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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這位是廖總監, 以后管咱們部分生活上的事情!

    晨會上,方總監親自帶著一名年近四十的男人來到眾人面前,不咸不淡的介紹起他的身份。

    廖總監沒有說話,連一句場面話都沒說,沉默著微笑。這笑容像是焊在臉上的一張面具,讓人覺得虛假。

    等兩人離開之后,秦家鳴吐槽:“我們到公司是來上班的,有什么生活上的事情需要解決?”

    “沒有就對了!

    糙漢子曾哥笑一聲說:“不管業務證明不懂業務,沒生活上的事情可管,說明他什么都不用管。你小子,這還不懂嗎?他是關系戶,擱部門供起來白拿工資的!

    秦家鳴覺得師父和之前比起來變化頗大,暫時擺脫人機模式“活”過來了一樣, 他說:“咱們這間小廟還能供得起大神?哪來的錢養閑人!

    曾哥說:“這間廟的確不大,可是修廟的有來頭。你剛來不知道,福盈廣告其實是久天集團的分公司!

    秦家鳴大驚:“我去,是那個久天集團嗎?”

    曾哥笑一聲說:“國內只有一個久天集團,搞房地產開發的,資產過萬億!

    包朝蕓在門口喊:“來兩個男的,替廖總監整理辦公室!

    秦家鳴見師父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特別有眼色地走出辦公室。岑尤尤想摸魚,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方總監的隔壁的辦公室是空著的,正好給新來的總監用。秦家鳴推門進去的時候,并不知道里面有人,結果門打開,他和站在辦公桌上蹦跳的新總監四目相對,捂著眼睛退出來。

    岑尤尤不明所以, “怎么啦?”

    秦家鳴一臉滄桑,站在走廊里說:“他的眼神像一個對新環境充滿好奇的小孩,行為更是如同撒歡的娃兒見到蹦床,滿是天真,但他是一個接近四十歲的大叔。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他是傻逼!

    岑尤尤更加好奇,“到底怎么回事?”

    秦家鳴自言自語:“領導不懂業務還是傻逼,這符合邏輯沒有任何問題!

    岑尤尤:“你在說什么?”

    秦家鳴說:“你先回辦公室吧。這里交給我,我是得罪他了……免得他看到你在心里也記你一筆。”

    說著,他把岑尤尤推回辦公室里。

    辦公室里今天坐的人比昨天多,好幾個沒見過的同事正聚在一起說話。他們不論男女都是面帶病容,一位女士的情況最糟糕,一直在咳嗽。

    “大家的后遺癥都差不多,頭疼是不可避免的。聽說總監在吃中藥,不知道效果怎么樣咳咳咳……”

    “我都以為自己腦子里面長瘤了,幸好片子照出來一切正常!

    “醫生說可能是幻覺疼痛,并不是真的疼。”

    “可我總有一種有什么東西要從顱頂破殼而出的感覺……”

    包朝蕓在一邊聽得“嘶”一聲,有點被嚇到了。

    “你不要胡說,自己嚇自己!

    她跟說話的女同事關系挺好的,見對方雖然出院但精神依舊萎靡,整個神情都有些恍惚,忍不住上前關心道:“你哪里疼,指給我看一看!

    女同事扒開頭發,撫摸顱頂,略帶遲疑地說道:“這里……我怎么覺得,真的有一個包塊。”

    大病一場的同事們,性格多少有點變化。這個女同事原本是一個行事雷厲風行的人,現在說話溫吞,簡直像精氣神被什么不知名的東西吸收掉一樣。

    又比如糟漢子老曾以前上班最喜歡摸魚,現在變成工作狂,包朝蕓還聽不習慣的。她上手去摸,摸到一個黃豆大小的腫塊,也不知是不是被先前女同事的話影響,竟感覺腫塊在指腹下一跳、一跳、一跳。

    她眉眼里浮現出一抹焦慮,本來昨天處理好個人感情,她心情是特別輕松的,F在各種情緒混合在一起,只覺得心里裝著一團亂麻,仿佛有一塊大石頭壓在胸口上。隱隱的,還有些莫名的恐懼。

    女同事問:“摸到沒有?”

    “尤尤,”包朝蕓喊徒弟:“你來摸摸看!

    女同事頭發清洗得很干凈,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岑尤尤在對方的頭皮上按壓幾下,說道:“的確有一個小小的包塊,邊緣發紅,感覺像是毛囊炎,身體免疫力差的時候會出現的皮膚疾病。抹點消炎藥膏吧?”

    女同事愣愣地發問:“皮膚病嗎?”

