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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Chapter51·坎昆

    Chapter51

    廣場附近有酒吧, 不少人在二樓的陽臺喝酒看風景。微醺著,和三兩好友聊天。

    洛薩對此倒是興趣不大,畢竟今天中午才好不容易醒了神。

    她又逗了會兒鴿子, 盡興后邁著長腿,心情很好地走向老爺車。

    程殊已經靠在了車邊等著,他身材好,這會兒又從車上摸出了墨鏡戴著。

    微風吹動他的發梢,不經意間成為了一處欣賞性極佳的風景。

    洛薩邊走邊長長嘆了口氣。

    …這男人是真帥啊。

    “下一站去哪呢?”洛薩拉開車門, 好奇地問。

    程殊瞇了瞇眼, 瀟灑上車踩下油門:“猜吧。”

    洛薩“嘁”了聲, 懶洋洋地閉眼,靠在椅背假寐:“不說就不說吧。”

    車慢慢地開, 風吹著洛薩,她的嘴角開始不自覺上揚。

    程殊睨她一眼,喉嚨逸出一聲哼笑。

    她還享受上了。

    但洛薩沒想到車直接繞上了山路, 停在了一處景點前。

    她看著郁郁蔥蔥的綠植和這座有些古典樸素的小山莊,走近門口的掛牌,辨認字眼:“…海明威?”

    她又往旁邊挪了幾步,看見了草坪邊豎著的告示牌, 上面還印著一個老爺爺的半身黑白畫像。

    洛薩兩眼微瞇,覺得似曾相識。

    她回想半天,終于記起了曾經在書店看到過的名字,恍然大悟:“噢!這是那個小說作家的故居嗎?”

    程殊領著她往里頭走:“嗯,建于1886年的瞭望山莊。聽說挺出名的,帶你來逛逛。”

    “我之前在書店還看到過他的作品呢。但是薩爾瑪每次采購日都只準我買一本書, 所以錯過了。”洛薩略帶遺憾地說。

    他勾勾手,示意洛薩牽著他:“沒事, 以后買。”

    程殊領著她穿過樹蔭,從捷徑往上走,路過了一艘擱置在棚下的漁船。

    他突然站住腳,學著導游的模樣和她講解:“這個是皮拉爾號,是《老人與海》里主角出海用的船的原型。”

    “所以藝術還真來源于生活…”洛薩若有所思,她搖了搖程殊的手臂,心血來潮地開始假設,“欸,塞巴斯蒂安,你說如果把我們的故事寫成一本小說,會叫什么名字。”

    程殊微微垂眸,將她嬌俏的神情收入眼簾。

    一瞬間腦海里閃過了在紅港酒吧的回憶。

    煙霧彌漫,他站在二樓和熱舞的洛薩對視,然后把她招上去飲了一口酒。

    他沉默片刻,忽然出聲:“煙熏生銹釘。”

    “煙熏生銹釘…”她琢磨著又念了兩遍,問,“那杯雞尾酒啊,為什么呢?”

    程殊繼續拽著洛薩慢慢走:“沒原因,忽然想到的。”

    洛薩挽著他的手臂,腹誹這男人總是故意說話只說一半。

    她倏地想起游輪上調酒師關于草藥蜂蜜的言論,半晌,滿意地說:“也是個好名字。”

    小道上,程殊偶爾蹦出幾個字回答她無厘頭的問題。

    也沒有不耐煩,不知不覺間越貼越近。

    他比她高不少,兩人站在一起,背影格外吸睛。

    瞭望山莊的主體建筑包括了一幢白色住宅和一座塔樓。

    洛薩跟著三兩游客往里走,透過窗戶看到了內置裝飾。

    木制弧桌上擺著不少書,柜子上還放了相框。

    即使海明威已經離開七十多年了,但這些陳設依舊讓人嗅到了生活氣息。

    洛薩好似看到了一個大作家在苦思情節的畫面。

    她笑了笑:“還挺溫馨的,你覺得呢?”

    結果程殊半天沒搭話。

    洛薩奇怪地回頭,卻發現程殊在打電話。

    她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接的,用食指戳了戳程殊的胳膊。

    但他只顧著聽那邊的人說話,沒給反應。

    洛薩無奈地聳聳肩,正準備自己先往前逛逛得時候,程殊卻突然拉住了她。

    她詫異地回頭,聽到他略帶煩躁地說:“我們得回墨西哥了。”

    ……

    “胡安是在出差路上被掃射的,現在還在醫院里生死未卜。”

    “誰做的。”

    “恰帕斯州的一支勢力。胡安禁.毒的主張太激進了,把他們惹火了。這已經是今年第一百五十七起政.治人物被謀殺的案件了,后年大.選估計這個數字還得翻倍。各軍頭都盯著呢,哎,局勢動蕩啊……不過,老大,莫羅斯家族為什么支持胡安啊?”

    “無非是預知到美國對這些集團的保護傘要下臺了。后年那邊也開始換任,過不了多久,又要開始對墨西哥施壓了。”

    “所以按這個說法,莫羅斯家族要拉攏人就不會輕易放棄的,復興黨馬上就會有第二個人被推出來?”

    “嗯。”

    “哎,靜觀其變吧,也不是完全的壞事兒…”@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機窗外的光很刺眼。

    程殊和加索爾一句句交流著,聽得洛薩心情沉重。

    她甚至感覺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稍稍挪開耳機想要清靜兩秒。

    結果剛一摘開,直升機的機翼聲立馬鉆進她的耳朵,吵得她太陽穴瘋狂跳,又只能妥協地戴上。

    “唉——”她煩悶地抒了口氣。

    交流頻道里程殊的聲音驟然停住,加索爾說了兩嘴也安靜下來。

    “不舒服?”他問。

    洛薩搖搖頭,解釋:“沒有,聽著難受。菲利西婭呢?”

    程殊安撫她:“不用擔心,賽爾希奧這幾天會把她帶去黑狐的島上治病。”

    她“嗯”了聲,看著他操縱飛行器的動作,又問:“你的那個金毛下屬知道你會開飛機嗎?”

    程殊不咸不淡:“不知道。”

    洛薩笑笑,果然。

    加索爾扭了扭脖子,熟練地劃下衛星交流鍵,言簡意賅:“準備入境了。”

    設備響起一陣電流聲,吐出兩字:“收到。”@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沒多久,飛機落地了坎昆。

    在這里程殊有一幢自己的別墅,之前一直是金的叔叔在代管。

    “先在這待幾天。”程殊將直升機停好。@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不回蒂華納嗎?”洛薩站在草坪上,目露疑惑。

    加索爾手插兜,先一步往花園那邊走,回她:“入境了就行,馬上有人會來找老大的。”

    洛薩點點頭,抬手展望遠處。

    這套房子視角不錯,可以看到很漂亮的海景,而且不遠處就是海灘。

    她喟嘆一聲:“最近看了不少的海,但還沒去游過呢。”

    程殊瞥洛薩一眼,了卻她心愿:“再晚點就日落了,明天可以去潛水。”

    “那太好了!”洛薩驚喜地看他,一掃被突然拽回來的陰霾,“不過我還沒有泳裝…”

    他失笑:“擔心什么,你這段時間哪套衣服不是我買回來的?”

    她雙手抱臂,嚴肅指正:“泳衣不一樣,我懷疑你眼光。”

    程殊神情微妙,侵占的目光緩緩下移,似有所指。

    “我眼光很準。”

    洛薩臉頰一紅,低著頭趕緊走。

    別墅裝修是包豪斯風格,沒有她想象得那么冰冷單調。

    但這偌大的空間里竟然也找不到什么生活氣息,就好似程殊從來沒有住過一樣。

    洛薩眼眸微暗。

    她想,他其實是很孤獨的。

    程殊還保留著華人的習慣,他從門口的鞋柜里抽出一雙家居鞋。

    再蹲下來,親手給洛薩換鞋子。

    他面不改色,拍了拍她的小腿,完全不覺得這是照顧小孩的動作。

    洛薩神情一暖。

    有那么一瞬間,她幻視了程殊的父母。

    她想,一定是足夠恩愛的父母才會培養出程殊這樣的孩子。

    也許幸福破碎得太猛烈了,才會讓他這樣痛苦。

    洛薩默默在心底又多了幾分心疼,沒忍住,伸手揉了揉他順毛的腦袋。

    程殊的動作微頓。

    然后像個沒事人一樣站起來,準備去廚房弄些吃的。

    順著光線,她看到他罕見地耳紅了,得意地“撲哧”一聲笑出來。

    她剛坐上沙發半躺著,就感覺有什么東西在靠近自己。

    懶懶睜開眼,發現是一只豎著尾巴的西森t貓。瞪著眼睛,身體圓圓滾滾的,看起來被養得還不錯。

    “耶?”洛薩感受到它的善意,好奇地問,“你是從哪里來的呀?”

    程殊聞聲看了過來,解釋:“前段時間它流浪到這里生了一窩小貓,我讓管家養著了。”

    她伸出手,試探性地撓它的下巴,看它眼角不自覺彎成了一條縫。

    “真可愛,它挺親人的,怎么會變成流浪貓?”

    管家備了菜在冰箱,他邊拿雞蛋邊回:“這附近是富人區。”

    洛薩了悟地點點頭,她聽到了他的言下之意——總有幾個不是東西的。

    她一把舉起母貓的手臂,看著它一臉茫然的樣子,哄說:“沒關系的,媽咪來養你!”

    程殊聽著她的話,唇角勾起一絲弧度。

    洛薩喜歡撿東西,看到了什么可愛的都想養。

    菲利西婭、貓,以后也許還會有狗,或者出現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但程殊沒有不開心。

    他喜歡看她這樣,看她這樣興致勃勃把家里塞滿的樣子。

    她喜歡就讓她養,反正他有錢。

    洛薩只顧著逗貓,等飄來飯香的時候才意識到已經過了很久了。

    她趕緊上二樓叫了加索爾,然后三人坐一起簡單地吃了個晚飯。

    這是她第一次吃程殊做牛排以外的東西,是中餐。

    很好吃。

    想來是那段吃苦的日子給他練出來的,她眨了眨眼,心里又開始發酸。

    于是開始不停地往嘴里遞菜。

    加索爾愣了秒,不知道洛薩這是怎么了。

    他疑惑地又往嘴里塞了兩口飯,還以為這餐飯有什么倒計時。

    只有程殊將洛薩的表情收于眼底,忽然邀請:“晚上想去海灘散散步嗎?”

    洛薩抬頭:“特別想。”

    他眸色淡淡:“那晚上去吹吹風。寶貝,你慢點吃。”

    第52章 Chapter52·坎昆

    Chapter52

    吃完飯后洛薩拽著程殊先去看了三只幼貓。

    它們剛吃完奶, 正團在一起饜足地睡覺。母貓看見兩人來了,伸了個懶腰,自來熟地滾在地上撒嬌。

    洛薩摸了摸它的腦袋, 蹲在地上柔聲安慰:“辛苦了。”

    她小心捧起一只睡得香甜的小貓,用鼻尖蹭了蹭它的肚子,目光溫和。@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程殊不說話,雙手插兜,站在一邊平靜地看她。

    洛薩的頭發有些亂, 垂下了幾縷發絲。但她沒注意, 還在叨叨著給小貓取名。

    這一幕莫名把他看入神了。

    坎昆的夏夜炎熱悶滯, 程殊的心也是。

    他等洛薩放下小貓后,直接伸手撈起了她。

    “塞巴斯蒂安——”洛薩塌肩, 聲音拖得很長,“我還沒摸夠呢!”

    程殊不答,粗糲的指尖無意識擦過她的臉頰, 將那幾縷頭發撩回耳朵。

    他嘴角輕扯,有些無奈:“寶貝啊,你自己說要看海的。先去洗澡吧,換個衣服出去散步。”@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然后半摟著她, 不由分說把她往三樓帶。

    等洛薩磨蹭進了浴室要關門時,玻璃門又忽然被拉住了。

    她的視線里出現一雙手。

    那手輕松就壓住了玻璃門的滑動,食指上的刺青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有了褪色的痕跡。

    洛薩目光戲謔地往下——是極具荷爾蒙的腹肌線和遒勁的長腿。

    中間…大方坦蕩。

    再往上,洛薩抬頭看見了臉不紅心不跳的程殊,故意問:“你怎么總在我洗澡的時候進來?”

    他重復了以往冠冕堂皇的說辭:“節約用水。”

    她心覺好笑,但還是把這只猛獸放了進來。

    但洛薩沒想到的是, 這回程殊真的只是秉行了“節水”的理念。

    如果忽略掉幫她涂香波從而摸來摸去的動作,確實是收斂了不少。

    只是給她勾得起起伏伏又不滿足。

    到最后罪魁禍首笑得肩膀都在抖, 先行出了浴室。

    只剩洛薩幽怨地目送,然后暗暗發誓再也不要放他進來了。

    過了好一會,她猛地推開門,深吸一口新鮮空氣。

    還沒來得及怪罪程殊,就發現男人此刻正叼著根沒點的煙,稍稍傾身倚在了桌沿邊。

    姿勢特帶感。

    洛薩默默把話又收了回去。

    程殊把濕發隨意地撩成了背頭,從衣柜里拿了套襯衫和黑西褲。

    他撩起眼皮,視線悠悠往上,落在她的臉上。兩眼微瞇,鼻腔吸了口氣,側身把備好的紅裙子拋了過去。

    “你喜歡的。”他下巴輕抬。

    洛薩滿意地展開裙子,打量后發現它幾近到腳踝了,喃喃:“這么長的話得配高跟鞋才好看呢。”

    程殊聞言哂笑,彎腰又從床側提起一雙高跟鞋,兩指勾著在空中晃蕩兩下。

    “款式、顏色、尺碼,”他氣定神閑地擺回地面,“都是你喜歡的。”

    洛薩的口味太好懂了。

    在哈瓦那起飛前,他什么都算好了。

    她訝然地盯著程殊,連連點頭,滿臉寫著“真上道”三個字。

    “塞巴斯蒂安,這個時候你最有魅力了。”洛薩邊說邊轉過身,把裙子套上脖頸。

    紅布料順著重力往下,倏地都堆在了她的腰窩。

    他的目光緊跟著看向洛薩的尾椎。

    那里還有他輕咬的紅痕,是昨夜放縱的象征。

    程殊暗嘲自己的失控,然后走了過去幫她整理裙子。

    他聲音撩人:“是嗎?我覺得比床上差點。”

    結果洛薩反手按上他的褲子,調戲地摸了摸,也接茬:“確實是,我認可了。”

    她轉過身,扶著程殊的手臂,熟練地踩上高跟鞋。

    這會兒比剛剛高了些,離他的眉眼更近了。

    洛薩眼神勾人,囂張地捻住他嘴里的煙,然后嬌縱地說:“這會兒不許抽。”

    程殊失笑,把煙揉碎:“好好好。”

    他等洛薩收拾完,然后牽著她去了沙灘。

    沙子有點軟,一陷一拔,所以她走得不快。

    程殊一開始就做好了給她拎鞋的準備,但真問洛薩的時候,她又不太愿意脫。

    “真不用?”他挑眉。

    她搖頭:“你不懂,這樣更好看。”

    他就知道。

    還好起初留意了一下,買的時候沒選根高的,這個高度她穿起來很舒服,走起來也不費力。

    程殊領著她,慢悠悠地從私人海灘散步到了隔壁酒店的海灘區域。

    坎昆是旅游勝地,治安要比墨西哥的北邊好很多,所以晚上也有不少人在海邊玩,忽然一下周圍喧鬧起來。

    近海區域有人租小型游艇開派對,談笑的聲音甚至能傳到岸邊。

    洛薩聞聲望去,發現有好幾個游艇掛著燈在漂,音響里還放著歌,把聲音開到了最大。

    “洛薩。”程殊倏地停下,轉身看她,聲音輕淡。

    “嗯?”

