就可以走了。”

    路褚笑:“我花了錢,提供上/門服務,然后把所有事做完,打道回家?”

    “是啊。”談聞理所當然。

    “談聞,你挺適合創業的。”

    “真的?”說到感興趣的地方,談聞來了點興致,“你覺得我適合往哪方面發展?”

    “可以往壓榨打工人的資本家方面發展。”

    “……?”

    “不過像我這么心甘情愿被你壓榨的,就一個。”

    “?”

    “所以你不用創業了,壓榨我就好了。”

    談聞:“。”

    “路褚,我要打死你。”

    路褚笑容幅度更大了。

    “打死我你就沒老公了。”

    “沒了我再找一個……哎?”談聞順口接他的話,接一半發現不對,耳朵瞬間紅了,偏過頭,“誰說你是我那個了?”

    “哪個?”路褚明知故問。

    “就那個。”

    “說清楚。”路褚說,“那個是哪個?”

    談聞詞窮:“…你耍無賴是吧?”

    談聞似想到什么,腰板直起來:“我們又沒談戀愛,我為什么要這么叫你!”

    路褚笑容收了點。

    談聞:“……”

    怎么感覺更尷尬了?

    他吞吞空氣,正要說什么。

    路褚淡說:“不叫就不叫吧。”

    路褚情緒外露很明顯,他的不高興簡直肉眼可見,談聞心不知怎的,居然有些虛。

    他抿了下嘴,戳了戳路褚。

    “我也沒說不叫。”談聞小聲說,“老公,行了嗎?”

    “聽不清。”

    “老…公…”

    “是不是還想在后面加個公?”

    “路褚!”

    談聞氣急了,大聲叫他的名字。一看他的眼睛,又泄了氣。

    叫也不行。

    算了,不叫了。

    本身這個詞對他而言就覺得羞恥,路褚非要聽,他喊了兩聲,事不過三。

    沒有第三次。

    他這么想著,路褚自然而然拿起一包原味薯片。

    像聊家常似的,他說:“老公給你買這個,吃不吃?”

    第47章 第 47 章

    這算什么臺階?

    談聞不想順著往下走, 一抿嘴,悶悶不樂說:“隨你。”

    路褚笑出聲,將薯片放回原位, 談聞剛蹙眉,還沒來得及說話,路褚手一拐, 薯片還沒碰到貨架已經進了購物車。

    這還差不多。

    談聞心里滿意,面上不顯。不愿給路褚好臉色瞧,路褚先后拿幾包零食,故意在談聞面前晃一晃, 談聞不理他,他就把零食放車里。一來二去,原本零食占多數的車已經被零食掩蓋,眼見著路褚還要拿下去, 談聞開口制止。

    “吃得完嗎?”談聞說, “我可不幫忙提。”

    路褚說:“吃得完, 我來提。”

    “…豬。”

    路褚側耳:“說誰是豬?”

    “你啊。”說了路褚, 談聞開心地揚起嘴角。

    “豬養不起自己。”路褚被他吸引,也翹了翹嘴角,“你養我, 我就承認我是。”

    談聞翻臉也快:“那你別承認了。”

    說完, 談聞不跟他掰扯, 大步向前走, 離開零食區,他的烹飪技術為零, 對食材的興趣不大,除去零食外的食物挑挑揀揀沒選出自己能做的, 倒是去熟食區看了幾樣,一回頭路褚買了不少食材,談聞也不問,路褚付錢,愛買什么買什么,挨不著他的事。

    等到付錢,路褚左右手各提一大袋,倒是信守承諾,沒讓談聞拿,兩人走到停車場的路途,談聞在后面看著,心里都有些于心不忍,小袋子還好,兩個重量級,結賬時差點把自助機掃碼到故障,旁邊人看他們都是異樣的目光,來超市買東西正常,但像這種規模買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明天世界末日。

    就算是大胃王,也吃不下這么多。

    談聞動了惻隱之心,別扭地開口:“我幫你拿一半吧。”

    好不容易說句人話,還被路褚擋回來:“沒事,輕輕松松。”

    “……”

    要不是看到路褚勒到發白的指腹,談聞就真信了。

    “你害羞什么?”談聞不由分說,去扯,“我是男人,哪有遇到重物就丟給別人的道理,唔……”

    談聞邊說邊拿,路褚這回是順從了,談聞剛拿到手,立即發現自己誤會了這份重量,原本插在兜里的右手也伸出來了。正打算兜住購物袋,路褚已經拎回去了。

    “我來吧。”路褚說,“挺重的。我克服一下。”

    談聞默默收回手,“那你克服吧。”

    一路到家,路褚把東西放在飯桌上,自然順暢地將買來的東西整齊放入冰箱,零食也被他一包包放在柜子里。

    等全部事做完,路褚轉身看向談聞,說:“我需要離開這里嗎?”

    一句話,把談聞問懵了。

    好一會,談聞才說:“你想走就走。”

    “不想走。”路褚回答很快。

    那就別走。談聞在心里想。

    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干什么?

    “那就去做飯。”談聞說。

    路褚眉眼展開,“好。”

    路褚說一不二,答應了,立馬去廚房準備,談聞剛抬腳要去房間打游戲,就被路褚叫住了。

    “能把我穿個圍裙嗎?”