    “我高中的一個同學得過,和你的癥狀相似,她抹的消炎藥膏,很快就好了。不僅腫塊消失,而且不再疼痛,”岑尤尤說:“你要是覺得不夠穩妥,也可以去醫院檢查一下……”

    “不用去醫院。我相信你。”女同事拿出包里的零食,雙手捧著遞給岑尤尤:“尤尤,你要嘗一下我帶的零食嗎?”

    另外幾個同事扒拉自己頭發,查看自己頭上有沒有腫塊。其中一人還真的有,他當即決定下樓,到園區的藥店購買消炎藥膏。

    ……

    方總監旁邊的辦公室里,秦家鳴推著一把椅子走進去。

    新來的總監用馬步蹲的方式掛在辦公桌邊上,嘴里叼著一根棒棒糖,耳朵上掛著一副耳麥,頻頻對電腦攝像頭點頭。

    從秦家鳴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電腦屏幕,屏幕分成兩個板塊。一邊是縮小的視頻頁面,另一邊是大篇的文字。

    他瞄到其中一段——

    [第一階段顯性污染表現為“流感病狀”,疑為身體的本能和入侵物“種子”做斗爭,持續時間最長可達兩周。 ]

    [第二階段為“病愈”,人體的免疫系統已經被“種子”欺騙,讓它扎根。解剖的三具深度污染者,均從腦組織中找到種子(具備活著的特性)。 ]

    [第三階段為發芽,種子會從顱內破骨而出。個體情況不同,時間有長有短。目前檢測到最短的發芽時間是21小時,該深度污染者頭頂長出的是韭菜。 ]

    [第四階段為成熟,暫無樣本。 ]

    秦家鳴看得有點惡心,這是什么幻想小說的內容嗎?

    “廖遠,你那邊有人!

    廟易香的聲音在廖遠的耳朵里響起,他小聲對著耳麥說:“他是福盈公司的員工,不要緊吧……”

    異能者大多對普通人視若無睹,廖遠心智不全是一個小孩子,注意力比成人更差,從不在意普通人的注視,也不關心他們的想法。

    “讓他出去!

    廟易香語氣有些重,罵道:“還有,你能不能吐掉你嘴里的棒棒糖。哪有成年男人整天棒棒糖不離嘴的?”

    小孩子對大人的情緒更加敏感,廖遠發現廟阿姨心情似乎有些煩躁,他連忙回答,“我馬上讓他出去!

    不過,他不用開口趕人,秦家鳴已經離開了。

    辦公室的地板還需要清理,不過保潔阿姨可以做這件事,不需要秦家鳴。

    廖遠吐出棒棒糖,將最愛的還剩下一半的草莓味棒棒糖丟進垃圾桶里。

    廟易香說:“福盈還在醫院的員工都已經被控制起來,進行研究。我把已經度過一階段,回到公司的人員名單發給你了。排除昨天死去的那一人,一共還有三十九人。他們之中已經有一部分種子發芽,甚至是植物成熟。你要注意周圍同事的頭頂,看到戴帽子的格外防范一些!

    “好在這次的污染源攻擊性不太強,深度污染者在植物完全成熟之前,能夠維持表面上的正常。我們可以不用輕舉妄動,只是要小心!一家公司有這么多的深度污染者存在,其余沒有受到深度污染的大多也已受到淺層污染,他們的情緒不穩定,隨時可能崩潰……”

    這家公司如同一顆炸/彈,隨時可能會被引爆。

    廟阿姨說的話,廖遠聽得半懂不懂,他問:“不用把所有人都控制起來嗎?”

    “暫時不用,先暗中尋找污染源,避免打草驚蛇。”

    廟阿姨的行事方法和局內的一貫手段大不一樣,風險是不是有些太高了?

    哪怕是異能者一直待在污染源的地盤,也有被污染的可能性。畢竟,污染的方式千奇百怪,各不相同。

    小孩子聽大人的話就行,可他心中不安,忍不住問:“廟阿姨,你有具體的計劃嗎?”

    “污染源肯定在公司內部,我會想辦法讓公司的員工全部聚在一起。到時候,它自然無所遁形!

    ……

    “尤尤你看,包塊果然消失了。”

    女同事高興地抓著岑尤尤的手,讓她觸碰自己的頭頂。那里的包塊在涂上藥膏半個小時后,徹底消失不見。

    “而且腦袋不再一抽一抽地疼。多謝你!”

    之前下樓買藥男員工看著岑尤尤,雙頰浮現紅暈,眼睛亮晶晶的,小聲說:“我也好了……多虧你的提議!

    另外幾人連忙說:“快把藥膏拿來我試試!

    女同事說:“你們頭上又沒有包塊!

    一人說道:“可我頭疼的癥狀和你們一樣,沒準只是皮膚病還在醞釀,沒有徹底發出來。先涂一涂,這叫治未病,沒準兒就好了。”

    “你們在說什么?”