    月光清淺,她有些茫然地抬頭,撞上他的目光。

    程殊的氣質總是冷漠的,除了在應對那些人時會展露出濃烈的狠戾以外,基本上都是一副對全世界不在乎的模樣。

    只有她是意外。

    程殊好像一次性把余生所有的興趣和溫柔都燒在了她身上。

    “你聽到了嗎?”他說。

    洛薩知道他說的是游艇放的歌,她眼睛被風吹得微微酸澀,用力點了點頭。

    歌聲帶著音響特有的悶沉,逆著陸風,來到了她的耳邊。

    “離別前的深吻,帶著夏日的憂傷。”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是我心中最美的。”

    “今夜我將為你穿上舞動的紅裙,在蒼白的月光下黑暗中起舞…”

    跳舞和浪漫是流淌在美洲人身體的血。

    他們站的地方離燈光有些距離,算不上明亮。

    風吹動程殊的衣角和她的裙擺,這種氛圍感可以把人的靈魂溺斃。

    在朦朧的夜色里,他像個國王。

    而國王唇角微勾,忽然彎下了高傲的頭顱,慢慢地伸出手。

    而他的王后,默契地將手搭在了他的掌心。

    “噢,我的神祇,我感受到了空氣中的愛意。”

    “你的凝視如閃爍的電話線。”

    “親愛的,我的每一處都燃起了□□。”

    歌手的嗓音極其獨特,仿佛唱透了紙醉金迷只剩下虛無,把這個夏季燃盡了。

    洛薩明媚地跳起舞來,紅裙隨之搖擺。

    一進一退,愜意無比。

    程殊神情恣意,配合起她的動作抬手。

    洛薩緩緩轉了個圈,裙擺搖曳。她像是感召到了什么,瘋狂壓下眼里的淚水,笑著問:“今天是我最漂亮的一天嗎?”

    他聲音低沉:“不是,以后你的每一天,哪怕沒有我,都會很漂亮。”

    程殊稍稍用力,將她拽到眼前。

    她的手按在了他的胸膛,感受到了襯衫下肌膚的滾燙。

    “塞巴斯蒂安,這是你哄人的情話?”她依偎著,撇過頭。

    他沉默半晌,認真回:“是我的肺腑之言。”

    洛薩聽著程殊右胸的振動,嘴唇緊緊t咬著。

    她聽見歌詞唱著:

    “我懷著夏日,夏日的憂傷。”

    “不停蔓延的夏日的憂傷。”

    “我會永遠想念你。”

    “如同繁星思念初生的太陽。”

    他又喊:“寶貝。”

    洛薩低著頭,沒理。

    于是程殊長嘆一口氣,捧起她的臉。明明沒什么表情,但是止住她咬嘴唇的動作輕柔到讓人輕易就感受到了哄。

    她的眼眶泛著紅。

    洛薩想,也許這個世界上沒有女人能逃過他。

    僅僅是一個稱呼、一個對視,就讓人魂牽夢繞、要死要活。

    忽然,海上響起一聲尖銳的爆鳴。

    洛薩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一束束煙花沖上夜幕炸開,把天照亮,陣仗特別大。

    橙色的紅色的,各式各樣。三千繁華,火樹銀花。

    她呆滯地望去,直接愣住了。

    “喜歡嗎?”程殊嗓音帶了幾分得意,握住她的手吻了吻骨節。

    洛薩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準備的,他向來神通廣大,她仰視著為她綻放的煙花恍了神。@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所有人都驚喜地拿手機拍照,驚呼著欣賞這場煙花秀。

    他順著骨節,若即若離地親,最后停留在了她的虎口,虔誠地吻住。

    這是程殊第一次,也許是最后一次這樣坦誠地擺出臣服姿態。

    洛薩眨了眨眼,眼角不自覺砸下一滴熱淚。然后猛地拽過程殊,不管不顧地吻上了他。

    如同電影,愛和欲、恨和痛,亦或者逃亡都融在了這個夏天。

    與他一起的那些畫面如同幻燈片閃過她的腦海。

    這是她人生中最難忘的日子了。

    程殊嗓子里逸出一聲哼笑,然后摟住了她的腰,奪取了主導權。

    他攫取著她嘴里的每一分空氣,彼此都狠到像是要嵌合成一體。

    程殊眼眸微垂,欣賞洛薩沉浸的模樣,寵溺地將她碎發撥開。

    大海,煙花,音樂,她。

    程殊這一輩子,不活幾十年,他只活有她的幾個瞬間。

    長生天如果真的存在,不要憐憫我。

    我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但她不是。

    我是黑暗里注定的短命鬼,請把我的命我的運都送給她。

    我來做她的墊腳石,做她的跳板。

    請您保佑她。

    一個盡興的吻隨著煙花緩緩結束。

    洛薩眼神迷蒙,嘴唇微微脫離,還帶著銀絲。

    她笑著說:“塞巴斯蒂安,你栽我身上了。”

    他不說話。

    莫名地,洛薩又說:“塞巴斯蒂安,我有點累了。”

    程殊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她想回家。

    于是他彎腰,讓她趴了上來。

    程殊的皮鞋踩在泥沙上,不疾不徐地背著她走。

    穿過所有游客,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仿佛世界只有他倆。

    “我是不是重了點。”

    “嗯,比上次要重一點。”

    “重我也不下來。”

    “你才幾斤幾兩。”

    “是嗎?那再加個拉斐爾和菲利西婭呢?”

    “也背得動。”

    她頓了秒,又問:“塞巴斯蒂安,你愛我嗎?”

    程殊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親密關系里伴侶都會這樣問,明明已經得意地說過他栽了還要再反問一遍。

    他往上勒了勒她,半天才吭聲:“你的右眉尾有一顆很小的痣。”

    沒頭沒尾的。

    可就是這樣的一句話把洛薩瞬間擊碎了。

    那顆痣甚至她自己都忽略了。

    洛薩崩潰地把頭埋在他的頸窩,淚水順著程殊的鎖骨往下流。

    他被燙得腳步一頓。

    她帶著哭腔,極其不甘地說:“塞巴斯蒂安,我愛你。塞巴斯蒂安,你不壞的。”

    他知道洛薩的下一句話會是什么,會是她失去理智的、最后一次的挽留。

    但兩人都沒選擇說出來。

    程殊嗓子有些干澀,薄唇一張一翕。

    他無聲地給出回復,然后只能繼續往前走。

    ——塞巴斯蒂安,能不能別離開我?

    ——小姑娘,不要哭。

    第53章 Chapter53·坎昆

    Chapter53

    程殊把洛薩一路背回了小別墅, 她心情不好,黏著不愿意下來。

    他沒辦法,又把她背回了臥室, 再親自給她脫鞋。

    程殊全程彎著腰,避開了看她紅通通的眼睛。

    他有愧。

    所以罕見地出現了退卻的情緒。

    程殊不愿看到那雙本該漂亮明媚卻為他落淚的眼睛。

    洛薩終于從他動作里發覺了不對勁,在心里又暗罵一聲自己的脆弱矯情。

    她撇過頭,用手背胡亂地擦掉淚水,然后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

    “塞巴斯蒂安, 我聽加索爾說別墅里有電影房, 可以帶我去看看嗎?”

    洛薩伸手捧住程殊的側臉, 用了點力把他托了起來。

    從她的視角看,男人眼皮上的細碎疤痕格外清晰。

    他的目光偏了些, 依舊沒和她對視,聲音沙啞地回:“嗯,就在隔壁。”

    于是她又跟著程殊去了電影房。

    推開門, 小房間里有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是管家在打理后殘余的香薰味。

    洛薩打開幕布前的兩頂燈,淡黃色的光以扇形落下,照亮了后背的墻壁。

    她這才發現, 白墻上有一道道緊挨在一起的橫線,歪歪扭扭的,從左邊畫到了右邊。

    她怔住了,伸手輕蹭,發現是鉛筆印。

    “這是…?”洛薩輕聲問,心里隱隱有了答案。

    程殊把襯衫脫在了小沙發上, 他一邊調試投影儀一邊往那瞥了一眼,收回視線, 語氣平緩:“小時候,塞爾希奧經常和我比身高。這些都是我父母劃下的。”

    他瞇了瞇眼,將投影對準幕布,繼續說:“這套房原本是我父親從一個合伙人手里買下的,有幾年冬天我們都會來這里過節。后來他們出事,這套房直接被那個人收走了。等我有錢了,我又把這套房給弄回來了。這里有他們唯一剩下的生活痕跡,我和塞爾希奧都不舍得。”

    洛薩聞言猛地抖了一下,墻上的手指一節節蜷了起來。

    她心疼得好像碎掉了一樣,只能干望著地板深呼吸。

    洛薩記得很多童年的事情。

    比如,媽媽會把她拽到跟前比劃身高,然后那張嚴肅的臉上會浮現遺憾的神情,對她悵然地說:“七,慢點長吧。”

    而這些最終都成了她的生長痛。

    也正因為她疼,所以她更能體會到程殊的疼。

    這會兒洛薩有些直不起腰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房間地毯上擺了個長沙發,靠近窗戶的一邊拐了個直角,成了可以容納兩個人的小床。

    程殊見她沒搭話,重新出聲問:“好了,寶貝,你想看什么?”

    洛薩轉向屏幕,眼神掃過每一部電影。

    昏暗里,她的目光突然被一部叫《星際穿越》的老電影吸引住了。

    只因為它的宣傳語寫著:愛,能穿越時空。

    她歪了歪腦袋,著迷了般,指了指:“就這個吧,塞巴斯蒂安。”

    于是程殊回臥室拿了個小薄被,然后又把所有燈光關掉,按下了播放鍵。@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這不是他第一次聽《星際穿越》,但是他第一次看這部電影。

    2014年冬天,它火爆全球。

    塞爾希奧遠在德國,看了電影后也一臉感慨,在視頻里津津樂道。

    但那一年他撿回了拉斐爾,一邊安置小孩一邊在集團內部處理各種事項,壓根沒時間去享受。

    沒想到,八年后的今天有了機會。

    沙發床上,程殊坐倚著,寬大的身軀把洛薩抱進了懷里。

    她蜷著腿,坐靠在他身上。而他裸.著上身,胸膛滾燙,伸手環住她。

    這樣完完全全抱小孩的姿勢讓洛薩有了極大的安全感。

    電影畫面很恢宏,光線在兩人臉上不斷變化。

    這樣溫馨的相處讓洛薩緩緩有了困意,她腦袋換了個姿勢,更加愜意地貼在他的鎖骨那。

    程殊小幅度地搖著,真像哄孩子,手掌輕拍她。

    電影很長,看著看著,洛薩兩眼漸瞇,在演員對白聲里沉沉地閉上了眼。

    程殊輕拍的動作微頓,然后停了下來。

    他目光沉沉,下頜疼惜地蹭了蹭她的腦袋。

    平靜的氣氛里,程殊感受到了——她的左心臟和他的右心臟在同頻共振。

    在這樣的小房間里,兩個人融在了一起。

    程殊想,還好洛薩愿意選擇他。

    她是他人生中最后一塊拼圖,她的出現讓他變得完整起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程殊沒有急著關掉電影,只是把聲音調到了很小很小。

    然后把薄毯子蓋在她身上,繼續看電影。

    無數的物理理論夾雜著人類的特殊情感都朝程殊撲去。

    配樂Interstellar響起的那瞬間,他終于明白了為什么塞爾希奧會出現那樣復雜的神情。

    他沉靜地看完了整部電影,把洛薩抱回了房間。

    伸手撥開她的碎發,留下一吻t,然后獨自去了四樓的小閣樓。

    高大的身影行走在樓梯上,與黑暗共處。

    他沉默片刻,鬼使神差般推開了四樓的那道門,打開了燈。

    燈光照亮了空中的浮塵,淡淡的紙味傳來,打開了程殊的記憶匣。

    這里還有他十一二歲時留下的畫畫工具與作品。

    小閣樓平常由管家打理。即使他猜想程殊再也不會拿起畫筆,但還是會定期來更新抽屜里的顏料。

    木地板被程殊踩得嘎吱響,他走到畫板的小板凳前坐下來。

    其實各種工具都已不符合他的身形,甚至會有一種突兀感。

    但程殊盯著它們莫名覺得有意思,哂笑一聲,然后點燃了一根煙。

    夜幕低垂,指間一點猩紅時明時滅。

    煙里被塞入了香絲,氣味還有些好聞。

    剛抽幾口,手機的信息彈個不停,程殊拿出手機慵懶地掃了一眼-

    安立奎一半的地盤已被炸,記得處理-

    尤文被海關扣在了拉斯維加斯,暫時回不來。但這邊已經有人斡旋,時間不會超兩個月-

    哈維爾被抓住了,已帶給魔徒。盧卡斯這會兒十分焦躁。

    程殊呼出煙氣,神色平淡地關上手機,腦子里回閃過電影的片段。

    “愛,是唯一能穿越時空緯度的東西。”

    嗯,他承認這句話。

    但愛能拯救一個爛人嗎?