    談聞止住腳步,回頭徑直向前:“你手斷了?”

    “我看不見后面。”

    “擋前面不就行了?”

    談聞邊說邊拿圍裙:“蹲下。”

    路褚半蹲,身子前傾,靠近談聞,兩人耳朵擦了一下,談聞登時紅了耳朵。

    他抿嘴,說:“莽撞!”

    “我的錯。”路褚轉身,讓談聞系上。

    “好了。”談聞說,“你忙吧,我去打游戲了。”

    “好。”

    路褚應下,談聞步伐慌亂地進了屋。他重重吐了口氣,暗惱自己怎么這么情緒化。又讓人看了笑話。

    好一陣冷靜下來,談聞才打開電腦。

    誰知游戲才打兩把,路褚的飯已經做好了。路褚來叫他,談聞不可置信:“飯做好了?”

    路褚嗯一聲。

    談聞一臉復雜:“這么快,熟了嗎?”

    不會是看他打游戲,心里不平衡,做點下佐料的飯菜,讓他吃的不安生吧?

    路褚像是看穿他心里的想法,悠悠說:“簡單便捷快手菜,好吃營養有味道。吃不吃?”

    談聞果斷放下耳機:“吃,沒說不吃。”

    他走過去,路褚攬住他的腰,將他往懷里摁,談聞愣了一秒,緊接著掙扎:“你干嘛!”

    路褚鼻息打在談聞發頂,他的手游離向上,單手捏住談聞下巴,往上抬。

    印了個吻。

    “當獎勵了。”路褚說。

    談聞:“……”

    自己討賞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談聞推開他,這次路褚松得很快,談聞往前快走兩步,想了想,又回頭,捶了把路褚的胸口。

    他用了力氣,路褚悶哼一聲。

    談聞說:“下次未經我允許,再這么放肆,我就把你告到警察局去!”

    路褚挑眉,好像對這事起了興趣:“罪名是什么?”

    談聞噎住,卡了殼。腦海倏地閃過什么,于是道:“騷/擾良男。”

    “……咳。”

    路褚被逗樂了,眼里笑意明顯,倒沒有表露太明顯,至少記得用手捂拳,偏過頭掩蓋嘴角的笑意。

    禍從口出,談聞說出口就后悔了,話像水似地潑出去,哪有收回的道理。他于事無補,憤憤走到飯桌,打算只盛自己的飯,不理會路褚,自顧自吃。到飯桌發現路褚已經在左右兩邊擺好一碗飯,連筷勺都準備好了。

    談聞:“……”

    空有火氣,也只能氣上一氣。

    路褚的簡單快捷,就是水煮肉片,燒茄子,和一碗紫菜蛋湯。

    挺標準的一餐。

    談聞估算自己一局游戲頂天四十分鐘,月末是一個多小時,這效率也不錯。

    路褚拿了個空碗,為談聞盛湯:“來不及燉湯,這個味道也不錯。”

    “我又不是很虛的人。”談聞結果湯,喝了一口,故意找茬:“雞蛋不要錢啊,放這么多。”

    路褚笑著說:“沒想到談同學連雞蛋都舍不得吃,我以后一定加倍努力工作,讓談一問同學每天都能吃上雞蛋。”

    …擠兌誰呢。

    談聞撇撇嘴,雖然他也騙過路褚,但也只就

    是名字騙了他,沒多久就被路褚揭穿了,他和路褚不一樣,路褚事業有成,身上錢比他多,居然還裝鴨子騙他的錢。

    可憐他的錢,也要不回來了。

    “嘴巴閉上。”談聞說,“不愛聽你說話。”

    路褚說:“好的。”

    吃了一會,路褚突然說:“要不你再說我一次?”

    “什么?”談聞微怔。

    “嘴巴閉上。”路褚說,“我剛回答有問題。”

    “?”

    談聞愕然,“為什么?”

    “你再問一下。”

    說話跟撒嬌似的。談聞心里吐槽。

    談聞不緊不慢地開口:“嘴巴閉上。”

    路褚自然地接話:“閉上你給親嗎?”

    談聞簡直氣笑了,又告訴自己現在這個場合不適合笑,于是繃著臉說:“…滾。”

    路褚忽而笑出聲。

    “這就是你想的回答?”

    “怎么樣?”路褚邀功請賞地說。

    “幼稚。”

    “那是因為你不親我,你如果親我,這句話就可以是調情。”

    談聞問:“我為什么要親你?”

    路褚反問:“情人就不能接吻嗎?”

    好問題。

    談聞面無表情吃了口飯。

    “情人不可以接吻嗎?”路褚又問了一遍。

    “……”

    沒完了是吧?

    “當然可以。”談聞說,“剛才不就親了嗎?”

    “那情人能談感情嗎?”