    門口忽然響起一道聲音,岑尤尤轉頭一看,竟然是方總監。他今天戴著一頂棒球帽,穿著運動服,看起來比昨天年輕了好幾歲。

    被領導抓住上班摸魚,只有包朝蕓一點都不放在心上,說道:“我們在說解決流感后遺癥的方法……”

    她把消炎藥膏有用的事情說了,也沒落下岑尤尤提供辦法的事。

    “問題已經解決就專心工作,藥膏給我一管!

    方總監拿起桌上的藥膏,對岑尤尤招手:“你跟我來……”

    岑尤尤跟著總監走進辦公室。

    “坐吧。”

    方總監滿臉慈愛,讓她坐下,親自關上門。然后,來到岑尤尤坐著的沙發旁邊,單膝跪地低下頭,揭開棒球帽,懇求道:“尤尤,你幫我看看……”

    岑尤尤低頭一看,只見總監不算濃密的頭發里有一株翠綠的新芽冒出來,嫩油油的似乎是某種蔬菜。

    方總監用雙手分開頭發,露出發根。

    嫩芽竟然是刺破頭皮長出來的,細密根部深深扎進骨頭里,使得頭皮充血紅腫,隆起一個鵪鶉蛋大小的包塊,里面夾雜著白色的顱骨骨渣。

    方總監聲音顫抖著,問道:“已經這樣了,藥膏還有用嗎?”

    第22章

    眾所周知,幻覺并非毫無邏輯可言。

    岑尤尤伸手觸碰嫩苗,觸感和她碰過的有生命的植物沒有任何區別, 掐下來放到青山小區旁邊的菜市場售賣,一定頗受歡迎。不過,一株嫩苗不行,得成捆的嫩嫩的菜才能賣個好價錢。

    觸感無比真實,但肯定是假的。

    人的腦袋上怎么可能長出蔬菜,就算是嫁接實驗也過分匪夷所思。

    真實的只有頭皮上的包塊,白色像是骨頭的東西只是表象, 讓發紅發亮的腫痛更加形象。顯然,這是毛囊發炎生膿了。

    岑尤尤把藥膏拿在手里,仔細閱讀使用說法,見上面清楚的寫著“可以用于潰破皮膚” ,她對方總監點點頭。

    “放心用吧,沒問題的!

    短短半個小時就見效果的同事們給她極強的信心,方總監臉上擔憂的表情慢慢消失,恢復和藹慈善的樣子。

    岑尤尤和方總監不算熟悉, 加上男女有別, 她沒有幫助方總監涂藥。

    她回去工作,不到半個小時, 方總監親自來到1組的辦公室,對秦家鳴說:“你去買一批消炎藥膏, 送到各個部門!

    他已經取下帽子,頭上的嫩芽消失不見。

    “尤尤一起去吧!正好可以認識一下公司的同事!

    岑尤尤應下來, 方總監考慮到兩人對公司的情況兩眼一抹黑,他并不知道秦家鳴已經搞清楚公司的基本架構,特地給兩人找到一個領路人。恰好是岑尤尤的熟人, 人事部的許多年。

    先前正是許多年面試的岑尤尤,并做主錄用她的。

    三人來到24樓,總經理的辦公室。

    漂亮的秘書小姐安排他們在休息室里稍等一會,總經理正在會客。

    許多年和岑尤尤沒見過幾次,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很玄妙的。他單方面認岑尤尤做朋友,心里對她有和男女之意無關的好感。

    “總經理今年三十歲,年輕有為還多金……”

    秦家鳴立刻舉手提問:“他和總公司那邊有什么關系?”

    許多年豎起大拇指,放低聲音說道:“他姓文,久天集團的那個文,和大老板文久天一個姓,妥妥的皇親國戚!

    秦家鳴小聲蛐蛐:“有關系和沒能力不一定畫等號,福盈廣告在海市頗有名氣……”

    許多年說:“福盈廣告的名氣又不是他打出去的。這位是兩年前空降海市的,那會公司早已走上正軌,只要他不亂搞,哪怕甩手不管事,公司一樣可以正常運營。”

    “那他管事嗎?”

    “不管具體的事,”許多年語帶羨慕之意,說道:“可上上下下都服他!要說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少爺和普通人家的孩子的確不一樣,他人脈關系很廣,常給公司拉來大單。公司賺錢,我們工資、獎金一年比一年豐厚,福利更是越來越好。”

    “你們方總監老奸巨猾,和上級、平級的關系都很好。有好藥推廣到全公司,要不怎么上上下下都夸他會做人呢!

    休息室的門打開,漂亮的秘書小姐說:“跟我來吧!

