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美術館的前院, 黑手黨的成員正與mimic的成員激烈戰(zhàn)斗著。
子彈沒入白石膏的外壁,因為不知道對方究竟會與哪只小隊發(fā)生沖突,所以港口黑手黨在人數(shù)方面并不占優(yōu)勢。
太宰治凝眸看向面前訓練有素的士兵, 想起昨天晚上睡醒后,望月秋彥拉著他說的話。
昨天晚上,位于碼頭三大武器庫之一的倉庫街迎來了一次大清洗, 望月秋彥派人抹去了上面有關港口黑手黨的標志, 搬走了較為貴重的炸/藥等, 似乎是打算上演一場請君入甕的好戲。
太宰治問他為什么要這么麻煩,若是想減少港口黑手黨的損失,直接將里面的東西搬空不就好了。
望月秋彥回他,森先生讓港口黑手黨迎擊mimic的真正目的, 是為了得到異能開業(yè)許可證。如果不弄出點大動靜, 特務課還以為處理起來很容易, 說不定還會在之后的談判中食言。
演給特務課看是一方面,測試紀德的預知能力到底有多久又是一方面。
據(jù)坂口安吾所說, mimic的頭目是個為人冷酷又極具統(tǒng)率力的男人, 不斷尋求著斗爭,又企圖把黑手黨全部殲滅。沒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從戰(zhàn)場上的英雄,淪落到這個境地, 也沒人知道他的行蹤, 成為幽靈一般的存在。
——倘若他還是來了這里,豈不是就證明, 他的異能時效至少短于在我做出行動, 到他對港口黑手黨發(fā)動攻擊的這段時間。
【“那要是他一直不發(fā)動攻擊呢?”】
太宰治那時安靜了一會,轉頭看向身旁的望月秋彥。
望月秋彥想了想,露出個笑。
【“他會來的。”】
【“像他這種類型的男人, 沒有拒絕我請求的理由。”】
——洗清我的罪惡,用一顆子彈結束這場斗爭。
美術館門口的雕像濺了血,被mimic擁護在正中央的,正是身穿黑色斗篷的外國男人。他的目光掃過注視著自己的太宰治,又掃過按捺著沒有使用異能的芥川龍之介,最后落在躲在人造樹林后,幾個沒來得及疏散,滿臉驚恐的學生。
在戰(zhàn)場上沒人注意到子彈的方向,眼看子彈就要朝自己飛來,青木真理子卻嚇得連腳都動不了。
她想要發(fā)出尖叫,手機上還是呼喚著她的名字的警方接線員,可喉嚨就像被什么壓住了一樣,連呼吸都很困難。
事態(tài)就是在這時候發(fā)生改變的。有人翻過美術館的外墻,輕巧地落在她的身側,隨后手臂擦過她的臉側,手掌輕輕地蓋住了她的眼睛。
他的身上有著和這里血腥的場面完全不符的氣息,嗓音清冽干凈,尾音微微地勾著,然后喊出了她的名字。
以至于之后十年,二十年,盡管記憶被清除,青木真理子也還是會夢到那個場景。
“真理子。”他說,“可以睜眼了。”
一槍準確地打開子彈的青年如是說道。熒幕上消失了很久的天使降臨在她的身邊,將撿到的學生證還到她的手中。
手機上的通話不知何時被掛斷,望月秋彥用了精神系的異能,告訴她別擔心,可以從后門出去。等到她從美術館離開,就再也不會感到害怕了。
青木真理子愣愣地點頭,和同伴一起,就這么脫離了戰(zhàn)場的中央。
安德烈紀德沒說話,他就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望月秋彥轉頭,朝自己看過來。
“紀德先生。”他說,“這也在你預知的未來里嗎。”
紀德頷首,言簡意賅:“當然了。”
沒了無關人員,芥川龍之介終于能動用異能,羅生門削斷了部分槍支,壓迫感十足地擋下了其余的子彈。
“我知道你想找織田先生。”望月秋彥垂眼,不緊不慢地換了彈匣,又將槍換到左手,“可惜織田先生已經(jīng)下定決心不殺人了,你這樣逼迫著他做決定,會令很多人都感到苦惱。”
紀德擰起眉頭:“他不會來了,是嗎。”
“誰知道。”望月秋彥打量著他的動作,“我給了他我的權限卡,估計現(xiàn)在在港口黑手黨內(nèi)部的學校帶著孩子讀書吧。”
“開什么玩笑!”紀德提高音調(diào),“為了這天,我和我的部下像亡靈一樣游蕩在這個世界,只有他才能終結這場斗爭,只有——”
紀德的嗓音戛然而止。
區(qū)別于現(xiàn)實的畫面出現(xiàn)了。
在這樣的畫面里,他會在接下來的三秒被擊穿頭部,然后倒在地上。若是向左躲開,子彈便向左偏一分,向右躲開,子彈便向右偏一分。
紀德的背后滲出冷汗,血液在他的血管內(nèi)沸騰,在這一刻,他從被操縱著的行尸走肉,又被拖拽著,短暫地回到了人世間。
他拔槍,幾乎是同時和望月秋彥扣下扳機,互相打偏了對方的彈道。
“這是什么?”紀德問,“我調(diào)查過你,你的異能和預知沒有一點關系。”
“是我的老師成為世界第一所倚仗的特殊技能。”望月秋彥咧開唇角,與他同樣感到興奮,“當然了,那是他靠截止至今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學會的,和所謂的異能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reborn之所以能成為世界第一,是因為他能在戰(zhàn)斗中精準地預測出敵人的下一步動作,他甚至不用思考,有時候身體就自己率先動了。
望月秋彥沒真正見過reborn成為彩虹之子前的樣子,他只是從可樂尼洛口中聽說,在受到詛咒,成為彩虹之子以前,reborn的那頂帽檐下是鷹隼般的眼睛。
一米八近一米九的身高,英俊又具有攻擊性的長相,就算是坐在那里看著報紙,抬眼注視著一個人的時候,也仿佛有種被黑漆漆的槍口指著的錯覺。
變成小嬰兒后,reborn的身體素質(zhì)就變差了。
那種軟弱的身體,就算再怎么訓練,也會和原本的實力差一大截。
“也就是說。”
抬手擋住背后直指太陽穴的一踢,紀德的手臂發(fā)麻,稍稍向后退了幾步。
“只要能打敗你,我就能離全盛時期的老師更近一步。”
為什么不會感到滿足。
這可是他從小到大的夢想!
沒有reborn的世界第一,根本不是真正的世界第一!
“原來如此。”紀德同樣興奮起來,“那么就由我肅清你的罪惡——!”
這兩個人在偌大的美術館里打得有來有回,借助不同的東西格擋,又借用不同的招數(shù)化解對方的攻擊。
太宰治抬手制止了芥川龍之介的動作,只是讓他用眼睛看著。
“有些場合,光靠異能是行不通的。”太宰治淡淡道,“看著吧,芥川君,你以為望月為什么要花費那么大的力氣,去治好你身體的病。”
這是教學。
芥川龍之介反應過來。他想起與望月秋彥第一次見面時,對方也是踩著他的羅生門,從高處跳到地上,輕而易舉地化解了敵人的攻擊。
他那時聽了很多的謠言,還以為對方是靠著首領上位,只會耍耍嘴皮子,靠權勢壓人的古怪家伙。
“為什么非得死去——”
紀德:“你又是因為什么成為的黑手黨——”
倒映在少年眼底的兩道身影動作飛快,望月秋彥后撤一步,抹掉臉上的血,用嘲諷般的古怪腔調(diào)說:“果然,你被國家拋棄了吧。想不出來啊,除了這個理由外,你從英雄淪落于此的原因。”
“不是拋棄。”紀德捂住受傷的肩膀,躲開致命的一槍,“是根本就踏入了陰謀之中。”
曾經(jīng)的紀德,也是個要發(fā)誓守衛(wèi)祖國的英雄。可上級卻沒有告知已經(jīng)達成和平協(xié)議的信息,讓他們摧毀了敵方要塞,因此被判了戰(zhàn)爭罪。
從那以后,他就一直帶領著部下茍延殘揣。他們拿起了屬于敵人的武器,穿上了敵人的軍裝,四處漂泊著,尋求解脫與死亡。
“那也不是你跑到別人的地盤上,胡作非為的理由吧。”望月秋彥低笑,“有你這樣的異能,不去暗殺算計你的長官,反而執(zhí)著于這種無聊的東西。想死的話索性干脆利落地去自殺啊。”
作為一個軍人,當然是要在戰(zhàn)爭中作為軍人死去。
這也是紀德發(fā)動戰(zhàn)爭的原因之一。
“你是不會懂的。”紀德平淡道。
“我當然不會懂。”望月秋彥挑眉,活動了一下手腕,“我又沒當過英雄。”
前來支援的黑手黨已經(jīng)包圍了整個美術館,不論他們的戰(zhàn)斗如何,紀德都不可能踏出這里一步。
太宰治嘆了口氣。
他知道,火炎、異能——其實不管動用哪個,都能更快地分出勝負。
他這腦回路清奇的老師,對于傳統(tǒng)殺手的那一套真的很執(zhí)著。
總說自己會為了勝利不擇手段,實際上卻是最看重公平的那個。因為碰到他的時候,已經(jīng)站得太高了,所以即使是太宰治,也很難想象——
這樣光鮮亮麗的人,竟然也會有一段不堪回首的時光。
奇怪的是,望月秋彥自己并不覺得不堪回首。相反的,他倒是常常回首。
打輸了的時候很高興,打贏了的時候也很高興,盡管嘴上說小時候可能沒有reborn給的動力就活不下去,但太宰治試著想了想,覺得要是自己有那樣一個開局,可能早就如他所說干脆利落地自殺了。
死掉不好嗎。
死掉就沒有痛苦了。
其實也不是一點自暴自棄的念頭也沒有。
太宰治上次口不擇言的時候,望月秋彥嚴肅地打斷了他,讓他不要學自己以前自暴自棄的時候。
拼盡一切也無法觸及之物——不同人的眼里,看到的事實也是不一樣的。
在沢田綱吉看來,是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他傷心,才讓他死也要穿過守護者的包圍,打敗自己。為了讓傷痕累累的對方冷靜下來,沢田綱吉甚至差點動用初代的零地點突破。
在望月秋彥看來,是擊敗了一個,還有下一個。所有他曾經(jīng)救過的人,交往過的人,都擋在沢田綱吉面前,用著各式各樣的武器,對準了自己。
連自己自以為敬愛的“老師”,都打斷了他用來握槍,引以為傲的左手。年輕的殺手捂著傷口,忽然就被抽干了力氣。他額前柔軟的頭發(fā)遮住眼睛,沒聽見Reborn的聲音,不甘地對那位神色悲傷的教父單膝跪地。
【“哈哈,我那時候是真的覺得什么都無所謂了。”】
【“死也無所謂,沢田君真讓我當他的情人也無所謂,我那時候也就比你現(xiàn)在大一點點,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怪圈,明明知道不對,但腦子就是轉不過來。”】
【“沢田君應該看出來我是認真的,他那時候似乎嚇到了,不知道說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我,就只能驚慌失措地順著我的話往下說,然后每天來找我說話。”】
這些事情,是望月秋彥后來想通的。
太宰治聽完,說你聽上去的確是生病了。
望月秋彥口吻輕松,說那就當病好了,這又是件值得開心的事。
……真是莫名其妙的樂觀。
太宰治也不知道究竟是從哪一個時刻起,自己不再忙著自殺的。
像望月秋彥這樣的人都能充滿信心地活到現(xiàn)在,那自己的未來應該也是有點希望的吧。
隨著部下小聲的一句“有人群和記者聚集過來了,警察似乎也在路上”,太宰治收回思緒,看向遠處轟然倒地的身體。
紀德失血過多,他干裂的嘴唇動了動,說了一句“讓我解脫吧”。
望月秋彥也沒好到哪去,他在他身邊蹲下,開玩笑似的打開手機里的錄音器,說“你把你的故事完完整整地說一遍唄”。
總得拖點道貌岸然的家伙下地獄吧。
紀德笑了笑,問人還能對抗國家嗎。
望月秋彥說,不是人對抗國家,是人民對抗國家。難道你曾經(jīng)想保護的只是“國家”兩個字,連里面有誰都忘了嗎。
紀德現(xiàn)在是真的有點恍惚了。
望月秋彥的背后,是那座白色的,染血的雕像。
瑪麗亞憐憫地低下眼睛,抱著手中的嬰孩——耶穌由此誕生,他此后會被釘在十字架上,完成上帝的旨意,為人類帶來救贖。
紀德沉默不語,他的眼前又閃過某個畫面。
在接下來的一秒里,若他以這個姿勢對望月秋彥發(fā)動攻擊,那抵在對方胸口槍便會被紅色的火炎無情地融化。
“你有什么罪孽?”最后的最后,紀德看著美術館的天花板問他,“你也會和我一樣追尋死亡嗎?”
“我從頭到腳都是罪孽。”望月秋彥語氣悠悠道,“死亡嘛,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是嗎。”紀德笑了笑,沒再和他說題外話。
他的靈魂遠去,仿佛又回到了那次奠定現(xiàn)實的戰(zhàn)役。
槍林彈雨中,他帶著四十名部下,戰(zhàn)勝了六百多個敵人。大家信心滿滿,唱著鼓舞人心的歌,期待著回國與家人和朋友團聚。
在這樣的夢里,他們不是戰(zhàn)犯,還是保護人民的英雄。
……
周圍再次安靜了下來,看著紀德逐漸渙散的瞳孔,望月秋彥中止了錄音。
他站起身,任由太宰治將外套披在自己的肩上。
“這不是芥川君嘛。”看到遠處一言不發(fā)的芥川龍之介,望月秋彥和他打了個招呼,“你剛剛好像都沒有咳嗽了?難得沒有沖上來打架,真是令人震驚。”
【芥川龍之介心動值+5】
芥川龍之介抿唇,不太自在地別過眼去。
“輔佐官。”他真心實意地喊了一聲,聲音不大,但望月秋彥還是聽見了,“請您注意身體。”
望月秋彥眨眨眼,轉頭驚喜地和太宰治搭話:“哇,你也有老師的風采了。”
“警察還有五分鐘到。”太宰治沒理他這句,只是平淡地說了事實,“廣津先生說最多拖七分鐘,處理完這里的痕跡,至少需要十分鐘。”
“那就沒辦法了。”
望月秋彥穿上外套,往外走了兩步,又突兀地回頭。
“喂,太宰,我好看嗎?”
太宰治一愣,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頭疼地說了句:“反而是狼狽點比較真實吧。”
他哪有不好看的時候。
望月秋彥“哦”了聲,一走出門,原本與穿著黑西裝發(fā)生沖突的人們便頓時安靜了下來。
“抱歉,劇組正在拍戲,相信大家也知道,為了這次的復出,我籌備了六個月的時間。”
閃光燈再次亮起,望月秋彥的言辭熟練,看著越來越多的人聚過來,將警車擋在了外面。
隨即,他低頭,看向臺階下方,愣愣地看著自己的青木真理子。
少女穿著學生制服,手里還緊緊地握住學生證,因為異能的影響,已經(jīng)忘記了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事。
望月秋彥肩上的長發(fā)被風吹動,身上的襯衫被血染得斑駁,他的目光假意在她的學生證上停留幾秒,笑起來時美得驚心動魄。
“真理子同學。”他說,“請期待我的作品。”
“……”
“啊啊啊啊啊——!”
“望月sama——!我會永遠支持你的!”
“天殺的,一看到他我就原諒他六個月不出席活動的錯了!”
短暫的寂靜后,人群的尖叫聲幾乎掀翻了警車。
遠處的酒店里,迪諾看著電視機里的實時轉播,反應了好一會,才聽到視頻通話里Reborn喊自己的聲音。
“難以置信。”
迪諾反應過來,拿起一張羅馬里歐買來的dvd。
“您想象得出來嗎?小卡洛有一天竟然會成為明星。”
“哇。”迪諾感慨道,語氣欣慰,“老師,您說我要是去追他的話,他會答應嗎?”
Reborn懶得和他說話,反倒是Reborn旁邊的沢田綱吉笑了笑。
“迪諾師兄。”他說,“我還聽著呢。”
第102章
起初聽到迪諾說起“褻瀆”兩個字的時候, 饒是沢田綱吉也有些說不出話。
雖說卡洛對他的印象在往好的一面發(fā)展,這是件好事,但似乎又有些好過頭, 已經(jīng)到了種不好的境地。
沉默了好半晌,沢田綱吉問出一句:“我看起來是這樣的嗎?柏拉圖?”