    “路褚。”談聞咬牙切齒,“你不要得寸進尺。”

    路褚咽下飯粒,抬眼說:“我最近看了一本書,書上說,愛是需要表達的。”

    “當初我騙了你,心沒自欺欺人。我不止是喜歡你。”

    言外之意是什么。

    含蓄的人都明白。

    談聞不能明白。

    談聞說,“吃飯。”

    吃飯,接吻,上床。

    什么都行。

    他討厭矯情,也不愿聊矯情。

    路褚倏地笑了,談聞無法理解,在這樣的氛圍下,他是怎么能笑出聲的。談聞看不見泛紅的耳垂,意識不到躲閃的目光。

    他這副模樣,比誰都心虛。比誰都在意。

    他們今天罕見的沒有上床,沒有攪得天翻地覆,浴室水淅淅瀝瀝,帶著熱氣鉆進被子。窗簾開著,城市夜景繁華依舊。

    路褚先是坐在一邊床頭,慢慢靠近,直到手能碰到談聞腰側,循環漸進勾弄談聞手指。

    談聞讓他老實點,路褚應聲,問他:“情人可以擁抱嗎?”

    談聞語塞,路褚攬腰繞過,將他捆在自己懷中。摟著。

    額頭落下一吻,他聽見路褚說:“晚安。”

    旖旎曖昧的夜晚,談聞心跳驟升。他以為自己會失眠,繁雜的心緒涌入心頭,從路褚肩膀往外看窗外的風景。

    美好安靜的夜晚。

    月牙掛在枝頭,星星遍布天空。

    談聞眼皮垂下,沉沉睡去。

    少頃,路褚睜開眼。

    他低頭,看著談聞,輕輕吻他的眼皮。

    他們已經不是還需父母長輩庇護的童孩,早已是有了自主行為能力的大人。

    原先摸不清的想法,此刻也該明了。

    他離不開談聞,也不愿離開。

    既然只想做情人,那就一輩子做情人。

    只能有他這一位情人。

    父母,朋友,全世界都需要知道,他是談聞的情人。

    第48章 第 48 章

    翌日, 談聞被鬧鐘吵醒。

    昨晚睡得早,這個點起床依舊疲憊,他關了鬧鐘, 翻轉身體,抱著被子繼續睡覺,不多時, 路褚進了屋,蹲在床邊,輕聲哄他。

    “該醒了。”路褚說,“上班要遲到了。”

    談聞閉著眼, 不說話。被路褚點了點后背,談聞發出抗拒的唔咽聲,早起的打工他無論如何都適應不了。

    路褚很有耐心,慢緩地拍他的背, 有一搭沒一搭, 沒用什么力氣, 但存在感極強。

    又過幾分鐘, 談聞還是沒動靜,路褚只好拉他的手,將談聞拉起身, 談聞軟綿綿的, 身體和意識都沒蘇醒。

    他大概煩了, “路褚, 你干嘛啊。”

    說話軟得很,羽毛落地都比他的聲音重, 路褚心被抓了下,他半開玩笑道:“再不起床, 臨景的項目就屬于我了。”

    談聞腦袋停頓,回憶了下臨景是什么,驀地睜開眼,“你敢。”

    路褚笑了:“還不允許公平競爭了。”

    談聞懶得和他掰扯,他要是有出售一億讓路褚退出項目的資格,柒貳早就評上了。

    “我做了早飯。”路褚說,“起床,吃完我送你去上班。”

    談聞淡道:“你又做什么虧心事了?”

    路褚佯裝訝異:“你居然這么想我。”

    談聞梢眉頭,一副看你怎么裝的模樣。

    路褚抿唇笑:“沒做虧心事,就是喜歡送你。”

    談聞:“你有病。”

    “嗯。”路褚順從地應下。

    談聞有氣無力:“…我等會就出去吃。”

    路褚說好,臨了還揉了把談聞的頭,這一揉,談聞徹底清醒:“路褚,你死定了!”

    路褚心情大好地走出房門。

    被路褚這么一折騰,談聞徹底清醒了。他換好衣服,洗了漱,出房門吃飯。

    路褚今早熬的小米粥,小米粥還冒著熱氣,談聞喝下一碗,又被路褚壓著吃了個煎蛋,這才出了門。

    清早的平海空氣清新,談聞打開車窗吹著風,去往他公司這條路紅綠燈不多,今早更是一路暢通,到了公司底下,路褚停好車,談聞拉車門——

    沒拉動。

    他等了幾秒,再次拉車門。

    依舊沒打開。

    談聞偏頭,提醒路褚:“開門啊。”

    路褚慢悠悠道:“沒有獎勵嗎?”

    談聞:“……”

    談聞失語,差點脫口而出說什么獎勵,想到昨天的“獎勵”,談聞沉默了。

    他的臉漲的緋紅,只覺車停下后空氣都不流通了。

    路褚心里數著秒數,數到第一百二十秒,他自笑了下,伸手準備開車門。

    下秒,路褚的臉頰被柔軟的棉花碰了下。

    “開門。”棉花別扭地開口。

    路褚滾了滾喉結。

    他打開車門:“晚上見。”

    談聞身子微僵,逃似地快步離開。

    等上了電梯,談聞才開始懊惱地后悔,他有什么好尷尬的?提繼續這場關系的是他,主動權應該在他手上才對。

    他為什么要被路褚牽著鼻子走?

    剛才就該回話的,跑什么啊。

    談聞在心里狠狠唾棄自己。

    下次一定要挺直腰板,談聞暗想,路褚一天沒還他錢,他就還是路褚金主。

    “拿出金主的樣子來。”談聞小聲對自己說。

    “叮——”

    電梯門開了。

    談聞直面撞見談霆,他愣了下,下意識往后退一步,反應過來,才往前走一步。

    談霆淡定地看他一眼:“你遲到了。”

    談聞噎了下,瞥眼談霆旁邊的何理,“那扣工資吧。”

    談霆蹙了下眉毛,何理笑著說:“兩分鐘不礙事。”

    “扣。”談霆說,“遲到一分鐘,也是遲到。”

    談聞撇撇嘴,早知道和路褚在車里接會兒吻了,也不至于衰到他爸面前。

    好端端的,他爸來柒貳干什么?