    三人走進總經理辦公室的時候,高背椅背對門口。消消樂游戲的音效響徹整個空間,一局游戲打完,架在獨凳上的長腿一蹬,椅子旋轉180度。

    岑尤尤終于看到總經理的真容,矜貴之氣從內而外流露。長相秀麗,瞇起眼睛一笑又風流無比。

    一時之間,第一次見到他的岑尤尤和秦家鳴都未留意到他的衣著,只為他的氣度而矚目。

    他主動開口問:“你們是來送藥的吧?”

    岑尤尤走上前,把三支藥膏放在桌上。

    總經理眉梢一挑,視線掃過岑尤尤的臉。

    岑尤尤卻是沒有看他,注意力都在桌上面。電腦旁邊擺放著透明的亞克力階梯,各色高定版的人偶按照高低大小的順序排列其上,有一只是面朝門口站立的,岑尤尤的目光落在它身上,竟然有一種和活人對視了一眼的錯覺。

    許多年說:“是的,文總!

    文總沒有理他,下巴一抬,問道:“這些人偶漂亮吧?”

    岑尤尤看一眼左邊站著的許多年,再看一眼右邊站著的秦家鳴,這才意識到,文總是在和自己說話。她連忙拿出大學生級別的情商,說道:“很漂亮。文總領導有方,大家才能制作出如此精美的人偶!

    文總又笑了。

    “你的語氣可以再激昂三分,顯得更加真誠!

    岑尤尤說:“我記住了。感謝您的指導,我一定吸收運用,創新提高!

    文總不滿道::“分明是拍馬屁的話,你卻像是在念一篇干巴巴的課文!

    “我私下里一定好好學習朗誦技巧,達到和您對話的最低門檻!

    文總:“……”

    文總擺擺手:“行了,去吧!

    三人離開后,秘書小姐推門進來,詢問道:“文總,您中午要去食堂就餐嗎?”

    “不去,替我點貴賓樓的外賣吧!

    秘書小姐說:“您好久不進食堂,是否對最近的菜色不夠滿意?”

    文總以前一直都是在食堂用餐的,他們公司的食堂沒有劃分等級,員工們吃的菜色都一樣。不像總公司高、中、低層的員工按照職級劃分,在階梯食堂用餐,領導班子們位于階梯的最上方,一低頭就可以俯瞰下方的牛馬。

    以文總從前的職位,可以享用廚師精心烹制菜肴,吃的并非大鍋菜。

    不過,文總一直對福盈食堂的飯菜接受良好。

    “沒什么不滿意的,只是一山不容二虎!

    “您又在說奇怪的話!

    文總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一樣,玩著游戲嘀咕道:“以前,整家公司都是我的地盤。現在,食堂已經是別人的領地了!

    “斗獸好看,自己上場就難看了。”

    秘書小姐帶上門,任由他一人在辦公室里自言自語。

    ……

    走出總經理辦公室,許多年說:“尤尤,接下來,你就不要說話了!

    岑尤尤說:“剛才也不是我主動說話的!

    秦家鳴說:“你放心吧!又不是每個領導都愛和年輕的女孩子聊幾句,只要你不說話,沒人會注意到你!

    事實證明秦家鳴大錯特錯,前往食堂的路上,情緒還在持續崩潰中。

    “領導們喜歡年輕人可以理解,新鮮的面孔總是討人喜歡?赡蓄I導喜歡年輕姑娘沒毛病,女領導為什么也喜歡年輕姑娘?前輩們喜歡年輕姑娘我忍了,就連年輕的姑娘眼里都只有年輕的小姑娘,這實在很難忍。性別能不能不要卡得太死!這TM合理嗎?”

    岑尤尤辯白:“我沒和他們說話!

    “可人人都搶著和你說話!

    岑尤尤停下腳步,轉頭對他假笑:“秦家鳴,這里是食堂!

    秦家鳴不明所以,“那又怎么樣?”

    “食堂刷臉計費,月底清賬。你已經走進來,不管吃不吃東西都需要繳納一頓午餐的餐費!

    秦家鳴:“……”

    岑尤尤繼續說:“公司餐補的便宜,你一分沒有占到,反遭公司薅羊毛!

    秦家鳴:“……”

    內心如中一箭,血量瞬間清空。

    秦家鳴嗚咽兩聲說:“來都來了……我去樓上拿餐盒,區區一頓午餐的費用,就當參觀景點買門票了。”

    許多年見他離開,不明所以。

    “食堂有餐盤,不用自帶。他是不是有潔癖。”

    岑尤尤說:“潔癖沒有,但有過敏體質,他不能隨便吃外面的食物。”

    許多年感嘆著真慘,對打飯的阿姨說:“來一個雞腿,謝謝。”

    岑尤尤低頭一看,擺在面前的一碗碗袖珍的木耳肉絲里,黑色的顆粒正在蠕動。她對食堂的幻覺已經習慣,見許多年的手指指向木耳肉絲,她可不想看到飯搭子吃蛆傷害眼睛,影響胃口,連忙打斷道:“那是秦家鳴嗎?”