迪諾滿臉無辜:“事先聲明,我只是告訴你而已, 可不是對你的觀點有什么意見哦。”
要是坐在這里的是十年前的沢田綱吉, 那可能就開始吐槽“不,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事實上沢田綱吉有點懷疑,十年前的自己可能都不知道柏拉圖是什么東西。有一些必須的教育,他是繼承首領后再被迫學的。
想到在戒指里時聽到的那些言論,沢田綱吉心情復雜。
“這是在挖苦我嗎。”他嘆了口氣。
“用小卡洛的話來說, 叫實話實說。”迪諾笑著回道, “而且阿綱你周圍永遠都是那一批同伴, 既不接受別人送你情人,也不允許別人猜想你和卡洛的關系, 會誤會也很正常吧。”
國中畢業(yè)后, 沢田綱吉又去黑手黨學校學習了一段時間。
說是學校,其實里面都是黑手黨家族的繼承人和重要成員,沢田綱吉的主要任務就是記住他們的名字并與之結交。
實際上也不算什么難事。
因為有著彭格列的名號, 又聽說了他打敗瓦里安的事跡, 沢田綱吉就算什么也不做,當初那群人也會友好地朝他伸出手。
除了這些人以外, 就是獄寺他們和卡洛。
沢田綱吉看起來確實無欲無求的。
成為首領后, 他做過的最出格的事,也就是大晚上的去把睡著的卡洛叫醒。
“你已經(jīng)沒救了,蠢綱。”
Reborn在旁邊默默地補刀, 翻了一頁迪諾傳過來的港口黑手黨的介紹。
“在心上人眼里是這種形象,你就自己反思吧。”
沢田綱吉側過臉,無奈地看著自己的老師:“我只是怕嚇到他而已。”
Reborn:“現(xiàn)在嚇到了嗎。”
“……抱歉。”沢田綱吉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了,我會和卡洛說清楚的。”
斯巴達教師,到了現(xiàn)在也依舊斯巴達。
話說回來,國中的時候,一個飛踢把他和山本踹下河堤,說著“弱者不要覬覦人家”的不是Reborn自己嗎。
就那時候而言——沢田綱吉心想,不是卡洛怕褻瀆他,是他連牽人家的手都不敢才對。
雖說后來長大了,但也就局限在牽手和擁抱的水平。
十八歲的卡洛很容易被嚇到,他有時候會愣愣地盯著沢田綱吉的手看,有種忍耐著,礙于他是首領就放棄掙扎的感覺。
為了扭轉他的思維,沢田綱吉專門找來了斯庫瓦羅,一點點地在卡洛腦袋里裝進了“即使是首領你也可以反抗”的意識。
因為這個,骸和云雀打架的時候也會有意地引到門外顧問那邊,試圖讓剛被晴守部門治好手的卡洛重新拿起槍加入戰(zhàn)斗。
沢田綱吉反思了下自己的行為。
只能說對待不同時期的卡洛,要用不同時期的辦法。
……如果迪諾說的那種事是現(xiàn)在的卡洛希望的,那么他當然會做。
沢田綱吉沉思。
但話又說回來了,這種事應該是讓對方舒服為前提的吧,卡洛不是溫吞的性格,到底要——
Reborn風輕云淡:“你就抱著必死的覺悟吧。”
沢田綱吉:“……”
“老師。”他的音調(diào)提高一些,從中聽出一些嘲笑自己的意味,“這種事怎么抱著必死的覺悟。”
難道要他挨一顆死氣彈,做國中時那種丟人的事嗎。
不行的吧。
沢田綱吉都能想象出卡洛驚恐地給自己一巴掌的表情了。
沒想通自己僅剩的煩惱竟然是這個,作為年輕的教父,連戀愛也沒談過的沢田綱吉有點淡淡的崩潰。
緊接著,他聽到了從迪諾那里傳來的熟悉的聲音。
【“請期待我的作品。”】
沢田綱吉一頓,他轉頭,看到那邊電視上的卡洛。
笑得很漂亮,盡管不喜歡,也已經(jīng)能優(yōu)雅從容地被聚光燈包圍。
迪諾對于卡洛會露出這個表情很驚訝,陪伴了對方很久的沢田綱吉卻早就習以為常了。
要說必死的覺悟,卡洛可能還比他強一些。
“迪諾師兄。”
于是面對迪諾說要追人的發(fā)言,沢田綱吉禮貌提醒。
“我還在呢。”
怎么在戒指里的時候無視他,到了外面還要無視他。
雖說早在幾年前,迪諾借口自己家的貓會后空翻,邀請卡洛去加百洛涅時,沢田綱吉就有所預料——
但就不能在背后說嗎。
他是真的很尊敬并肩作戰(zhàn)的師兄的。
迪諾哈哈地笑了兩聲:“卡洛養(yǎng)的那兩個小鬼很難纏的,我一個人可應付不了。”
沢田綱吉沒有否認這句,拋開腦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目光落在面前的資料上:“我會和卡洛確認彭格列的訪問時間,在那之前,就拜托師兄你照顧他了。”
迪諾:“還有一個問題。”
沢田綱吉:“什么?”
迪諾:“我說我想追卡洛,是真的。”
“……”
“我知道。”安靜了幾秒,沢田綱吉抬眼道。
在指環(huán)里待了那么久,沢田綱吉現(xiàn)在已經(jīng)坦然面對了想要追求卡洛的人兩只手都數(shù)不過來的事實。
或許一開始就錯了。
或許一開始,國中的時候,他就應該和卡洛告白的。
或許一開始,他就應該和卡洛說明自己做那些事的用意,而不是讓卡洛自己慢慢領悟。
但現(xiàn)在說那些又有什么用呢。
和十年前的他一樣,現(xiàn)在的卡洛身上,也有著無限的可能。
“師兄。”教父輕笑,下定了決心,“難道說,我看起來沒有認真的意思嗎?”
……
回港口黑手黨的路上,望月秋彥收到了沢田綱吉的短信。上面寫了他將在三天后訪問港口黑手黨,順帶還隨口提了句[聽說你已經(jīng)見到迪諾了]。
[望月秋彥]:所以獄寺君陪你來?
[沢田綱吉]:其實還有一些工作沒處理完,隼人和阿武需要留在總部
[望月秋彥]:所以?
[沢田綱吉]:是巴吉爾和老師
[望月秋彥]:!
[沢田綱吉]:還有一些話,我想和你當面說
[望月秋彥]:我可以和你說一個晚上
[沢田綱吉]:……是想和老師說一個晚上吧
[望月秋彥]::D
望月秋彥瞬間精神振奮,振奮到太宰治都注意到了他的動靜。
“雖然我已經(jīng)習慣了。”
太宰治看他一眼,手搭在車窗的邊沿,懶洋洋地撐著下巴。
“老師,您出軌的時候一定要鬧得眾所周知嗎。”
“突然有個開心的事。”
望月秋彥語氣自然,頭也不抬地回著短信,問沢田綱吉是早上來還是下午來。
“你難道就沒有什么特別開心的時候嗎?你看,你開心的時候我就不阻止你。”
太宰治想了想:“您和加百洛涅君討論一些奇怪的play的時候我就特別高興。”
“……”望月秋彥的手一頓,抬起頭看他。
“發(fā)覺中也只聽懂了一半,我就更高興了。”
“……”望月秋彥陷入沉默。
他遲疑兩秒,把手機塞回口袋。
都已經(jīng)氣成這樣了嗎。
望月秋彥打量著太宰治的神情。
怎么感覺太宰已經(jīng)氣到升華,靈魂超脫出宇宙了。
他不會是瘋了吧。
“畢竟是您讓我負責的監(jiān)聽路線。”
太宰治慢悠悠的。
“繼把森先生逼出奇怪的愛好后,也要把我逼出奇怪的愛好嗎。不愧是您,真是我一輩子也到達不了的境界。”
望月秋彥:嗯……
不愛聽還聽,聽了又生氣。
那么多條監(jiān)聽路線,一定要聽這條干嘛。
“森先生到底有什么奇怪的愛好?”望月秋彥試著順著他的話說,“他現(xiàn)在的愛好不就很奇怪?還能更奇怪?”
太宰治存了報復他的心理,笑容燦爛地比了個手勢。
望月秋彥盯著他的手。
他愣了會,表情空白:“……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太宰治又比了個手勢:“是呢。”
望月秋彥震驚:“……我?”
太宰治:“不然還有誰。”
這是什么你畫我猜嗎?
望月秋彥疑惑,不可置信:“那他送我的衣服?”
太宰治理所當然:“腰封很緊吧。”
望月秋彥擰眉:“不緊的還叫腰封嗎?”
太宰治拉長尾音:“所以凸出來的會被壓進去,有意思吧。”
望月秋彥:“。”
太宰治:“就像有手在上面按著一樣,我當初也是想了一會才想通的。”
望月秋彥:“……”
到底是誰說Italian開放,明顯Japanese更恐怖啊。
望月秋彥欲言又止:“雖然但是,人類到不了那里的吧,那不是死了?”
太宰治眨眼,故作驚訝:“您已經(jīng)能這么快適應森先生的愛好了嗎。”
望月秋彥反應過來:“……對哦。”
他抬手,打了太宰治腦袋一下:“你這么污蔑森先生,他知道嗎。我不幫你了。”
太宰治瞥了眼他打自己的手,發(fā)現(xiàn)自己親愛的老師真的是不搞出點事情,就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是不是真的,您換套衣服,用對我的方式對森先生試試不就好了。”
太宰治看淡生死,心現(xiàn)在比迪諾養(yǎng)的那只烏龜還平靜。
“我才不去。”望月秋彥一臉古怪,“森先生待會就把紙條貼我臉上了——你是不是還在氣上次麻藥的事,要不然你也給我打一針?我不反抗總行了吧。”
“……”現(xiàn)在沉默的輪到了太宰治。
出現(xiàn)了,更奇怪的play。
太宰治面無表情,腦中莫名其妙出現(xiàn)把人做醒的畫面。就是因為這家伙總是無意識地亂說,才搞得這世界上沒幾個安全的存在的。
果然還是毒啞了吧。反正不說話也能交流。
太宰治閉眼。
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不出聲音,唇瓣微張,擰眉迷茫的時候說不定也很有趣。
“今天是安吾君在港口黑手黨的最后一天。”
黑色的轎車停靠在路邊。
被望月秋彥打斷思路,太宰治抬眼看了下窗外,再往里走,就是他經(jīng)常去的Lupin酒吧。
“你們?nèi)齻不是好朋友嗎,織田先生說把那幾個孩子安頓好就過來。”
貌似體貼的舉動。
然而太宰治只看了0.1秒就收回了目光。
“不去。”
望月秋彥:“?”
“總之每次信您的話都沒有好結果。”太宰治回得輕描淡寫,“特務科比您那群朋友好處理多了。反正肯定又是什么把我支開的借口吧。”
……他果然是有心理陰影了。
望月秋彥反思了下自己,自己也覺得自己之前做得有些過分。
怎么辦。
怎么安慰人。
斯庫瓦羅以前是怎么安慰他的?
完了。
望月秋彥意識到,自己又不自覺地跟著太宰的思路走了。
話說回來,該教的都教了,自己好像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以再教太宰治的東西。
他和中也一樣,應該都可以出師了。
中也的異能用不到什么武器,禮物他還沒想好。
至于太宰的……
“其實在你第一次猜出這個東西的來歷的時候,就應該送給你。”
強行將太宰治的手從口袋里扯出,望月秋彥低下眼睛,掰開他的手指,將那把捷克產(chǎn)的CZ75放在了他的手里。
“我每天都有給它保養(yǎng),零件也是專門定做的,精度比一般的槍更高,不喜歡就還給我,不許隨便扔掉。”
太宰治這回是真的有點震驚。
槍本來就是殺手的第二條生命,望月秋彥對自己配槍的喜愛程度有目共睹。
太宰治盯著手里的槍看了一會。默默地將他收進口袋。
[太宰治心動值+5]
太宰治的心情好了不少,臨走前還不忘噎望月秋彥一句:“可以親您嗎?”
沒帶備用槍,望月秋彥現(xiàn)在哪哪不舒服。
“不可以。”
他雙手環(huán)胸,身體往下滑了點,似乎是在擔心外面有狙擊手。
不過車窗是防彈的,這么做也沒什么意義。
望月秋彥說完,意識到這點后,又惱羞成怒般地踢了太宰治一腳。
“不許亂說話,快給我下車。”
太宰治笑了笑,沒再惹他。
[人物太宰治]
[當前心動值:89%]-
望月秋彥本來是真的打算直接回港口黑手黨的,可距離大門兩百米的地方,有輛很眼熟的馬自達停著。
望月秋彥想起自己那位被鴿了六個月的長官,猶豫一會,還是讓小田停了車。
“要是森先生問起來,就說我約會去了,半小時后回來。”
小田上二熟練:“那是自然的。”
望月秋彥:……
倒也不必這么自然。
他嘆了口氣,確認周圍沒有人看著后,避開攝像頭,往那邊走了幾步,又拉開車門。
一上車望月秋彥就后悔了。
“這是什么?三堂會審?”
駕駛室一個降谷零,副駕駛一個諸伏景光,后座還有一個松田陣平。
望月秋彥停頓,說完就要跑路。
松田陣平抬手,無情地把他拎回來。
“望月秋彥。”松田陣平陰沉著臉說,“出差就出差吧,一下出差六個月,回來也不打電話,還跑到電視上說是為了拍戲,你腦子又進水了?”
這個反應怎么不太對。
望月秋彥沉吟。
按理來說,現(xiàn)在不應該對他深惡痛絕,一下子把手銬拷他手上,然后等他們發(fā)表言論抓他蹲大牢的宣言,他再給他們展示一下高超的開鎖/技巧,把他們嚇一大跳嗎。
織田先生在書里到底是怎么寫的。
“在我回答這個問題前……”望月秋彥試探著,通過車內(nèi)后視鏡瞥了眼駕駛室拉高帽檐的降谷零,“降谷長官,您看我給你留的那本書了嗎?”
“如果你說的是黑貓警長成長記的話。”
降谷零面無表情。
“我讀了二十一遍,你要我背出來給你聽嗎。”
望月秋彥震撼:“什么黑貓警長成長記?”
降谷零沒回答他。
剛拿到那本書的時候,降谷零比他還震撼。
他一開始確實有些不明白望月的用意,但看到一半就反應過來,這似乎是望月的成長經(jīng)歷。
毛茸茸的小黑貓從垃圾桶里探出個頭,好不容易得到了同伴,卻一次又一次地經(jīng)歷被拋棄和失去,氣憤地勵志要成為世界第一。
那時的降谷零和諸伏景光一起研究了很久,后來還把松田也叫來了。
【“那被貓打死的老鼠是什么?”】
諸伏景光:【“罪犯吧。”】
【“世界第一又是什么?”】
松田陣平:【“他要當警視總監(jiān)?”】
降谷零沉思,覺得那其他的幾只白貓橘貓應該就是望月死去的同期了。
小黑貓叫卡洛,降谷零在資料庫里搜索了這個名字,結果在篩掉n個同名后,根本沒找到一個對應的。
“你先別管什么黑貓警長白貓警長。”
降谷零沒好氣地說道。
“你這六個月到底去哪了?”
望月秋彥:“……您看少年jump嗎?”
降谷零:“……”
望月秋彥:“我就是在干類似的事。”
降谷零:“……”
眼看降谷零的臉色越來越黑,諸伏景光嘆了口氣。
“望月。”他說,“zero是真的很擔心你的。”
埋伏在港口黑手黨周圍的公安在此期間從未看到望月秋彥出現(xiàn),出入境又找不到相關的手續(xù)。眼看事情的發(fā)展越來越不受控制,降谷零當即找上了當初望月讓特務科聯(lián)系自己的成員。
坂口安吾撐著傘,傘面擋住自己的臉,坐在路邊的長椅上背對著降谷零進行交涉。
【“……和您想的不是一回事,望月確實出差了,在聯(lián)系不到他這點上,港口黑手黨的人應該和您一樣焦躁。”】
坂口安吾說完,又補充一句。
【“我認為您不必太過擔心……就臥底而言,他應該是最安全的一個。”】
降谷零:【“什么叫最安全的一個?”】
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內(nèi)心掙扎,安靜了半分鐘,最后還是選擇坦白。
【“雖然望月不讓我告訴您,但不知道的話,估計您是不會安心的。”】
【“再過不久,港口黑手黨就將成為合法組織,這點會經(jīng)過內(nèi)務省的許可,等正式手續(xù)下來,公安那邊應該也會收到撤除臥底的通知。”】
【“不過,不管望月怎么想,他們沒有讓他離開的打算。我的意思是,港口黑手黨的那位首領早就知道了他是臥底。”】
[您到底在書里寫了什么?]
不知道降谷零到底在經(jīng)歷什么頭腦風暴,望月秋彥給織田作之助發(fā)了條訊息。
織田作回得很快。
[您出差后的不久,太宰就和我說了您的計劃]
織田作之助寫了事實,至于怎么理解,那是他們的事。
[您不必這樣做]
望月秋彥頓了頓,回他。
[也不必感謝我,實話說,如果你不是太宰的朋友,我根本不會管首領做什么的,甚至會親自幫他執(zhí)行傳喚你的命令]
織田作之助那邊安靜了會,可能是在和太宰喝酒。
[我知道]
“……”現(xiàn)在心情復雜的變成了望月秋彥。
“怎么都在看我。”望月秋彥抬頭,他收起手機,率先對上降谷零的視線。
知道是臥底的話,這家伙怎么一點事也沒有。
甚至上次還要不顧規(guī)定,跑去鈴木財團的展覽會陪對方出席活動。
降谷零閉眼,不是很愿意接受這個事實。
“望月。”他說,“你和港口黑手黨的首領究竟是什么關系?”
“嗯?”
怎么一上來就問這個,不問他六個月干嘛去了嗎,真信少年jump啊。
望月秋彥頓了頓:“您好像之前也問了我這個問題,我的答案還是一樣的。”
——Boss覺得我腦子有問題,好像更在意我說太宰比他好看的事。
“哈哈。”察覺到車內(nèi)氣氛不對,望月秋彥企圖活躍氣氛,“說來也好笑,森先生之前還問我要不要當首領,根本不在意我是不是公安的事,他好愛我。”
“……”
和沢田綱吉的心情微妙地重合。
降谷零沉默,聽到這句話有種淡淡的崩潰。
尤其是望月還戳了戳他。
“降谷長官。”他問,“你怎么不笑。”
第103章
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織田先生的思路。望月秋彥想, 他可能是想給他再做一次選擇的機會。
可不管做多少次選擇都是一樣的。
就像降谷零當初將他從警校里選出,模擬審訊期間,他死不承認自己是警察一樣, 望月秋彥是真的不覺得自己是警察。
警察應該是像松田陣平那樣,為了公眾的利益,直接選擇犧牲自己的。
應該是像降谷零那樣, 二十四小時繃緊神經(jīng), 甘愿犧牲自己的私人生活, 一切為了抓捕罪犯服務的。
應該是像諸伏景光那樣,不敢冒一絲一毫的風險,為了防止其他臥底暴露,干脆利落地將槍口對準自己的。
這些事情, 望月秋彥通通做不到。
他曾經(jīng)也想過, 在搞明白某些事情以前, 就算森鷗外沒有將他支走,倘若回到魏爾倫事件的那個時間點, 自己是否會插手旗會的死亡。
望月秋彥是在很久以后, 才弄明白自己把他們當做了朋友的事情。
所以答案是否定的。
那個時候的他,根本不會插手旗會的事情,甚至要是有人拿太宰威脅他, 望月秋彥可能都不會產(chǎn)生動搖。
因為他受到的教育就是這樣。
生死是自己的事情, 剛學會拿槍的時候,斯庫瓦羅和Reborn就曾明確表示過, 就算他被人抓走, 不要想著寄希望予別人,也不要期待他們會來救他。里世界不需要弱小的存在,如有必要, 一旦威脅到瓦里安或彭格列的利益,他們會在敵人動手前先將他殺死。
【“這很殘忍。”】
斯庫瓦羅那時捏著他的腦袋說。
【“小鬼,殺人還是被殺,你做好準備了嗎。”】
望月秋彥嘆了口氣。
“我殺了很多人。”車廂里回蕩著他的聲音,望月秋彥直視著降谷零的眼睛,明確地告訴他事實,“雖說欺騙你們是很簡單的事,但我還是要告訴你們。”
“死在我手下的人根本數(shù)不清,前十八年,只要給的錢足夠,讓我去暗殺首相都行。”
“再過兩年,凡事威脅到某個人的生命,不管是誰,我都會將他挫骨揚灰,扔到大海里去喂魚。”
“就算到了現(xiàn)在,明白了一些事情后,我也沒有要隨隨便便保護所有人的意識。那很累的,我已經(jīng)做過妥協(xié)了。”
只保護一小部分,對自己重要的人不行嗎。
這已經(jīng)是望月秋彥這輩子能達到的,最低的底線了。
這樣的話太過突兀。
降谷零愣了下,懷疑自己這向來乖巧的部下是瘋了。
“當然啦。”
望月秋彥微笑。
“除了這點外,書里其他的事都是真的。您不需要同情我,可以將我當做叛徒,當做罪犯通緝,我完全沒有意見。”
“就因為港口黑手黨?”降谷零不可置信。
“不是因為港口黑手黨。”望月秋彥闔眼,“是因為我將您當成朋友。”
曾經(jīng)指向敵人的槍最終還是指向了他。
這三個人里,最冷靜的反而是諸伏景光。
“感謝你們陪伴我的時光。”
望月秋彥的手插在口袋,他抽手的一瞬,手腕被松田陣平反擰過去。
關節(jié)脫臼,使不上力氣。
松田陣平的大腦卻空白了幾秒。
因為望月秋彥的手里沒有槍。
就在六個月前,松田陣平剛剛推理出他是左撇子。
“這真是諷刺,對吧?”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也不生氣,就朝松田陣平笑笑。
“你是覺得自己一直待在港口黑手黨就沒事了么。”降谷零平靜下來,他壓抑著憤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心情,
望月根本沒給他們準備的時間。
那雙紫灰色的眼睛抬起,降谷零冰冷的目光毫不猶豫地刺向他。
“就算得到合法證明,公安也……”
“您忘記了嗎,那天我們在港口黑手黨的對話。”
望月秋彥打斷降谷零的話,從容道。
“上野死后,我情緒崩潰。您問我為什么會覺得沒有人喜歡我,我的回答是,以后再和您坦白。”
——你又藏著掖著什么?