    他也在閉眼聆聽、等待回答。

    小閣樓里,程殊突然閉上眼,飛速在腦海里構建起少年時期的回憶。

    再睜眼時,他抽出了一張畫紙,然后極其生疏地舉起了畫筆,嘗試性落下了第一筆、第二筆…

    時間過了好久。

    直到天亮,他才把畫筆丟進了桶子里,起身回了房。

    等洛薩睡醒時,程殊還在邊上躺著。

    她有些驚訝,瞄了一眼牢牢禁錮自己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掰開,準備先下床。

    結果剛往前跪著挪了兩步,一陣大力傳來,洛薩猛地被拽住,又重新翻倒在床上。

    她無奈地看向始作俑者,嗔道:“塞巴斯蒂安啊——”

    程殊緊緊閉著眼,不為所動,依舊摟著她。

    洛薩看著這男人裝死耍賴的模樣,心生一計。

    她忽然聲音魅惑起來,在他的下巴上吻了又吻,但故意不久留。

    手也沒停,輕輕畫著圈圈,一路往下。

    果不其然,程殊睜開了眼。

    他瞳孔黑漆,警告地“嘖”了一聲。

    但這回換到洛薩不為所動了。

    她邊撩他,邊啞聲說:“我餓了塞巴斯蒂安,喂我。”

    還沒等他答應,她就消失在了視線里。

    沒兩秒,程殊雙眼微微放大,嗓子里沒忍住,低哼出聲。

    真艸了。

    他被逗得脖子青筋凸起,太陽穴一跳一跳。

    正要按住她進一步放肆,突然一股難以言喻的疼痛傳來。

    程殊倒吸一口涼氣,失態地“呃”了聲。

    他氣笑了,坐起來:“寶貝,你真舍得。”

    洛薩露出得逞的笑,舔了舔牙齒,跑下床準備離開。

    結果程殊不放讓了。

    他腿比她長,沒幾步就跨到了門前。然后堵著,居高臨下地看著洛薩,挑了挑眉:“洛薩小姐,你犯罪了。”

    “欸,不是,塞巴斯蒂安…”

    洛薩雙手擺著往后退,話都沒說完就被程殊單手扛起扔了回去。

    她半笑半求饒:“錯了錯了,塞巴斯蒂安,不準打那!”

    他面不改色地握住她的腳踝,舉起來。

    “塞巴斯蒂安,你別看了…”她捂臉說,耳朵紅得不行。

    “寶貝,上次只有你說了,這回我來告訴你我最喜歡什么。”程殊手指抹過唇角,笑出聲,“我喜歡從后面撞。”

    “塞巴斯蒂安…”洛薩失神了一瞬,呢喃,“這對我可不是懲罰。”

    還挺會挑事。

    程殊被挑釁得來了點勝負欲,直接抱起她在房間里亂走。

    他嗓音撩人,哄說:“是嗎寶貝,那就讓我看看你的能耐。”

    ……

    過了很久,程殊終于推門而出,身后還跟了個腿軟的洛薩。

    他一臉饜足,體貼地拿了毛巾,然后心情愉悅地擦地板。

    那暗暗得意的嘴角看得洛薩牙癢。

    但她又不敢再輕易挑釁了。

    原定今天下午要去潛水,所以吃完飯后兩人直接去了沙灘。@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洛薩之前說要自己選泳衣,程殊就把她帶去了岸邊的一家小店鋪。

    雖然沒有很發達,但坎昆也是個旅游城市,所以店里備著的款式也不算少。

    店主坐在空調下,是副煙嗓:“美女,要選什么?”

    洛薩在顏色里糾結了一下,直接選了最性感的一款:就幾根藍繩。

    程殊倒是不在乎,她愛穿什么就穿什么,有這身材想秀就秀,反正他在邊上陪著。

    至于他,更沒什么好選的。

    這兒的男式都是緊身平角褲,顏色基本上也都是黑藍灰。

    他隨便拿了條藍的,然后進了洛薩的換衣間一起換。

    礙于道德,程殊很老實。

    只是在它坦然出現的時候,兩人都沉默了一下。

    洛薩尷尬地咳了兩聲,督促他快點穿泳褲。

    穿上后,洛薩倒是滿意得不行。

    今天是邊做邊警告程殊的,他也順著她,雖然折騰也沒有留什么特別過分的痕跡。

    至于他嘛……

    洛薩看著那鼓鼓囊囊的一塊,笑到直不起腰了,故意說:“哎塞巴斯蒂安,老實點,再去買個沙灘褲吧。”

    “……”程殊也樂意接茬,面不改色,從簾子里伸手勾了勾,“再拿一條沙灘褲,謝謝。”

    然后湊到洛薩面前,勾她:“整根都是你的,要求盡管提,別客氣。”

    第54章 Chapter54·坎昆

    Chapter54

    雖然程殊這話痞氣, 還帶了點下流,但洛薩還挺滿意的他的自覺性。

    “塞巴斯蒂安,你胡茬冒出來了…”她用食指挑著他的下巴, 把它往左移又往右移,端詳了一會兒,提議,“欸,你有沒有嘗試過留絡腮胡啊?應該會挺好看的。”

    程殊無奈地摘下她的手, 扯了扯嘴角:“寶貝啊, 少折騰我。”

    她還想爭取一下:“哇, 可是真的會很性感啊。”

    洛薩夸張地擦過自己的下頜,做了個誘人的表情, 形容:“會非常hot~!”

    程殊望著她這副模樣覺得有點好笑。

    他氣定神閑地搖頭,收拾好兩人換下的衣服,拽著洛薩出了換衣間。

    “不留, 你今晚幫我剃。”

    洛薩嘆氣,幽幽吐出兩句話:“這一秒你的審美大打折扣。還有,我沒經驗。”

    程殊挑眉:“我教你。”

    正在收錢的老板愣住了,她臉上浮現一絲狐疑, 以為聽到了什么勁爆的八卦,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這對年輕人真火熱。

    程殊撩起眼皮,立馬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兩雙眼睛對上,莫名陷入了一陣尷尬的氣氛。

    “……”他沉默片刻后,補了句,“再拿兩瓶防曬油, 謝謝。”

    今天洛薩想去熱鬧的地方待待,于是程殊帶她去了昨夜的酒店沙灘。

    他把兩人的衣服暫存在了小柜子里, 然后找了個有遮陽篷的地方給她抹油。

    洛薩躺下,兩手交疊在后腦勺,有些疑惑地問:“這個地方游客可以隨便來嗎?”

    遮陽篷下只剩了一張木床,程殊心甘情愿地坐在了床邊的沙堆上。

    他兩條長腿蜷著,身上透著股熟男氣場。雖然看著表情冷冰,但手卻在給洛薩拆防曬油。

    這種反差感落在別人眼里,妥妥成了一個二十四孝丈夫。

    “當然不是。這酒店老板跟我比較熟。”

    他旋開瓶蓋,將油倒在她的小腹,嘴上答著問題。

    “我見過這人嗎?”洛薩隨口一問。

    程殊唇角微勾,有些暗爽:“何止見過,你還上.過。”

    反應過來的洛薩有些無語:“塞巴斯蒂安,你現在還挺幽默。”

    他笑出聲:“謝謝夸獎,老板娘。”@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程殊的掌心是溫熱的,又有些粗糙,所以按在她腹部上時觸感很特別。

    他輕輕地涂開防曬油,感受著她的柔軟與豐腴。

    “是不是胖了點?”她感受著他的手法,舒服得長嘆一口氣。

    “挺好,肉還可以再多長一些。”

    程殊語氣溫和,莫名還有些成就感。

    他的手掌在她腰上摩挲,拇指摁下又緩緩收回,惹得她倒吸一口氣。

    見身邊沒陌生人,洛薩的哼氣聲故意放肆起來。

    偶爾蹦出兩句意味不明的“就這樣”、“真舒服”。

    程殊瞥她一眼,示意她翻身,給她擦后背:“老實點,不然今晚你遭殃。”

    洛薩翻過身,感受著他手掌的路線,反頭挑逗地笑:“塞巴斯蒂安,我就喜歡你罰我,我喜歡你激發我潛在的欲.望。”

    他拆開第二瓶防曬油,順著腿往下抹,細致地涂滿她的每根腳趾。

    “那今晚不要跟下午一樣掉眼淚。”t他嗤然。

    洛薩面色一紅,坐起來,狡辯:“誰叫你不允許我去洗手間,害得我只能…”

    程殊不為所動地挑眉,示意她說完。

    “哎呀,那是意外…”她有些羞恥地咽了聲。

    洛薩這人是真情還是假意,特別好分辨。

    她在有安全感的時候,很愛蹬鼻子上臉,像貓。

    但程殊就喜歡看她這副恃寵而驕的模樣。

    他拿她沒轍,揉了揉眉骨,叉開話題:“之前一直沒問,你膝蓋上的疤怎么來的?”

    那個疤痕很大,新長出來的肉讓皮膚有些凹凸不平,但看著顏色很淺。

    洛薩低頭瞅了眼,回想了一下:“小時候摔的。那會兒在不死鳥的空地曬太陽,貝婭有個脾氣不好的顧客,出來的時候嫌我礙眼,推了我一把。”

    程殊眼神晦暗,手指在疤痕上流連。

    她愣了秒,笑說:“沒關系的塞巴斯蒂安,我那會兒甚至哭都沒哭,我很堅強的。”

    他被海風吹得眼睛有些酸澀,“嗯”了聲,接話:“我們寶貝是很堅強。”

    半晌,程殊嘆了口氣,說:“走吧,帶你去騎摩托艇。”

    洛薩又一把拽住他,把剩下的防曬油往他身上胡亂抹。

    “寶貝?”他覺得好笑,“我用不著。”

    “稍微涂點,只是聽說過你們黃種人的皮膚不耐曬,我擔心你曬傷。”

    她比了個安靜的手勢,于是程殊懶懶地把手臂抬起,任她折騰,不掙扎了。

    墨西哥的東南部和西北部實在是太不相同了,位于尤卡坦半島的坎昆更是被稱為北美洲的后花園。

    這里的海特別藍,美得讓人失語。

    海岸線上有很多酒店,有不少酒店引進了一部分海水劃分成了大大小小的泳池。

    四周都是椰子樹,沙灘上躺了許多游客。他們邊聊天,邊悠閑地喝橘子味的冰汽水。

    程殊牽著洛薩往海里走,她不想戴墨鏡,抬手遮太陽。

    “你在郵輪上買的東西呢?”她問。

    他被陽光刺得瞇了瞇眼,戴上墨鏡:“當晚塞爾希奧就把它們弄下船了。古董會通過澳門的富商捐給中國內陸,至于你的簪子,應該快到蒂華納了。”

    洛薩還有些疑惑:“你拍賣費怎么交的?”

    “提前聯系好安立奎的人,然后運到儲錢倉。”程殊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角,話語一轉,“不過,他現在應該氣得跳腳,卡特爾的人燒了他兩個儲錢倉。”

    “你使壞了?”洛薩驚問。

    “嗯。”他的唇角彰顯了對那群人的輕蔑,“陽謀而已。”

    她環顧四周,點點頭說:“好多游客呀,看來這里還挺安全的。”

    “這一塊的幫派靠旅游業吃飯,會保護游客安全。”程殊平淡地敘述事實,領著洛薩走進了淹沒膝蓋的海水里,囑咐她,“你就在這里等我,我去弄一艘摩托艇來。”

    洛薩往他身上潑了一掌水,扯了下嘴角,“知道了,快去快回。”

    程殊又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洛薩無語地叉腰,他才轉過身。

    結果他剛走,就有人來搭訕了。

    洛薩正跪在水里感受海浪的沖擊,享受得不行。

    沒多久一個金發白男走了過來,手里握著杯冰美式,隔了半個手臂的距離搭訕:“嗨,你好漂亮。”

    她茫然了抬眼,反應過來也大方地笑了一下:“謝謝。”

    那男人又繼續夸了她的泳衣和笑容,稍微做了個自我介紹。

    洛薩見他還挺禮貌,也起勁跟著聊了一會兒。

    過了幾分鐘,這個瑞典小哥糾結了一下措辭然后問:“我方便問你要個聯系方式嗎?待會兒我想請你去喝點下午茶。”

    Latina一直是很多人的擇偶天菜,只可惜洛薩眼里放不下別人了。

    洛薩嘆了口氣,偷偷瞄了眼這個帥哥,誠懇地吐槽:“不太方便,我的伴侶有一些小心眼。”

    “啊。”金發小哥頓感遺憾,連忙說,“抱歉抱歉,打擾了。”

    沒想到他前腳剛離開這里,“小心眼”的人掛著臉就回來了。

    程殊從洛薩的語氣里聽出來她是真覺得那男人挺帥,沒忍住磨了下后槽牙。

    “這么守原則?”他似笑非笑,斜睨洛薩。

    她后背一涼,倏地站了起來,湊上前義正嚴辭地說:“當然了,就算是你這樣的男人問我要聯系方式我也不會給的。”

    洛薩笑瞇瞇地伸出食指,搖了搖。

    他莫名被氣笑了。

    樣式真多啊,這會兒又開始角色扮演了。

    于是程殊也陪她玩,問:“為什么呢?我不夠你男人帶感嗎?”

    結果洛薩雙手合十,神情明媚,笑哄:“因為我愛人是世界上最好最勇敢的人。誰跟他比都不夠格。”

    這回輪到程殊怔住了。

    她總這樣真誠大方。即使他一點也不好,也從不吝嗇對他的贊揚。

    程殊垂眸,拉住洛薩的手往摩托艇那兒走,鉆空子:“那我不要你的聯系方式,我只要你背著他跟我私會。”

    洛薩裝作有些猶豫:“那好吧,就這一次!”

    她被他單臂抱上摩托艇,然后看著程殊輕而易舉地跨坐上來。

    “哇哦。”洛薩調侃。

    程殊側頭,聲音低沉:“抱緊我。”

    她的手臂聽話地圈住他的身體,腦袋緊緊貼合在了他的背上,語氣興奮:“我們去私奔吧!”

    下一瞬,摩托艇沖了出去。

    摩托艇帶起一線浪花,引擎聲遮蓋不住她快樂的尖叫。

    她戳了戳他的胸膛,大聲說:“我看到你放在床頭柜上的合同了。”

    那是一份不動產轉讓合同。

    洛薩問程殊要酒,他說好,于是擬給她一份酒莊轉讓合同。

    他不說話。

    海風吹得兩人迷了眼,洛薩呼喊著:“塞巴斯蒂安,謝謝你——!”

