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盛寧在學習上的適應性比較差，不過努努力也能跟上節奏。

    開學前看見的那塊兒光榮榜已經被撤下更新過了，程嶼辭的名字從高一前端挪到了高二，依舊是第一位，那令她驚嘆過的分數依舊穩穩地綴在他的名字后面。

    她在心里估算著自己的排名，大概要到很后面。

    在浠水高中，她是前茅名列的優等生，但來了這兒她才發現，比她優秀的人一抓一大把，光是程嶼辭，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連林嫣然也這么說：“程嶼辭這人吧，好像天生就很優秀，學習成績好，會的東西也好多，要追上他的步伐，真的很難。他每次考試都考得特別好，明明跟我們上的是同一堂課，讀的是同一本書，可偏偏他就是這么厲害。”

    無數嘉獎都包圍著他。

    “那他這么厲害，應該很遭人嫉妒吧。”

    “那倒不至于，”林嫣然想也沒想就反駁，“像程嶼辭這樣的天之驕子，身邊喜歡他的人比嫉妒他的多，你以后就知道了，咱們學校到底有多少人喜歡他。”

    這話音剛落。

    樓梯口就傳來一道輕柔女聲：

    “程嶼辭，我喜歡你，你能收下我給你寫的情書嗎？”

    葉盛寧和林嫣然上樓梯拐彎，一抬眼就看見樓梯口一高一矮的身影。

    真是說什么來什么，林嫣然手臂碰葉盛寧胳膊，擠眉弄眼的朝她示意，葉盛寧站在那階樓梯下，微抬視線看著樓梯上方的兩個人。

    薄薄的光影透過縫隙照射進來，將樓梯的明暗分割。

    少年就站在那些光影的中央，與燦爛融為一體。清瘦高挑的身影被描出輪廓，清俊的臉龐被遮進暗處，不好叫人辨清。

    但就在她出神片刻，她聽見那道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抱歉同學，我不收情書。”

    “那……談個戀愛可以嗎？”

    “抱歉，我也不早戀。”

    女生告白失敗，縮回拿著情書的手，埋著腦袋灰溜溜的離開了。

    那女生一走，被擋住的視野大半都露了出來，程嶼辭目光向下延伸，一秒就抓住了她。

    他輕挑了下眉。

    對上視線，葉盛寧怔忪一片。

    恰逢此時，林嫣然湊近她耳邊輕聲說：“怎么樣，我說的沒錯吧，咱們學校有很多女孩兒都喜歡程嶼辭的。”

    她說著，就要拉著葉盛寧往上走，一扭頭看去，卻發現上面的人正饒有興趣的看著她倆。

    葉盛寧是覺得有那么一丁點的尷尬，手指蜷縮著揪了兩下校服衣擺。反觀林嫣然，她似乎習慣了這樣的場面，雙手環胸大搖大擺的走上去。

    到程嶼辭跟前，林嫣然朝他擠眉弄眼，“你這人還真是厲害啊，走到哪兒桃花就開到哪兒，這都多少個啦？”

    “桃花開又能怎樣，又不能幫我提高學習成績。”程嶼辭漫不經心的開懟，卻說得一本正經。說完還不忘拉個人贊同，“你說是吧，葉盛寧。”

    這話題一下就偏向她來，葉盛寧眉眼里還藏著未松緩的怔色，撞進程嶼辭朝她這個方向挪來的視線里。

    透進樹葉里的稀薄微光柔和，落向樓梯。

    她看見了他眼底的清澈與干凈。

    陽光偏愛他的明媚，她也忍不住的撥動了天平為他倒去。

    “嗯。”她小幅度的點點頭。

    “寧寧，你怎么能幫著程嶼辭說話呢。”身旁的林嫣然湊近葉盛寧的耳朵，壓低的聲音里有股靈動嬌俏的責備勁兒。

    葉盛寧攥著手指，眸光落向投射在地面上的高大灰影，陽光灑滿了整個樓梯，所有的一切都被柔和的顏色包裹。

    “我覺得他說的很對。”葉盛寧十分正經，一臉認真的說：“現在談戀愛確實提高不了學習成績，還是好好學習比較重要。”

    ……

    一班的教學進度很快，老師板書都要比別的班級多寫兩個黑板，一堂課結束，黑板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粉筆字。

    今天的值日生是葉盛寧，下節課是郝多方的課，為了滿足郝多方老師講課舒適，她比平常提前了三分鐘去講臺整理。斷掉的粉筆被她撿好放進盒子里，又用抹布將講臺上落下的粉筆灰擦干凈。

    清朗的光線透過玻璃落到桌角，照亮空氣中漂浮的輕盈灰塵。

    她最后拿了黑板擦準備擦黑板，才剛上手，就被坐在座位上的周遠大聲制止。

    “誒，葉盛寧你干嘛呢！”