——您怎么能這么想?
那時的望月秋彥回得狡黠。
——這句話的意思,難道不是我們還有很多以后嗎。
“確實挺麻煩的。”
望月秋彥輕描淡寫道。
“要是我這輩子都感受不到別人對我的愛,我或許能和你們玩很久的警察扮演。從這個角度看,弊端確實挺多的,我一直在往變?nèi)醯姆较蜃摺!?br />
那些并肩作戰(zhàn)的時光。
那些在公寓里嬉笑打鬧的時光。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嗎?
其實倒也不是。
只是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不管再來多少次,他那時都只有成為殺手一個選擇。
黑手黨的起源本來就是自衛(wèi)隊。
在那條被警察放棄的,混亂的街道里,不管再來多少次,望月秋彥都會成為殺人的一方。
“松田警官。”
冰冷的槍口被拽住,望月秋彥輕笑,將槍抵在自己的胸口。
光風霽月的天使,心倒是黑的。
“開槍吧。”
在松田陣平的目光中,望月秋彥咬字清晰地告訴他。
“你只有一個機會。”
……
松田陣平當然是不會開槍的。
這片區(qū)域在港口黑手黨的管轄范圍內(nèi),一旦他扣下扳機,所有人都走不掉。
望月秋彥下了車,身上帶著淤青,面不改色地將脫臼的手腕接回去。
其實他也挺累的。剛和紀德打完,身上的傷口只是簡單得處理了一些,被衣服遮掩,看不出來而已。
他踏入港口黑手黨的大廳時,尾崎紅葉正等在那里。
“和你的警察朋友做好告別了?”
“……也不用現(xiàn)在就諷刺我。”
“妾身從鷗外大人那聽說了些有趣的事。”
望月秋彥側過臉,看向用刀抵著自己脖子的金色夜叉。
周圍的黑蜥蜴被尾崎紅葉的這個動作嚇了一跳,他們不明白尊敬的干部為什么與尊敬的輔佐官發(fā)生了矛盾,并且還罕見地動用了異能。
尾崎紅葉笑笑:“這是您欺騙感情的代價。”
望月秋彥抬手,預料之中地將金色夜叉的長劍推開:“正確的代價,應該是直接捅我一刀。”
“不過和森先生一樣,你應該是打算等最近一段時間的對外交涉結束后再動手吧。”
“妾身認識你的時間,比中也還長。”
尾崎紅葉走過來,用只有他們兩個才能聽到的音量說。
“望月君,和森先生一樣,妾身知道您究竟想做什么。欺騙感情的代價很嚴重的,您別想著復活一些人,把他們當做禮物送給某個人,就當你們之間兩清了。”
“嗯……事情是這樣的。”
望月秋彥沉吟。
“我是答應太宰不會隨便離開,沒答應要永遠留在港口黑手黨。”
“那就先過妾身這關吧。”
尾崎紅葉微笑。
“港口黑手黨沒有辭職的傳統(tǒng),您應該很清楚。”
“哈哈,說起來,這條規(guī)定還是我和森先生一起定的呢。”
望月秋彥不以為意地從她身邊走過。
“我不會不告而別的,從三年前,我就很期待和你交手的這天。”
一槍打中敵方首領的頭顱,尾崎紅葉那時挑眉,看向那個完全陌生的年輕人。
【“你好。”】
望月秋彥那時還只是個新人,收起槍后就乖順地低頭,恭敬地向她行禮。
【“我是新加入的成員,我叫——”】
【“啊啊啊——”】
傻瓜鳥的聲音從十幾米外傳來,他一把捂住青年的嘴,一邊拖著他一邊發(fā)出譴責。
【“你對我說那種話就算了,連尾崎干部也不放過嗎。”】
青年面無表情,看了眼傻瓜鳥手上沾著的血,看上去很想把他扔出去。
尾崎紅葉覺得有趣,于是眉梢輕挑,緩緩地開口。
【“叫什么?”】
尾崎紅葉問他。
【“你的名字,還沒有說完吧。”】
望月秋彥那時眨了眨眼。
【“望月。”】
【“望月秋彥。”】
起初完全沒有交集的存在,現(xiàn)在倒成了組織里相處時間最久的。
“中也。”
尾崎紅葉從袖子里拿出手機,對著通話中的界面說道。
“你聽到了吧?”
尾崎紅葉很清楚,光靠武力,自己是不可能贏得了對方的。
她的思想的確和森鷗外一致。
絕對不允許這種家伙成為港口黑手黨的敵人。
他一旦離開港口黑手黨,笑得最開心的估計是所有與港口黑手黨敵對的組織。
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地方的和平。
電梯在一層一層地緩慢上升,望月秋彥不知道外面的情況,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裝扮,打算先去換個衣服再去找森鷗外述職。
真是令人不安……
望月秋彥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瑪雷指環(huán)。
六道骸昨天告訴他,瑪雷指環(huán)的認主,針對的是大空指環(huán)的持有者。
也就是說,當初瑪雷指環(huán)承認他,是因為白蘭杰索將他當做了守護者。
那家伙不可能做毫無意義的行為。
望月秋彥反鎖上門,他站在空空蕩蕩的宿舍里,打開衣柜的門又合上,最后走進浴室,先用藥水將手上傷口的血跡擦干凈,隨后將瑪雷指環(huán)從手上脫下。
在他打開水龍頭,準備將這枚指環(huán)沖進下水道的一瞬,大腦的眩暈感襲來。
再睜開眼,是一片純白色的虛無。
“白蘭杰索。”
望月秋彥深吸一口氣。
“你是真的打不死的小強嗎。”
“這樣說就有點過分了吧。”
白蘭杰索無辜,嗓音甜膩膩的,看著望月秋彥轉過身來。
“你的紳士禮儀呢?”
望月秋彥愣了愣,看到白蘭身邊本應死去的尤尼。
……在女士面前說這種話好像確實不太好。
望月秋彥點頭,對尤尼說了聲抱歉。
“不用向我道歉。”
尤尼嘆了口氣,往旁邊走了一步,與白蘭拉開距離。
“我只是恰好來到這里。您可以打他的。”
“什么啊。”在望月秋彥動手前,白蘭抱怨,“又不是我的錯,這都是命運。再說了,我都決定幫尤尼解除彩虹之子的詛咒了。”
“解除詛咒?”望月秋彥皺眉,看向尤尼胸前屬于七的三次方的奶嘴。
白蘭笑笑。
“卡洛君,腦子里的聲音很吵吧?”
“從你插手我與綱吉君的事情后,那個聲音是不是越來越弱了。”
望月秋彥嘲諷:“你該不會是要說服我?guī)湍銡缡澜绨伞!?br />
“都說了我不干那種事了。”
白蘭聳肩,唇角彎出一個弧度。
“十幾年前,復仇者對你說了一句[原來你還活著],你就不好奇,他們放過你的原因嗎?”
——“我也殺人了!為什么只抓骸!為什么不抓我!”
“因為很早以前,就有人和他們做了交易。”
望月秋彥擰眉,聽見白蘭杰索慢悠悠地說。
“明明連他的名字都不記得——”
“卡洛君。”
白蘭杰索說。
“賦予你一個自我選擇的奇跡——這就是他為你鋪好的路。”
“為了這條路,他不惜連我都利用上了。”
白蘭杰索輕笑。
“真是令人震驚的謀劃與付出。你說對吧?”
第104章
“話說回來, 要不是綱吉君把我打敗,害我困在這種虛無里,我可能也搞不明白自己被利用的事。”
白蘭盤腿坐著, 悠閑地撐著下巴,無所謂道。
“說到底,卡洛君, 你沒想過在花店老板撿到你前, 作為一個襁褓里的嬰兒, 你是怎么撐過冬天的嗎?”
卡洛這個名字,是他自己念出來的。
在有記憶時,望月秋彥就記得這個名字。
“當然是有人在撫養(yǎng)本該出生幾小時就死去的你。”
白蘭杰索的眉眼彎彎,見面前的望月秋彥面無表情, 心情反倒更好了。
“我曾在另一個世界, 為擊敗綱吉君而精挑細選的守護者, 竟然偷偷策劃了這么一出好戲。”
全身被繃帶纏繞,只露出半只眼睛。繃帶下是很嚴重的燒傷, 因為和桔梗他們一樣, 有著很強的執(zhí)念,所以白蘭將他選為了原本的六吊花之一。
白蘭那時候不知道他是誰,見他一個人坐在醫(yī)院門口, 還以為他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將死之人。
現(xiàn)在想想, 對方可能純屬就是故意的,故意那那個時刻出現(xiàn), 故意等在那里, 策劃好了一切,就等他上套。
“結果一將他帶到這個世界的我的身邊,他就立馬把指環(huán)像扔垃圾一樣還給了我, 馬不停蹄地去投奔新的家人了。”白蘭杰索夸張道,“害我又花費精力重新挑選了鈴蘭,真的很麻煩。”
復仇者監(jiān)獄是看管所有犯下重大錯誤黑手黨的地方,而負責抓捕黑手黨的復仇者,是白蘭杰索也不敢隨意招惹的存在。
掌管世界秩序的,是七的三次方。
而在七的三次方誕生以前,有一族人專門點燃火炎以維持秩序的平衡。
后來隨著族人的減少,他們就發(fā)明出了七的三次方,由彭格列指環(huán),瑪雷指環(huán),彩虹之子的奶嘴來代替他們點燃火炎。
他們將自己稱為地球人。
截止今日,純種的地球人只剩下了一個。
白蘭杰索那位拋棄他的守護者,就是與這位遺留的地球人達成了交易。
被困在虛無里的這段時光,白蘭杰索看完了整條故事線。
誰知道那家伙用了什么交換。
白蘭杰索思考了幾天,覺得他可能是用隔壁世界太宰治得到的那本書的情報作為交換。
——能將寫在上面的東西變?yōu)楝F(xiàn)實,被所有組織、機構爭奪的空白文學書。
但與其說是變?yōu)楝F(xiàn)實,其實只不過是將書中所折疊的某個平行世界召喚出來,替換掉所謂的現(xiàn)實世界。
這是和火炎截然不同的體系。
作為世界秩序的監(jiān)督人,想必那位地球人最感興趣的也是這個。
【“卡洛。”】
西西里的大雪中,有人將襁褓中的嬰兒放到了花店的門口。
他身上復仇者的披風垂下來,繃帶覆蓋的臉扭曲又可怖,聲音卻很溫柔。
【“如果你能活下來,就叫卡洛吧。”】
【“別記住我的名字,也別和我一樣。”】
記憶的枷鎖被打開,望月秋彥的腦中多出了些不屬于自己的記憶。
記憶里,森鷗外退位,太宰治僅用短短幾年的時間,就將港口黑手黨擴大到了整個日本,
記憶里,太宰治興沖沖地和病床上的人說,他得到了那本傳說中空白的文學書。
能將寫在上面的東西變?yōu)楝F(xiàn)實,有了這本書,他就可以治好老師的病。
順利的話,甚至可以利用人間失格的特性引發(fā)特異點。他可以將書中記載的所有平行世界連接起來,繼承書里所折疊的,所有平行世界的自己的記憶。
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就能——
記憶里,太宰治在成功做到這些后,臉上的喜悅戛然而止,浮現(xiàn)的反而是被命運捉弄的愕然。
因為與其說是將寫在書上的東西變?yōu)楝F(xiàn)實,其實只不過是將書中所折疊的某個平行世界召喚出來,替換掉所謂的現(xiàn)實世界罷了。
在那個太宰治成為首領的世界里,他繼承的不僅是記憶,還繼承了所有平行世界里自己的感情。
他仿佛感同身受,看著自己尊敬的老師,一次又一次地活不過二十五歲。
他們每一個,要么就是死于白蘭杰索的手下,要么就是死于他引以為傲的殺手事業(yè)——
甚至還有的,一出生就該死了。
于是打開書前所有的幻想破滅。
記憶里,望月秋彥看著白蘭杰索所說的那位背叛他的守護者,用纏滿繃帶的手捧住太宰治的臉,忍著身體的疼痛,讓他冷靜下來。
一旦試圖在書上寫下自己的愿望,就會毀掉現(xiàn)在身處的現(xiàn)實。
對太宰治而言,那個現(xiàn)實是唯一織田作活著的,在寫小說的世界。
如果他要使用這本書,讓尊敬的老師活下來,那么他又將迎來一個織田作被迫拿起槍的世界。
更糟糕的是,在看到有關老師的記憶前,太宰治就已經(jīng)做下了決定。
為了保護織田作活著的世界,他原打算將書的真相告訴那個世界的芥川龍之介和一個名叫“敦”的少年,自己死去。
因為一旦知道“書”的真相的人超過兩個,那么秩序就會毀滅,世界也走向崩塌。
擁有穿梭平行世界的能力,白蘭是一個。
太宰治又是一個。
正是因為書的存在,白蘭才沒敢直接對那個世界發(fā)起攻擊。
他到底要保護哪個呢。
太宰治根本就沒有選擇的機會。
在那之前,他向來狡猾的老師就替他做出了決定。
【“我也沒狼狽到要讓自己的學生來救我。即使知道你現(xiàn)在只有一歲,但這些話要是不告訴你,以后就沒機會說了。”】
從繃帶中露出的眼睛是金色的,望月秋彥看著記憶里的那人牽動著臉部的肌肉,忍受著燒傷的痛苦,以盡量不會把他嚇哭的語氣說。
【“你好,小卡洛,我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你。很不幸,我本應該在上個月的暗殺任務中死去,但我那不成器的學生,總是用悲傷的眼神看著我,仿佛只要我放棄活下去的意志,下一秒他也會隨我而去一樣。”】
【“我怎么也沒沒用到,要他冒著改變世界的風險,來救我的地步。”】
【“聽好了。”】
那人輕笑。
【“所謂的復仇者就是謊言。復仇者監(jiān)獄里所有的復仇者,都是曾經(jīng)的彩虹之子。一旦他們抵抗不住奶嘴的詛咒,就會有人借口挑選世界上最強的幾人的比賽,選出新的一批彩虹之子。”】
【“至于上一批被遺棄的彩虹之子,他們會進入復仇者監(jiān)獄,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雪花落在成為復仇者的“卡洛”身上,他深吸一口氣,似乎是被身上的疼痛折磨得有些失態(tài)。
【“我和川平達成的交易,只夠救你一次。”】
【“我向他許諾,你未來會成為世界第一,不論你去到哪里,還是會回到你的故鄉(xiāng),肩負起新一任彩虹之子的職責。”】
【“我撒了謊。”】
望月秋彥站在這樣的回憶里,看著懵懂的嬰兒睜開了眼睛。他嬌嫩的皮膚上落了點水,那像是冰雪消融后留下的痕跡,又像是有誰在笑著落淚。
【“卡洛是自由的意思。”】
【“努力地長大吧,小卡洛。我會將你送到一個充滿愛意的世界,我知道你會抗拒,會憎恨,會質(zhì)疑我所做的決定。但我很清楚,如果不用鎖鏈束縛住你,你是不會有接納幸福的勇氣的。”】
【“你會得到朋友的,會得到普普通通的人生。”】
【“不要再想著成為世界第一了。”】
那個聲音里帶了點無奈,身上有鎖鏈拖動的聲音。
【“你都為此死了那么多次,折磨了你的朋友,你的學生那么多次,還不夠嗎。”】
【“你必須努力地長大。”】
【“這樣一來,我就能向太宰證明,所謂的詛咒都是無稽之談。”】
【“哈哈,他還自以為聰明,以為我什么都看不出來。那家伙總是很消極,實際上早就做好了死在我前面的準備。”】
【“你要是能活下來,這個世界的太宰說不定也能活下來吧。”】
一個冰冰涼涼的吻落在了嬰兒的額頭。
【“我親愛的,親愛的小卡洛。”】
那人用意大利語,這樣緩慢地說道。
【“命運會讓我們重逢。”】
【“下一次見面,我說不定就變成怪物了。”】
在滅亡的艾斯托拉涅歐家族里,拽著六道骸,面對尖叫嘶吼的他,一拳打在他腹部的是他自己。
——“你還活著啊。”
那時作為復仇者的卡洛已經(jīng)擺脫了二十五歲的詛咒,卻喪失了自己大部分的意識,變成機械般執(zhí)行任務的復仇者。
看著他動了手,其他復仇者便也停止了前進的腳步。
【“要將他也抓捕回去嗎?”】
和他一樣有著金色的眼睛的復仇者頓了頓,他注視著掙扎著爬起來的孩子,眼神恢復一瞬間的清明。
他抬手,又給了幼年的自己重重的一擊。
【“不用。”】
再轉身時,金色眼睛的復仇者這樣對其余的復仇者說道。
【“我們的命令里不包括他,不要浪費時間。”】
川平。
望月秋彥從這樣的記憶中猛地驚醒,捕捉到這個關鍵性的名字。
所以,他腦子里的那個系統(tǒng),究竟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的杰作,還是這個名叫川平的人的杰作。
又或者是兩者都有。
“為什么偏偏是現(xiàn)在?”望月秋彥不解道。
“因為望月先生您做出了選擇。”
尤尼的聲音輕輕的,在虛無中看到了前不久外面發(fā)生的一切。
“您告訴了您的朋友真相,拒絕了另一個您為您鋪好的路,仍舊堅定不移地想成為世界第一。”
不加入任何家族,光靠自己,成為的世界第一。
明明失敗了那么多遍,為什么還要再來一次。
望月秋彥停頓片刻:“……那他應該挺生氣的,真對不起。”
“不是生氣,是無奈才對。”
作為彩虹之子的大空,尤尼溫和地糾正了他的話。
“這的的確確,是您唯一活著的世界。即使距離他所說的時間還有一年,但誰也說不準未來會發(fā)生什么,不是嗎。”
“卡洛先生。”
尤尼笑了笑。
“您比我所見的大部分人都要勇敢。”
“不論您的選擇如何,您踏出的每一步,都有它存在的意義。”
瑪雷指環(huán)上寶石的顏色暗淡了下去,望月秋彥又回到了現(xiàn)實中。他站在浴室的鏡子前,后知后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要是不成為救人的一方,就會變成那樣?