    談聞也沒問,只說:“我先去忙了。”

    談霆哼一聲,何理察言觀色,及時說:“去吧,加油。”

    談聞嗯聲,出了電梯門,和二人擦肩而過。

    剛坐在工位上,宋井就默默過來了,他神秘兮兮地說:“你來遲了。”

    “怎么說。”談聞平淡無奇回答。

    “你猜我剛才見到誰了?”

    宋井抑制不住的激動,談聞用眼皮想都知道他要說的是誰。

    “不知道。”談聞配合他。

    奈何宋井非跟他玩欲擒故縱的戲碼:“你猜猜嘛——”

    談聞沒滋味地說:“我爸。”

    宋井噎住:“你猜的好準。”

    “可能我是神算子吧。”談聞說。

    宋井說:“那你再算算,你爸…呃談董,你猜猜談董來后做了什么?”

    “猜不到。”

    “你不是神算子嗎?”

    “神算子一天只算一卦。”

    宋井被他唬住了,“他先是在周圍徘徊了一下,又問何經理你的位置在哪。”

    談聞微愕。

    宋井繼續說:“何經理帶他走到你位置,他看著你桌上疊的紙飛機,沉默了很久。”

    “多久?”

    “兩分鐘吧。”

    “……”

    那還真是久。

    “然后呢?”談聞問。

    “然后他就走了。”

    談聞抬眼看他:“就這樣?”

    “還不夠嗎?”宋井冒星星眼,“那可是談董。”

    “你不去崇拜明星,崇拜一個有錢人,你什么毛病?”

    “明星不也是有錢人嗎?”

    談聞:“……”

    說的好像也是。

    “我就是覺得你爸挺牛的。”宋井說,“白手起家到現在,你是無痛當上富二代,當然不懂全球前二十是什么概念。”

    “…說話就說話,捧老子踩小子什么意思?”

    宋井愣下,噗哈哈地笑出聲:“我就是覺得談董牛逼,又高又帥還有錢,哎,我什么時候能做到他的十分之一,也就能實現財富自由了。”

    “千分之一就夠了。”談聞說。

    宋井手握拳,往胸口一捶:“扎心了啊。”

    談聞笑笑,他知道他爸厲害,但他沒宋井那么崇高的境界,他要是個普通人,只會告誡自己——

    “崇拜不能當飯吃。”

    他語氣平淡,好似只是說些家長里短的話,不如石頭丟在水面激起的漣漪重。

    “但崇拜可以依托我的精神世界。”宋井說。

    談聞怔了下。

    不知為何,談聞腦海竟浮現了一個人。

    他的精神世界里,有路褚。

    談聞垂下眼,“渴了,裝水喝。你去不去?”

    “我裝過了。”宋井說。

    “行。”

    談聞裝好水,被安妮叫去開了一早上的會,安妮身上有種魔力,她絕不在大家面前輕言放棄,盡管機會渺茫,也會用盡全力去為這項目奔赴。

    談聞打起精神,和同事一塊核對資料,運算金額,假設盈利情況。

    中午吃了飯,休息一會,下午接著忙,眨眼間就到了下班時間,他們的數據還沒算完,同事沒打算走,談聞只好跟著一起加班,等梳理好一部分金額,已經晚上八點。

    他出公司門,吹了風,才掃去些疲憊感。

    掌心的手機震動起來,談聞打開看,路褚的電話。

    他訝異,這才想起路褚說早上要來接他的事,談聞環顧四周,在角落看到路褚的車牌號,他沖車的方向揮揮手,快步流星走過去。

    開了車門,談聞坐上副駕駛。

    正系著安全帶,耳邊傳來幽念:“你根本不在意我。”

    談聞熟練地說:“怎么了?”

    “我給你發了二十條消息,你一條都沒回。”

    畢竟是讓人等了兩個小時,談聞耐著性子說:“我在加班。”

    “加班騰不出一只手回消息嗎?”路褚說,“以前我洗澡的時候,都在回你消息。”

    談聞輕易下了定論:“說明你愛聊。”

    “如果只和你聊天就能說是愛聊的話,那我確實挺愛聊的。”

    雙目相對,談聞敗下陣。

    “我的錯。”談聞說,“我應該及時回你消息,讓你別等我,先回家。”

    “所以還是不在乎。”

    “……”

    談聞耐心耗盡:“所以呢,你想怎樣?”

    路褚淡道:“想你親我一下。”

    談聞沉默,“快奔三的人了,能成熟穩重點嗎?”

    “沒辦法。”路褚說,“愛人不給我身份,我只能自己討了。”

    在說什么東西啊?