    連名帶姓的聲音很大，幾乎一教室的人都聽見扭頭看來。

    葉盛寧瞬間被所有人的注意力包圍，她茫然無措的回過頭來，看向皺著眉有些嫌棄的周遠，“怎么了？”

    “離上課時間還有四五分鐘，你黑板擦那么快干嘛，我還有筆記沒做好呢。”

    原來是妨礙到別人做筆記了。

    葉盛寧趕緊跟他道歉，“對不起啊，我不知道。”

    “你擦黑板的時候能不能先問一下別人寫沒寫完，”他靠著后桌，將筆記本啪的一下合上，聲音清脆，跟他這個人一樣，一點不留情面，“這點道理都不懂，搞什么飛機……”

    “對不起……”葉盛寧窘迫得再次跟他道歉，黑板擦放回講臺，她退到一邊，“你……先寫吧，我等會兒再擦。”

    教室里的喧囂與熱鬧又重新燃起來，大家似乎并沒有對剛剛的那幕有過多的關注。

    葉盛寧抿唇，看著周遠重新拿了個筆記本出來寫寫記記，在心里忍不住嘆氣。

    “誒，葉盛寧是不是得罪周遠了？”段斯昂瞧著孤零零站在講臺一邊有些無措的葉盛寧，身姿前傾跟林嫣然搭話。

    林嫣然也在想這事兒呢，聽見段斯昂問，很認真的回憶他們倆之間的交集，“沒有吧，寧寧都沒跟他有什么交集，哪里來的得罪？”

    “那他剛剛怎么那樣講話？”

    “我哪知道？”林嫣然無辜的聳了下肩膀，順帶還翻了個白眼，“吃錯藥了唄。”

    “就是可憐你同桌了，這才剛來沒多久，就跟這人不對付上了。”段斯昂聲音里有些惋惜。

    林嫣然順著他的話看向站在講臺上小心翼翼擦黑板的葉盛寧，女生纖瘦的身影被淡淡的陽光攏住，她看起來沒幾兩肉。

    就是這樣的單薄，才更令人心疼。

    “明明是周遠故意找茬，誰不知道咱班就他一個人脾氣古怪喜歡搞特殊，他也就是看寧寧好欺負。”林嫣然憤懣不平，雙手捏成拳砸到桌子上，“太過分了。”

    “程嶼辭，你也不管管？”林嫣然扭頭轉身，看向后面的程嶼辭。

    這人正翹著二郎腿翻著某本課外書，聽見這話，他抬起眼皮看過來，“我管？”

    “代理班長。”林嫣然微抬下巴點他，一副難道不是嗎的表情，“你不管誰管？”

    程嶼辭無聲的勾了勾唇角，手指翻頁，沒說話。

    林嫣然以為他這意思是拒絕，表情不太好看，“誒，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不會真打算撒手不管吧，怎么說寧寧也算是我們的朋友，你就這么忍心看著你的朋友被欺負啊？”

    “他哪是忍心，”一旁的段斯昂側身撐頭看得明明白白的，挑眉對前面的葉盛寧說：“他這正裝著呢。”

    “……”

    還真讓她無言以對了。

    梗在喉嚨里的一口氣還沒咽下去，身旁又傳來段斯昂的聲音，“不過周遠那小子確實該管管了，一臉優越感，無論看到誰都擺出那副欠他二八十萬的臉，他這樣的人，不利于班級團結學習進步啊。”

    “正好，”段斯昂笑嘻嘻的戳了兩下程嶼辭的胳膊，“借這次機會好好跟他講講道理。”

    林嫣然贊同的點頭。

    這邊的兩人正商量著怎么讓程嶼辭給周遠吃點教訓，擦完黑板的葉盛寧就回來了。

    余光瞥見，林嫣然伸手將她拉住，“寧寧，你剛剛沒事吧？”

    葉盛寧搖頭，示意她不用擔心，“沒事。”

    她邊說著，就坐到了位置上，身子背對的時候，她錯過了程嶼辭向她投來的視線。

    林嫣然安慰著她，“你別跟周遠一般見識，他那人就這樣……”

    “你放心吧，我真的沒事。”葉盛寧說著，一邊收拾著桌上的書本，“快上課了，先趕緊收拾一下吧。”

    習慣了郝多方不按套路和規矩的講課方式，一節課也還算過得快。

    下課鈴一響，林嫣然就跟全身被抽完了力氣似的往桌上趴去，叫苦不迭，“終于結束了，上郝老師的課還真累啊。”

    葉盛寧看著皺著小臉的她，彎唇輕笑，聲音溫和的安慰，“習慣了就好了。”

    “你倒是適應的快啊，現在上郝老師的課都能如魚得水了。”林嫣然趴桌上睜著眼皮看她，“不久之后的月考，物理你一定拿滿分。”