要是不成為救人的一方,他之后就會變成和老師一樣的彩虹之子?
要是不成為救人的一方,他就會變成怪物?
“我說啊。”
望月秋彥忍耐著脾氣,毫不客氣地對著系統(tǒng)說。
“就算到了現(xiàn)在,你也不肯告訴我你的設計者的名字?”
系統(tǒng)安靜了很久。
【我的程序里,您問題的答案就應該是這個】
【在您孤身一人的時候陪伴您,賦予您奇跡和愛,這就是我的使命】
“……”望月秋彥沒再繼續(xù)逼問下去。
他疲憊地閉上眼睛,關上水龍頭。
當中原中也聽到動靜,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浴室里的大部分東西都被砸碎了,尤其是洗手臺前的鏡子。
望月秋彥的手在不斷往下滴著血,聽見中原中也破壞門鎖的動作,慢了半拍地回頭看他。
他這才記起中原中也就住隔壁,微微愣了下,忽然想起,要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和太宰都死了,那中也怎么辦。
中也怎么辦。
“要不然你還是現(xiàn)在打斷我的腿吧。”
望月秋彥牽動唇角,用平時玩笑般的語調(diào)和他說話。
“我以后會讓你傷心的。”
中原中也停頓一瞬,回答是沒關系。
他向他走過去,一如無數(shù)次的那樣。
“沒關系。”中原中也又重復了一遍,“讓我開心也好,難過也好……”
“望月。”
中原中也用重力掃清了面前的阻礙,注視著他的眼睛,認真地對他說。
“選擇你是我自己的決定。”
第105章
從望月秋彥死亡的那一瞬起, 另一個他與川平的賭約便開始啟動。時間的齒輪轉動,他越往世界第一的方向走,就越注定了以后要背負詛咒, 成為和Reborn一樣的彩虹之子。
望月秋彥當然不可能認命。
可事實上,不論哪個時代,彩虹之子都是世界上最強的七人。
他們在背負詛咒, 使用那種弱小的身體, 付出自己的靈魂的時候, 難道就沒有掙扎過嗎。
那么,與另一個他交易時,那個名叫川平的人,是否會預料到——
有朝一日, 兩個完全不同體系的世界會建立起連接的通道。
冰冷的水流從淋浴頭中落下, 青年鎏金色的眼底看不出什么波瀾, 他抬手,手指從額前插入發(fā)間, 將落下的發(fā)絲捋到腦后。
望月秋彥就這么安靜地站了一會, 隨后,他深吸一口氣,關了淋浴的開關, 從玻璃門走出時, 濕漉漉的發(fā)尾在地上落了些水。
他擦了擦頭發(fā),換上事先從衣柜里拿來的衣服, 隨后將擺放在置物臺上的指環(huán)依次戴回手上。
不管怎樣, 他是不可能看著老師被困在復仇者監(jiān)獄里一生的,也不可能自己心甘情愿地去接任彩虹之子。
“抱歉。”浴室的門打開,望月秋彥轉頭看向遠處坐在沙發(fā)上的中原中也, “是不是嚇到你了。”
因為自己的浴室被砸了,所以借用了中原中也的房間。中原中也對此沒什么意見,可能是知道他之前有洗澡時擔心被攻擊的習慣,所以剛才一直坐在外面等著。
“與其說是嚇到我……”中原中也停頓幾秒,看著他走過來,“你剛剛是因為那些警察難過?”
“?”望月秋彥眨眨眼,很快恢復了平時的姿態(tài),“你是怎么注意到的。”
“我說過了吧。”中原中也無語道,“我會評估你對港口黑手黨的威脅性,不會再給你任何背叛港口黑手黨的機會。”
在剛剛望月秋彥洗澡的時候,中原中也就調(diào)出了港口黑手黨附近的所有監(jiān)控。從他送太宰去酒吧,到他提前下車,去白色的馬自達里坐了一會。
盡管所有的監(jiān)控都沒拍到他的臉,但中原中也還是能一眼從畫面上認出那就是望月秋彥。
“傷心是有一點……”望月秋彥若有所思,“不過,倒也不是因為那個。我喜歡和他們玩是事實,又不需要他們也喜歡和我玩。”
換句話說,就算剛剛他們真的對他開槍,望月秋彥也不至于真讓港口黑手黨的成員過來加劇沖突。畢竟就算是沒帶備用武器,他也有很多脫身的辦法。
對望月秋彥而言,他中槍的次數(shù)太多了,如何避開致命部位對他而言已經(jīng)是下意識的行為。
他甚至還挺期待他們對他開槍的。
這也算種以后吧。
望月秋彥想。
這下降谷長官是一輩子也忘不了他了。
中原中也瞇起眼:“你還真是強詞奪理。”
“什么叫強詞奪理。”望月秋彥口吻隨意,在中原中也身邊坐下,“就像你以前很討厭我說那種曖昧的話一樣,又不是你討厭我就不說了。”
“哈?”中原中也接上他的話,側過臉去看他,“我那是討厭你對所有人說同樣的話。莫名其妙地自作主張,之前還說什么太宰就交給我了,我才不會管那家伙的死活。”
“嗯……”望月秋彥頓了頓,“……好像是有點過分。”
青年說這話時低著眼,似乎是在思考合適的道歉方式,又可能是在安全的環(huán)境里單純地放空自我。
白色的毛巾搭在頭上,從中原中也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他沾了點水珠的睫毛,還有顏色淺淡,卻又很柔軟的唇。
他的身上是中原中也常用的沐浴露的氣息,纖細的脖頸毫無防備地露在外面,想起浴室剛剛的水聲,中原中也略微心虛地別開眼睛。
“我說真的。”中原中也頭疼地回道,嗓音比之前啞了些,“別自暴自棄,也別嘗試用剛剛那種什么會讓我傷心的話激怒我,在有關你的事上,你根本想不到我為此做了多少心理準備。”
重要的朋友喜歡的人。
最想要殺死的宿敵喜歡的人。
在得知首領可能也喜歡他的時候,中原中也盯著天花板,就知道自己的前途簡直一片黑暗。
他曾經(jīng)發(fā)誓,要對首領忠誠。
這何嘗又不是背叛的一種。
認識望月秋彥以后,中原中也的理智和良心就一直不斷地被往懸崖上逼。偏偏這人毫無自覺,每一句話,每一個舉動,都能踩在中原中也更喜歡他的點上。
他要親手扯下道德的鎖鏈,告訴中原中也遵從于野獸般的內(nèi)心。
這種感覺,就像是,明明看到他背后的傻瓜鳥他們,明明看到朝自己微笑的首領,明明看到太宰那家伙毫無顧忌地摟住他的腰——
不管多少次,中原中也還是會揪住他的領子,在懸崖邊上,面無表情地將他拽向自己。
“我可沒有自暴自棄。”
望月秋彥的語調(diào)理所當然。
“我就是難以接受一些事情而已,不過多虧了你剛剛的話,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想通了。”
想感謝某個人的時候,回過頭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與對方的期待背道而馳。
即使是望月秋彥自己,也很難形容出那種心情。
怪不得,他總是覺得,活著怎么這么辛苦。
怪不得,他總是覺得,老是有東西與自己作對。
因為在另一個,成為首領的太宰所看到的世界里,現(xiàn)在的望月秋彥,本就是一出生便該死亡的個體。
他會在睜開眼睛,看到湛藍的天空前,就死于意大利童話般,寒冷又美好的大雪。
可這又好像不全都是壞事。
正是因為未來是有著無限可能的“0”,所以才被幸運地選中,被賦予了自由的名字,被生拉硬拽著,艱難地走到了今天。
望月秋彥想,既然中也說,選擇他是他自己的決定,那么有朝一日,倘若再見到那個變成復仇者的自己,他應該也能坦然告訴對方,很抱歉沒按他鋪好的路走,但不管未來怎樣,他都決不后悔現(xiàn)在的決定了。
“但你說的心理準備是什么?”望月秋彥好奇,“你猜到我想干什么好事了?”
中原中也:“……我看是壞事才對吧。”
望月秋彥:“我又不是天天都想著捉弄別人的。雖然你現(xiàn)在是干部,我應該無條件聽從你的話,但隨便污蔑我也不可以。”
中原中也太陽穴突突突地跳。
“望月。”中原中也忍耐著說,“你把這句話再在腦子里重復一遍。”
理論上沒什么問題的話,但放在他們之間似乎就有些奇怪。
望月秋彥:“……哦。”
望月秋彥:“但我再不去找森先生,森先生就又要帶著愛麗絲逛過來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首領不找過來,他還真的要隨他的便了嗎。
中原中也氣得心平氣和:“捉弄我能讓你開心是嗎。”
他又沒有趁人之危的習慣。
中原中也是那種就算看到對方誤食了奇怪的藥,也會把他綁在床上,先去把給他下藥的人殺了,再回來陪他的類型。
“哈哈,是真的好事。”
望月秋彥拍拍中原中也的肩膀,臨走前又回頭看了他一眼。
“中也。”他說,“就像我會綁太宰的好朋友綁過去和他玩一樣,我也會把你的好朋友綁回來的。”
系統(tǒng)的真正驅(qū)動力,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的靈魂。
而就在剛剛的十幾分鐘里,望月秋彥找到了和另一個自己火炎連接的辦法。就現(xiàn)在而言,系統(tǒng)消耗的是現(xiàn)在的,他自己的靈魂。
凡事都要做plan B嘛。
望月秋彥想,要是他以后真的要去當彩虹之子,那在那之前——
他就將所有本就不該死去的人,從死亡的彼端帶回。
世界毀滅先往后靠靠。
望月秋彥得出結論。
他可沒有要老老實實背負一輩子的詛咒,去當個小嬰兒,留存力量去維持世界穩(wěn)定的覺悟。
他本來也不是大公無私的存在。
亂上加亂,那才是他的風格-
見到森鷗外是在十分鐘后,望月秋彥回去吹了會頭發(fā),去首領室見對方時,森鷗外剛結束與種田山頭火的通話,正在欣賞他前不久在媒體面前的發(fā)言。
“望月君。”
見他走進來,森鷗外的視線從屏幕上移開。
“就一會沒看著你,聽說你又跑去挑釁公安了啊。”
“特務科怎么能天天告狀呢。”
望月秋彥裝得痛心。
“子女不和多是父母無德,為了愛麗絲和久作的友情,相信森先生您一定不忍心現(xiàn)在把我交出去吧。”
“畢竟他們也需要安吾君平安無事地回到總部。”
森鷗外打量了幾眼望月秋彥身上簡單處理過的傷口。
“再說了,你構建起的通道也很讓他們頭疼。就現(xiàn)在而已,似乎是他們更需要港口黑手黨。”
望月秋彥感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了扯,他低頭,看向腳邊的愛麗絲。和之前活潑的樣子不同,愛麗絲好奇地盯著他看,見他看過來,雖然有點膽怯,但還是執(zhí)著地沒有松開手。
望月秋彥安靜幾秒,認命地把她抱起來。
“能不要玩這種代餐游戲嗎?”
“說到這個,我忽然想起。”森鷗外自然地接上,“你之前喜歡找琴酒君玩,似乎是認為他冷酷無情的樣子有點像你那位尊敬的老師。”
“……”
空氣短暫地寂靜幾秒,森鷗外頗有興致地看著自家輔佐官忍耐著打他的沖動,面不改色地立馬改口。
“……話又說回來了,代餐有什么不好的。”
望月秋彥一臉嚴肅地說。
“我只是在道德層面譴責了您的興趣愛好罷了,沒說不讓你做。”
“說得也是。”森鷗外滿意地微笑,“譴責就算了,就以我們現(xiàn)在的關系而言,你似乎還沒到可以管我想做什么的地步。”
好卑鄙的森鷗外。
他明顯是在威脅他,要把這種丟人的事告訴Reborn老師。
望月秋彥抿唇,都能想象Reborn聽到是什么反應。
迪諾還在呢!沢田綱吉也還在呢!
就算當不了老師最喜歡的學生!也不能變成被他最看不起的學生吧!
這是什么!這是賭上榮譽的戰(zhàn)斗!
望月秋彥稍稍嘆氣,再抬起眼時,話說得委婉:“您有我還不夠嗎。”
“明明我就在這里,您還要去玩那種沒有意義的游戲。”
“沒有意義的游戲嗎。”森鷗外重復了一遍這句話,“如果過兩天要來的不是沢田君,倒是的確沒有必要玩這種游戲。”
望月秋彥瞇起眼:“你們首領之間的競爭意識能不要體現(xiàn)在我身上嗎。”
“我說得可不是這個意思。”森鷗外勾著唇角,“我的意思是,要是你傷到身體,接待的事我還不知道要交給誰。”
望月秋彥面無表情,將愛麗絲塞回森鷗外懷里。
[森鷗外心動值+1]
沒等望月秋彥反應,系統(tǒng)的聲音又跳了出來。
“……”
所以到底為什么是心動值,不應該是印象值嗎。
【這是通過檢測目標對象的生命體征及血流分布得出的結論,是有科學的依據(jù)】
……難以理解。
“不和您玩了。”望月秋彥正色,“反正mimic的事我做完了,再處理完接待彭格列的事,就又到了休年假的時間。”
今天知道的那些信息,得和Reborn老師討論一下。
在此之前對于彩虹之子的事情不是很了解,望月秋彥想著,既然彭格列過兩天要過來,本來也沒什么好藏著掖著,正好能咨詢一下老師的意見。
“我之前問你的事情,你考慮好了嗎?”充耳不聞年假的事,森鷗外看著面前的青年,平淡地問道,“望月君,我也是想休假的。”
“都說了不接爛攤子。”望月秋彥看了眼自己那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匣子里跑出來的匣兵器,紅色的小蝴蝶落在他的肩膀,護主般地撲動翅膀,“我才不要代替您坐在那個位置,被鋼琴家他們追著打。”
“是嗎。”
森鷗外無辜。
“我還以為你會答應呢。畢竟沢田君是首領,迪諾君又是首領,你的老師總共教了三個學生,除你以外,好像都是首領。”
望月秋彥:“。”
望月秋彥:“……”
理智和好勝心不斷拉扯,望月秋彥閉眼,就這么站了半分鐘,再睜開眼時肩上的蝴蝶已經(jīng)落在了森鷗外面前的文件上。
像是報復他似的,嵐之火炎吞噬了文件的一角,森鷗外發(fā)出聲帶著興味的鼻音,想起洛倫茲很久以前提出的理論。
一只南美洲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就可能引起德克薩斯的一場颶風。
嵐本來就是暴風雨的意思。
倒是意外地和他很配。
“我真的要生氣了。”望月秋彥說,火炎在他的控制下,差點就要燒到裝有異能開業(yè)許可證的信封。
“從你進入這里到現(xiàn)在,總共過了五分鐘。”森鷗外闔眼,輕輕地笑道,“五分鐘都沒發(fā)現(xiàn)那個人隱藏的氣息,看來他的確有令你尊敬的理由。”
望月秋彥一愣,火炎消散,視線掃過寬敞的首領室。
充分利用了身影優(yōu)勢和沙發(fā)的遮擋,望月秋彥往旁邊走了兩步,才看到坐在椅子上喝咖啡的存在。
帽檐下,那雙黑漆漆的眼睛抬了起來。
“ciaos。”
Reborn說著,抬手接住從帽子上跳下來的列恩。
綠色的蜥蜴變幻,最后變成了一把CZ75手/槍。
Reborn打量了他一會,在完全呆住的學生反應過來前,揚了揚眉梢。
“真是令人驚嘆的愚蠢。”
“代餐就算了。”
Reborn說。
“卡洛,你什么時候松懈到出門連槍也不帶了。”
第106章
這該不會是幻覺吧。
望月秋彥沉默, 一想到自己剛才的那些發(fā)言,就有點不太愿意接受這個現(xiàn)實。
他伸手,試圖去碰老師的臉來確認一些東西, 但子彈上膛的聲音清脆——
望月秋彥停頓幾秒,默默收回手,心想森鷗外死定了。
他今天晚上就要執(zhí)行暗殺計劃, 用狙擊槍狙爆他的腦袋。
不讓進房間又怎樣, 只要騙他把窗戶打開, 不就能在外面打死他了。
“……您怎么提前來了?”望月秋彥的語氣心虛。
“感受到了一些東西,畢竟對于彩虹之子來說,有些事情是相通的。”
Reborn的話模棱兩可,從椅子上跳下。
“你要是有及時查看手機的習慣, 就會看到有很多人給你通風報信。”
“……”望月秋彥拿出手機。
[Reborn好像很生氣]
沢田綱吉說。
[卡洛, 你是做了什么嗎?]