    談聞嘩地紅了臉。

    “開車。”談聞說。

    路褚轉動方向盤,說:“果然,討也沒用。”

    談聞:“……”

    干脆在他耳邊說得了。

    談聞偏過頭,看窗外繁華的夜景,沒再搭理路褚。難怪大家都說,富二代只要不創業都是好孩子,創業這條路難走,工作這條路也沒多好走。

    他還是啃老算了。

    談聞剛有這個想法,立馬搖搖頭。

    往常認輸也就算了,這可是臨景,他和路褚都想得到的臨景。

    他才不要先認輸呢。

    談聞亂糟糟地想著,路褚溫和地問他:“晚上吃什么?”

    談聞吹著風,說:“你怎么天天除了吃還是吃,你不覺得無趣嗎?”

    “因為你在身邊,所以做什么都很幸福。”

    這句話把談聞說啞巴了。

    他默默收回肚子里那些不算好聽的話:“出去吃吧。”

    “我做菜很難吃嗎?”

    “不是。”談聞硬邦邦地說,“很累。”

    都說做菜的廚子不喜歡吃菜。

    談聞不愿路褚上了一天班,回來還要不停地做飯菜。

    他不是談聞的保姆。

    “看到你吃的開心,我一點都不累。”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可以。”

    路褚噙笑,說:“你把晚上的獎勵兌現了,我就好好說話。”

    “晚上哪有獎勵啊?”

    “接你的獎勵。”

    “……”

    得寸進尺。

    “這次要接吻,親臉不算獎勵。”

    談聞噎住,有力無力地說:“路褚。”

    “我在。”

    “你滾吧。”

    路褚認真思考了下,說:“滾你懷里可以嗎?”

    第49章 第 49 章

    論不要臉, 路褚排第二,第一的王座將無人繼承。

    談聞深呼吸,差點被口水嗆到。

    “可以獎勵。”談聞慢悠悠地開口。

    話音剛落, 車在旁邊停下。緊接著,車窗被關上。

    正要說“獎勵你吃頓飯”,路褚湊過來親了下他的嘴角。

    “……?”

    談聞呆了一秒, 惱羞成怒:“不是我獎勵你嗎?你湊上來干嘛?”

    “你臉皮薄,這種事我來就可以。”

    “…你怎么都有理。”

    “對你我是沒理的。”

    “喔?”談聞懶洋洋地靠在座椅上,原本四下亂瞟的目光短暫定在了路褚身上,“哪方面?”

    “每個方面。”路褚并不急著開車, “我欠你一句道歉。”

    談聞怔住。

    得知真相的那段時間,談聞是生氣的,他氣路褚這么久以來,都沒想過和他說出真相。氣自己蠢、笨, 傻到相信路褚這樣拙劣的騙法。

    他不想和路褚聯系, 不愿再和路褚有瓜葛, 談聞討厭自己, 為什么路褚一出現,他就控制不住想和路褚多些接觸,他拼命忍耐, 掙扎, 討厭瀕臨愛情觀破碎絕望的時刻, 路褚只是蹲在門口, 他的心就軟的一塌糊涂。

    他根本沒有自己想的那樣灑脫。

    后來慢慢的,他發現路褚在他身邊, 他的心情總是愉悅的,談聞開始嘗試說服自己, 就這么過下去也挺好。

    他是在意的。在意路褚騙了他。

    談聞沒說過,也不想說,唧唧歪歪不是他的作風。

    現下路褚把話說透了,談聞竟有些恍然。

    車內空氣有限,外面的風吹不進來,里面的曖昧出不去。

    路褚就坐在離談聞兩拳不到的位置上,認真地訴說:“無論如何,是我騙你在先,你有權利生氣。之所以不提,我只是怕提起來你會不開心。”

    “但我還是覺得,我該說聲對不起。”路褚說,“談聞,對不起。”

    “雖然初識滑稽,過程有誤。但我喜歡你這件事,是認真的。”

    路褚不緩不慢地開口:“你想做情人,我愿意。也不逼迫你一定要和我到國外領證,一定要告訴周邊朋友我和你是相伴一生的伴侶。”

    他的話戛然而止,似乎是故意停頓。談聞納納開口:“那是為什么?”

    路褚莞爾:“沒什么原因,就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

    談聞被他繞暈了,還沒理清思路,路褚已經啟動車子,窗戶降下,清新的風灌進衣領,談聞下意識抖了抖身體。

    這次吃飯的地是路褚找的,環境還不錯,食物的味道也還行。大概是嘴刁了,談聞覺得不如路褚做的家常菜好吃。

    晚上,他們依舊沒有在床上攪得天翻地覆,而是相依而眠。

    路褚在車里的那番話恍如過眼云煙,再也沒被提起過。路褚在他家的時間越來越多,一個月只有鮮少幾天因工作忙碌而不去接談聞,自然而然沒了進家門的理由。

    談聞逐漸習慣兩個人一起睡覺,路褚鮮少時候的缺席,談聞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竟有些難眠。

    過了兩個月,臨景正式開拍,安妮在前一周才正式確認策劃,談聞跟組學習的這幾個月,也琢磨了些門道,雖說沒有全部掌握,但在他爸面前裝腔作勢也足夠了。

    臨景開拍前一天,談聞回家吃了頓飯。

    幾個月沒見,溫霓然十分想念自己的兒子,親自下廚為談聞做了幾道拿手好菜,談霆的態度依舊不冷不淡,談聞早已習慣。

    他開心地和溫霓然聊家常,吹噓自己近段時間了解的資料,溫霓然夸他是收集資料小能手,談聞美滋滋應下,談霆哼了一聲。

    談聞這才看向他,“爸,鼻子不舒服啊?”