    “我可不敢說這樣的大話，不過考個好成績應該沒有問題。”

    十分鐘的下課時間并不算太長，走廊外人影來來往往，嬉笑玩鬧的聲音不絕于耳。

    衛生間在走廊盡頭，程嶼辭剛上完廁所準備離開，就聽見盥洗臺前傳來的熟悉的對話聲。

    “我是真沒搞清楚，人家葉盛寧又沒妨礙著你，你怎么這么喜歡針對她？”

    這聲音是班里的一位女生，叫張彤。

    接她話的，是一道男聲，跟上堂課下課后那道不耐煩的聲音高度重合，“我看著她就挺煩的。”

    “也不至于這樣吧，大家都是同學。”

    周遠撇清關系，“我跟她可不是什么同學，況且，她那樣的學生，家境一看就不是很好，怎么進一班的還不知道呢，之前我去韓老師那里問問題，無意中看見了她的信息，上面寫著什么浠水鎮，這名字聽都沒聽過，來一中還進咱們班，應該花了不少手段吧。”

    “這名字我也沒聽過，不過你還是對她友好一點吧，都在一間教室上課，很難……程嶼辭？”

    張彤話說著說著就拐了彎，她透過面前的鏡子看到身后的人，趕緊給他讓了個位，“你來這兒洗吧，我洗好了。”

    “好，謝謝。”

    身邊人從張彤換成了程嶼辭，周遠面上有些掛不住，老老實實的低著頭搓著洗手液洗手。

    程嶼辭同樣擠了一泵洗手液，慢條斯理的搓著泡泡，白色泡沫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間密布，他一點也沒有著急想要沖干凈。

    倒是張彤，趁這個時機，問起上堂課郝多方講的那道經典題來。

    “程嶼辭，郝老師上堂課那道題我倆都沒怎么懂，剛還爭論來著，你能跟我倆講講不？”張彤一臉期待的看著他，手指在自己和周遠之前來回指指。

    開水沖走手上的泡沫，程嶼辭轉身看向張彤，完全沒搭理身旁的周遠，像是只為她一個人解答，“哪里不懂？”

    張彤撓頭，說出自己的困惑，“就是最后一問，物塊b與木板摩擦的總熱量到底是多少啊，郝老師講太快了，沒怎么聽懂。”

    “物塊b與木板摩擦產生的總熱量”是指從物塊b與木板剛有相對滑動，至二者擁有共同速度的過程。設二者共同速度為v，由動量守恒定律求得系統初動能等于6j，系統末動能等于2j。設物塊b在木板上滑行路程為x，由動能定理或能量守恒定律得x=2.5m。”

    “原來是這樣，太謝謝你了學霸。”張彤恍然大悟，雙手合十的跟他道謝。

    “不客氣，這道題算壓軸題了，對于你來說能聽懂就算不錯了。”

    “我也覺得，真的太難了，剛剛跟周遠爭論了好久，”張彤說著，就朝著周遠看去，還順帶問了一句，“周遠，你剛剛聽懂了嗎？程嶼辭的解法比你那個簡單，你那個太復雜了。”

    周遠默不作聲的關上水龍頭，他朝前抬眼，不巧撞上鏡子里程嶼辭的視線，他又心虛的垂下去。

    正打算要抬步離開，程嶼辭的聲音又輕飄飄的傳來，刺耳的落進他心里，“沒關系，這道題聽不懂也正常，畢竟還是有些難度的，咱班估計也就幾個人明白了。”

    “幾個人？”張彤驚呼著好奇，“哪些人啊？”

    “江天宇，周子琳，還有葉盛寧吧……”

    不敢相信的名字出現在程嶼辭的嘴里，讓周遠身子一頓，更讓張彤驚訝，一臉崇拜的看向他，“葉盛寧也聽懂了啊……”

    這話問的有點問題，張彤瞬間改口，“不對，葉盛寧這么厲害啊，這可是壓軸題。”

    “比你想的要厲害。”

    張彤嘴張成“o”型無聲的哇，“那敢情好，她這么厲害的話，以后我又多個人問問題了。”

    “葉盛寧同學心地善良，她很樂意為你解答難題的。”

    “那簡直太好了！”張彤拍手，笑著對程嶼辭說：“那我就先回教室了啊，你倆也趕緊的吧，等會兒上課了。”

    說完，張彤就邁著輕快的步伐離開了那兒。

    張彤離開后，程嶼辭也手插兜走了，這期間沒有分給周遠一個眼神。

    剛剛他們倆的對話，一字一句都清晰的落進了周遠的耳朵里，他憤恨的抬眼看向鏡子里的自己，下垂的雙手已緊捏成拳。

    不就是會一道壓軸題嗎，有什么了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