    “為什么謝謝我。”他問。

    她聽不清程殊的聲音,只是感受到了他胸腔的振動,莫名篤定他就是問的這個。

    洛薩笑著說:“因為我感受到了愛。”

    這句話她說得也很小,他也沒聽到。

    但程殊莫名也猜到了她的回答。

    洛薩這短暫的二十三年人生,被填充滿了荒誕、恥辱、畏懼與恨。

    她渴望自由、金錢,和一個終其一生都對她溫聲細語、能被她利用的愛人。

    直到遇上了程殊。

    他看破了她的堅強、欲望與貪婪,雙手奉上一切,肯定地說:“洛薩,我有。”

    她摟得更緊了。

    程殊嘴角閃過一絲笑意,立馬加了速,一個甩尾,讓洛薩尖叫連連,大喊刺激。

    兩人騎著摩托艇遠離人群,在近海游蕩,然后停了下來。

    洛薩低頭看著藍不見底的海水,高估了自己的勇氣,正色:“塞巴斯蒂安,我還是不去潛水了。”

    程殊嘲她膽子小。

    藍天白云,陽光灼熱。

    兩個人在海上感受著獨屬于坎昆的浪漫。

    “如果日子可以永遠這樣安然,那該多好。”

    她吻在他的肩胛骨上,輕聲說。

    程殊一動不動,脊背繃著。

    洛薩又笑著說:“但是沒關系,我會原諒你。”

    原諒你的自私與離我而去。

    背對著她的程殊微微泄了勁。

    兩人又轉了很久,海岸忽然騷動起來。

    洛薩遙遙望去,發現沙灘某處的游客都驚恐地散開了。

    一排人全副武裝,彎腰瞄槍,以作戰姿態突然從海里冒出來,踩著海水緩緩上了岸。

    她疑惑地皺眉,問:“那是…?”

    程殊循聲望去,腮骨緊了緊,解釋:“是特種部隊軍.演,附近有墨西哥海.軍軍.艦。”

    “好事還是壞事?”她直截了當地問。

    “好事。”他慢悠悠說,“華金還有幾個崽子在外頭游蕩造反,這次美墨兩國消滅卡特爾的心很堅定。這算是警示也算是安穩百姓,看樣子奧維迪奧躲不了多久了。”

    洛薩察覺到他還有話沒說,問:“對你有影響嗎?”

    程殊哂笑,安撫她:“確切來說,是對魔徒集團的塞巴斯蒂安有影響。這群人不純,我沒有亮過底牌,所以我還在他們的黑名單里。等會繞個路走,不用怕。”

    這一番演習給洛薩的心情擾亂了不少,她總不由自主地想到死亡。

    于是沒多久就訕訕地拉著程殊上了岸。

    風吹干她身上的水珠,程殊去給她拿衣服了。

    洛薩看著遠處的風景,忽然小腿被撞上了一個什么東西。

    她低頭一看,發現是一個很可愛的小女孩。

    洛薩眉眼一軟,蹲下來問:“甜心,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兒?你的爸爸媽媽在哪?”

    小姑娘是頭棕色的卷毛,睫毛彎彎,長得特別精致乖巧,看樣子是個很受家里寵愛的小孩。

    她靦腆一笑,指了指遠處,然后說:“對不起呀!”

    洛薩揉了揉她的腦袋,回答:“沒關系,去找你的爸媽吧!”

    那小孩幾步一回頭,往前面跑走了。

    洛薩要站起來的時候才發現,那小孩脖子上掛著t的吊墜掉落在了沙地里。

    她撿起項鏈,短促地“欸”了聲,叫不回那小孩了。

    “跑這么快…”她無奈地搖搖頭,倏然噤了聲。

    手掌上躺著的這條紅繩,上面串了只金小狗。

    和她在不死鳥的沙發夾縫里看到的那條紅手鏈,一模一樣。

    連小尾巴上刻著的“M”都一樣。

    一陣風吹過,洛薩忽然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她立馬站起來往前走,速度越來越快,一路都在對身邊的游客說“不好意思”。

    剛看清抱著那小女孩的男人的背影時,洛薩突然被拽住了。

    她猛地被拽回頭,看見心有余悸的程殊,聽見他有些不愉地說:“寶貝,怎么又不聽話?”

    洛薩來不及解釋:“不是,塞巴斯蒂安,你等會…”

    等她再回頭的時候,那男人的身影已經淹沒在了人群里。

    她對自己有些惱,“唉”了聲,遞上那條項鏈給程殊看。

    “塞巴斯蒂安,你看看這個,這個是哪個品牌的產品嗎?”

    程殊勾住項鏈,舉了起來,眼神落在了金小狗尾巴的字母上,神情微變。

    “如果不是的話,我剛剛可能遇見了薩爾瑪的金主!而且那個小女孩的爸爸脖子上也有個特別大的紅疤…唔,唔?”

    她目露疑惑。

    他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洛薩的嘴,嗓音極低:“噓,寶貝。不說了,咱們先回家。”

    程殊松開手,斂眸,神色不是很好,像是在想什么。

    “那項鏈呢?”洛薩問。@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語氣淡淡:“就扔這吧。”

    洛薩不解,但還是照做了。

    程殊臂彎掛著兩人的衣服,帶她回了別墅。

    剛一回到家,外頭就開始下起了濛濛細雨。

    洛薩透過玻璃窗看外邊,有些意外地說:“這么巧?”

    她低頭看見自己身上掛著不少海鹽,匆匆跑上了樓,留下一句:“塞巴斯蒂安,我先去洗澡。”

    程殊撩起眼皮看她一眼,見她身影消失在了轉角,轉頭問在沙發上蹺二郎腿摸貓的加索爾:“馬洛在哪里?”

    加索爾茫然地回:“魔徒的管家?這會兒不是在瓜納華托做他虛偽的大慈善家嗎?”

    他神色陰沉,目光狠毒:“馬洛在坎昆。”

    加索爾訝然地“啊”了聲,不知道程殊怎么得出的結論,但是本能信任。

    “還有,跟拉斯維加斯的人說,尤文過幾天可以直接抓去國際監獄槍.斃了。”

    加索爾追問:“老大,安立奎現在已經抓著你發瘋了。再加個尤文,魔徒也會對外跳腳報復的吧?他出了名的慣尤文。到時候,魔徒又讓你出頭去…”

    程殊倏然打斷:“棋子而已。”

    他疑惑地問:“什么?”

    程殊定定地看著加索爾,一字一句地說:“尤文一直都是魔徒用來拉仇恨的棋子,現在他連魔徒的兒子都不是了。”

    這句話像顆石子擲入湖中,驚起千層浪。@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加索爾猛地閉了嘴。

    程殊壓下戾氣,神色又恢復了那副淡然的樣子:“這些細節回頭我跟你解釋。你約好金,讓他明天下午來把洛薩接回蒂華納。”

    加索爾迅速比了個ok,然后嘆了口氣。

    “老大,巴布羅快到坎昆了,估計明晚就會來找你。”

    “嗯。”

    “這次應該是去和貢薩洛的人爭地盤和工廠,又要火.拼了。”

    “嗯,最后一次了。”

    “唉,我總覺得,洛薩小姐會很傷心的,她不想讓你去做這些事。”

    程殊聞言垂眸,怔然看向自己的雙手。

    良久,他出聲:“我去,就能動用權力封鎖小鎮保護居民。”

    “我的手早就臟了。是非對錯,等大局定下再讓人談吧。”

    加索爾有些惆悵:“我知道你不想讓這里的人再受魔徒的迫害,可是老大,墨西哥是沒救的。利益之下,所有人都只是在飛蛾撲火。”

    話語間,他也出現了和洛薩一樣的挽留的情緒。

    程殊失笑,走上樓:“這個世界上總有人要做飛蛾。這火能被第一只蛾子撲滅一秒,就可以被第二只撲滅兩秒。”

    加索爾沒說話。

    “我去陪她了。”

    程殊自嘲地摸了摸心臟,笑自己竟然開始不舍得了。

    第55章 Chapter55·坎昆

    Chapter55

    推開門, 房間里飄著淡淡的香味,角落里的浴室被霧氣覆蓋。

    程殊走近床頭柜,看到了那份文件的末頁已經被洛薩簽了名。

    未來酒莊依舊由人代管, 利潤會定時打入她的帳戶,也不會麻煩到她。

    他往嘴里塞了根煙,撥打電話,拿著文件幾步下了樓:“晚上會有人來拿合同,你轉交給他。”

    加索爾半死不活地斜躺在沙發上玩手機, 聞言看都沒看他, 回了個“好”。

    程殊把合同扔在桌上, 又去廚房里給洛薩洗了盤車厘子。

    等他也在客房洗完澡,洛薩那邊才剛剛停了水聲。

    程殊目光深冷, 隨意地擦掉頭發上掛著的水珠,端著水果進了書房。

    洛薩出來沒看見程殊人,有些奇怪, 挨個敲門:“塞巴斯蒂安,塞巴斯蒂安?”

    直到路過某個小房間,她手指正要叩下去,里頭的男人像是算好了每一秒, 忽然出聲:“在這。”

    她撇撇嘴,推門直入:“啞巴終于開口了。”

    房間沒開燈,全靠自然光。

    還好這一場小雨是太陽雨,光線也不算差。透過百葉窗,照亮了一隅。

    程殊坐在了皮質沙發上,姿態慵懶。

    不知道從哪翻出來一只無鏡腿的銀絲眼鏡, 這會兒架在了鼻梁骨上,渾然一副禁欲樣。

    他撩起眼皮看她, 如同萬年冰山倏然坍塌,彎唇:“寶貝,過來。”

    洛薩這會兒穿了件程殊的上衣,足夠遮住大腿根,所以沒穿睡褲。

    她邊撥動頭發散去余下的水汽,邊問:“塞巴斯蒂安,你在看什么呢?”

    “書架上的書大多是十幾年前就被我父母買來的,現在已經氧化泛黃了。”程殊自然而然地摟過她,讓洛薩舒服地枕在了他的腿上,“這本是管家打理的時候后補的。”

    洛薩調整了下姿勢,可以剛好看清他手里握著的書。

    窗外的雨落在樹葉上,響起細細密密的撞擊聲。

    很輕,很柔和。

    這間書房仿佛成了末日里的安全屋,彼此貼在一起沉靜地看書,忘卻了時間。

    偶爾她看到令人驚艷的句子,會示意他看,然后磕磕絆絆地讀出來。

    車厘子很甜,洛薩吃得心滿意足。

    程殊手心朝上,面不改色地給她接果核。

    不知不覺間,太陽落下,房間內的光不足以再支持他們看清紙上的字體。

    程殊合上書,把它放在一旁。

    瓷盤上也只剩下一顆車厘子了,他下巴微昂,意思明顯:這顆喂我。

    洛薩笑著坐起來,不客氣地把它咬在齒間。

    程殊挑眉。

    下一瞬,她反手將腰間的衣服一層層往上卷,露出麥色皮膚,直到將露微露。

    然后活像只精怪,眼含媚波,學習狐貍的步伐,從沙發一邊妖嬈地爬到了他的身邊。

    洛薩伸出雙手,倏爾柔弱無骨地搭在他肩膀上。

    她抬頭,想要把嘴里的車厘子遞給程殊。可偏偏程殊這人也壞,在兩唇快要相碰時,他欲擒故縱地往后退了一下。

    洛薩假裝著急,學狐貍哼了兩聲。

    他明明知道她耍了一招,但還是寵著她,臣服地低了頭。

    程殊含過車厘子,卻發現洛薩故意沒松口。

    她眼里閃過一絲狡黠,拽過他的手。

    觸碰云端的那一瞬間,她敏感地抖了一下。牙齒松勁,車厘子應聲進入程殊的嘴里。

    他笑著咀嚼,任果汁順著她的嘴角往下流。

    只是,不管洛薩后來怎么挑逗,他都無動于衷。

    她咬牙低呼:“塞巴斯蒂安!”

    他坦然接受自己被看作混蛋,提醒:“你自己下午說要被我懲罰。”

    她立馬回:“對,可是你不給我回應,怎么懲罰我?”

    程殊悠閑地撂起腿,氣場極強,像個蔑視一切的主人,冷冷地吩咐:“我的懲罰是,你坐在茶桌上,自己做給我看。”

    話音一落,洛薩的耳朵像是被火點燃了,瞬間燒透。

    她腦子嗡嗡,一片空白,心里涌出濃烈的刺激和羞恥感。

    她看著程殊慢條斯理擦嘴的樣子,跌坐在茶幾上,分開了腿。

    夕陽西下,其實房內已經很暗了。

    但她坐在冰冷的木桌上,還是能看清楚他玩味的眼神。

    他看得她渾身發熱發軟,成了一塊手指飛速挪動的海綿。

    “塞巴斯蒂安,”洛薩無助地喊著,“daddy…”

    程殊指尖輕輕敲著膝蓋骨:“怎么了,baby girl?”

    “幫幫我。”她聲線顫抖。

    他不為所動。

    “你好壞…我討厭你,”她眼含淚水,感官已經到了極致,“不,不對t,我愛你。”

    “我好喜歡,喜歡你看我。”洛薩咬唇,吐露實話,“…也喜歡你看它。你喜歡嗎?塞巴斯蒂安。”

    程殊目光緩緩上移,和她對視,推了下眼鏡。

    “喜歡。”他突然出聲。

    聽見這句話的一瞬間,洛薩渾身劇烈地抽了幾下,整個人都癱倒了。

    程殊哂笑一聲。

    懲罰結束,他抱起她回了臥室親自折騰。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上午,洛薩被程殊抱到了洗漱臺上坐著。

    考慮到會涼,還提前墊了他的衣服。

    她睡眼惺忪地看他翻出了柜子里的剃須刀,然后問:“塞巴斯蒂安,怎么不買個電動的?”

    程殊沒回,三兩下地換好刀片,打出剃須泡,眼神勾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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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薩醒了點精神,把他拉近到胸前,兩條腿盤著他。

    她一只手按在程殊硬朗的眉骨上,將他的頭稍稍往左邊側了些,順著他干凈利落的下頜線一點點刮。

    力道很輕,怕劃傷他。

    窗外的雨已經變成了淅淅瀝瀝的雨,從昨晚下到現在。

    程殊垂眸看她,將她認真的表情盡收眼底。

    趁她轉過身洗刀片,忽然說:“下午金來接你回蒂華納。”

    洛薩手一抖,語氣佯裝鎮定地問:“你要去哪兒呢?”