    “看到你,我舒服不起來。”

    “那我給您買個眼罩。”

    “……”

    談霆不說話了。

    吃過飯,談聞坐在沙發上翹著腿回路褚微信,路褚這廝廢話不少,報備這個報備那個,談聞只回了一句話:【競爭對手不許給我發消息。】

    路褚說:【自家人也不行?】

    【那你把臨景讓給我。】

    【對手寶寶,我去忙了。】

    談聞樂得直笑,談霆說他坐沒坐相,談聞充耳不聞。

    阿姨端來一份水果批判,溫霓然拿叉子給談聞遞了塊哈密瓜。

    談聞把手機放一邊,接下:“謝謝媽。”

    哈密瓜挺甜,談聞剛吞下,談霆就道:“后天給你安排了相親,去見見吧。”

    談聞梗住,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親?”

    “你也老大不小了,早點結婚,別讓你媽媽操心了。”

    “爸。”談聞無語地抽抽嘴角,“你在開玩笑嗎?”

    談霆瞥他一眼,沒回答。

    談聞卻看懂了。

    “到底是誰想不開,把女兒嫁給一個同性戀?”談聞直言不諱,“這是親爹嗎?”

    談霆心態平和,完全沒被談聞的話激到,淡說:“人家說了,年輕時候想法大膽很正常。現在既然心定了,只要對他姑娘好,他就可以接受。”

    “……”談聞說,“可我現在還是喜歡男的,怎么調理?”

    “或者和我相親那姑娘有沒有什么哥哥弟弟的,說不定我還有點興趣。”

    “談聞。”談霆蹙眉,隱忍地說:“前些年你出國怎么玩我都沒管過你,既然現在決定從小公司干起,也就代表你的人生已經開始步入正軌,不要小家子氣。”

    談聞心醉了,他總不能告訴他爸自己決定上班也是為了男人,他爸得活活被他氣進醫院。

    談聞迂回道:“倆男的也能結婚。”

    “民政局認你的結婚證嗎?公民認你的結婚證嗎?”

    談聞說:“我遵紀守法,從不占用盲道,個人素質極佳。要是我們小區評優秀青年獎,那肯定有我的份。”

    溫霓然笑出聲。

    談霆也差點沒繃住:“你之前說你有喜歡的人,認真的?”

    談聞愣了:“啊?”

    下秒,他反應過來,糾結了下還是說:“我倆挺好的。”

    “是路褚吧。”

    “……”

    談聞瞪圓雙眼,身體不自覺地直起,掌心不安地抓著褲邊。

    “他每天上下班接送你,想不猜到都難。”

    談聞語氣有些慌亂:“你怎么知道?”

    談霆鎮定自若道:“那是我的公司。”

    談聞咬著唇內側,溫霓然說:“是路東平的孩孫子嗎?”

    談霆輕柔地嗯一聲,“是他孫子。”

    溫霓然唏噓:“問問喜歡的人既然是他。”

    談聞依舊沒晃過神。

    談霆說:“你談戀愛我不反對,你說你喜歡男生,我反對無效,也沒拿你怎么樣。”

    “你的人生你做主,我一直這么說。但你偏偏喜歡路東平的孫子,談聞,你告訴我,你究竟怎么想的?”

    他能怎么想,路褚開始只說自己是鴨子,又沒說他爺爺是路東平。

    談聞癟著嘴不說話。

    他最近也了解過路東平,路家的產業大,風聲也響,他當初沒認出來只怪他在國外待的時間太久。

    路褚除了身份外,其他的事的確沒騙他。他的父親就是個榆木腦袋,只知享樂毫無經商頭腦,路褚自立門戶也只是想出去打拼一番,有底氣接任凱里路集團。

    “學歷,身份…性別。”談霆一一列舉,“你勝哪項?”

    談聞:“……”

    談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是勇敢,是蠢。”

    生活是平凡的,沒有那么多轟轟烈烈。日子循規蹈矩,一天天過去,就是過去了。

    談聞垂下眼:“我從沒這么喜歡過一個人。”

    談霆沉默。

    “這是第一次。”談聞輕聲說。

    他的心在顫抖,與父母開誠布公說出內心想法這件事,談聞從前沒有想過。

    他做過很多荒唐的事,也為此付出代價。

    一路走來,依舊覺得無所畏懼,并非內心有多強大,而是背后有人保護。

    談聞很難形容,此刻的心情。

    似乎也沒那么糟糕。

    “我沒想過以后,我只想現在。”談聞說,“以后就算不在一起,也無所謂。他家人反對也無所謂。”

    “爸,媽。”

    談聞抬眼,堅定地說:“我喜歡他,現在喜歡,當下喜歡,很喜歡。”

    “我不想考慮往后,我愛他,我愿意全心全意投入這份感情。”

    說到愛,談聞語氣稍許別扭,甚至有些磕絆,但他還是撐著把話撂下。

    心里不藏著,也安定了。

    談霆什么也沒說。

    溫霓然眼眶濕潤,感慨地說:“我們問問長大了。”

    談霆沒留談聞吃晚飯,談聞也沒自討沒趣蹭飯吃,開車回了他和路褚的家。

    門打開,飯菜香濃郁。

    他換了鞋,走進廚房。油煙機聲音蓋過他的步伐聲,鍋沸騰地燉著排骨,路褚正在切菜。

    談聞從背后抱住他。

    路褚身子一僵,偏頭見是談聞,才松弛。

    “準備吃飯了。”路褚說。

    “嗯。”談聞懶懶應答。

    “怎么了?”路褚說,“不高興嗎?”

