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脫單令人心寒,李霖決定繼續在外面吃瓜。
辦公室里,梁雨嘉明顯被噎了一下,他本來是想秀秀過去,誰知道被嚴耕云更擅此道。
梁雨嘉目光落在名片上,看見嚴耕云的名字和電話也跟“王醒宏觀首席”排得雙宿雙棲,心里登時認定,嚴耕云只是看上去清爽,實際是個心機挺深的家伙。
然而天可憐見,嚴耕云之所以把名字和電話寫在那里,完全只是因為那兒的空白最大。
孫舒毅倒是知道他耿直,但此刻也看不慣他跟王醒,接了梁雨嘉的班,過來打岔,他說:“耕云,你怎么會在這里?”
嚴耕云不想理他,但又不想讓梁雨嘉看笑話,就隨口說:“來玩兒。”
可敷衍的感覺撲面而來,孫舒毅皺了皺眉,追問道:“玩兒什么?”
嚴耕云瞥他一眼,心說關你屁事。
孫舒毅頤指氣使慣了,對方越不配合,他越要強迫,聞言臉色一沉,正要來一句:怎么不說話?
王醒卻捕捉到他的神色,忽然問了一句:“這個很重要嗎?”
孫舒毅沒防備他會插嘴,分了下心,等目光錯到他身上,一時竟有點無話可說。
說重要吧,除了他的針對欲,根本不值一提;但要說不重要,他還追著問,又顯得神經兮兮。
沉默之中,孫舒毅還是沒忘記注意他的形象,本能地先擠出了一個笑,同時心里連忙措辭。
只是沒等他想好,梁雨嘉看見王醒護著嚴耕云,也是如鯁在喉,當即也攪合進來,對嚴耕云說:“今天周一,嚴……嚴總還有時間來玩兒,是不用工作嗎?”
他臉上在笑,但眼神冷寂,分明不是來說笑的。
這使得他哪怕把自己捧成了一個“總”,嚴耕云也沒感覺到舒服,話不投機半句多大概就是這樣,嚴耕云沒解釋,只“啊”了一聲。
梁雨嘉目光一震,打量他兩眼,感覺不像,但還是說:“那嚴總家里應該有礦吧?”
王醒不喜歡他那個語氣,警告道:“梁雨嘉!”
“怎么了?”梁雨嘉矜驕地挑起眼皮,“我跟嚴總一見如故,聊聊天也不行?”
王醒說:“有什么問題你可以問我。”
梁雨嘉冷笑一聲:“我不想問你,我就想問嚴總。”
無形的火藥味飄在空氣里,嚴耕云看著他,心想一見如故要是長這樣,那也太不下飯了,不過面上還是聳了下肩,無所謂道:“行,問嘛,有點遺憾哈,我家里沒礦。”
工作也沒有,礦也沒有,譏誚蹭地鉆出臉皮,梁雨嘉心里太酸了,忍不住口不擇言起來。
“那可真是稀奇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說,“安蒙向來瞧不起無業游民,只欣賞那種職業規劃清晰、事業蒸蒸日上的……”
嚴耕云還在消化他的信息:王醒?瞧不起無業游民?可他們認識的時候,自己就是個無業……呃,不對,他那會保安上岸了,第三個小時……
王醒就打斷了梁雨嘉:“你到底來這里干什么的?”
四目相對,那個眼神有點嚴厲,梁雨嘉看著他,心里一片委屈和凄涼。
他想說:這個嚴耕云什么都沒有,你還是跟他在一起了。那當年為什么那么雙標,一直為不工作跟自己吵架呢?又憑什么,你就可以重新開始,而我走不出來呢?
于是他帶著一種報復的心理,挑釁地說:“我來找你啊。”
誒呀我去!
李霖扒在門框上,良心終于覺醒了,感覺再不進去,屋里要打起來了。
于是小朱端著咖啡回來,就見她那個偷聽的老板忽然站好,對著辦公室抹了一下他早上抓的頭發,然后油腔滑調地說:“誒唷梁總,孫總,今天是什么東風把你們兩位給吹來了。真的是,也不知會我一聲,搞得我這么怠慢。”
在他們這四個人里,李霖是個外人,所以他一進來,梁雨嘉和孫舒毅的體面感都回來了。
三人互相吹捧,梁雨嘉跟李霖本來就認識,又套了會兒近乎。很快,李霖富有技巧地將他倆請走了,走前還嘚瑟地給王醒拋了個媚眼:看,哥對你多好。
然而王醒看見了,他之前在門外“冷眼旁觀”,懶得說他而已。
等人走了,剩下兩人在沙發上面面相覷。
看了幾秒,王醒忽然說:“這個梁雨嘉,是我以前讀碩士時處的對象,你有什么想問我的嗎?”