    他沒瞞著:“瓜納華托。”

    她強忍不舍,笑著問:“那我要什么時候能再見到你?”

    程殊沉默片刻,答:“也許半個月,也許兩個月。”

    然后呢?

    她不問了,也不用問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下次見面就是最后的相處。

    再以后,就是徹底離別。

    洛薩抿唇,半晌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就像是沒有發生過這段對話,繼續細致地給他刮胡子。

    直到洗干凈所有泡沫,才紅著眼沖回衣柜邊收拾自己的行李。

    剛從蒂華納出發時,洛薩沒有帶什么東西出來。

    而現在,程殊給她備好了一切,把包和箱子裝得滿滿的。

    知曉了要分開后,時間莫名過得飛快。

    下午坎昆還下著雨,貓咪們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金又是老樣子,坐在一輛日產Versa里哼著歌,透過駕駛位的玻璃打量別墅。

    昨天他來坎昆和叔叔吃了頓飯,吃完就接到了要把洛薩送回墨西哥西北角的任務。

    不一會,門口有了動靜,程殊將洛薩送了出來。

    金看了眼洛薩低落的神情,嘆了口氣,開了后備箱,推門下車幫拿東西。

    她低著頭一言不發,程殊就在邊上給她舉傘,順手整理行李。

    關上后備箱后,洛薩忽然沖進雨里,憋著股勁往后門走。

    他薄唇緊閉,目光緊緊落在她身上。

    下一秒,她又倏地在門前站住腳,轉過身跑到程殊面前,紅著眼,咬住了他的小臂。

    很用力,在默默地宣泄情緒。

    洛薩咬得其實挺疼,但程殊沒吭半點聲,任她咬。

    這一切都是情難自禁。

    他知道,這是她的愛。

    良久,洛薩松口,聲音很低地說:“塞巴斯蒂安,你要平安,要少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沒等程殊回答,她就轉身上了車,再也沒看他一眼。

    上車后,金沒敢馬上踩油門,聽到洛薩的肯定后才敢啟動車。

    她強壓下欲望,沒有回頭看,只是不舍地閉上了眼睛開始休憩。

    雨水順著側視鏡往下流,模糊了鏡面,模糊了那道筆直的、半天沒離去的身影。

    按照吩咐,金把回蒂華納的路途里車開得很慢很穩,也很低調。

    洛薩沒有出來時那么趕了,體感舒服了很多。只是她心里總掛念程殊,不太踏實。

    金帶著她在路上走走停停,讓她硬生生晚了一個禮拜才回到不死鳥。@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各路勢力騷動,目前的形勢來看,這兩個月沒有哪里比這里會更安全。

    薩爾瑪不知道從哪里收到了風聲,早早就站在了門口抽煙。

    一見到洛薩就掛上了假笑,她紅唇輕啟:“我親愛的小玫瑰,好久不見,玩了這么久你終于回家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這熟悉的聲音讓洛薩心跳驟停,心情徹底跌落谷底。

    她語調平淡:“好久不見,媽媽,我先進去了。”

    洛薩抱著行李往里頭走,碰上了等在樹下的菲歐娜。

    兩人目光對上,她看清了菲歐娜眼里的關心和擔憂,忍不住咬唇。

    “我來幫你拿,”菲歐娜攏了攏衣服,走了過來,“你看起來不是很好,遇到什么事情了嗎?”

    洛薩毫不客氣地分給她一個大箱子,點點頭:“說來有些復雜,這幾天我慢慢跟你分享。”

    兩人走到洛薩房間門口的時候,她才忽然想起了哈維爾在她桌下安裝竊聽器的事情。

    洛薩剛剛升起一絲愁緒,就聽見菲歐娜“啊”了聲,然后說:“我忘記跟你說了,你的房間被大鬧過一場了。也不知道怎么了,布蘭卡有個男人突然有天指名道姓要你,就像瘋了一樣執著。導致布蘭卡嫉妒得不行,大發雷霆地闖進你這里把東西都弄亂了,連桌子也一齊砸了出去。”

    她搖搖頭,還是覺得奇怪:“說不上來,我總覺得這事情很反常。其實布蘭卡的那個客人被薩爾瑪威壓過,但他竟然絲毫不在乎。而且,雖然我知道布蘭卡骨子里是很叛逆的,但我莫名覺得她的性格還不至于做出來這種事。”

    菲歐娜長長地嘆了口氣,把東西放在地上。

    洛薩卻怔在了門口。

    她腦子里驀然閃過了那天在那張桌子上做.愛的場景。

    她想直接摘掉監聽器,但程殊阻止了,意味不明地說還不是時候。

    而就在洛薩要回來的前不久,這個竊聽器卻這樣巧合地消失了。

    半天,洛薩捏了捏鼻梁,低笑出聲。

    此刻她無比確信,這就是那個男人的手筆。

    第56章 Chapter56·蒂華納

    Chapter56

    送走菲歐娜后, 洛薩像是被一下子抽干了所有精力,渾身疲憊不堪。

    她撐著股勁,又檢查了一下房間。

    在確認了沒有被再次放入竊聽器后, 整個人直接倒在了沙發上。

    洛薩發怔地望著掉了不少墻皮的天花板,心里涌出一陣酸澀感。

    感情真是一種奇妙的東西,她從來沒有這么牽掛過一個男人。

    休息了半個月后,洛薩開始清點自己的財產,將它們都收拾到了一個包裹里。

    因為上次的逃跑計劃她解密了保險柜, 導致薩爾瑪格外關注她的動向, 所以洛薩沒有再拿出來那張銀行卡。

    但好在她平常就會藏一些值錢的首飾在家具角落里, 加上程殊往行李里塞的大把美金,現在這個包裹也是值上不少錢的。

    趁著早飯時間, 所有姑娘都在往食堂走,洛薩藏著包去了菲歐娜的房間。

    她輕輕地敲了三下門,不一會兒就聽見了腳步聲。

    “嘎吱”一聲響起, 菲歐娜打開門。她神情疑惑,把洛薩放了進去:“怎么啦?”

    洛薩掛上神秘地笑:“就知道你還在這,賴床鬼。”

    菲歐娜聳聳肩,絲毫不在意這個稱號。

    洛薩關上門, 費勁地把帆布包從衣服下擺掏出來,“啪”地一聲放在木桌上。

    “寶貝…這是?”菲歐娜詫異地問。

    洛薩笑而不語,當著菲歐娜的面拆開包裹,把里面的東西展示給她看。

    菲歐娜瞬間睜大了雙眼,震驚得說不出話。

    “除了銀行卡外,我所有的財產都在這里了。”洛薩把它推到了菲歐娜的面前, 沉聲說,“我全部送給你。”

    菲歐娜猛地抬眸, 嘴巴一張一和,怔怔地看著她。

    “不久后我就要離開墨西哥了,我的銀行卡密碼你也清楚,要是以后你有機會帶走它,你就直接拿走去用。雖然里頭沒什么錢,但那是我的誠意。”

    洛薩忽然眉眼軟下來,繼續說,“如果未來某天你想為自己贖身,我希望這些東西能幫助你離開不死鳥。菲歐娜,我愛你。”

    說到后面,她的音量漸漸低了下去,但這卻是再誠懇不過的告白。

    菲歐娜忍不住眼眶泛紅,撇過頭說:“剛開始不覺得,這下一看,離別是有些難。”

    是啊,離別是有些難。

    她們實在是互相取暖太久了。

    “但我永遠會為你的勇敢感到驕傲,洛薩,無論你在世界的哪個地方,我都會祝福你的。”菲歐娜肯定地說,“即使不舍得,我也為你的夢想成真而感到開心。這些錢我收下了,你無需再擔心我。大膽去走你的路!”

    兩人深深對視,一切情誼都融在了眼神里。

    不必多說了,彼此都清楚。

    這就是獨屬于洛薩和菲歐娜的默契。

    忽然,又有人來敲門。t

    洛薩飛速和菲歐娜對了個眼神,一個人立馬開始藏東西,另一個人去開了門。

    打開門卻發現是布蘭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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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蘭卡斜靠在門口,發現是洛薩開門還有些驚訝。

    “有什么事嗎?”洛薩反應過來,語氣平緩。

    布蘭卡沉默兩秒,翻了個白眼,說:“媽媽讓我來叫菲歐娜去吃飯。”

    洛薩點點頭回:“知道了,馬上去。”

    但是布蘭卡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依舊等在了門口,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洛薩回頭看了一眼她,也沒有說什么,進門招呼好菲歐娜,然后準備去吃早餐。

    于是三人一起慢悠悠地往食堂走。

    洛薩和菲歐娜邁著長腿走在前頭,布蘭卡一個人吊在后邊。

    突然,她出聲說:“看來那個男人對你還不錯。”

    布蘭卡沒有遮掩她的陰陽怪氣,話語間盡是嘲諷。

    洛薩停住腳步,轉頭看她,神情淡漠。

    “別這么看我啊,”布蘭卡盯著洛薩,目光戲謔,語氣篤定,“你愛上他了。”

    洛薩忽然笑出聲,兩手一攤,回:“是啊。”

    那樣坦誠的態度讓布蘭卡一噎,好久才說出話。

    布蘭卡下唇微微顫抖,諷刺地說:“洛薩,你真是個傻子。我們這里的人沒資格談論愛,我們和任何男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布蘭卡放肆地嘲笑著所謂的真心,洛薩卻清楚這句話布蘭卡不只是說給她聽的,還有自己。

    見洛薩沒說話,布蘭卡緊接著又說:“你和你的母親一樣愚蠢。她栽在了男人身上,你也是。你愛他仰慕他,可他呢?他會愛上你嗎?會愛上你這樣的破爛不堪的女人嗎?”

    這話說得極其尖銳,連一旁的菲歐娜都立馬變了臉,帶著怒火斥責:“布蘭卡,你過分了!”

    洛薩目光冰冷,伸手攔住了幾步上前的菲歐娜,緩緩搖頭。

    她開始思考這番話。

    會嗎?

    他從來沒有親口說過。

    可是當洛薩默念這句話的時候,她腦子里突然浮現好多回憶,如同動圖般一張張閃過。

    程殊背著她在華雷斯慢慢走的畫面;摟著她和拉斐爾踢球的畫面。

    還有呢?腦海里的照片開始定格。

    定格在瓜米利托集市里,找不到她時他臉上的怒意和慌張;定格在廢墟里他的擁吻;定格在酒吧里纏綿的吻。

    布蘭卡看著她沉思的模樣,挑釁地重復問題:“會嗎?”

    洛薩懶懶抬眸,語調平淡:“不會。”

    布蘭卡像是得逞了,立馬豎起了自己的尾巴,正要進一步嘲諷。

    結果就聽見洛薩自信地說:“不是會不會,是已經。”

    布蘭卡徹底僵住了,就連菲歐娜都詫異得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洛薩聳聳肩,很瀟灑地說:“他愛死我了。”

    沒有人比程殊的愛更拿得出手,她太有底氣了。

    如果早一段時間,洛薩可能會被問到自我懷疑。

    可現在,她不會了。

    洛薩很清楚自己被程殊視若珍寶,也很清楚他的愛是不可動搖的。

    誰也無法質疑,就連她自己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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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薩看著愣在原地的布蘭卡,無聊地拽過菲歐娜。

    “走吧,去吃飯。”

    菲歐娜低頭笑出聲,跟著走了。

    其實,她很高興洛薩能這樣說。

    如果洛薩幸福,她會先流淚。@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早飯過后,洛薩獨自回了小巷,但還沒走到房門口就被巡邏員攔住了。

    巡邏員是她沒見過的面孔,笑起來臉上有幾層褶子,牙齒還缺縫。

    “洛薩…是嗎?”他問。

    洛薩點點頭,然后接過來他遞來的小紙盒。

    “這是?”她有些好奇地搖了搖,聽見里頭傳出碰撞聲。

    那巡邏員撓了撓腦袋,解釋:“前段時間就到了,一直被擱置在了門口,領頭說是有個貴客給你的。”

    程殊給的?

    那應該是翡翠蝶簪了。

    放在這種樸實無華的盒子里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洛薩回了句“謝謝”,然后邊走邊拆。

    拆開后才發現,里頭有兩個小盒子。

    拆開其中一個,價值千金的簪子躺在了軟綿里,被保護得很好。

    至于另一個…

    她呢喃:“這么神秘。”

    洛薩抬眼發現到了房間,進去鎖上了門。

    然后聊有興致地拆開了第二個小盒子,發現里頭裝的是一個熟悉的物什——MP4。

    “嗖”地一下,她不敢置信地站起來,激動得渾身發抖。

    這是她被普爾加偷走的那臺MP4!

    那天洛薩站在郊外的垃圾堆上,痛苦又絕望地翻找它,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她說那是她母親留下的遺物,卻沒想到程殊在當時就留意了。

    他竟然把它從那堆垃圾里仔細翻了出來,又清理好了。

    洛薩迫不及待地打開它,發現里頭的音頻一個不少。

    隨機播放一個,音樂聲流暢地傳出。

    她呆滯了,盯著它開始嘩嘩掉眼淚。

    這個人怎么這么犯規?他怎么這么好?

    好到她都不舍得對他說再見。

    盒子里露出半個紙卷。

    洛薩紅著眼把它拽了出來,小心翼翼地展開。

    上面的墨水字跡恣意瀟灑,是程殊寫的:不要哭。

    她委屈地撇了撇嘴,擦掉淚水,把這兩樣東西都藏進了床頭柜的抽屜里。

    到了晚上,按約定洛薩溜去了薩爾瑪的房間。

    一進去,果不其然菲歐娜在沙發上等她。

    “來吧,好久沒一起享受溫馨時刻了。”菲歐娜笑著拍拍坐墊,示意她坐過去。

    洛薩笑著扎起頭發,慵懶地把腦袋靠在菲歐娜的肩膀上。

    “今天想看什么呢?”菲歐娜切換著頻道,出聲問,“還想看電影嗎?”

    電視畫面一直變動著,一些狗血電視劇夾雜著新聞、廣告閃過。

    忽然一個清澈的女聲吸引了洛薩的注意力。

    她突然打斷菲歐娜的動作:“等會兒,你往回切一下。”

    菲歐娜下巴微昂,聽話地往回切。”再退…再退,好了。”

    頻道停下來,洛薩目光閃爍地看著屏幕。

    菲歐娜盯著屏幕上的畫面,有些疑惑地問:“你什么時候對瓜納華托州的新聞感興趣了?”