    “沒有。”

    路褚放下刀,洗了手,擦干。

    轉過身,雙手摁在談聞雙肩上。

    “出什么事了?”路褚說,“告訴我,我替你解決。”

    談聞抬眸,看向他。

    少頃,他道:“路褚,我為你放棄了世界。”

    第50章 第 50 章

    路褚愣住了。

    談聞揶揄:“怎么, 不相信?”

    “沒有。”路褚慢吞吞地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談聞故意說:“沒什么意思。”

    往常,路褚會順著他的無厘頭, 往下說“沒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接著談聞會說“就是沒意思”,讓路褚無可奈何。

    大概是談聞的話過于荒謬,路褚罕見地沒順著他:“我想知道。”

    談聞怔了怔, 撇開他的手,兀自走到餐桌拉開椅子坐下:“我出柜了。”

    四個字輕飄飄地落下,狠狠砸在路褚胸腔。他心一顫,強裝鎮定地說:“你從前就出柜了。”

    談聞不滿地斜他一眼, 泰然道:“這次不一樣。以前我不懂這些,只知道自己可能不喜歡女生。”

    路褚喉嚨干啞,期待又期盼地說:“那現在呢?”

    話到嘴邊,談聞卡了殼。略帶不好意思地偏過頭, 故意呈現出散漫無所謂的狀態, 說:“我和家人提你了。”

    路褚眼睫顫動, 說:“我有名分了?”

    這和談聞想的不太一樣, 他以為路褚會激動,或是其他明顯外泄的情緒。怎么也沒想到他會如此平和。

    見此狀,談聞更不想告訴他, 自己當初做的那些傻事, 也不愿告訴他, 這不是路褚第一次有名分。

    “是。”談聞說, “不過這種東西,我也沒跟我爸媽說死, 要是我們以后分開了…”

    話音未落,談聞剩下的話被路褚的吻強行奪走。

    他瞪圓眼睛, 先是不可置信,等緩了幾秒才迎合路褚。

    氧氣被掠奪,接了這么多次吻,談聞依舊沒學會換氣。他拍打著讓路褚離開。

    路褚站在他面前,意猶未盡地撫摸談聞的頭發,談聞被他的黏糊勁兒尷尬得受不了,靈機一動說自己餓了。

    路褚這才想起來吃飯。

    吃飯過程中,路褚時不時看他兩眼。談聞故意不回應,路褚似乎也沒等他回應的意思,只是自己在那偷笑。

    “……”

    最后還是談聞忍不住:“你傻笑什么?”

    路褚說:“談聞,我好開心。”

    談聞沉默片刻:“看出來了。”

    路褚放下筷子,認真說:“談聞,我想帶你去見我的家人。”

    談聞:“……”

    談聞這輩子,做什么都隨心所欲。當下喜歡當下說,當下討厭立馬表露,想把誰介紹給父母全憑他心情。

    但他。從來。沒有。

    以莫名其妙的身份去看莫名其妙的人。

    他甚至想象到,去見路東平是什么樣的場景。

    路東平或許會說:“你們怎么認識的?”

    談聞總不能說自己以為路褚是鴨子,想包他才認識的。

    換個角度想,路東平或許連問都不問,獨孫喜歡上一個男人,這種事情可不是誰都能接受的。饒是路東平資歷深活得久,思想也不一定能開放到這種程度。

    像他媽這樣接受度良好的人,著實不多了。

    談聞下意識說:“我不要。”

    路褚眨眨眼,又是副受傷的模樣,哀哀地垂下眼:“你是不是還不能接受我?”

    沒等談聞說話,他緊接著把漏洞堵死:“可你都把我介紹給家人了。你不會不要我的,對不對?”

    “……”

    談聞知道,自己不是路褚的對手。路褚看似在下風,任由談聞張牙舞爪,實際就是個有心計的,看似談聞在上風,不過是路褚不愿與他爭斗,順著他讓著他而已。

    但他怎么也沒想到,賣慘這招,這人居然能用這么久。

    談聞嘆氣道:“我們現在還是競爭對手,你讓你的競爭對手去見你爺爺,你瘋了嗎?”

    “可你就這樣做了。”路褚說。

    “我也沒讓你去見我爸媽啊。”

    “我可以見的。”

    談聞:“?”

    談聞算是明白了,繞了這么一大圈,合著不止是想要名分這么簡單。

    “你想見我爸媽?”

    “我想和你結婚。”

    談聞倒吸一口氣,伸手觸碰路褚的額頭,路褚明白他要說什么,抓著他的手腕放下:“我沒病。”

    “沒病怎么還糊涂了?”

    “誰說結婚一定要有證?”路褚不以為意,“辦了婚禮,交換戒指,我就是你的人了。”

    談聞稀奇:“路褚,你很沒安全感嗎?”