    許多年轉頭一看,發現岑尤尤認錯人了。

    “不是的。他要上樓再下樓,哪有這么快!

    這一打岔,他忘記木耳肉絲,拿的是其他的菜肴。

    兩人找到一個四人的位置坐下,秦家鳴拿著飯盒走過來。剛落座,一個長相猥瑣的男人就擠著他坐到唯一一個空位上,正對著岑尤尤。

    那張本就磕磣的臉上掛著癡迷的笑容,面色潮紅,太過明顯的毛細血管擴張讓他的面部皮膚像是崩裂了一樣,著實有些駭人。

    這情況一看就不對,秦家鳴語氣不善:“你誰?”

    猥瑣男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眼珠子黏在岑尤尤身上。

    岑尤尤抬起頭,罵道:“滾開!”

    猥瑣男幾乎是從座位上跳起來,被嚇到一般倒退一步,又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

    岑尤尤說指著對面的餐盤說:“這個拿走。”

    猥瑣男端著餐盤一直退到距離岑尤尤最遠的一桌,秦家鳴罵道:“這都什么人啊……”

    許多年盯著對方看,他是人事部的,對公司的每一個員工都有印象。

    這個人名叫孫趣,兩年前入職,在公司內的風評很差。有騷擾合作的下級公司女同事的傳聞,人品堪憂,但他應該不敢對同事出手……

    正思索著,孫趣已經開始吃飯了。他沒有用餐具,腦袋垂進餐盤里。用舌頭卷起肉絲,送進口中,并不咀嚼就直接往下吞。

    許多年看得喉頭一噎,咳嗽兩聲食物卡住咽部的才消失不見,但口中滑膩不適感卻沒有消失,他下意識用舌頭依次舔過牙齒,齒縫里的異物令他坐立不安。

    奇怪?

    到底是什么東西卡在牙齒的縫隙里了?

    之前怎么沒有發現呢?

    他站起來說:“我去趟衛生間。”

    不等二人回答,他匆匆走進衛生間里,打開水龍頭,捧起清水送進口中。含漱一會,他對著洗手池吐出口中的水。

    本來清澈的水變得滿是白泡,夾雜著一絲絲鮮紅的肉。

    原來是肉類殘渣卡在牙縫里了……許多年臉上解脫般的笑容僵住,他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沒有開始用餐,齒縫里的肉是哪來的呢?

    第23章

    許多年吞咽著唾沫,再次低下頭。

    眼前的景象發生變化,洗手池干干凈凈,什么都沒有。

    他走出衛生間,由于工作崗位的特殊性,認識他的人很多。短短一段路,總是遇到“熟人”。他們和他打招呼,但他根本不敢張開嘴應和。

    一張開嘴,就會被看到骯臟的堆積滿肉絲的齒縫……

    可是,即使他不張開嘴, 依舊感覺落在他的身上的目光越來越異樣,仿佛透過嘴唇,每一道目光都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口腔內部……

    “你在發什么呆?”

    岑尤尤伸手輕拍許多年的胳膊,說道:“許哥,你擋著大家的路了!

    許多年猛地驚醒,發現自己擋在“餐盤回收處”的前面,熟悉的同事調笑道:“小許,在想哪位女朋友, 大白天的神思恍惚?”

    許多年忙申明:“我單身, 全身心都已經奉獻給公司。”

    “那你是在想工作的事情走神了?”

    許多年挺著胸膛說:“當然!”

    他看起來篤定,實則心虛。剛才滿腦子古怪的念頭被打斷,竟然什么都想不起來了。略微偏頭,問把餐盤放進回收處的岑尤尤:“我去一趟廁所,你已經吃完飯了?”

    岑尤尤送給他一記白眼,“距離你去廁所已經半個小時了!

    許多年抬起手臂,手表上的指針不會有假。

    時間過得這么快嗎?

    不對吧……

    念頭一起,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身邊的岑尤尤身形扭曲, 看起來不像真人。

    他駭然一顫,渾身一激靈,赫然發現自己正好好地坐在原來的位置,旁邊是岑尤尤,正對面坐著秦家鳴。耳畔傳來嘈雜的聲音,空曠的食堂里偶有餐盤碰撞不銹鋼桌面的回響,細密的汗水從他的額頭滲出來。

    一直以來縈繞在心頭的不對勁終于明了。

    之前匆匆過去的半個小時太過安靜了……

    秦家鳴抬起頭,盯著許多年餐盤里的菜色流口水,說道:“許哥,趕緊吃啊。不要為不相干的人影響胃口!