雖然望月秋彥的臉上還是那副從容的神情, 但收起手機的動作比平時慢了幾秒,顯然是心慌了。
“不錯的咖啡。”教訓完自己的學生, Reborn轉頭看向頗有興致的森鷗外, 禮儀方面無可挑剔,“感謝您的款待。”
“沒關系。”森鷗外笑了笑,目光落在自家欲言又止的輔佐官身上, “我想您也應該喜歡。”
Reborn收回目光, 了然地哼了聲:“我早就管不了他了。”
從意大利回來的時候,望月秋彥尋思著給森鷗外帶點伴手禮, 敷衍一下自己曠工六個月的行為。
話雖如此, 但他根本懶得出門。
門外顧問的大樓里最不缺的就是咖啡,當初當著Reborn的面,望月秋彥拿了幾罐, 借口說要回去喝,Reborn看他一眼,最后也沒阻止他禍害自己的珍藏。
“那就這樣吧。”森鷗外壞心眼地開口道,“相信望月君你和尊敬的門外顧問還有很多話要說。”
“……”
望月秋彥后背一涼,以前被Reborn踹過的腦袋隱隱作痛。他看看轉身離開的Reborn,又看看森鷗外,最后還是抬腿跟上Reborn的腳步。
“我可以解釋。”
“您聽我解釋。”
“我不是故意的。”
“其實大部分還是自己喝的。”
從首領室走出去的路上,望月秋彥跟在Reborn的身后,一邊試圖和他搭話,一邊趁門還沒合上,轉頭瞪了笑瞇瞇的森鷗外幾眼。
受不了了。
下次真把愛麗絲拐走,可惡的森鷗外就哭去吧。
等等。
望月秋彥停下腳步。
話說回來,兩歲是不是也在十二歲的范圍內(nèi)。
望月秋彥瞳孔地震,他一把抱起地上的老師,搖晃了他兩下,語氣驚恐:“快吐出來,老師,快把剛才喝進去的咖啡吐出來。”
Reborn面無表情,抬手就是一個列恩變的10t的鐵錘。
“蠢洛。”Reborn說,“你再胡思亂想些無聊的東西,就去三途川給自己搭個船吧。”
科科,還記得提醒他搭船,這不是關心他是什么。
這就是——
Reborn瞇起眼,抬手又是一錘。
“這是我第二次提醒你。”
“……”望月秋彥撇了撇嘴,不甘心地松手,“明明其他人都能抱的。”
雖說是世界第一殺手,但變成彩虹之子后,Reborn看起來和娃娃機里的娃娃也沒什么區(qū)別,望月秋彥從小時候就一直覬覦把他當娃娃抱,可惜沒幾次能稱心如意,小時候去偷襲的時候還被Reborn綁起來吊在了樹上,晃蕩了好久才成功把繩子解開。
猜到自家學生腦子里又在想什么,Reborn沒再動手打他。
Reborn的各方面都是最強的,這也就意味著,一旦他想潛入某個組織搜集情報,那么除非是他自愿的,不然這世界上幾乎沒有什么防御系統(tǒng)能擋住他。
不過,就算從港口黑手黨下面的一群人那里聽到一堆不得了的傳言,Reborn也沒在這方面插手望月秋彥私生活的打算。
畢竟他來的目的又不是這個。
“您這是偏心。”
見Reborn不說話,望月秋彥義正言辭地譴責他。
“聽說您要來后我都開心了好久,您卻從見到我后就開始生氣。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我了,才不會您說什么就聽什么,身為老師要一碗水端平。”
輕飄飄的控訴,和撒嬌一樣。
Reborn抬頭,就這么盯著他看了會。
系統(tǒng):【把不給您抱的問題上升到這種境界,我們是不是有點過分】
望月秋彥:……我剛說出口就后悔了
系統(tǒng):【那怎么辦】
望月秋彥:你為什么不阻止我
系統(tǒng):【一般而言,您都讓我閉嘴】
望月秋彥:要不然我們還是一起暴斃吧
心如死灰的望月秋彥張了張嘴,剛想道歉,Reborn卻哼笑一聲,完全沒有生氣的跡象。
“腦子倒是好用了不少。”
Reborn跳到他的肩膀上,話說得隨意。
“走吧。”斯巴達教師如是說,“時間快到了,去迪諾那。”-
幸福來得太突然,迪諾見到這一大一小的搭配時,看到的就是望月秋彥故作輕松,唇角卻忍不住上揚的表情。
“喔。”聽到卡洛的陳述,迪諾有些驚訝,“你竟然連老師送你的槍都給出去了嗎,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你的學生啊。”
“這是一種象征。”
望月秋彥堅定。
“等芥川君出師了,太宰也可以送他。”
迪諾:“他會送嗎。”
望月秋彥:“會的。”
迪諾:“我以為他是那種寧愿不承認自己有學生,也不愿意把槍交出去的性格。”
望月秋彥:“理論上是這樣,但我不聽。”
迪諾嘆了口氣,又觀察到他手上的傷口:“你是用手砸什么東西了?”
望月秋彥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眼:“幾個小時前把浴室砸了。”
迪諾愣了愣:“那你是去哪里洗的澡?”
穿的衣服和在電視上的不一樣了,被濺了那么多血,以卡洛潔癖的性格,他回去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洗澡。
望月秋彥:“哦。”
望月秋彥:“借了下中也的房間。”
迪諾:“……”
老師!你管管他啊老師!他有點放松過頭了!
根本不理會自己學生求助的視線,Reborn在這方面確實是一碗水端平。
“既然老師晚上也住這里……”知道Reborn不會幫自己,迪諾假裝不經(jīng)意道,“卡洛,索性你今天也住這里好了。”
望月秋彥:“我還有很多工作。”
“欸~”迪諾遺憾道,“可我們都很久沒有一起聊過天了吧,在你眼里我們還沒有工作重要嗎。”
單一個迪諾的話,望月秋彥會毫不猶豫地回是的。
他不僅要回是的,還要疑惑地看兩眼自己的師兄,問他為什么非得休息時間聊。
但要是加上Reborn……
“你是不是在算計我?”望月秋彥問。
迪諾露出個大空特有的爽朗的笑:“怎么會,就算你和斯庫瓦羅打架,我也是偏向你這邊的。”
不像斯庫瓦羅,他和六道骸打起來的時候還要拉偏架,說什么剛和白蘭打完,他到底哪來的力氣活蹦亂跳。
這意思不就是覺得他打不過六道骸嗎。
望月秋彥被他拽著施展不出手腳,當時氣急敗壞地連斯庫瓦羅一起打了。
想到這里,望月秋彥評估了下迪諾的危險性。
這里沒有加百洛涅的其他成員。
也就是說,沒有部下的迪諾,戰(zhàn)斗力約等于零。
“沒帶睡衣。”望月秋彥說。
“酒店有浴袍的。”
“我不用酒店的東西。”
“我有多余的,你要穿我的嗎?”
“……”望月秋彥的目光逐漸變得古怪。
“迪諾·加百洛涅。”他說,“你怎么忽然這么熱情。”
“我難道不是一直都有邀請你去加百洛涅玩嗎。”迪諾笑了笑,“可惜你以前都以要保護沢田夫人為理由拒絕了,難道現(xiàn)在也不行嗎。”
身為加百洛涅的首領,迪諾卻狡猾地露出受傷的神情:“明明我們都認識這么久了,結果你還是完全不信任我啊。”
這人百分之兩百在算計他。
但是為什么?
難道彭格列晚上要攻打港口黑手黨了?不能吧,Xanxus當首領還有可能,沢田綱吉好像從來沒主動發(fā)動過戰(zhàn)爭。
“那我睡沙發(fā)。”略微好奇迪諾到底想搞什么鬼,望月秋彥嘴上妥協(xié),身體卻誠實地遠離了一步。
“對了。”望月秋彥側過臉,“老師,我有事情想和你說。”
Reborn在往自己的槍里裝新型子彈,聽到這話頭也不抬:“我知道。”
“您知道?”
“你和尤尼的對話,不光是我,每個彩虹之子都感應到了。”
老實說,Reborn之前也想過,卡洛一歲以前究竟是怎么活下來的問題。他沒找到答案,只以為是某個好心人在撫養(yǎng),沒想到是復仇者。
Reborn那時靜靜地看著這些記憶,前所未有地感到憤怒。
不光是因為復仇者監(jiān)獄的真相,還因為他猜到了他這聰明絕頂?shù)膶W生都謀劃著什么東西。
就像彩虹之子是以靈魂為代價承擔詛咒的,那天抵御住白蘭杰索,和他們建立起通信的神奇能力,大概也是另一個已經(jīng)成為復仇者的卡洛燃燒靈魂所為。
那么他親自帶大的卡洛腦子里會想些什么呢。
【“沢田夫人救了我。”】
【“所以我必須保護沢田夫人。”】
卡洛從小到大,就是容易對別人的善意產(chǎn)生愧疚的性格。
他肯定會偷偷與另一個自己用火炎建立聯(lián)系,以自己的靈魂為代價,接替對方去戰(zhàn)斗。
“川平是之前阿綱他們和白蘭作戰(zhàn)時見到過的一個人。”Reborn平靜道,抬眼看向不遠處的望月秋彥,“就算是用晴之火炎給你治療,你的身體負荷也過大了。”
攻擊發(fā)起得猝不及防,望月秋彥的后背撞到墻上,躲過Reborn突如其來的一槍。他有些不明所以,身體因為和紀德的戰(zhàn)斗而變得有些遲鈍。
釋放的蝴蝶被迪諾匣兵器的石化能力阻攔,認真起來的Reborn根本不給他任何反應的機會,在望月秋彥拔槍的前一秒,冷酷地說了句“不準還手”。
就是這一句,令特殊彈沒入了望月秋彥的身體。
這是彭格列的特產(chǎn),比如跳躍彈,抱怨彈,生發(fā)彈之類的。使用特殊子彈需要承受死亡的風險,因此,Reborn每次對國中時期的沢田綱吉使用特殊彈時,都會加上一句“抱著必死的覺悟”。
感受著逐漸失去力氣的身體,望月秋彥的神色空白,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刺殺沢田綱吉的時候。
Reborn那時候也是讓他不許反抗。
確實也沒了反抗的力氣,那時Reborn一開口,望月秋彥就真的不掙扎了。
可是他最近沒有再做那種事。
恐懼蔓延了上來,望月秋彥的視線模糊,聽到迪諾“嚇我一跳,怎么現(xiàn)在就開始”的抱怨。
加百洛涅的首領伸手,在自己搖搖晃晃的師弟倒地前抬手接住了他。
“是麻醉彈。”在迪諾把他抱到床上時,Reborn平淡地解釋道,“卡洛馬天尼,就像你沒有依賴別人的習慣一樣,我也沒有要依賴你幫我解除詛咒的習慣。從指導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期待過要從你這里獲得什么。你是我的學生,再怎么說,你的詛咒也應該由我來破除。”
“我和你那位首領的談話內(nèi)容就是這個。”
“想和世界意志站在對立面的家伙,比你想象得還要多。”
“你倒是的確帶了群好學生。”
望月秋彥的手指動了動,他看著Reborn站在自己的胸口,努力維持大腦清明,唇瓣動了動,說出一句“我不喜歡動不了的時候”。
“這是你最屈辱的樣子。”
Reborn用槍口頂了頂帽檐,唇角勾著坦然的笑。
“你就記住這份屈辱,等我解除詛咒后和我比我一場。我會竭盡全力,你就抱著必死的覺悟吧。”
這句總是對沢田綱吉說的話,在意外時刻落到了他的身上。
望月秋彥深吸一口氣,還是不甘心就此睡過去。
迪諾在這時將他抱在了懷里。
像他小時候吐了斯庫瓦羅一身,迪諾抱著他去洗澡時那樣,加百洛涅這位首領的聲音令人安心。
“睡吧。”
【“睡吧。”】
“小卡洛,睡一覺,等你醒來,就可以真的重新開始你的人生了。”
【“你別總是纏著斯庫瓦羅,纏著我也可以嘛。”】
“……”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輕,望月秋彥的思維混沌,徹底喪失意識前,隱約聽到太宰他們的聲音。
太宰說,其實你可以不用來的,織田作。
織田作說,輔佐官對我有恩,總不能光看著什么也不做。
太宰又說,雖然都是按照計劃進行,但看著老師被人抱著還是很不爽啊。
中原中也冷哼,回他一句誰讓你拖拖拉拉的,電話也不接。
然后是山本。
是獄寺。
是六道骸。
六道骸說云雀恭彌也來了,像他那樣的男人,雖然厭惡和他們?nèi)壕郏幸⒌膹娬叩臋C會可不會放過。
笹川了平和他的袋鼠一起喊著極限。
沢田綱吉從他們身后走出,踏進房間一步,輕輕喊了聲卡洛。
有人牽住了他的手,又有人將手指插入了他的指間。
最后的最后,望月秋彥聽見太宰治的輕笑。
“總是您贏我,現(xiàn)在我總算贏了你一次。”
“晚安。”
太宰治說。
“卡洛老師,祝你做個好夢。”
第107章
望月秋彥確實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里他又回到了人生開始的地方, 他坐在花店門口的長椅上,靜靜地看著柔軟的雪落下。它落在街邊凍死的尸體上,落在匆匆而過的行人上, 落在包裹住身體,覆蓋了白色繃帶的黑色斗篷上。
望月秋彥看著另一個自己坐下來。
“我沒想到這么快見到你。”
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嗓音。
望月秋彥抿唇,沒有立即回話。
他看著天空中鋪開的嵐之火炎, 看著眾人與復仇者對抗。還有戴著眼鏡, 名為川平的男人, 冷靜地和Reborn對話。
“你似乎想問,和我做交易時,川平是否預料到了,有朝一日, 兩個世界會建立起連接的通道。”
身邊的人低笑道, 纏著繃帶的手覆住他的手背。
“答案是沒有。因為沒有人會那樣做, 那會帶來很大的風險,為了維護世界的穩(wěn)定, 當初所有被選中的彩虹之子都是自愿接受詛咒的。”
盡管憎恨于自己被選中, 卻又有不得不做么做的理由。
這是第一個出乎川平預料的地方。
同樣都是世界的秩序,七的三次方和所謂的“書”,到底是誰更勝一籌。
如果強行用七的三次方去替代“書”的秩序, 是否要增加被詛咒的人數(shù), 才能勉強達到平衡。
“第二個出乎川平預料的地方,大概是他沒想到兩邊都會有人替你說話。”
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收緊了些, 望月秋彥低頭, 看著身為復仇者的自己抓緊了自己的手。
“盡管和我預料得不一樣,你也順利地長大了。卡洛,作為殺手, 你應該要更愛惜自己的身體。”
望月秋彥抬眼,側過臉向旁邊的人看去。
“這個。”他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現(xiàn)在還痛嗎。”
[復仇者]一頓,后知后覺地摸了摸被繃帶纏繞的脖頸:“比起一開始好很多。”
剛從病房里醒來的時候,其實他也想過索性死掉就好了。
這種程度的燒傷,死了總比活著好受。
“幸好沒直接放棄。”
[復仇者]的口吻輕松,那雙溫潤的眼睛看向他。
“要是那時候放棄,不就真的應驗,所有平行世界里,沒有一個[我們]能活過二十五歲了?”
借由書得到消息時,他也不是真的沒有震驚與難過。要是身體允許,他可能也會像現(xiàn)在的望月秋彥一樣去砸鏡子。
可惜那時候的太宰治比他還要難過。
身為老師,他必須分出精力,先去照顧對方的感受。
作為[復仇者]的望月秋彥,人生里沒有彭格列。
他是在利用白蘭,去到彭格列的世界后,才逐漸學習到這邊的知識的。
望月秋彥盯著他看了一會,評價是:“你的脾氣看起來比我好很多。”
“你的脾氣很差嗎?”
“反正比你的要差。”
“要是沒有Reborn先生,你不是都打算代替我去死了?”