    洛薩抿抿唇,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搖搖頭商量:“讓我看一會會兒就好。”

    當地的新聞播報員在講述一件發生在伊拉普阿托的火.拼行動。

    屏幕左邊,掛著現場記者操控的無人機錄像的視頻。

    視頻里,雙方在倉庫區激戰。塵土飛揚,模糊了鏡頭。

    但也不難看出其中一方封鎖了小鎮的道路,似乎刻意守住了和居民區的距離。

    洛薩眼皮猛跳,怎么都停不下來。

    ——她看見了程殊。

    第57章 Chapter57·瓜納華托

    Chapter57

    無人機離得比較遠, 拍攝得小心翼翼,畫面時不時在爆炸聲和槍.彈聲里晃一下,顯得很模糊。

    路邊停著的卡車燃起了熊熊烈火, 在黑煙和朦朧的白塵中,幾行人穿梭不定。兩撥人都全副武裝,裝備竟然看著比官方還要好。

    畫面的左下方,魔徒的一小隊人戴著頭盔、穿著防彈背心,半蹲在了巨大的鐵制貨物架后面。

    男人被特制的黑布料覆著面, 幾乎只露出了眼睛, 轉身時凌厲的眼神掃到了半空中的無人機。

    就憑這一眼, 洛薩認出了他。

    是程殊。

    畫面另一端。

    程殊皺著眉,指了指無人機:“都他媽的沒長眼?在這給電視臺拍戲嗎?!”

    周圍的人聞言都冷色低下了頭, 沒敢接話。

    巴布羅深吸一口氣,解釋認錯:“老大,后勤的人跟貢薩洛的后勤部糾纏在一起了, 沒及時來。”

    他面不改色,諷笑:“是嗎?我記得這也不是貢薩洛的地盤,魔徒的人現在都這么沒用了。”

    程殊話里淬了冰,讓巴布羅也莫名有些煩躁和無奈。

    “老大, 我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之前哈維爾守著最近的兩個武器庫,上周莫名被繳了。我們也不知道信息怎么泄露的。”

    程殊冷笑一聲,斂眸,語氣強勢地下令:“打掉。”

    話音剛落立馬有人會意,抬槍指向它,閃電般將它打了下去。

    一旁的備用機對著黑漆漆的槍口也終于反應過來了, 剛準備跑,還沒飛幾米, “砰砰砰”的聲音響起,槍里接連幾發子.彈打出。它瞬間分崩離析,垂直掉了下去。

    那嘍啰立馬邀功:“老大,我做得好嗎?”

    程殊盯著他,眼里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弧光,語氣淡淡:“非常好。”

    “三倉這里快結束了,”t他轉身在手臂上比劃地圖和戰術,挨個吩咐,“你們四個去跟alpha隊,右側進攻,必須要拿下一號和二號倉庫。你們四個,側翼包抄五倉,去幫zeta隊。”

    那小子頓了秒,咽了口口水,低聲問:“老大,你不會要親自去四倉吧?穿越四倉的側口就夠危險了…”

    程殊“嗯”了聲,回他:“我和巴布羅。”

    巴布羅輕微皺眉,強制壓下心里浮起的不情愿。

    “可是以目前的激烈程度來看,四倉最后肯定留不下什么好東西。老大你去的話什么也撈不著,回頭一場空,怎么跟上頭交代?”那人還在啰嗦。

    “那你去?”程殊冷聲反問,弄得他一噎。

    他連忙搖頭,貓著腰揮了揮手把其他人帶走了。

    巴布羅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心里燒得慌,但具體的他也說不上來。

    他配合著程殊把這邊的敵手全滅了,然后訕笑一聲:“老大,我去側口清點一下繳獲的東西。”

    程殊沒說話。

    “老大?”巴布羅有些疑惑地轉過身,看見程殊半蹲在地上,從尸體身上順了一把槍。

    他莫名有些后背發涼。

    “老大?”他又問。

    程殊斜睨一眼巴布羅,神情淡漠地旋著手上的槍。他將子.彈卸下來,確保上面印刻著“G”后,又不緊不慢地裝了回去。

    “你跟我多久了。”他撩起眼皮,聲音平緩。

    巴布羅嗓子微緊,比了個數:“六年,老大。從2016年開始就跟著您了。”

    程殊哂笑:“你還記不記得怎么來的魔徒?”

    巴布羅沉默兩秒,點點頭。

    他幼時生活的街道到處都有人吸.d,吸得一個個家破人亡。在這樣畸形的童年里,有人忍無可忍選擇了抗爭。

    隔壁鄰居的三個小孩,有兩個從了警。結果一個被虐殺了,另一個呢?上司和集團大老板暗地里勾肩搭背,他臥底了幾年以為要迎來光明了,結果卻是砍頭,就這樣平白犧牲了。

    兩人死后,父母只敢立個不署名的碑,但就算只立碑也要墓錢。兩人生前工資本就低微,分一筆給遺孀養小孩,剩下的錢勉強湊出來也只剛剛夠,可憐得要命。

    他們家還剩下一個小孩,當時比巴布羅年紀大一些,后來卻走了截然相反的路——在15歲的時候進了卡特爾的某個分支。

    家里勃然大怒,要和他劃清界線。

    結果那人不屑地質問:“拜托了爸媽,除了我們三誰會記得兩個蠢貨哥哥的名字?做這行的收入可比政府高,裝備也好,活下來的概率也更高。”

    巴布羅見證了整個吵架鬧掰的畫面,只對那句話記憶猶深:沒有人會記得他們的名字。

    于是他心想,是啊,蠢貨才去當英雄。他要去做壞人了。那可是錢啊,誰會不心動呢?

    隔壁的槍響聲不斷,程殊摸出修好的那只抬臂打火機,點燃一根煙。他深吸一口,聽不出什么情緒:“我記得,你以前想當消防員。”

    透過飄起的白煙,巴布羅莫名覺得瘆人,他干笑兩聲:“老大,早就是過去式了,提這干嘛。我現在就只想好好追隨你,扶你坐上二把手。”

    程殊聲音淡然,直戳命脈:“盧卡斯給你開了什么價?”

    巴布羅的瞳孔驟縮。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上膛,對準程殊。可偏偏程殊的速度快到讓人咂舌,閃影劃過,先扣下了扳機。

    “砰!”“砰!”“砰!”

    三聲槍響融入隔壁的戰斗中,巴布羅的雙手垂下,一只膝蓋骨被打穿,如喪家犬,狼狽地跪在地上,滿臉痛苦。

    血立馬滲進了緊身布料里,染濕一大片。他疼得渾身發抖,伏在地上,又死不了。

    程殊抬起作戰靴,不緊不慢地走到他面前,用鞋尖踢走巴布羅甩在地上的槍,再抵著他下巴逼他抬起頭。

    巴布羅緊咬腮幫,眼球憋得暴突,紅血絲彌漫,不甘地望著程殊。

    “你什么時候發現的?”他顫著聲音質問。

    “去年。”程殊雙指夾煙,吐出煙氣。

    巴布羅渾身一抖。

    “你做了不少事啊,一邊打探我的私事,一邊暗地里接觸哈維爾的手下。”程殊眼神不屑,語氣陰毒,“查我的兒子還想抓他…盧卡斯到底給你許諾什么了?”

    他壓根不在乎這中間到底藏掖了什么交易,反正這些人都得死。

    程殊瞇眼,蹲下,將煙按上巴布羅的指骨,肉香味飄起,巴布羅開始嘶吼。

    “你還不清楚嗎塞巴斯蒂安,魔徒從來都不允許你成為集團二把手。不僅如此,他現在懷疑你是條子的人了,你遲早要死的。哈哈哈哈哈…”

    巴布羅眼里沒有后悔,只有游戲輸了的不服。

    但他沒想到程殊壓根不惱火,只笑,語氣輕飄飄的:“我知道啊。”

    這句話一出,巴布羅瞬間僵住了嘴角。

    “我還知道,你在安立奎的雪茄里動了手腳。那根煙里,你是放了毒,還是毒藥啊。”他語調上揚,聽起來像是一點也沒生氣,但巴布羅渾身寒意彌漫,眼神怔愣。

    程殊站起身,倏地沒了耐心,看他像是在看一堆沒有生命的肉。

    “你們這群蠢貨,去跟撒旦學學什么是請君入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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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殊冷漠的話如同死神的宣判。

    他彎腰撿起一個手榴彈,在巴布羅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著爬走時,隨手扔到了巴布洛的腰間,然后邁著長腿離開了。

    “嘭”!

    劇烈的爆炸聲響起,血霧散去,三倉一片狼藉。

    程殊沒有回頭。

    這個世界又少了一個禍害。

    而他呢,離地獄又近了一步。

    沒有什么比這更好的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行動進行到末尾時,程殊匆忙地下了撤退令。

    他給出了政.府軍要到來的理由,又眼含悲痛地宣布了巴布羅的死亡。

    程殊按住小腹血流如注的傷口,嘴唇蒼白。

    他沉默片刻,像是在壓制滔天的怒火和悲傷,吊唁:“做兄弟,在心里。”

    “走!”幸存的幾個嘍羅也帶著怒意,坐上了撤退的皮卡。

    在路上行駛時,副駕駛看到了路邊一個準備投擲燃油瓶的人。

    他眼疾手快地舉起槍,“砰”地一聲打穿了那人的肩胛骨。那人瞬間倒下,血流成河。

    程殊皺眉低吼:“住手!”

    副駕駛茫然了一瞬:“老大,那是貢薩洛的人啊。”

    程殊冷笑:“老子現在要你教做事了?”

    他不敢說話。

    程殊的小腹被繃帶隨便綁著,他咬牙,單手撐著跳下車。

    不知道為什么這個人有點眼熟。

    他疾步走去,一把拉下那人的覆面,在看見這個人是誰的時候瞳孔驟縮,幾乎是心里涌起了一陣絕望和痛苦。

    他沒想到,這竟然是貢薩洛的幼子,奧多。

    貢薩洛和魔徒不一樣,他是真的很慣孩子。導致他們家的后代作風一個個都極其囂張,可以說是橫得不行。

    但奧多一直是在當悠閑的公子哥,沒有接手過貢薩洛的黑色生意,怎么會來參與火.拼?

    程殊腦子開始飛速博弈。

    救還是不救。

    救,無非是給未來埋下禍患,貢薩洛會進一步強大。

    不救,貢薩洛查到奧多的下落只需要幾天,他會發瘋一樣和魔徒糾纏,然后再瘋狂屠殺百姓報復社會。

    救,還是不救。

    選現在,還是未來。

    失血讓程殊忽然有些頭暈,他眼前開始有些黑了。

    又是這道火車難題。又是這道選擇人命的題!

    程殊垂著頭,眼角墜落一顆汗珠。他屏著氣,忽然彎腰拽起了半死不活的奧多。

    他管不了未來了。

    既然貢薩洛崛起是必然之勢,那沒有什么比在他活著的時候降低平民傷亡更重要的了。

    程殊將奧多扔上車,所有人驚疑地看著他。

    他語氣冷冰:“開車。”

    司機猶豫了一瞬間,踩了油門,皮卡沖了出去。

    嘍羅奇怪地問:“老大,這是…?”

    程殊瞥他一眼,問:“塞爾希奧回來了嗎?”

    嘍羅點點頭,回:“聽說是在附近給集團的病號看病,要叫來伊拉普阿托嗎?”

    程殊嘴角輕扯,腳絲毫不顧忌地踹開奧多的腿,說:“不,把這個送過去。”

    嘍羅不樂意地說:“老大,為什么我們要救貢薩洛的人?瘋了吧…”

    程殊嫌棄地掃他一眼,直接說:“救?老子什么時候說要救了。這東西是貢薩洛的高層,送給塞爾希奧做解剖實驗說不定還有用。蠢貨。”t

    嘍羅反應過來,了悟地點點頭:“我去辦吧那!老大,我一定完成任務。”

    程殊淡然地“嗯“了聲,頓了秒:“回來后你接手巴布羅的所有工作。”

    話音一落,所有人都忘卻了巴布羅的死亡,艷羨地看著那人。

    嘍羅懵了一秒,受寵若驚地連忙說:“謝謝老大!謝謝老大!我一定不負所托!”

    電視機那頭的洛薩緊緊看著無人機拍攝畫面,忽然幾顆子彈飛來,她嚇得原地彈起。

    下一秒,畫面歸于黑暗。

    新聞主播沉默一秒,繼續播報新聞。

    菲歐娜看出來了不對勁,但沒有越界去過問,只是伸手順她的背。@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洛薩怔愣地看著電視屏幕,感受著菲歐娜掌心的溫度,慢慢放下心思。

    她恢復表情,仿佛所有事情都沒發生過,出聲:“沒事,換臺吧。”

    第58章 Chapter58·克雷塔羅

    Chapter58

    十月二十日, 凌晨兩點。

    克雷塔羅州,克雷塔羅市。

    拱門水橋附近,路邊坐落著無數西班牙風格的建筑。

    某棟黃藍色房屋的地下室, 吊燈搖搖晃晃,白熾光一明一滅地閃著。

    “嘎吱”一聲響,塞爾希奧滿臉疲憊地從地下室的小隔間走出來,脫下隔絕病菌的白大褂。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眉骨, 看向熟練換藥的程殊, 出聲:“奧多沒大事了。他肩胛骨碎了, 再加上失血過多,所以花了點功夫。”

    燈光在程殊的鼻梁上晃來晃去, 光圈邊緣和銳利的骨骼線切合交割。

    他面不改色地把藥按上小腹,眼皮都沒抬:“聯系好貢薩洛集團了嗎?”

    塞爾希奧渾身是汗,熱得受不了。他抻住衣服脫掉, 聲音蒙著:“嗯,聯系好了安德烈斯,他明天就會來接人。”

    程殊隨意地纏上繃帶,忽然說:“你之前花了不少功夫都沒正式進入貢薩洛的圈子里, 這回可以利用他靠近貢薩洛的心腹了。以貢薩洛對奧多的寵愛,你進了他們集團必定得到重用。”

    塞爾希奧一愣,面色微變,唇角輕扯:“你怎么知道…”@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程殊輕飄飄瞥他一眼,有些嫌棄:“我認識你多久了?表面上幫我打探貢薩洛的情報,私下里背著我想盡辦法加入他們。真以為我不知道?”