    許多年一愣,看向旁邊。

    岑尤尤面前的菜和米都還沒動過,他看向手表。手表的一個個小格子晃得他眼睛發花, 1 、 2 、 3……他數著格子…… 10 、 11 、 12 、 13……

    “嘭——”

    許多年的手被筷子敲了一下,疼痛讓他從奇異的狀態下徹底清醒過來。低下頭一看,擺盤上哪有什么數字13 。

    距離坐下來,時間僅僅過去三分鐘而已。

    許多年說:“我剛才走神了……”

    岑尤尤心里哼一聲,想道:什么走神,分明是情緒失常。

    昨天公司有人猝死,他應該是受到一些影響。相比起患有精神疾病的她,沒有生病的正常人精神更為脆弱。

    她體貼對方,沒有說出真相,人類大腦有自我保護機制,會分泌一些物質來稀釋想象力帶來的恐懼。

    果然,許多年很快就恢復正常。

    秦家鳴問:“許哥,你剛才在想什么呢?”

    許多年說:“我在想要不要換一塊手表。”

    他說著,手里傳來“叮!钡穆曇。工作軟件收到一條新消息,他打開手機,匆匆瀏覽完畢,對兩人說:“下午七點,進行為期一個半小時的企業心理健康培訓,地點是24樓大會議室。要求全員參加,不允許遲到,更不準請假。”

    ……

    下午六點半,岑尤尤到食堂用餐。她走步梯上24樓,正好遇見叼著一塊面包的秦家鳴,他問岑尤尤:“要不要嘗一點?我自己烤的面包!

    岑尤尤這才看到,他手里還拎著一只一次性的包裝袋。里面鼓鼓囊囊,裝滿是面包。

    面包外皮烤得金黃,附著有椰蓉,還能聞到蜂蜜的甜香。從外表上看來,沒有任何的問題。

    她點點頭,伸出手說道:“謝謝!

    兩人叼著面包吃完再走進會議室時,已經遲到好幾分鐘。

    負責簽到的工作人員說:“記一次遲到,按照你們部門的要求罰款,全勤自然也沒了。簽到吧。”

    兩人不在乎全勤,畢竟本月時間已經過半,他們剛剛入職,先前錯過的日子又不能補簽。

    岑尤尤寫下自己的名字和簽到的時間,工作人員抬頭看到她的臉,冷漠的表情消失,露出熱情的笑容。

    “尤尤……”

    岑尤尤不認識她,對她點點頭,正要走進會議室就被喊住。

    “尤尤,總經理正在臺上講話,別走前門。后門其實沒關,你從那里進去不會被任何人注意到!

    岑尤尤被提醒,連忙道謝。

    工作人員看著她的背影消失,然后低下頭,拿起筆將岑尤尤的簽到時間改為七點以前。再抬起頭來,又是一張冷臉。

    秦家鳴指著自己的簽名,問道:“美女,幫我也改一下唄!

    工作人員直接反扣簽到冊,冷眼看他。

    秦家鳴:“……”

    秦家鳴從后門摸進會議室,會議室只有一盞追光燈隨著臺上的文總旋轉跳躍,他勉強根據模糊的輪廓判斷出岑尤尤的位置,坐到她旁邊。

    二人前面坐著的正巧是1組的同事們,包朝蕓也在其中。

    文總很快下臺,會議室的燈光重新亮起來。

    包朝蕓將自己的單肩包放在座位上,走到臺上調試設備。

    接下來該特地邀請的心理醫生上臺為企業員工加強心理建設,對方的PPT早就發送過來。包朝蕓下載到U盤里,竟忘記把U盤帶上臺了。

    她直起腰,對著后排招手。

    岑尤尤正好看到她的動作,拎起前排座位上的包往臺上走去。

    會議室里有一百多人,喧鬧不休,各有姿態。

    岑尤尤穿過座位間的通道的時,正在打電話的人不再出聲,任由手機那一頭的人“喂喂喂”發出質問聲,以為信號出現問題。

    手上拿著文件的人沒發現紙張已經掉到地上,也忘記去撿。

    與同事聊天的人扭頭看向她,不明所以的同事也沉默地看向她。

    大約一半的人在注意到她的瞬間,便難以自持地看向她,注視她,聆聽她……

    這一幕引起周圍眾人的注意,從眾心理讓剩下的人同樣安靜下來,不再說話,朝著眾人看著的方向看過去,視線追隨著岑尤尤而移動。

    她站在臺的一瞬間,臺下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一百多人。

    一百多雙眼睛。

    靜寂無聲的會議室里,打開包的聲音變得無比響亮。

    岑尤尤走下臺,前門打開一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上來,他笑著說:“這么安靜,看來大家對我的心理培訓很感興趣!