“我沒有打算去死。”望月秋彥糾正,“怎么每個人都這么覺得。我只是覺得與其要被利用,不如讓那個叫川平的人更頭疼點。”
“在別人眼里就是這個樣子。”另一個他好笑地回應道,“卡洛,你總是把自己弄得一團糟。因為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所以有時候會下意識地扭曲別人對你的愛。”
望月秋彥:“……我知道。”
他低下眼睛,小聲地重復了一遍。
“我知道,那個時候獄寺他們?yōu)槭裁匆柚刮遥瑸槭裁蠢蠋熞獙ξ遗e槍。”
“我知道,斯庫瓦羅不是真的嫌我煩,他只是不希望我太過依賴他。”
“我知道,骸沒有記恨我小時候沒成功救下他的事,他用幻術制造出來的藤蔓綁住我,只是不希望我身上的傷加重。”
“我也知道,山本在我出門時總是跟在我身邊,不是評估我是不是會再對沢田君動手的行為,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法陪伴我。”
“我曲解了他們的意思,對不起谷口,對不起上野,對不起北條。”
“我也對不起降谷長官,對不起諸伏君,對不起松田警官。”
“我沒能回應傻瓜鳥他們對我的感情,把太宰和中也培養(yǎng)出了另一種極端,我知道很多,你不用和我一條一條數(shù)。”
“喔。”[復仇者]有些驚訝,“這些話,你是只敢和我說嗎。”
“你一直注視著我,不是嗎。”望月秋彥同樣笑道,“領悟得晚了點。在你面前,似乎就沒有什么丟不丟人的了。”
“但就像你和太宰說的那樣,我不可能一直陪著你。”
[復仇者]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關于那本[書]的下落,通過你送他的槍上殘留的火炎,我告訴了這個世界的太宰。”
“彩虹之子本就是不合理的存在,如果能用[書]作為七的三次方的一環(huán),那以后也不需要有人再遭受詛咒了。”
望月秋彥頓了頓,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但是……”
“沒有但是。”[復仇者]闔眼,平靜地開口,“尤尼的祖先和川平是同一族人,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會有預知的能力。”
“在她的預知里,未來就是這個樣子。相信其他的彩虹之子也會認真地傳達她的意思。”
望月秋彥的內(nèi)心動搖,他試著把手抽出來,可[復仇者]握得很緊。
他切斷了和他的火炎聯(lián)系,見望月秋彥面露驚愕,了然地挑了挑眉。
“卡洛,我比你多活了二十多年,我花費這二十多年,去連結了其他世界已經(jīng)死亡的我們的力量。這個意思就是,我比你要強很多,甚至比你尊敬的那位老師都要強。”
“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在我離開你之前,實現(xiàn)你的愿望就是我的使命。”
彼岸的亡者被拉回。
他們每回來一個,望月秋彥感受到的死亡的氣息便更重了些。
“從現(xiàn)在開始,你的每一個決定,都會擴展出新的平行世界,書里我們的存在不會再是區(qū)區(qū)一個零,而是許許多多種新的可能。”
“我真的很累的。”
[復仇者]嘆氣,將他臉頰的發(fā)絲撥到耳后。
“我那任性的學生,估計等了我很久,安慰他很難,尤其是我拋下他,擅自做了這種決定。”
“就算是這樣……”望月秋彥問他,“至少告訴我你原本的名字吧。”
[復仇者]愣了一下,開朗地大笑起來。
在消散的前一刻,他身上的繃帶散落,身上扭曲的疤痕淡去,露出和面前的望月秋彥一樣,漂亮又成熟的臉。
“那不重要。”
[復仇者]捧住他的臉,額頭抵住額頭。
“從你活下來的時候起,我也就只有卡洛這個名字了。”
“我親愛的小卡洛。”
他說。
“謝謝你給我自由。”
落在臉上的觸感驟然消失,黑色的斗篷落在望月秋彥的膝上。
他仍舊坐在原地,坐在西西里的大雪中。
望月秋彥看著幼年的自己氣喘吁吁地跑過這條街道,手里抱著盛開的小雛菊,花店的夫人探出個頭,大聲喊他跑慢一點,不要跟著陌生人走。
小卡洛大聲回了句[知道了,我是去找媽媽,不是陌生人]。
再往后,他又長高了點,像個牛皮糖一樣黏在斯庫瓦羅背上,斯庫瓦羅黑著臉,說他殺人的時候很血腥,會讓他這不懂事的小鬼做很久的噩夢。
小卡洛抱著他的脖子,興奮地回了句[斯庫瓦羅真厲害]。
斯庫瓦羅一下癟住了,迪諾在旁邊哈哈大笑,問我呢我呢。
小卡洛看他一眼。
[你弱弱的]
[不過,就算你弱弱的,卡洛大人也會保護你]
迪諾被他逗笑了,伸手要抱他,結果被斯庫瓦羅一腳踹中了屁股。
再往后,Reborn走進一家酒吧。酒吧的后面是彭格列的武器商,見他進來熱情地打了聲招呼,問有什么吩咐。
Reborn跳到椅子上,說他要定做一把槍。
[給加百洛涅那位?]
[另一個]
[喔,小卡洛啊,你對他的要求也太嚴格了,哪有在小孩子身上綁炸/彈,讓他打歪一發(fā)子彈就把他炸死的,那種靶子,就算是成年人——]
[他打中了]
Reborn心情愉快道。
[很有天賦的小鬼,要是沒有到處撿東西的習慣就更好了]
武器商停頓幾秒,哈哈大笑。
[很少見你稱贊這么一個人,小卡洛知道了會開心地到處亂跑]
[不準告訴他]
Reborn瞥了他一眼。
[那家伙很容易得意忘形,回頭又出現(xiàn)和第一次出任務一樣的情況,還以為全世界都對他很好]
[嗯]
武器商點頭。
[把學生的雇主打死的,您也是第一個,該死的ltp,打得好]
他怎么在夢里還能哭。
從那句“知道了”開始,眼淚就不斷地從那雙金色的眼睛中涌了出來。望月秋彥沒發(fā)出聲音,他只是痛苦地坐著,安靜地掉著眼淚。
[我該怎么辦,Reborn]
彭格列的首領室里,年輕的教父低垂著眼睛,他的背后是彭格列的家徽,明明是這么一副莊嚴肅穆的場景,沢田綱吉看起來卻很無助。
[我沒有想要傷害他的,昨天我和他說,可以將我當做朋友或家人對待,他卻很認真地問我,這是命令嗎]
——……我沒有朋友或家人。
肩上的披風被輕輕扯動,沢田綱吉驚愕地看向面前的少年時,卡洛卻難堪地別過眼去。
——如果這是命令的話,我會努力去學的。
沢田綱吉的神色哀傷,一下被直接拒絕還要難過。
[您要和我牽手嗎?]
[不用]
[那您要抱我?]
[卡洛,我不是那個意思]
[……哦。那要怎么樣才算是朋友?]
[像你這樣每天和我說話,就是朋友]
沢田綱吉蹲下身,和坐在椅子上的卡洛說話。
[你不用特意去做什么,也不用特意去討誰開心,只要在這里坐著就好了]
原來這么明顯。
二十多歲的望月秋彥再看這些回憶,記得自己當初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因為沢田綱吉把他當花瓶偷偷生氣了很久。
沢田綱吉這都不和他算賬,真是太禮貌了。
“他為什么好幾天了還沒醒。”
夢境以外,傳來熟悉的嗓音。
“他自己不愿意醒。”
“是夢里有什么有趣的事嗎?”
“誰知道呢。”
“斯庫瓦羅!你怎么把瓦里安的醫(yī)生都抓來了!沒看到人都快被你嚇死了嗎!”
“話說回來,為什么可樂尼洛他們解除詛咒后還是小嬰兒的身體,要靠自然生長,Reborn就直接變成二十多歲的樣子了。”
“你話太多了。”
“可能是因為答應了要全力以赴和卡洛打架吧,這世界上還能有讓人迅速長大的藥,真神奇。”
“迪諾加百洛涅。”
“……抱歉,我錯了。”
外面被攪得天翻地覆,望月秋彥卻在夢里歲月靜好。
聽起來挺不公平的,但他們都對他用麻醉彈了,還要什么公平。
望月秋彥就在夢里,在意大利的街道上,這么從冬天坐到春天,從春天坐到夏天。
秋天到來的時候,他將復仇者那件黑色的斗篷披在了身上。
又一個冬天快要降臨之前,六道骸走進了他的夢里。
“你要在這里待到什么時候。”六道骸問他,看了眼他身上的斗篷,在他旁邊坐下,“外面可是過去一個月了,你再不醒來,你的好學生就要以為我們暗殺你了。”
“好冷。”
望月秋彥抱怨了一聲。
“你在復仇者監(jiān)獄的時候,是不是比現(xiàn)在還冷。”
“哼哼。”六道骸闔眼,發(fā)出標志性的笑聲,“你要是想知道——”
六道骸的話沒能說完。
他的身體一僵,側過臉去,看向靠在自己肩上的卡洛。
口是心非的卡洛眼尾紅紅的,像是剛剛才哭過,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恢復了平靜。
“你小時候保護犬和千種他們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是鳳梨天使。”
“……哦呀。”六道骸收回目光,這下也不勸他早點醒來了,“那我現(xiàn)在就是惡魔了?”
“重點不應該在鳳梨嗎。”
望月秋彥一扯,六道骸的長發(fā)就散開了。
“我真有品味。”
望月秋彥點頭,非常滿意對方的長發(fā)造型。
六道骸:“……”
六道骸:“你真是不管在哪個地方都胡作非為啊。”
望月秋彥:“弗蘭說你暗戀我。”
六道骸:“我可不做暗戀那種沒品味的事。”
望月秋彥:“我現(xiàn)在要是親你,你會拒絕嗎?”
六道骸挑了下眉。
“那就是明戀我。”望月秋彥壞心眼地笑道,“科科,我真聰明。”
六道骸懶得糾正他。
“但我還是不理解。”
望月秋彥思考著,想起自己上一次和六道骸在夢里見面。
“明戀我的話會用幻術捏造出我和別人干那種事嗎?”
六道骸風輕云淡,絲毫不覺得有任何問題:“那是讓你看看你再這樣下去的未來,不叫那種事。”
幻術是種好東西。
六道骸無聊的時候,就會用幻術制造出一個陪伴自己的卡洛。
他會和小時候一樣哼著童謠,看起來乖乖巧巧的,惡作劇的點子卻很多。
“你是思想骯臟的惡魔鳳梨。”
望月秋彥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直起身。
“太宰和中也才不會那樣對我。再說了,我喜歡睡覺,做那種事會影響我睡覺。”
六道骸:“怎么,不把你吵醒就可以?”
“喔。”望月秋彥想了想,“那隨便。”
“……”六道骸覺得他的思想有時候真是比自己還要危險。
對于六道骸這種程度的幻術師而言,完全可以一輩子把他困在夢里。
嗯。
要是有其他人用幻術對他做這種事,六道骸就送他們下地獄。
反正都說他是惡魔了。
世上最強的幻術師嘆了口氣,和望月秋彥一起坐在這里,邊聊天邊看完了他的人生。
第三個冬天過完的時候,望月秋彥睜開了眼睛。
刺眼的陽光令他下意識地瞇了瞇眼,望月秋彥側過頭,向報紙翻動的地方看去。
身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坐在那里,英俊的眉眼極具壓迫感,從頭到腳,都和望月秋彥想象中的一模一樣。
見望月秋彥看過來,Reborn也瞥了他一眼。
“您這一下變高,我的夢想二號破滅了怎么辦。”
“誰管你。”
“為什么我的手腳動不了。”
“你自己要任性地睡那么久,自己慢慢適應活動。”
“老師。”望月秋彥誠懇地開口,“我想起床。”
帽檐上的列恩歪了歪腦袋,似乎沒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可就算聽懂了他的意思,Reborn也沒有任由他牽著鼻子走的打算。
世界第一的殺手先生發(fā)出冷哼,看了他幾秒,不屑地收回視線。
“別撒嬌。”Reborn無情地回道,“卡洛,你又不是小孩子。給我自力更生。”
……小孩子的時候也沒允許他干什么。
不過……
望月秋彥想。
從醫(yī)學角度分析,體溫每升高1℃,呼吸就加快3-4次。
對于總是觀察Reborn的望月秋彥而言,測算出這個數(shù)據(jù)輕而易舉。
Reborn瞇起眼,問他傻笑什么。望月秋彥回,也不是傻笑什么,就是打算做個測試。
剛才還動不了的人忽然從床上坐起,Reborn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任由他牽住自己的手腕,湊近他的面前。
一看就是六道骸帶壞的。
Reborn合上報紙,心跳和呼吸沒有任何變化。
“卡洛。”他平靜道,“這種程度就想打動我。”
“你還差得遠呢。”
第108章
說是要和鼎盛時期的Reborn竭盡全力地打一場, 但迪諾他們過來看望的時候,這兩個人正很和諧地在交流。
卡洛在說Reborn彩虹之子時期cosplay的黑歷史,Reborn在說他連一群小鬼都對付不了, 還在那無聊地找代餐。
“是老師您來的時間不對,大部分時間我還是很有威嚴的。”望月秋彥肯定道。
“是嗎。”Reborn平淡地回,“我還以為那句[有我還不夠嗎]是哪來的幻覺。”
意大利的紳士殺手唇角一勾, 用優(yōu)雅的意大利語重復出望月秋彥之前胡亂說的情話時, 帶了十足的嘲諷和諷刺意味。
望月秋彥轉頭, 對著迪諾他們說:“我怎么覺得老師恢復身體后攻擊性更強了,我根本說不過他。”
迪諾反應過來,問他是什么時候醒的。
望月秋彥說也沒多久,可能也就幾個小時而已。
“幾個小時都不告訴我嗎。”迪諾自然地走過去, “小卡洛, 你該不會還在生我的氣吧。”
“哦。”望月秋彥想了想, “想起來了,我知道你用匣兵器的目的, 為什么老是覺得我生氣, 我才沒有那么容易生氣,我是個寬容的人。”
他都這么說了,再不讓他點燃大空之炎就不禮貌了。
另一個作為復仇者的他都學會了, 怎么他到現(xiàn)在還沒學會。
難道真要他領悟love & peace?
“身體好點了嗎?”沢田綱吉沒反駁他, 溫和地開啟了另一個話題,“你睡著的時候, 斯庫瓦羅找了路斯利亞的孔雀給你治療之前的傷, 不過副作用是頭發(fā)也變長了。”
望月秋彥側過臉,看了眼自己的頭發(fā)。
完全是一刀切的,估計是斯庫瓦羅用劍削斷的。那家伙可能削完了又覺得心虛, 掩耳盜鈴地修剪了一下,最后索性不管了。
望月秋彥對此倒不是很介意,反正長度和之前差不多,他自己都不在乎,也沒人沒關注他的發(fā)型,只要看著順眼就行了。
“你應該要報復我。”
記起夢里看到的那些事情,望月秋彥對沢田綱吉說。
“我誤解了你好多話的含義,綱吉,你真是脾氣太好了,這樣很容易被利用的。”
沢田綱吉愣了愣,第一次聽到他當著自己的面,念出自己的名字。
“卡洛。”他忍不住笑道,“你要利用我的話,我反倒會開心一些。”
望月秋彥沉默:“你的身體終于被骸奪走了?”
沢田綱吉心情很好:“沒有那回事,骸還在說這種話嗎。”
望月秋彥:“那就是和復仇者作戰(zhàn)的時候,把腦子打壞了?”
“雖說的確很久沒有親自動手了……”沢田綱吉垂下眼睛,從容地笑道,“但再怎么樣,我也不至于弱到那種地步。”
“……”那是怎么回事。
迪諾:“阿綱的意思是,他本質(zhì)上也是黑手黨,”
哪有人用褻瀆來形容黑手黨的,利用和被利用還差不多。
望月秋彥安靜幾秒,抓起旁邊的蘋果,試圖砸向迪諾的腦袋:“誰讓你告密了。可惡的加百洛涅。”
迪諾抬手接住他扔過來的蘋果,笑了幾聲:“剛剛是誰說不會隨便生氣的。”
“我當然知道他是黑手黨。”
望月秋彥理所當然地開口道。
“我只是覺得作為教父,他應該和斯庫瓦羅說的一樣有仇必報,哪有被誤會了還要堅持每天下班來找我的。”
雖然這可能就是沢田綱吉的魅力所在。
但親眼再看了遍那些回憶,望月秋彥現(xiàn)在總覺得自己哪里對不起他。
“我說真的。”望月秋彥真誠地看向沢田綱吉,“要不然你現(xiàn)在打我?guī)紫掳伞!?br />
迪諾:“為什么是現(xiàn)在?”
望月秋彥:“因為我現(xiàn)在沒力氣,之后可能就忍不住還手了。”
迪諾:“欸,你這話很危險哦。”
望月秋彥:“干什么,你又要和斯庫瓦羅告狀?”
“既然這樣……”沢田綱吉輕笑,“那卡洛,手借我一下。”
手指的末端被牽住,四指微微屈起,望月秋彥反應了一會,才意識到這是個吻手禮。
象征著愛意與忠誠,是西方常用的行禮方式。
望月秋彥眨眼,愣了下,倒也不是很意外:“這是報復嗎?”
沢田綱吉笑著注視著他:“我不會報復你。”
“為什么?”
話音落下的同時,被親吻過的嵐戒的形態(tài)發(fā)生了變化。
畢竟是彭格列專屬雕金師的杰作,就像彭格列指環(huán)需要彭格列一世的鮮血重鑄一樣,能寄宿沢田綱吉的靈魂,這枚嵐戒自然也不是普通的A級指環(huán)。
紅色的寶石覆蓋住暴風雨的圖案,乍看和彭格列指環(huán)有幾分相似,細看又截然不同。
“因為我本來也有錯。”沢田綱吉說,“那個時候,我應該直接告訴你大家的感情。”
指環(huán)上銘刻著他們的光陰。
伴隨著Reborn的冷哼和迪諾的抱怨,沢田綱吉注視著那雙金色的眼睛,總算坦率地對自己的心上人說出了這句話。
“卡洛。”
他說道。
“以彭格列的名義起誓,無論未來怎樣。”
“我都會永遠愛你。”-
畢竟兩個星期沒動,望月秋彥出門時還是有點暈暈的。據(jù)迪諾說,他睡著的時候,每天都有不同的人來看他,有些是他認識的,有些是他不認識的,人數(shù)最多的時候,云雀忽然大駕光臨,以群聚為由敵我不分地把所有人咬殺了一遍。
望月秋彥猜測他就是故意的。
彭格列的日本分部本就是云雀在管理。世界同步以后,港口黑手黨要往外發(fā)展,就必須對上云雀的風紀財團。
望月秋彥本身是很喜歡打架的,可惹到云雀就算是他也會覺得麻煩。那家伙咬殺人根本不分時刻,也不管別人在干嘛,興致來了,就算在泡溫泉,也會被他拉出去干架。
云雀恭彌的匣兵器是只很可愛的小刺猬,可惜變成幾千只來扎人的時候就不可愛了。
為了不讓對方在自己休息的時候打擾自己,望月秋彥還曾經(jīng)試圖誘拐過那只小刺猬。
然后云雀就更追著他抽。一直抽到路過的斯庫瓦羅被誤傷,這兩個人的戰(zhàn)斗在彭格列總部造成了一個五米深的大坑。
“不是說您生病了嗎。”
回到港口黑手黨,一聽說森鷗外病倒的消息,望月秋彥就改變原本的行進路線,拐彎去他的臥室看了一眼。
“不會是故意壓榨太宰和中也的勞動力吧。”
“托了你的福。”森鷗外頗有興致地看著他,“望月君,要避開軍警的調(diào)查,讓死而復生的人活在這世上很麻煩的。”
“所以我這不是回來了。”
望月秋彥拿起桌上的幾份文件,掃了幾眼,簽上自己的名字。
森鷗外挑眉:“你知道你簽的是什么嗎。”
望月秋彥放下文件:“代理首領。”
森鷗外問他:“怎么忽然想開了。”
“處理自己惹出來的麻煩。”望月秋彥說著,坐在床角,“等處理完我就當自由殺手去了,您還是對我有點警惕心吧。”
“警惕心?”
“我可不一定把首領還給您。”望月秋彥微笑道,“要想得到和平,暴力鎮(zhèn)壓所有殘余的黑暗,是最為簡便的方法。”
森鷗外輕笑,語意不明:“你這是向我宣戰(zhàn)?”
“您不覺得現(xiàn)在的場景很眼熟?”