    塞爾希奧心虛地斜過眼神, 沉默不語。

    是,當年沒了爸媽的不止是程殊, 還有好不容易有了家庭的塞爾希奧。

    曾經他是人人厭惡的野孩子,四處乞討,吃百家飯。但程父程母的出現,讓他感受到了從未擁有過的溫暖。

    媽媽會彎腰摸他的腦袋,夸贊他給自己取了個好名字,會在他被同學歧視時沖進學校護犢子。

    爸爸會給他買新款的足球鞋,會在他病迷糊的時候給他拍背,哄說快快好起來。

    不是只有程殊恨魔徒恨這個世界的,還有他。

    他對那些畜生的恨意絕不比程殊少半分。

    早年顛沛流離,塞爾希奧總聞著餐館閣樓的油煙味入睡,半夜經常夢到燃燒的大火,嚇醒后就枯坐在床上發呆。明明是長身體的時候,短短幾個月卻消瘦了很多。@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后來去德國學醫,他很孤獨,語言也不通,經常要和程殊打視頻聊天消遣。兩人都默契地不提苦,他跟程殊分享見聞,程殊就悶不吭聲地聽著,然后囑咐一句“哥給你打錢了,你好好學習,享受正常人的生活”。

    那會兒其實錢還不多,塞爾希奧會努力掰成兩半花。因為都是程殊一分分攢下的,他不舍得他哥受苦。

    直到有天,程殊報了仇也沒爬出魔徒的泥潭。塞爾希奧開始清楚地意識到——程殊也許要干一件大事了。

    但塞爾希奧不想讓程殊一個人成為英雄。他們都是爸媽的孩子,一樣勇敢正直。

    既然沒辦法忘卻仇恨,那就替那些和他們一樣受苦的人做件大事。

    程殊解決魔徒,他去解決貢薩洛。

    畢業后,塞爾希奧立馬著手回墨西哥。

    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計劃,危險到他不知道自己未來是否會活著。

    于是他暗罵自己一聲孬種,沒有擔當地和喜歡的小姑娘不辭而別,踏上了回家的路。

    “你不阻止我?”塞爾希奧問。

    程殊聲音淡然,反問:“我攔得住?”

    他太了解塞爾希奧的性格了,所以干脆不勸,選擇尊重塞爾希奧的意愿。

    “我最近在接觸官方了,大概在十一月初就會誘導魔徒主動抓我,然后結束這一切。”程殊將換下的沾血紗布扔進不銹鋼盆里,談論起自己的死亡,語氣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你自己想個辦法帶著貢薩洛介入。”

    塞爾希奧猛地抬頭,滿臉不可置信:“塞巴斯蒂安,你瘋了?你這不就是讓我當著貢薩洛的面把你殺了?!你他媽的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些什么?”

    “總歸是要死的,死在哪里都是死,死在誰手里也都是死。”

    程殊聽著塞爾希奧的怒吼質問,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嗓音一如既往的沉穩。

    “但是如果我能帶著魔徒一起死在你手里,塞爾希奧,你就會成為扳倒魔徒集團的大功臣,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坐穩貢薩洛集團里的核心高位,博取他的信任往上爬。”

    “踩著我,讓我做你的踏腳石。”程殊看向塞爾希奧背上被植了皮、凹凸不平的傷疤,語速慢了下來,鄭重地說,“就像小時候的那場火里,你讓我踩著你那樣。”

    塞爾希奧僵住了,瞬間紅了眼眶,半天沒出聲反駁。

    程殊撿起外套準備離開,走到階梯最上方時,倏地腳步一滯。

    他側過頭,勾起笑,仿佛回到了十六年前。

    “塞爾希奧,哥就不陪你了。”

    “以后的路得你自己走了。”-

    短短兩個月不到的時間里,作惡數十年的魔徒集團竟然飛速衰微。

    內部不知道出現了什么問題,總是掉鏈子,瓦解的跡象越來越明顯,如同即將坍塌的冰山。

    于是軍.警趁機打壓,貢薩洛集團也步步緊逼,龐大的犯罪帝國一時間搖搖欲墜。

    就連遠在蒂華納的薩爾瑪都聽聞了消息。

    她不知道自己的金主就是魔徒的人,只知道按這趨勢下去,她不僅可以留下洛薩貴客交來的那些錢,還可以翻臉違約,讓洛薩繼續接客。

    薩爾瑪憋著壞,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洛薩,反而在十月二十九日程殊再來不死鳥時,畢恭畢敬地伺候。

    她假笑著,把所有賬都算在了未來的洛薩身上。

    房間里,洛薩正躺在沙發上小憩。

    她蜷縮著,光潔的前額蒙了一層細汗。眉頭緊皺著,看樣子在做噩夢,嘴里還在喃喃著“不要”。

    程殊放慢了腳步,走到她身邊蹲下,沉靜地打量著洛薩的睡顏。

    很久沒見了,她又瘦了點。

    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吃飯。

    程殊心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針扎了一樣,伸手,輕輕撫平她的眉心。

    他很想她。很想很想。

    忽然,洛薩脫口而出:“塞巴斯蒂安!”

    她猛然睜眼,深吸一口氣,胸口起伏不定,心有余悸地喘著。

    “我在。”

    低沉的男聲響起,洛薩眼睛驟然睜大,身體抖了一下,半天不敢回頭。

    程殊眼神晦暗,提起她,將她抱在懷里,拍背輕哄:“寶貝,我真的在這,不是夢。”

    洛薩怔怔地望著闊別數十天的男人,鼻子泛酸,猝不及防地抱住他,聲音發抖:“我好想你,塞巴斯蒂安,我真的很想你。我害怕你出事,我特別特別擔心你。”@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洛薩壓住了他的傷口,但程殊眼都沒眨一下,撥開她的碎發,問:“別害怕,我把事情都解決了。”

    她語無倫次地解釋:“我剛剛做了一個夢,一個特別不好的夢。你站在山崖邊的教堂里,我怎么喊你你都聽不見,然后那里發生了一場大爆炸…”

    程殊忽然伸手捂住她的嘴唇,然后在洛薩的眉心留下一個吻:“假的,都是假的。我站在你面前,活得好好的。”

    洛薩把頭埋在他肩窩里,緩了很久,抱怨:“你怎么才來——”

    她黏膩的告白勾得他心癢,程殊清了清嗓子,解釋:“不好意思,寶貝,有些事情耽擱了。我這次來是接你離開。”

    洛薩抬起頭,神情復雜。她抿t了抿唇,堅定地點點頭。

    沒多久,洛薩收拾好了所有行李——只有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小針織袋。

    程殊已經和薩爾瑪交代好了。

    她不是很愿意,但又有些害怕程殊,只能勸服自己洛薩的錢財都還在這,未來也可以為所欲為,也就沒有過多阻攔。但還是再三強調這一次要早些回來,不能在外逗留太久。

    程殊氣勢極強,聞言只是睨了她一眼,薩爾瑪就慢慢咽了聲,不敢再多提要求。

    不死鳥門口的樹被吹得嘩嘩響,洛薩看了一眼就知道,今天蒂華納有個好天氣。

    程殊自己開車來的,所以洛薩坐上了副駕駛。

    她搖下車窗,沒急著離開,那雙漂亮的眼睛就這樣感慨地看著不死鳥。

    她有太多的情緒和回憶融在了這里。

    洛薩瞇了瞇眼,忽然看見了穿著紫色裙子的菲歐娜。她躲在大樹邊上,眼里含淚,嘴角帶笑,遠遠地望著她,滿是欣慰。

    洛薩愣了一下,瞬間淚目。她記得的,這條裙子是菲歐娜和她第一次見面時穿的。

    不舍涌上心頭,洛薩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稍微側目,又看到了其他兩個熟人。

    是貝婭和布蘭卡。

    貝婭還是那個清冷的模樣,雙手插兜,淡淡地望著她。布蘭卡臉上依舊不甘,但能看得出她的眼神很復雜。

    洛薩心頭一震。

    她們都知道她要離開了。

    即使是布蘭卡這樣和她有糾葛的人,也選擇了裝傻,沒有在薩爾瑪面前拆穿她。

    無論是有過多少的嫉妒和厭惡,布蘭卡最終還是選擇了成全。

    也許,這就是姑娘們的情意與善良。

    洛薩淺笑著,沖著她們的方向緩緩點頭。

    ——再見了。

    第59章 Chapter59·墨城

    Chapter59

    從蒂華納到四季如春的墨西哥城, 跨越了兩千多公里。

    而在那里,一年一度的亡靈節盛宴即將開始。

    墨西哥有些州的公路路況不算很好,路途耗時又得更長。

    程殊載著洛薩, 急著趕路,打算只偶爾在服務區停留,其他時間不眠不休地開車。他精力好,比這累的事情做得多了去了,早習慣了。

    洛薩待在副駕駛上, 也不說苦。她累了就直接睡, 到了服務區就去公廁待一會, 再慢悠悠買個漢堡和飲料,最后再迷糊地問一句:“對了, 我們到哪兒啦?”

    程殊原本也有些累,聞言直接笑了出來,笑了一會兒后又微妙地頓住了。

    許多年前, 他的爸爸好像也曾這樣笑過媽媽。

    程殊有一瞬間忽然特別想和他爸聊聊天,他想告訴父親,看啊,他找到了一個和媽媽一樣美好可愛的小姑娘。

    但洛薩也不全然是安靜的, 她睡醒后有個精力旺盛的時間段,話特別多。

    邊聊邊研究車,再樂呵呵地播放金之前下載的音樂。

    她搖下車窗,漏了個三指寬的縫,任外面的風吹亂她的頭發。

    這會兒放的是Ra Costelloe的Stuck in love,雷鬼的標志性反拍配上迷幻怪誕的嗓音, 讓這首歌變得格外好聽。

    洛薩手里還舉著沒吃完的鱈魚漢堡,冷掉了, 但她不是很在意。這會兒在發瘋,假裝自己是歌手。不僅跟著節奏搖擺身體、大聲唱,還會浮現一些很夸張的沉醉表情,然后拉著程殊互動。

    “是的,她走路時,秀發上閃耀著金色光澤。”

    “她有著周一的心態,周五的身體,我怎敢放肆。”

    “帶著天使的微笑和深邃的雙眼,她會讓你不由自主地偏離軌道。”

    洛薩時而打響指,時而伸長手臂閉眼唱著。

    程殊手掌搭在方向盤上,將她的動作盡數收入余光,嘴角不自覺地勾起,眼神寵溺。

    “塞巴斯蒂安,動起來,唱起來呀!”她忽然嬌嗔。

    于是程殊伸手調大一點音量,溫沉的嗓音和著她,也跟著哼起來。他跟著節拍點頭,一副徹底放松的姿態。

    音樂是刻在美洲人基因里的,西語區的人更是熱情似火。

    兩個人就這樣靈魂共鳴,直達旅途終點。

    到達墨西哥城區的時候,已經是三十一日的凌晨。

    程殊帶著洛薩在一棟經典的西班牙-加州風的建筑前停下,這是塞爾希奧買的小家,幾乎沒住過,但有他的專屬房間。

    長途的勞累都融在了床榻上,他緊緊擁著她,兩人一夜好眠。

    等到了中午,程殊才起床。洛薩提前一步醒了,這會兒扒在窗戶上看外邊,滿眼新奇和驚嘆。

    從每年的十月三十一日起,墨西哥就開始了舉國歡度亡靈節,各個地方都充斥著濃厚的節日氛圍。

    這里的位置很好,能眺望到歷史中心和憲法廣場。

    那里遍地擺著飾品,到處都是大簇的萬壽菊,中間再豎插著幾個巨大的紙骷髏人。路上的行人大多數穿得五彩斑斕,街邊已經有不少攤販給游客在畫滿臉的骷髏妝。還有一些攤主,手里握著帶有祝福和祛邪意義的草條,等著給人祛除霉運。

    墨西哥的著名作家奧克塔維奧·帕斯曾說:“死亡其實是生命的回照。”

    這樣的話折射出了阿茲特加人關于死亡的獨特民族觀念——死,是無需悲傷的。它是生命周期的結束,是值得慶祝的。

    每年的亡靈節,整個國家的人都會歡欣鼓舞地準備好祭壇,載歌載舞,迎接與死者的團聚。

    即使是封閉的不死鳥,也會作出一些慶祝。

    這是墨西哥人從小到大接受的死亡教育,也是為什么洛薩會和程殊在看待家人的死上有那么一點兒的差異。

    她宛如把手放在了泉水里,在巨大的痛苦與悲傷過后,選擇了尊重生命如同不可挽回的流水般逝去。思念的同時,并不避諱親人的死亡。

    但程殊是不一樣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不過洛薩常想,沒關系的,他有權保持不一樣。她的男人有權在被打碎幸福之后,選擇憎惡死亡。

    程殊走過來,摟住她,問:“看什么呢寶貝?”

    洛薩說:“在看那些路人。”

    他聽出了她的意思,說:“那待會我先帶你去中國城吃個飯,華人區離歷史中心的步行街很近。然后我再帶你去那邊的店鋪買糖骷髏。”

    洛薩滿意地點點頭:“不錯啊,我的塞巴斯蒂安導游。”

    程殊撿起衣服,聽著她傲嬌的話,笑著拍了一下她的翹.臀。

    程殊帶著洛薩去了出事后打工的那家餐館吃飯,那家粵菜館熬過了十余年后成了那一塊的招牌,店面也闊開了很多。

    他試圖在里頭找到一分熟悉感,卻發現連同在柜臺招待的老板娘都換人了。

    程殊是有些失望的。

    他揮手點了份化州香油雞、灼菜心和清蒸鱸魚,然后遞給了走過來的年輕老板娘。

    她接過菜單后,突然猶疑地愣了一下,輕吸一口氣,看著程殊一步三回頭。

    沒多久,后廚的簾子掀開,一個中年女人走了出來。

    程殊眼眸震顫,忽然一下站了起來。

    “哎呀呀,我認出來了,是程殊,是程殊!”那阿姨開心得不行,眼尾的褶皺疊在一起。

    “這是…?”洛薩有些疑惑。

    “洛薩,這個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那家餐館,這位是幫助過我的那位好心老板娘。”

    程殊抿唇,幾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說:“好久不見,桑姨。”

    她是閩南人,知道程殊聽不懂方言,講得還是那口熟悉的福建普通話。只是長了些白發,發胖了點,脾氣也沒有年輕的時候那么火辣了。

    久別重逢,桑姨又感慨又開心地看著程殊,說:“程殊啊,你都長這么大了…這些年你也忙,沒怎么回來。唉,你受苦了。”

    他搖搖頭。

    “剛進來的時候沒有看見您,還以為店主換人了。”程殊解釋。

    桑姨擺擺手,回答:“這么大歲數了,哪里還做得動啦,早就給小栗了。哈哈,你沒認出來吧,你來的那會她還只有這么點大,現在都是個大姑娘了。她記性好,還記得你!”