    沒有人跟隨他笑出聲,他走上臺才發現沒有人往前方看。整間會議室的人都扭曲著身體,面朝后方,整齊劃一的一幕讓他心中有些發毛。

    心理培訓師強撐著笑容問:“大家在看什么?”

    岑尤尤落座,從她所在的倒數第一排開始,一排排的人依照從后到前的順序,整齊地轉頭面向臺上。那直勾勾的、眸光深處還隱藏著狂熱的眼睛都在明亮的燈光下無所遁形,視線交融在心理培訓師身上,他下意識向后倒退。

    一直退到背部緊靠墻壁,才回過神來。

    這時,PPT舒緩的音樂聲響起。

    廟易香說:“歌聲真好聽……”

    她身旁的人說:“好像在哪聽過……”

    “培訓開始了……”

    從廟易香為中心,古怪的氛圍如潮水般褪去。

    率先說話的廟易香伸手抹去額頭上的冷汗,她知道會議室的人根本沒有察覺到剛才自己的行為有多么古怪。她看向自己的左手邊,察覺廖遠擔憂的目光,她說:“我沒事,幸好有你提醒我!

    她不是異能者,不像廖遠一樣對精神污染有抵抗性。

    “怎么樣?”

    廖遠說:“整間會議室只有兩個人戴帽子,帽子地下沒有植物。我剛才按照你的吩咐,去找最先出院的客戶部主管。你判斷他即使不處于成熟期,至少也已經發芽。可我分開他的頭發仔細查看過,他的頭顱完好無損,并無植物存在。到現在為止,我沒有發現整家公司的員工有任何一人頭上長草!

    廟易香猛地轉頭看向岑尤尤的方向,聲音顫抖道:“我……我似乎知道她的異能是什么了……她……呼,她根本不是什么操控系。怎么會有如此奇特的異能……”

    廟易香伸手扶著桌椅,避免自己的身體往下滑,喃喃道:“可她的異能是怎么做到覆蓋所有深度污染者的。整整一天,她都在我的監控之中,明明有很多的深度污染者和她根本毫無接觸……”

    “廟阿姨,你沒事吧?”

    廖遠被她的神情嚇住,提醒道:“心理咨詢結束了!

    廟易香根本沒有回過神來,“這么快……”

    廖遠說:“心理咨詢師狀態不行。”

    廟易香說:“記得提醒他離開之后去看心理醫生!

    ……

    岑尤尤回到辦公室拿包,她獨自一人走步梯下樓,像她一樣再回辦公室的不多,加上寧可等電梯也好過自己下樓。更有可能是同事猝死的事件剛發生,大家總是有些害怕,步梯通道只有她一個人。

    “噠噠噠……”

    岑尤尤的身后響起腳步聲,她轉過頭。

    “是誰?”

    一個有些眼熟的男人從黑暗里走出來,他應該是一直尾/隨在她的身后。對上岑尤尤的眼睛,男人變得緊張起來,“我想當面感謝你上午送來的藥膏。對了,我是客戶部的。我姓齊……”

    岑尤尤想起來了。

    “你是齊主管吧!

    齊主管驚喜不已,他沒想到岑尤尤能記住自己,連忙用雙手掰開自己的腦袋。

    一株蔥蔥郁郁的番茄從他顱骨的裂縫里鉆出來,裂縫向下蔓延到鼻尖才停下來。

    齊主管的兩只眼睛隨著頭顱的分開傾斜45度,眼珠擠到眼角才能再次看清眼前的岑尤尤。他熱情地摘下兩顆紅透的番茄,雙手捧到岑尤尤面前。

    “自然成熟的西紅柿,健康又美味。請你務必嘗一嘗!

    第24章

    “司機小姐, 再見!

    7路公交車停下來,但后門沒有立刻打開。

    岑尤尤已經站起來, 此刻停下腳步,扭頭看向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司機小姐。

    “你已經上班一整周了。這家公司不給員工假期嗎?”

    司機小姐似乎有些憤怒,好像她要是感覺到委屈,立刻就要去炸/毀公司似的。

    岑尤尤露齒一笑,心想司機小姐共情能力真強;蛟S,牛馬總是能夠對壓榨感同身受。

    岑尤尤感謝她對自己的待遇鳴不平,但福盈是一家神仙公司, 職場新人的困境她一件都沒有遇到。

    “我們公司是單休,假日是有點少,但好在公司并不提倡加班。朝九晚五,大多數時候都能準時下班!