    路褚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我想和你有個家。”

    談聞默然。

    他不是小女生,沒有期盼過以后和誰有個家,少時出柜就再也沒想過自己的婚禮是什么樣的,閑暇時光想過以后,他荒誕無趣的人生里,沒有長期伴侶的存在。

    路褚闖進來,想和他有以后。以后的界限是多少,他不說,談聞權當是每個今天和不知何時離開的明天。

    現下,以后變成了家,話題轉變,性質也變得不一樣。

    飯桌上,飯菜的熱氣還在往上冒,麻辣香鍋的味道充斥鼻腔,在這樣的環境下說往后余生,談聞竟有些恍惚。

    他的人生,這么過也不錯。

    下了班有盞燈,有飯菜,有人陪。

    就這么平平淡淡的,也不錯。

    比起無聊的相親,和自己結婚的是路褚,倏然想到以后,談聞竟有了歸屬感。

    思緒回籠,談聞對上路褚盼望的目光,心下一定。

    “你把臨景讓給我,我就考慮考慮。”

    路褚眼眸黯下。

    談聞無所事事地往嘴里塞了一口飯,歸屬感和幸福感是有的,但他不想被路褚拿捏,憑什么路褚說什么就是什么,他得掌握主動權。

    路褚這樣的人,談聞最是知道。他肯定會說,工作和生活要分開。

    分的這么清楚,以為是垃圾分類呢。

    果真,談聞剛在心里吐槽完,路褚就開了口:“這個項目不是我一個人的。”

    “負責臨景的幾個員工開始基本每天都在加班,就為了這次項目下來的獎金。”

    “我不能只為了自己著想。”路褚說。

    談聞辯駁:“我們也很努力。”

    “我知道。”路褚慢條斯理地解釋,“項目沒爭上有相應的獎金,但遠不如拿下項目的錢。無論是創業還是打工,大家想要的都是錢。”

    路褚的話意思很明確,談聞卻不理解:“錢有什么大不了的,給他們拿項目應有的獎金不就好了。”

    路褚微笑:“那下次呢?落敗了依舊給,那我不用開公司了,做慈善好了。”

    談聞啞然。

    他果然不適合創業,這種資本家做派的話也就路褚好意思說,實在太過現實。

    談聞一時找不著話懟回去,心里焦急,面上強裝鎮定:“那就沒得談了。”

    路褚說:“把感情和工作放在一起談論,是愚蠢。”

    這句話徹底惹毛了談聞,他筷子一松,不吃了:“成天就是說教,你是我爸還是唐僧,這么能說。我跟你不是上下屬的關系,你以后再這樣——”

    談聞本打算想個損招對付路褚,話到嘴邊噎住了,罵狠了怕靈驗,怕輕了不甘心。

    路褚笑吟吟地說:“你不是說沒花錢我還是你的牛郎嗎?”

    “……”談聞熄火,“我什么時候說的?”

    “之前。”路褚說,“你不讓我做你男朋友,你說我欠你錢,還說要和我做沒名分的情人。”

    “…路褚,你是小姑娘嗎?”

    “我是小王子的玫瑰花。”

    “滾蛋。”

    路褚笑出聲,側耳親了下談聞臉頰,談聞臉紅心跳加速幾秒,“又偷親。”

    “你好親。”

    什么虎狼之詞。

    談聞白他一眼,心中慶幸自己還挺聰明,至少把話題聊過去了。

    誰知話鋒一轉,路褚重提剛才:“那你嫁不嫁我?”

    談聞噎住,沒好氣地說:“戒指都沒有還好意思求婚。”

    “有戒指。”路褚說。

    談聞愣了下。

    “很久以前就買了,找不到機會給你。”

    很久以前…

    談聞怔怔道:“什么時候?”

    “在我意識到喜歡你的那天。”

    路褚唏噓,“也不知道怎么了,莫名其妙就走到店里,看見戒指,覺得很適合你,就買了。”

    “有鉆戒的那種?”

    路褚笑了:“買女款你不得打死我啊。”

    談聞注意力不同,見此嘟噥道:“我哪有這么兇。”

    路褚微笑,閉口不言。

    談聞說:“拿出來看看。”

    “你還沒答應跟我結婚,不拿。”

    談聞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在國外他認識的那幾個朋友求婚,都是找個高檔店,小提琴拉著,燈光搖曳下跪地求婚。

    這里沒有高檔店,也沒有小提琴。

    但總不能連戒指都不拿出來吧?

    “你先拿出來我看看。”談聞說,“不好看你收回去也不遲。”

    “哪能這樣,你收下了就得做我男朋友。”

    “我就看看,不碰。”

    “談聞,你說話太絕情。我不給你看了。”

    “……”

    這人怎么這么多事兒?

    “路褚,我數到三。”

    路褚登時起身。

    他走進房間,出來后,手上多了一個戒指盒。

    “真有啊。”

    “有。”

    “你怎么把戒指放我家了?”

    “你家來的勤。”

    “給我看看。”

    談聞作勢要拿,路褚往后躲。

    他摁住談聞的手腕往下:“先說好,看了就是我的人了。”

    “誰說的?”談聞撇撇嘴,“結婚還能離婚呢,看看戒指怎么還得許定終生了。你這戒指價值連城啊。”

    “嗯。”路褚看著談聞,含笑說:“價值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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