嚴耕云愣了下,沒想到他會突然交代起來,有點錯愕,又挺高興,笑了下說:“有,晚上回去問你。”辦公室里畢竟不是說話的地方。
王醒說“好”,好完看見他往靠背上一躺,一副表情古怪、似笑非笑的樣子,不由納悶:“你這怪模怪樣的,干嘛呢?”
“我去,”嚴耕云維持著那種表情說,“好狗血啊,前任找上門來,我頭一回遇到這種狀況。”
王醒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好捧他:“刺激吧?”
嚴耕云笑了兩聲:“還行。”
“這么回味,”王醒不是很懂他的腦回路,“你不介意嗎?”
“介意啊,”嚴耕云臉上和嘴上根本不是一套,但他還是把手一伸,“給我200塊,消消氣。”
王醒氣笑了,抽了下他的手心,但沒用力:“拿去。”
嚴耕云拿了個空氣,也挺知足,稍微真情流露了一下。
“現在還好了,有一點點吧,但不是特別介意,可能是因為我知道的還太少了,想吃醋都沒碟子。又或者說,是因為我目前還是覺得你不是那種牽扯不清的人,然后我呢,也會為我對你的認識買單。”
這就是嚴耕云,爽快簡單、干脆利落,感情都能談出瀟灑的姿態。
王醒說起來有點佩服他,另一邊又覺得動容,為那種不由分說的信任。有股情潮在他心里澎湃,但鑒于辦公室的門還沒關,王醒最后只捏了下他的左手,溫柔地說:“不用你買單,我很確定,我現在喜歡的人是你。”
嚴耕云回應地搓了下他的小魚際,發出了浪漫過敏的感慨:“誒,有點肉麻。”
王醒說:“閉嘴吧。”
梁雨嘉和孫舒毅是拿著頑世的業務來的,因此過了會兒,還是以官方的名義,來把王醒叫走了。
李霖還算個好兄弟,陪在會議室里,這樣不可避免,嚴耕云就得等他。不過嚴耕云也沒閑著,因為李霖的微信就沒消停過,一直發來,問他跟王醒什么時候暗度的陳倉。
嚴耕云覺得他八卦死了,后面就騙他說來了個電話,自己躲在屋里畫圖。然后十一點出頭,去上了個廁所。
這大樓里的廁所為了防臭,門上都裝了閉門器,嚴耕云上完準備出來,門一拉開,看見孫舒毅站在外面。嚴耕云不想跟他打交道,錯開一步,準備穿出去,孫舒毅卻亦步亦趨,將他攔住了。
嚴耕云冷眼注視他片刻:“什么意思?”
孫舒毅面無表情道:“有兩句忠告,想跟你說而已。”
他的忠告都有毒,嚴耕云一臉漠然:“不用了謝謝你,麻煩讓開。”
孫舒毅仿若未聞,陰陽怪氣地輸出起來:“你才跟那個姓王的在一起,大概是以為他很愛你吧,但我告訴你,這都只是你的錯覺。”
嚴耕云腦瓜子嗡嗡的:“關你啥事啊。”
孫舒毅看著他,心里惱怒又挫敗,他曾經真的喜歡過這人,但是嚴耕云不稀罕,他說他是直男。可現在因為王醒,他又可以不直了,真是太可笑,也太打臉了。
孫舒毅求而不得,又疊加著還得為了公司來向王醒低聲下氣的屈辱,譏諷道:“他這人喜歡攀高枝,只能同甘不能共苦,所以梁雨嘉才問你有沒有工作。你看著吧,你沒有正職,用不了多久你就會被甩了。”
誰更不能同甘共苦啊,嚴耕云真是佩服他的厚臉皮,猛地伸手把他一推,出去了。
孫舒毅一個踉蹌,扶住洗手臺的同時,又說:“你那個造景大賽,報名還順利嗎?”
嚴耕云因為有過猜測,所以并不驚訝,頭也沒回地說:“我就知道是你在搗鬼。”
“知道了,”孫舒毅站起來,撣了撣西裝說,“然后呢?”
“然后你趕緊破產吧,一天天的,正事是一點也不干。”嚴耕云說完,徑直回李霖的公司去了。
孫舒毅洗完手也走了,沒注意到在他后邊,一個娃娃臉的卷毛青年拉開廁所門,臉上是一種蛋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