    程殊那會兒在餐館打工,每天忙得不行,累得倒頭睡。見到這小孩的時間也少,一眨眼變化這么大,他確實沒認出來。

    他看了眼洛薩,輕緩地拉過她,溫聲介紹:“我愛人,洛薩。”

    洛薩聽不懂中文,鞠躬后只會一句萬能的“你好”,然后落落大方笑了一下。

    桑姨愣了下,驚喜地問:“你結婚了?”

    程殊微頓,說:“還沒有。”

    “那就是快了的意思。哎呀,t這姑娘真漂亮,性格也好,招人喜歡。”桑姨習慣性的長輩姿態,拍了拍手,喜笑顏開,“我去催你叔做飯,今天這一單免了啊!免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洛薩看著她的背影,好奇地問:“塞巴斯蒂安,阿姨剛剛說了什么呀?”

    程殊替她啷碗,面不改色說:“敘了個舊。阿姨夸你漂亮、性格好,特別特別招人喜歡,所有人都會喜歡你。”

    雖然是稍微放大了一點,但話是他真心想說的。

    “哪有那么夸張,”她臉頰一紅,小聲否認,過了會又出聲肯定自己,“不過我應該是招人喜歡的。”

    程殊聞言笑出聲。

    飯后程殊還有別的打算,兩人去了這條街道的盡頭。

    墨西哥城的中國城不像其他大城市那樣龐大,小小一塊成了華人文化的重要聚集地。這里不只是擁有餐館,還有傳統商店和文化設施。

    程殊領著洛薩邁上了一道狹窄的樓梯,這里光線不是很好,他總是要說“小心”。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推開門,杵著拐杖準備下樓,在看見程殊的時候倏然愣住了。他佝僂著背,辨認了一下,以招呼小輩的語氣說:“返來喇(回來啦)?”

    程殊禮貌地笑了一下:“喺啊(是啊)。”

    他看著老人家小心翼翼往下走的樣子,跟洛薩商量了一下,也不顧老人家揮手拒絕,把人送下了樓才又上來。

    走上五樓,程殊敲門等待。

    一個光頭男人開了門,嘴里叼著煙,看見他的時候半天才反應了過來,極其震驚地說:“小子還知道回來啊!”

    程殊已經快三十歲了,但在這些長輩眼里竟還是“小子”。

    他點點頭:“徐叔,我回來看看爸媽。”

    徐叔在隔壁一樓開了個小五金店,又在這里租了個用來休息的簡陋小房。他覺得閑著也沒事做,就答應了程殊的委托,平常幫點忙。

    他側過身,讓兩人過去:“唉,以前呢塞爾希奧還回來過幾次。你呢,你有十年沒來過了,是應該看看了。”

    洛薩在程殊鼓勵的眼神里推開了小隔間的門,映入眼簾的是閃著光的香燭,和兩個靈牌。

    她在這沉重的氛圍里終于反應過來了,猛地回頭看向他。

    他罕見地露出溫煦的眼神,摸了摸她的頭:“寶貝,是爸媽。”

    程殊牽著她走到玉骨靈牌面前,卻忽然沉默了。

    他真的很久沒回來了。除了忙和避險,其實更多的是刻意躲避。

    他干的臟事太多了,爸媽連夢都不愿意去了,他不敢來上香。

    徐叔做事踏實,把牌位擦得很干凈。

    程殊盯著那兩句“顯考程鐸之位”與“顯妣海日之位”,半天沒有動彈。他厭惡自己手上沾過的血,他不想弄臟爸媽的香。

    “寶貝,拿三根香吧。”程殊淡聲說。

    洛薩瞥了一眼他的神情,立馬看穿了程殊的想法。她走過去抽了三根香出來,用桌上放著的塑料打火機點燃,然后遞給程殊。@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下巴微揚,示意香壇的位置,拒絕了:“你來吧。”

    但她無聲拒絕了。

    洛薩執意拽過了程殊的手,朝他的掌心哈氣,然后學著擦玻璃一樣,用她的手擦拭他的掌心,哄說:“不臟的,我們塞巴斯蒂安不臟。”

    第60章 Chapter60·墨城

    Chapter60

    房間里的光偏暖色調, 照亮了洛薩臉上的細絨毛。她長如蝶翅的眼睫眨了眨,動作無比真誠。

    她不等他回答,直接把香塞入程殊的手心里, 然后把他的手指一根根閉上。自己又去拿了三根香,笑得明艷風情:“塞巴斯蒂安,這才是我的。”

    程殊挺拔地站著,垂頭看向手心,仿佛那里還殘存著洛薩的體溫。

    他的人生有那么多的掙扎與糾結, 卻只需要她的一句話, 就可以感受到甜。

    程殊釋然地淡了眉眼, 他站在靈位前,虔誠地把香抵至前額, 無聲地訴說思念。

    良久,他朝父親的靈位彎腰,出聲:“爸, 佢係我睇中嘅人,你在天有靈要保佑佢(爸,她,我看中了, 你在天有靈要保佑她)。”

    程殊唇角微彎,尊敬的態度里多了一分親昵,就像是真的在和父親對話一樣。

    他斂去笑意,又朝母親的靈位深深一拜,眼里閃過一絲痛意。

    “額吉,好久沒這樣叫了。”

    洛薩定定地望著他, 聽出來這和她之前聽過的中文都不太一樣,應該是他母親的民族語言。

    “好久沒來看你了, 對不起。這次弟弟在外頭有事,沒能跟著一起來。”程殊莞爾一笑,把洛薩往自己身邊拉近了一點,“我把你兒媳婦帶來了,你看看。她是個混血小姑娘,比我小七歲,特別堅強、聰明、漂亮。如果你還活著,我知道你肯定很喜歡她。”

    “額吉,你在天有靈要保佑她。保佑她平安、健康、快樂。”

    他鄭重地說完,又是一拜,幾步上前,把香插入香壇里,然后溫和地看著洛薩。

    洛薩抿抿唇,注意儀態,有樣學樣。

    她站在正中間,尊敬地拜了三拜:“伯伯,伯母…”

    程殊聽著她小心翼翼的語氣,出聲:“沒關系,寶貝,叫爸媽就可以。”

    “爸爸,媽媽。”

    洛薩得到了肯定后,大方地笑了一下,正式地介紹自己。她夸贊著程殊,分享自己在他身邊感受到的溫暖。

    沒人發現她轉身時,香燭的火突然飄忽了一下,就像有人點了下頭。

    上了香后,程殊忽然握起了洛薩的手,將右手串著的佛珠滑入她的手腕。

    她震驚地抬眸,低呼:“塞巴斯蒂安…?!”

    程殊銜著一抹笑,解釋:“你拜過我的父母了,這個該給你。今天當著他們的面,把它送給你。”

    她深吸一口氣,開玩笑地問:“這是代表著我嫁給你了嗎?”

    洛薩帶了點激他的意思,但程殊故意不接茬。

    他斂眸,語氣輕淡,只說:“我不會再帶其他女人來了。”

    兩人沒待多久就準備離開了,程殊低語一句“我哋好快就會再見面了(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了)”,然后緩緩闔上了門。@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咔噠”一聲,房門緊閉,徒留靈牌繼續沉靜在歲月里。

    但誰都不知道,在程殊說完那句話后有一根香忽然折斷了,從香壇上滾下,砸碎在了地面上。

    唐人街離歷史文化中心很近,洛薩想要到處走走,于是程殊就沒有再開車。

    這一片區被歐洲人叫做老城,是墨西哥城最中心的的位置,可以一次性把墨西哥城主座教堂、國家宮、阿茲特克文明博物館等景點游覽完。

    正逢亡靈節,街頭四處懸掛著五顏六色的紙剪花。還有一些瑪麗亞奇樂隊在演奏Dia de los Muertos,表達著墨西哥人對死者的尊敬和生命的熱愛。

    洛薩糾結了一會,決定先去手工藝品市場那一邊。程殊到無所謂,反正只要她喜歡,去哪里都一樣。

    市場里充滿了傳統的節日氣氛,小鋪子里擺著各式各樣的彩色陶瓷和骷髏面具。種類繁多,做工精致,讓洛薩眼前一亮又一亮。@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女孩子嘛,喜歡這些。料到這的程殊早就準備好了一沓鈔票,準備隨時為她買單。

    洛薩彎腰研究了半天,拿起一個巴掌大的綠色陶瓷仙人掌,看著上面神秘的花紋入了神。

    “有點眼熟,這是…”她手肘戳了戳他,低聲問。

    他掃了一眼,回:“是瑪雅和阿茲特克文明的符號,用來表達對過去的尊敬和紀念。”

    洛薩了然地點點頭,又想了一會兒,然后“哇”了聲,驚呼:“塞巴斯蒂安,我終于知道為什么眼熟了!”

    程殊已經在掏錢包了:“洗耳恭聽。”

    “其實我很小很小的時候來過墨西哥城,那會兒是我跟著媽媽來的。她帶著我也到了一個這樣子的小集市,”她邊比劃邊解釋,“里頭很多塑料大棚,有不少是占卜位,占卜店的布簾上就畫著這些圖案。”

    洛薩回想起久遠的童年舊事,長長地嘆了口氣,嘆完氣又覺得有些好笑:“這么想起來還挺糗的。我當時坐在占卜鋪外等我媽媽,等得哇哇哭。還是兩個路過的陌生人哄好的我,其中一個哥哥還給了我糖吃。”

    程殊神情微妙,聲音低沉:“你還記得他?”

    洛薩沒發覺到不對勁,理所當然地點點頭:“還記得一點點,因為之前有段時間總是夢到。雖然記不清那t個哥哥的長相了,但我總感覺他還蠻帥的。”

    程殊垂眸。

    說完洛薩頓了下,她瞥過他的表情,話語巧妙地一轉:“但是吧,我覺得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你更好看了。”

    他笑著睨她一眼,繼續往前走。

    洛薩連忙摟住程殊,欠兒吧唧的,故意問:“你吃醋啦?”

    程殊淡聲:“沒有。”

    她以為他是嘴硬,眼睛彎成了一道月牙:“我看破你了,你就有!”

    他搖頭不語。

    洛薩覺得哪里都新鮮,拖著程殊逛了快兩個小時。到最后,他得拎著好幾個袋子去給她買糖骷髏。

    這是一種由糖漿和明膠制成的小型骷髏形狀的甜點,被捏出了特別生動的表情,外表被裝飾了各色糖霜。

    洛薩拿了三個,隨口問店主:“老板,可不可以寫名字呀?”

    這是墨西哥的習俗之一,在糖骷髏身上寫名字,作為紀念亡者的象征。

    店主咧嘴笑:“當然可以咯。”

    她在店主送來的草稿紙上留下“維蕾塔(紫羅蘭)”,然后轉交給程殊,哄說:“你來寫爸爸媽媽吧。”

    他神色自若地接下紙,在她炯炯的目光下,字跡瀟灑地寫了父母的西語名:瑪蒂爾達和萊昂。

    洛薩輕聲念出來,感慨:“都是好酷的名字!”

    女戰士和獅子。

    原來程殊一家都是這樣勇敢強大的人。

    店主接過草紙,然后拿著糖去進行了加工。沒多久,就把刻了名字的糖骷髏拿給了他們。

    洛薩往程殊嘴里粗魯地塞了兩個,然后自己慢悠悠地舔舐著糖,又在隔壁店子買了瓶梅斯卡爾酒。

    這種酒是墨西哥某些產區特有的龍舌蘭,酒里會有一條蠶蟲。她只聽說過,還沒有喝過。

    一旁的程殊看向她買來的酒,那熟悉的包裝和品牌名讓他眼皮一跳。

    …算了,就當錢又回到自己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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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出了市場后,在明艷厚重的老城區里繼續閑逛。沒有刻意找景點,沒有刻意規劃路線。

    走著走著,兩人就到了胡阿雷茲紀念碑,這里有不少旅客在拍照打卡。

    這座偏巴洛克式的白灰古典紀念碑呈半弧狀,采用了意大利的卡拉拉大理石,頂端坐落著墨西哥改革之父的雕像,最下方臥著兩頭石獅子。

    紀念碑的底下有一片藍色的涂鴉墻,上面貼著密密麻麻的紙張。

    洛薩好奇地走近一看,發現全都是失蹤人口尋人啟事。

    她怔住了。

    程殊說:“墨城的地標邊到處都是這樣的涂鴉墻,上面貼的都是這些。”

    洛薩眼尾微耷,有些難過。

    她的國家就是這樣的矛盾,明明富有最神秘的文明和最吸引人的拉美文化,卻不是那樣的美好。猖獗的犯罪問題讓這個國家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就連她,都想盡辦法要逃離故鄉。

    無論是曾經流浪過的塞爾希奧,還是被拐去鬼魂的加索爾、賽波,還是被抓去做實驗的菲利西婭,亦或者是被迫從事情色行業的洛薩、沒了父母的程殊和拉斐爾,都和墻上的這些人一樣,是犯罪的受害者。

    數不清的泥潭里,大家不過是一粒再微小不過的灰塵。受命運的顛簸,有的人死了,有的人成了想要越過大海的幸存者。

    “唉。”洛薩嘆氣,“塞巴斯蒂安,在你的祖國,也是這樣嗎?”

    他回:“不是。”

    “為什么呢?為什么你們可以做到?”

    其實一直到上世紀末,中國都在被禁.毒問題困擾。

    不過這些事情太過于復雜龐大,程殊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說起,只能用幾個詞語讓她感受:“制度、法律、決心、英勇、懲罰。其實到現在…”

    其實到現在,世界上各個地方都還是有不少人犧牲于緝.毒。

    他擔心洛薩又傷懷,話只說了一半。

    程殊吸引開洛薩的注意力:“現在還早,要不要去巴斯孔塞洛斯圖書館看看?”

    她嘆了口氣,果然被晃開了思緒,點點頭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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