望月秋彥聳肩。
“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我猜,那時候您也是站在我這個位置,手刃了病床上的先代。您應該會對太宰說,先代傳位于你,他就是您的證人,太宰的臉上想必沒有什么表情,只是跟隨您走出了門。”
門外等著那時的望月秋彥。
森鷗外那時的神色冰冷,臉上還濺著些血,他暗紫色的眼睛垂下,看向青年拿著手帕,擦凈他臉上的血跡。
那時候,他這詭計多端的輔佐官微笑著,尾音咬得很輕,叫了他第一聲“首領”。
森鷗外瞇起眼,于是也第一次正眼看他。
“別誤會。”
望月秋彥傾身,手臂撐在坐著的森鷗外腿側。
“能率領港口黑手黨渡過那么多次戰(zhàn)爭,您毫無疑問是位很厲害的首領。”
“請快點好起來,我很需要您的意見。”
積累的欲望在此刻爆發(fā)。看著近在咫尺的人,森鷗外揚了揚眉梢,平靜地和他說“這可不是對首領說話的態(tài)度”。
望月秋彥優(yōu)雅地起身,回:“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們總共離婚復婚三百多次。吵得最激烈的那次,應該是您在醫(yī)務室里,問我是不是覺得您拿我一點辦法也沒有。”
森鷗外若有所思:“那種程度對你來說就算吵架了?”
“當然了。”望月秋彥裝模作樣地譴責道,“您還抓我的頭發(fā),我可是很難過的。”
他哪有什么難過。
他只有把人氣死的得意。
這就是森鷗外喜歡他的地方。
明明和他一樣,只需要幾秒就能得出最優(yōu)解,偏偏要與最優(yōu)解背道而馳,用奇跡創(chuàng)造出一種新的可能。
“我可不會因此而道歉。”森鷗外的厲害之處就在于,盡管被挑起了欲望,仍舊能微笑著,風輕云淡地給予回應,“望月君,我和太宰他們不一樣,可是有底線的。”
“誰讓您害我在老師面前顏面盡失。”望月秋彥根本不反省,臨走時甚至還順走了森鷗外房間里的一瓶酒,“下次和您分手,我是真的會搶走愛麗絲。”
森鷗外無奈地笑笑,已經(jīng)習慣了對方這樣無法無天的行徑。
太宰出差回來還要兩個小時,也就是說——
舊世界酒吧的門口,機車的引擎聲消失,中原中也摘下頭盔,看著等在外面的人。
“剛醒就把我約到這里做什么?”
“彌補你上次失敗的成人禮。”望月秋彥晃了晃手中的酒,“從森先生那里打劫的,事先聲明,這次可沒有什么意外,我好好策劃了的。”
“望月。”中原中也面無表情,“作為首領,就算只是暫時的,你也不能單獨行動。被你甩開以后,芥川差點就去地下室領罰了。”
“……喔。”望月秋彥后知后覺,看了眼天空,“今天是芥川嗎。”
“算了。”中原中也頭疼地妥協(xié),“上次也挺好的,沒給我造成心理陰影,你不用總替我著想,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起初從彭格列那邊聽說望月秋彥的計劃后,中原中也是真的有點憤怒。這種憤怒比上次他欺騙他時還要強烈,可轉念一想,望月本來就是這種性格的人。
他不是故意要瞞著誰,只是單純覺得與他們無關,會給他們添麻煩,能自己解決,索性就自己解決了。
然后中原中也就很沒骨氣地原諒了他。
“不是替你著想。”望月秋彥解釋,側身讓開一點,試圖令中原中也先推開門,“是我想看到你待會的表情。”
望月秋彥說著,給他展示了下放在口袋里的相機。
那是公關官以前送他的,不過望月秋彥沒有什么拍照的時候,一直閑置到了現(xiàn)在。
中原中也沉默,猜想待會不會有什么惡作劇吧。
他應該做出什么表情?震驚?
思索著應對方案,中原中也推開了門。
“店里還沒有開張喲。”
一如中原中也加入港口黑手黨一周年那天,漆黑的槍口抵在中原中也頭上。
他的眼睛睜大,心跳加速,實打?qū)嵉劂对谠亍?br />
“這是什么表情,寶石王先生?”
“無敵的重力使,這種程度就反應不過來了嗎。”
“哈哈,完全被嚇到了呢。”
砰砰砰。一連好幾聲,五顏六色的彩帶在中原中也頭上炸開。
“你們……”中原中也的嘴唇動了動,有些不可置信。
“因為貿(mào)然出現(xiàn),軍警那里會很麻煩,所以一直辛苦地躲到了現(xiàn)在。”
鋼琴家貼心地解釋道。
“輔佐官——或者現(xiàn)在應該說是首領了,他命令我們來到這里,等待你的到來。”
“喂。”望月秋彥看了眼傻瓜鳥攬住自己脖頸的手,“什么叫命令,我明明是禮貌地問你們有沒有空。”
這是中原中也收到的,這一輩子也不可能忘記的成年禮物。
“要哭了嗎?”
“絕對要哭了。”
“望月,你是不是帶了相機,快給他拍照。”
“閉嘴。”中原中也咬牙,“我才不會哭。”
“話說回來,你竟然真的能跟望月一起來。”
公關官捏著下巴。
“中也,你不是一向躲著望月的嗎?”
什么“胡說八道的家伙”,在公關官的記憶里,中原中也往常看到望月秋彥,一般都是隔著十米就掉頭就走的。
公關官敏銳地嗅到點不同尋常的氣息。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下心情。
“我沒有躲著他。”
已經(jīng)成長起來的干部直視著同伴的眼睛,直白地開了口。
“如你們所見,我在追他。”
第109章
中原中也說得太過直接, 直接到這句話一說出口,傻瓜鳥都有點愣住了。
“我們說的是一個望月嗎?”
“……還有其他的望月嗎。”
“但是你之前不是——”
中原中也點頭:“抱歉。”
“……”你不要直接道歉啊!!
傻瓜鳥反應過來,震驚地問了句“怎么就到道歉的程度了”。
因為中原中也問心有愧。
不管別人怎么說, 中原中也始終覺得旗會的死亡與他脫不了干系。魏爾倫的目標是他,要不是他和傻瓜鳥他們是朋友,他們根本不會經(jīng)歷這種痛苦的事情。
在這種情況下, 他竟然喜歡還喜歡傻瓜鳥喜歡的人, 被打個半死也是理所當然。
盡管貴為干部, 已經(jīng)到了可以無條件指揮除首領以外的人干任何事了,可中原中也仍舊沒有把他們當成單純的部下的意思。
他停頓幾秒,說:“因為是事實。你要是想動手的話,我隨時可以奉陪。”
“……”哦, 原來是這個。
“干部先生。”
看出中原中也的心中所想, 傻瓜鳥松了口氣, 挑眉道。
“我也沒柔弱到你不還手的程度吧。魏爾倫的身份我們前幾天就知道了,跟你有什么關系, 你要是覺得愧疚, 不如待會我們?nèi)フ椅籂杺愃阗~的時候你也來搭把手。”
剛生龍活虎地從墓地里爬出來的時候,傻瓜鳥自然是震驚的。但緊接著,他的腦中就多出了那些不屬于自己的記憶。
他看著自己的心上人坐在意大利街邊的長椅上, 一邊掉眼淚, 一邊看完自己從小到大的人生。
然后,另一個[望月]消散在了風里, 將他們一個一個地帶回了人間。
傻瓜鳥那時愣了很久, 直到旁邊同樣踹開棺材板的公關官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笑著說“怎么又被他救了一次”。
望月秋彥可能不知道,他彎腰, 在椅子上捂住眼睛的時候,旗會眾人就站在他的身后。
他們是打心底尊敬這位組織的輔佐官。
代理首領又怎樣,自由殺手又怎樣,這世界總共就這么點大,他們還可以經(jīng)常并肩作戰(zhàn),經(jīng)常像這樣在酒吧里喝酒聊天。
因此,傻瓜鳥認為,在這兩年里,中原中也喜歡上自己喜歡的人是理所當然的事。
沒人不喜歡望月吧。
“現(xiàn)在說這種話可不行。”
在中原中也不解的目光中,傻瓜鳥無所謂地聳肩。
“再說了,我也就是有點驚訝和不爽而已,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同伴,比起被太宰那家伙得逞,我更希望你加把勁。”
“傻瓜鳥。”望月秋彥闔眼,踹了他一腳,“我現(xiàn)在就因為你這句話微妙的不爽。”
傻瓜鳥:“我們偉大的首領,別說對我不爽了,對空氣不爽也是可以理解的。”
望月秋彥:“……你在哄小孩嗎?”
傻瓜鳥:“哈哈哈,我可是在安慰中也。”
他說完,俯身湊近已經(jīng)成為干部的中原中也面前。
“你不會因為我喜歡望月就糾結了很久吧?你看公關官就絲毫沒有愧疚之心。”
中原中也擰了下眉:“公關官?”
傻瓜鳥:“是啊。我打算和輔佐官表白的那天,不是問了你意見嗎。”
傻瓜鳥準備向望月秋彥表白的事,當初是讓中原中也幫他保密的。
那時候中原中也奇怪地問他,為什么不咨詢公關官他們,傻瓜鳥故弄玄虛,說問他們的話他不放心。
他說完,還問了一句【“你不會也喜歡輔佐官吧?”】
十六歲的中原中也那時咳嗽了半天,紅著臉低聲吼了句【“怎么可能啊”】。
【“我怎么可能喜歡那種嘴里沒半句真話的家伙。”】
傻瓜鳥:【“管他說不說真話呢,他能對我說不就行了。”】
中原中也:【“……傻瓜鳥。”】
【“干什么?”】
【“你多少還是有點下限吧。”】
那時十六歲的中原中也抿唇,語重心長地勸慰同伴。
【“這樣放任望月下去,以后不是要被他折磨死。”】
現(xiàn)在好了,被折磨的變成大家了。
公關官微笑發(fā)言:“說到這個,我認為大部分不是中也的錯。畢竟我們的輔佐官到處留情,很難不上他當。”
望月秋彥面無表情:“傻瓜鳥就算了,我又什么時候勾引你了。”
公關官:“我們相處的時間似乎比你和傻瓜鳥還長吧,代理首領先生,你要我現(xiàn)在一條條數(shù)出來嗎。”
都是對外的發(fā)言人,望月秋彥以前會和公關官經(jīng)常交流負責區(qū)域的內(nèi)容。
印象最深的還是有天望月游戲輸了,叼著pocky,坐在昏暗的燈光下,手肘搭在吧臺的桌上,挑釁般地朝他揚了揚眉。
公關官那時看了他一會,笑著低頭,手掌搭在他的腦后,盯著那雙金色的眼睛,平靜又自然地將pocky的另一端咬下。
就像接吻一樣。
可惜望月不怎么拍親密戲份,不然同樣作為電影明星,公關官都要讓經(jīng)紀人去找導演,說自己可以免費接戲了。
望月秋彥:“聽不見。”
鋼琴家:“我們的首領大人害羞了,公關官,你要收斂點。”
望月秋彥:“我沒有害羞。”
鋼琴家:“出于對您自尊的考慮,這是心虛的委婉說法。”
望月秋彥:“……”
“中也。”他轉頭,還沒甩掉傻瓜鳥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你以后可不要成為他們這種卑鄙的黑手黨啊。”
嬉笑聲,臺球的碰撞聲,還有冰球撞擊著玻璃杯,叮叮咚咚的清脆聲響。
中原中也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以前,他們每次在這里玩鬧時的場景。
他們那時在打賭,到底是誰先成為干部。
兩年的時間聽起來不長。
可對中原中也而言,那是七百多天,一萬七千多分鐘,一百多萬秒。
永遠黯淡下去的聯(lián)系人列表又亮了起來,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不適應地別過臉去。望月秋彥挪了凳子,也不參與傻瓜鳥他們的臺球斗爭,也不讓中原中也轉過頭來,就這么坐在他身邊,靜靜地陪著他。
過了好久,眼眶的熱意才消減下去。
中原中也的眼睫落了又抬,他的心理掙扎了很久,再扭過頭時,才發(fā)現(xiàn)望月秋彥一直注視著自己。
望月秋彥告訴他,要是實在不知道說點什么,笑一下就行了。
“煽情可不是黑手黨的風格。”
望月秋彥撐著臉,慢悠悠地說。
“也不是旗會的風格,作為旗會的一員,你現(xiàn)在應該罵他們一群混蛋,然后吵吵嚷嚷的,把那天被魏爾倫打斷的,沒拿到的臺球獎品拿回來。”
中原中也加入之初,是森鷗外命令鋼琴家他們監(jiān)視這位年輕的羊之王的動向,確保他不會背叛港口黑手黨。
戲劇性的是,為了確保中原中也不會背叛而存在的組織,最后卻為了中原中也背叛了森鷗外。
另一個自己消失后,腦子里的系統(tǒng)也慢慢消失了。
望月秋彥聽不見系統(tǒng)的播報,卻能輕而易舉地從少年的眼里看到熾熱的愛意。
少年人的愛太過熱烈,他們看天是天,看海是海,不會評估利弊,確定了目標就一往如前,可怕得令人望而生畏。
“不用你教我。”
中原中也說道。
旗會的默契在此刻體現(xiàn),中原中也一站起身,鋼琴家他們也立即停止了嬉鬧。
踏著鮮血迅速成長的那一年已經(jīng)過去,剩下的未來繁花似錦,充滿了各式各樣的愛與希望。
中原中也記得,兩年前的圣誕節(jié),望月秋彥曾一字一句地念出自己的誓詞。
什么令敵人談虎色變。
什么所有瞧不起港口黑手黨的人,都將被殘酷無比的重力擊碎。
和效忠森鷗外時不一樣,中原中也不會再說[我會成為您的奴隸粉碎敵人]之類的話。
他實打?qū)嵉刈鹁醋约旱氖最I,實打?qū)嵉卦敢鉃樗冻錾矊嵈驅(qū)嵉亍?br />
對他抱有糟糕的,欲望與野心。
“首領。”
中原中也只是低下頭顱,行了個標準又漂亮的干部禮。
他的聲音褪去了稚氣,沉穩(wěn)又令人安心。
中原中也說:
“向您效忠。”-
一得知望月秋彥醒來的消息,太宰治就結束了出差的任務,坐著港口黑手黨的私人飛機回了橫濱。
他看了眼時間,心想這個點,他那到處亂跑的老師估計正在和旗會他們玩鬧。太宰治對此心平氣和,心想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什么能刺激到他了。
然后他的肩膀就被拍了一下。
望月秋彥戴著鴨舌帽和口罩,見太宰治轉過頭,無辜地眨了下眼:“你這警惕性也太差了,腦袋里想什么呢,這么專注。”
太宰治的警惕性放到零也行。畢竟這條通道是港口黑手黨的專用通道,被襲擊的可能性約等于無。
太宰治瞇了下眼,聞到他身上紅酒的氣息:“難得見你拋下中也,老師,你良心發(fā)現(xiàn)了嗎?”
“你都出師了,一直喊我老師做什么。”
望月秋彥懶洋洋道。
“這不是想到某個小朋友辛苦出差一個月,回來看不到我會生氣嗎。”
上次因為白蘭錯過中也生日,這次又睡過頭,錯過了上個月太宰的生日。他精心培養(yǎng)的太宰也十八歲了,認真講起來,他這個老師還真的當?shù)猛Σ缓细竦摹?br />
“有沒有受傷?”
望月秋彥問他。
“你又不是專門打架的,到和復仇者對抗的現(xiàn)場去干嘛。”
話是這么說的,手卻很誠實地檢查起了太宰治的身體。在望月秋彥的認知里,太宰治從小到大都不是會好好處理傷口的類型,森鷗外又不會在這方面花心思,只要確保他死不了就行了。
“你愿意幫森先生處理爛攤子了?”
看了眼外面背過身的護衛(wèi)隊,太宰治抓住望月秋彥作亂的手,很快得出結論。
“那我也不當干部了。”
望月秋彥愣了下:“那你要當什么?”
“辦公場所在首領室的那個。”太宰治微笑,“氣死中也。”
“……得了吧你。”望月秋彥拒絕,“輔佐官的工作比干部還忙。你還是長身體的年紀,休息也很重要。”
又不是睡覺就是休息。
“再怎么樣。”太宰治說,“我的身體總比老師你好。”
望月秋彥:“對首領不敬,小心我關你小黑屋。”
太宰治闔眼:“雖說我是不介意,但接下來的發(fā)展是這樣的。”
“我會在進小黑屋的第二天生病,然后老師你就會心軟。之后每次我們吵架,你就會因為這個妥協(xié)一步,出于愧疚允許我為所欲為。”
望月秋彥:“……你想太多了。”
“不是想太多。”太宰治微笑,“您以為我為什么每次都想把Q君淹死。”
那小鬼得到一次好處后就充滿了心機,有時候還會故意把自己弄得濕漉漉的,說自己是被太宰扔進河里。
因為看出他在撒謊,望月秋彥試圖糾正他的行為,第二天就聽到部下匯報夢野久作發(fā)燒的消息。
太宰治過去的時候,他這毫無自覺地老師正像以前一樣,將夢野久作抱在懷里,不顧他的亂踢亂抓,掰開他的嘴喂藥。
這是想干什么。
培養(yǎng)出第二個他嗎。
望月秋彥:“……我又沒有關久作小黑屋。”
太宰治:“他不想喝藥就別喝。”
望月秋彥:“你是不是打算讓他把自己燒死。”
太宰治:“那也是他自己愿意的。”
小孩子對喜愛之物的獨占欲格外強烈,對望月秋彥而言,這不算什么壞事——總比他跑出去覺得無聊就亂用異能殺人要好,夢野久作把他當成父母就當成父母好了,除了麻煩一點,又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壞處。
“那也不能想著把他淹死。”
望月秋彥無語道。
“久作很依賴你的,天天不是找愛麗絲就是找你玩。”
太宰治“哦~”了一聲,鳶色的眼眸中帶著興味:“那我也很依賴您。”
望月秋彥被他噎了一下,微妙地領悟到森鷗外每次見他是什么心情:“你是不是還在生我沒告訴你彩虹之子事情的氣?”
“在出差以前,每次要見老師您,就要先和不同的人互相挖苦以示敬意。”
太宰治回憶道。
“本來以為港口黑手黨的數(shù)量已經(jīng)夠多了,沒想到兩只手都數(shù)不過來。”
望月秋彥:“。”
“不管你了。”望月秋彥面無表情,轉身就走,“太宰干部,你自己回去吧。”
太宰治低笑一聲。手臂穿過他的腰,將人扣進自己懷里。
“不是生氣。”太宰治說,“是嫉妒。”
“還有點害怕。”
“他們說是您不愿意醒來。”
“去看您的時候,我就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錯了,才讓您不愿意醒來。”
少年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覆在他小腹的手掌發(fā)燙。
“您能站在這里和我吵架,我很開心的。”
愛那種東西,太宰治說不出口。
說了千百次又有什么意義,太宰治聰明到甚至能控制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如果單純用這膚淺的數(shù)據(jù)評估他對望月秋彥的愛意,那很早以前,就應該是100%了。
更進一步自己會受傷,后退一步又忍不住生出更陰暗的心思。
事到如今,太宰治寧愿自己受傷。
他是真的,無法將這個人從人生中剝離。
人難道能剝離自己的心嗎?
望月秋彥不太適應這個背對著擁抱的姿勢,手掌搭在太宰治的手背,正要把他的手拉開,卻感到柔軟的唇瓣貼在他頸側的皮膚。
少年的嗓音輕緩。
“不是謊話。我確實很依賴您。”
那濡濕的感覺,不知是呼吸間呵出來的氣,還是眼睛里蒙著的霧氣。
“要是您像我需要您一樣,需要我就好了。”
望月秋彥一愣,聽見太宰治的語氣帶笑。
他說:
“老師,請再愛我一點吧。”
第110章
再次見到降谷零他們是在兩天后。望月秋彥按照短信上的地點找過去, 推開門驚奇地發(fā)現(xiàn),公安的秘密據(jù)點里,還真的坐著前不久將槍口對準自己的長官。
“嗯……”望月秋彥數(shù)了數(shù)人數(shù), “降谷長官,雖然我很期待您來抓我,但抓我似乎不是多帶一個人就可以的。”
降谷零嘆了口氣, 聽到這句話放下手里的文件。
他站起身, 看著背靠著門的望月秋彥, 不知道該做何開場白。
兩個月前,在望月對他說了那番話后,降谷零經(jīng)過一番深思熟慮,還是將他說殺過很多人的信息報了上去。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 降谷零才從公安的高層那里, 看到了特務課有關望月秋彥的報告。
上面寫著, 他這部下,實際上來自另一個世界, 身份不明, 經(jīng)歷不明,被另一個世界的fbi和國際刑警追蹤了很久,每次都能巧妙地逃脫。
直到加入一個名叫彭格列的組織, 國際刑警才徹底撤銷了他的通緝令。
降谷零那時愣了下, 皺起眉頭問:【“什么組織有這么大的權力?”】
【“這講起來很復雜。”】長官斟酌道,【“意大利那邊黑手黨本就眾多, 據(jù)特務課說, 這個組織的起源似乎就是民間的自衛(wèi)隊,為了保護夜間民眾的安全才成立。后來時間一長,就與意大利那邊的政府和警方牢牢綁定, 成了任何地方都要敬畏三分的存在。”】
Mafia,起源于1282年復活節(jié)的前一天。
巴勒莫的少女在結婚當天被法國士兵□□,政府對此沒有采取任何的措施,群情激奮下,西西里人開始了瘋狂的報復,因此提出了[Morto Alla Francia, Italia Anela]——西西里起義,消滅法國是意大利人的渴求。[1]
在四濺的鮮血和混亂的槍聲中,黑手黨這個詞便由此誕生。
法律做不到的事情,他們來做。
政府做不到的事情,他們來做。
明明一開始是為了保護民眾安危而打出來的口號,不知什么時候起,變成了毫無目的,為了得到金錢和財富產(chǎn)生的暴力。
也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有個十四歲的少年打著要毀掉這樣的黑手黨的口號,成立了新的彭格列。
假如談判不行,就用武力鎮(zhèn)壓武力,還真奇妙地帶來了和平。
【“他們?yōu)橐獯罄袅撕芏嗝髅嫔喜荒軇邮值耐{,意大利自然會為他們保下區(qū)區(qū)一個人。”】
說到這里,公安的長官頭疼地揉了揉腦袋。
【“說起來,你知道搜查一課的谷口和警備部的上野回來了嗎,內(nèi)務省的意思是,與其讓其他人當黑手黨的首領,不如讓望月接替首領的工作。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他們似乎真的認為,望月能管住那群無法無天的危險分子。”】
他抬眼,神色不明地看了眼面前的降谷零。
【“當然,我是不會聽他們的一面之詞的。降谷警官,請在三天內(nèi)提交有關您之前部下的危險性報告,我們需要確保他不會對日本的治安產(chǎn)生威脅。”】
降谷零那時說了聲“是”。
可臺燈打開,面對空白的文檔,降谷零將好奇地盯著自己的哈羅抱在懷里,卻久久地寫不出一個字。
他就是在那時候做到了那個夢。
【“我曲解了他們的意思,對不起谷口,對不起上野,對不起北條。”】
【“我也對不起降谷長官,對不起諸伏君,對不起松田警官。”】
他有什么好哭的呢。
降谷零那時站在坐在椅子上的望月秋彥身后,這么想道。
該哭的是被騙了的自己才對吧?
降谷零轉身,正想從這樣的夢里醒來,耳邊卻傳來帶著稚嫩的嗓音。
那是個三歲左右的小孩子,即使用灰塵把臉涂黑,一眼也能看出他還未長開的漂亮五官。本就破破爛爛的衣服被躺在血泊中的男人撕爛了,小卡洛左手拿著面包,右手拿著尖銳的錐子,臉上沒什么表情,只在銀發(fā)的女人匆匆忙忙地跑過來時委屈地癟了癟嘴。
曾經(jīng)也有警察管理過這條街道。
可工資的低廉,街上的混亂,無法觸碰的勢力,惹火上身的煩惱——所有的東西結合在一起,造成了現(xiàn)在的局面。
降谷零看著小卡洛后退一步,可能是受到了驚嚇,不讓跑過來的女人抱他,也不逃跑,就睜著一雙金色的眼睛,過了很久才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銀發(fā)的女人說不需要和他道歉,最終還是將他抱在了懷里。
【“那就去當黑手黨吧,卡洛。”】
女人的笑容哀傷,擦了擦他臟兮兮的臉。
【“等你長大以后,會成為世界第一的黑手黨的。”】
不光是降谷零,諸伏景光,松田陣平,所有受到影響的人,都走進了這樣的夢境。
【“我不要那樣。”】
到了后來,他們聽到長大了的望月秋彥近乎冷酷的嗓音。
【“我再也不會,為了一點恩惠,就去犧牲,去被拋棄,去走上被追殺的老路。”】
他一直在努力地,隔絕世界上所有人對自己的好,成為這樣殘酷,無情,接近理性的人。仿佛只要這樣,他就再也不會受到傷害。
可就在親手殺了上野后,望月秋彥的計劃還是失敗了。
他絕望地意識到自己在為本該微不足道的人傷心,絕望地認識到,自己建立了超乎尋常的羈絆。
他絕望地接受了這個事實,然后刻意引誘松田陣平對自己動手。
【“我喜歡他們就好了。”】
他們甚至聽到他這樣輕輕地,對中原中也說出的話。
【“我又不需要他們喜歡我。”】
夢醒以后,萩原研二回到了他們的身邊。
光禿禿的枝頭重新抽芽,凋零的花瓣也飄飄揚揚地,粘合上了脆弱的花蕊。
恨嗎。當然是恨的。
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殺人,罪犯就是罪犯。
但讓降谷零來一遍那樣的人生,他或許也會成為罪犯。甚至就現(xiàn)在而言,他為了不暴露身份,按照組織的指令,殺了很多無辜的人,已經(jīng)是半個罪犯了。
罪犯的界限究竟在哪。
為什么在法律之外,還有法律無法追責的黑暗。
這是正義的警察們應該窮極一生去解決的問題。
耳邊還回蕩著紀德死前的語錄,降谷零那天在夜里,靜靜地坐了很久,快要五點的時候,才爬起來在電腦上敲下第一個字。
“不是我要找你。”降谷零說。
望月秋彥眨眼,看向黑暗里雙手環(huán)胸的北條。
“喔。”他驚訝地喊了一聲,“好久不見,北條警官,條野這幾天把你看得死死的,我都找不到你,你是怎么跑出來的。”
北條亮冷哼,別過臉去:“我也是在成長的。”
“再說了,你都敢燃燒靈魂把人復活了,哪有做不到的事。”
一命抵一命。作為[復仇者]的他,消耗完了許多平行世界的他臨死前留下來的力量。
“那軍警也是很煩的。”望月秋彥思索,“尤其是在聽說我當上首領后,條野的笑容就更詭異了,鐵腸倒是特別嚴肅地問了我一句,這是什么公安的計劃嗎。”
然后望月秋彥就回了句他是自愿的。
末廣鐵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敬佩地點了下頭,隨即問他要不要一起吃午飯。
看著末廣鐵腸飯盒里的草莓醬拌雞蛋,望月秋彥委婉拒絕了他的邀請。
吃了一定會住在廁所吧。
“我才不信你的鬼話。”北條小少爺高冷地揚起下巴,“反正我是不會放棄把你關進大牢的,順帶一提,明天開始我就正式加入軍警了,望月,就給我在牢里好好反——”
“望月!你小子又長高了啊!”肩膀忽然加了重量,望月秋彥被壓得微微向前走了兩步。
“谷口警官。”他轉頭,“我和你沒熟到這種程度。”
“我又不需要你和我熟。”谷口湊笑得爽朗,同樣看到了那些記憶,臉上沒有絲毫死前痛苦的線索,“我和你熟不就好了。我知道的,來給我掃墓的,除了你就是北條了。”
好耳熟的話。
望月秋彥警惕地瞇起眼:“你是不是聽到了什么?”
所有被火炎的力量牽扯其中的人都看到了那副畫面,只有望月秋彥自己不知道。
“沒有。”這又是另一道聲音。
上野警官站在谷口的背后,點頭和他打了聲招呼。
“抱歉,沒有其他聯(lián)系到你的方式,只能用這個方法了。”
望月秋彥皺眉:“有什么好道歉的。我可是殺了你的人,和北條一樣說要讓我去蹲大牢才對吧。”
“我那個時候,是有私心的。”
上野警官動了動嘴唇,臉上充滿歉意,一雙眼睛卻始終看著他,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夠。
“我想讓你永遠記住我,所以才對你說了那種殘忍的話。”
從望月秋彥出現(xiàn)在地牢的那一刻起,港口黑手黨的人便停下了拷問。上野不是傻瓜,就算望月秋彥裝得再好,也能從他的舉措中察覺出他的動容。
于是他要求望月殺了他。
他要求死在心上人的懷里。
他要望月記自己很久,要他的冷靜分崩離析,為自己掉下眼淚。
“我。”望月秋彥指了指自己,“我現(xiàn)在是港口黑手黨。”
上野:“聽到了。”
“我不是被逼的,我還會在那里自愿待很久。”
上野:“我也聽到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
上野:“想怎么執(zhí)行北條的計劃。”
……你才是戀愛腦吧。
望月秋彥難以置信,轉頭看向最理智的北條,試圖讓他打開上野的腦袋看看。
然而任性的北條小少爺已經(jīng)和舉手投降的谷口吵了起來。
“碰碰碰!誰讓你碰了!”
“哈哈哈,怎么就罵我一個。”
“看著你就來氣,有什么好笑的,再笑把你也抓進去。”
“說起來,松下還在緝毒嗎?”
“我怎么知道。”北條亮拒絕回答問題,“我又和那家伙合不來,他要聯(lián)系也是聯(lián)系望月,你問他唄。”
“所以這是什么?”望月秋彥問,“這么多人,是把我抓起來的宣言?”
“是慶祝你從昏睡中醒來。”諸伏景光從房間里走出,他穿了件黑色的緊身短袖,一眼看去帶了點以前作為蘇格蘭的氣息,“以及……”
諸伏景光闔眼,他的唇角扯動,伸手將青年的發(fā)絲撥到耳后。
“謝謝你帶給我的那幾年。”
理論上講,望月秋彥是個罪犯。
實際上講,望月秋彥是他的救命恩人。
情感上講,這個狡猾又嘴硬,總是無意識地去付出的存在,是他喜歡的人。
在諸伏景光的認知里,記憶空白的那幾年,屬于他的,可以和他講話的,將他一次又一次地從自我毀滅的厭惡中拉出來的,也只有望月秋彥。
松田陣平的那句“警察怎么可能喜歡上罪犯”,至少在諸伏景光這里得到了答案。
他確實喜歡上了這樣一個卑劣的罪犯。
并且之后的十年,二十年,可能都會因此無法過上正常的人生。
但那又怎樣。
組織一天不滅,諸伏景光就永遠過不上正常的人生。
他已經(jīng)厭倦了逃避的生活了。
為了心中的正義,他可以拿起槍,再次成為蘇格蘭,也可以在喜歡的人犯下錯誤時,以公安的名義糾正他的行為。再說了,不是還有某個人——
“松田。”諸伏景光側過臉,看向不遠處坐在沙發(fā)上的松田陣平,“你不是氣得說要成為警視總監(jiān)嗎。”
松田陣平還是沒說話。
曾經(jīng)的他會因為望月秋彥不好好保護自己的手而生氣,前不久卻親手擰斷了他的手腕。
松田陣平知道自己被算計了。
望月是故意的。
他故意做出那種拔槍的姿勢,因為只有松田陣平知道他左手的秘密,所以冷靜地選擇了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深吸一口氣:“你倒是過得如魚得水啊。”
望月秋彥頷首:“當上警視總監(jiān)還說不定真的能抓到我。不過,你直接無視了身為職業(yè)組的降谷長官嗎?”
松田陣平是真的氣不打一處來,他開口,正要罵他,卻被一旁笑瞇瞇的萩原研二阻止。
“你好啊,望月君。手沒事了嗎?”
望月秋彥試圖在腦中對上他的信息。
“你好。”望月秋彥禮貌地打招呼道,“松田警官和我說了很多您的事。”
“我也看到了你的很多事。”萩原研二用手肘捅了捅松田陣平,“對吧?小陣平?”
松田陣平面無表情:“你到底站哪邊啊。”
萩原研二笑笑:“你自己不找望月,還不讓我找望月玩嗎。”
望月秋彥:“嗯?要找我玩嗎?”
萩原研二:“我姐姐很喜歡你的電影的。”
望月秋彥:“您要說您喜歡才對。”
萩原研二愣了下,隨即又無奈地看向自己的幼馴染。
“小陣平。”萩原研二失笑,“我開始知道你為什么喜歡他了。”
望月秋彥糾正:“您這樣說,松田警官又要覺得我搶他幼馴染了。”
這兩個根本沒見過的人就這么自然而然地聊了起來。
要不是松田陣平以前提起,望月秋彥都不知道萩原研二的存在。
正是因為這樣,松田陣平知道他大費周章地做這種事的意思。
越知道,就越是生氣。
“你聽好了。”松田陣平深吸一口氣,打斷這兩個人的聊天,隔著五六米的距離,視線銳利地和望月秋彥對視。
“望月秋彥,我們之間永遠沒有兩清。”
“你當一天的黑手黨,我就會追查你一天,我們之間——”
“好啊。”
望月秋彥微笑。他聳了下肩膀,柔軟的唇瓣張開,唇角帶著真心實意的笑。
“松田警官,我很期待您為我戴上手銬的那天。”
——“喂,望月,你要不要跟我試試?”
“可以。”在松田陣平的注視中,望月秋彥口吻隨意道,“要是真的有那天,我肯定會認賭服輸,勉為其難地[改邪歸正]。”
福爾摩斯與華生。
福爾摩斯與莫里亞蒂。
望月秋彥沒演過莫里亞蒂,也自知自己到不了對方那種程度。
他就是覺得很奇妙。
奇妙于自己有一天,還真的能和警察玩到一起。
要是他們真的能抓到他,那他自然是心服口服。
松田陣平沉默幾秒,冷哼一聲,隨即讓他把衣服放下,過來吃飯。
望月秋彥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據(jù)點的布置和他以前的那套別墅有點像。
諸伏景光離開后,他也沒怎么再回去,一直是小田在打理。
“降谷長官。”走去廚房的路上,望月秋彥小聲地朝一臉不想和自己說話的降谷零問道,“您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他能說什么。
每個人都把他的話說完了。
“僅限一天。”降谷零側過臉,對上望月秋彥的目光,“明天開始,公安還是會搜集你在這里犯罪的證據(jù)。”
“哦。”望月秋彥想了想,“真可惜,我還挺喜歡您做的三明治的。”
“望月。”降谷零停下腳步,突然問他,“如果現(xiàn)在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選哪邊。”
“再來幾次都一樣。”
望月秋彥低笑。
“沒有人可以抹消掉過去,我從頭到尾就是這樣的人。還是說——”
“就算這樣您也喜歡我?”
“……是嗎。”降谷零平靜。
他闔了下眼,再抬起眼時,臉上已經(jīng)帶著作為波本時的從容。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時候也學會了蜂蜜陷阱?”
“近朱者赤。”望月秋彥回,“不過我沒有那么自戀,您放心吧。我可沒有侮辱您的打算。”
他沒有打算。降谷零可是有和北條一樣的打算。
國家在降谷零心里永遠是第一位的。
就算港口黑手黨得到了合法證明,一旦他們再次做出危害這個國家的舉動,即使違背內(nèi)務省的命令——
“下次別因為一條短信就上當了。”走過望月秋彥身邊時,降谷零輕描淡寫,“你現(xiàn)在也不適合隨意出來走動。”
“不是上當。”
外套的衣角被拉了一下,降谷零回頭,從拉住自己的那只手向上看,對上那雙無辜的眼睛。
望月秋彥總是這樣看他。
犯錯的時候這樣看,無聊的時候也這樣看。
有的時候,降谷零在那里工作,望月就這樣眼巴巴地趴在桌上,試圖令降谷零自己領悟他餓了或者困了想睡覺的事實,好讓降谷零放過他,不帶他出外勤。
他真的很危險。
就那個時候而言,要不是望月是他的部下,降谷零可能就真的讓他挪過來點,放縱自己的壓力,堵上他那張能說會道的嘴了。
可悲的是,不管多少次,降谷零還是會因為他的詭計動容。
他的心動了一下,聽見望月秋彥誠懇又無賴的發(fā)言。
“我明明是因為想和您說話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