    聽說以前不是這樣, 但最近有員工猝死的事情發生。

    文總特地強調適量加班,岑尤尤這樣的新職員卡點準時上下班。

    “那你怎么不休息?”

    “我主動調休的,想要連休兩天!

    “這樣啊……”

    車門打開,岑尤尤朝著司機小小揮揮手,三步并作兩步跳下車。站在公交站牌的下方,她抬起左手。

    早上的天氣涼爽,海風習習。她手心里沒有汗水,三條淺淡的手掌紋路中間貫穿一道橫紋,她伸手戳弄,橫紋裂開,擠出一顆圓滾滾的眼球,接著細長的眼睛完全睜開。

    驚訝之色從眼睛里浮現,難以收斂。

    這是自岑尤尤放話關它禁閉之后,第一次想起它。它都以為自己會被一直關下去, 逐漸消失……太可怕了!異能者雖然沒有用言靈剝奪它的視野,可被忽視后它依舊漸漸失去活性。

    起初還能睜開眼睛觀察周圍,豎起耳朵捕捉聲音,漸漸地它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好像一顆糖果正慢慢融化在異能者的身體里,差點消亡的恐懼籠罩著此刻的它。

    岑尤尤說:“你可以說話了!

    它低眉順眼說:“女王大人,小左錯了。請您務必原諒我,從今以后我一定聽從你的吩咐,踐行您的意志!

    岑尤尤挑眉,訝異道:“你竟然如此識時務,乖。從現在開始,你的行動能力恢復了。”

    她還以為要再磨合一陣,小左才能知道誰是身體里做主的人。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寄生蟲重新得到身體的控制權。

    左手的五根手指依次按照心意上下彈動,左右搖擺。這種感覺它甚至有點陌生,又好似如獲新生。

    岑尤尤沒有聽到小左內心的想法,但并未在意。她乘坐電梯來到二十二樓,走進食堂。她總是能在早上遇到趙師傅,今天的趙師傅看起來不大好,面色白中泛青。

    最近幾天福盈的員工們大多到崗,籠罩在公司上方的流感病毒陰影已經快要散盡。

    可是趙師傅仿佛是病得更重了。

    岑尤尤關心道:“趙師傅,你抽空去醫院做個身體檢查吧?”

    “好的,”趙師傅一口答應下來,彎腰打開背后的冰箱,取出一個6寸的蛋糕。白色的奶油上面鋪滿各色水果,海市一直是全國有名的水果產地,終年陽光明媚,出產的熱帶水果又漂亮又甜。

    隔著一段距離,岑尤尤都能清楚地聞到草莓的香氣。

    “我最近在學做甜點。這是我一大早抽空做的蛋糕,蛋糕坯里是巧克力。你不討厭巧克力的話,我切一塊給你嘗一嘗?”

    岑尤尤喜歡吃甜品,而且她還年輕,身體的新陳代謝夠好不怕吃多奶油會胖。

    “謝謝趙師傅!

    趙師傅切下一大塊用白色的盤子裝好遞給她,岑尤尤的視線掃過早餐的陳列柜。透明的玻璃柜里一份份裝好的餅、燒賣、油條等海市常見的早餐品類賣相都極為不錯,一看就不難吃。

    它們之中沒有蛆蟲附著,粉面檔和飲品、水果之中,亦不見有蠕動的黑色顆粒。

    這還是多日以來第一次,幻覺消失不見。

    岑尤尤心情不錯,她從手提袋里取出一袋果脯,遞給趙師傅:“這是我家里做的,你嘗一下。”

    郝伊人和岑峰感激同事們每天送她新鮮蔬菜,特地選上好的水果制作成果干,作為回禮。

    趙師傅也是同事之一,平時對她頗為照顧。

    果干該有對方一份!

    說完,她端著蛋糕來到偏僻的一角坐下。手上的叉子刺破棉花一樣輕盈的奶油,觸碰到硬物無法繼續向下。

    蛋糕坯顯然不可能干硬到足以抵御鋼叉的入/侵,她沿著硬物將蛋糕一分為二,里面黑色的橢圓形巧克力蛋暴/露/出來。

    鋼叉敲擊巧克力蛋還有清脆的回聲。

    她以為巧克力蛋糕使用的是巧克力醬做夾心層,沒想到是巧克力蛋。

    小左忽然開口,請求道:“女王大人,這顆巧克力能給我吃嗎?”

    岑尤尤說:“可以。”

    她知道打一棍子要給一顆甜棗的道理,特別大方的答應下來。

    左手中指融化變軟,柔韌如面條,又像是一只角蟲手的腕足,卷起巧克力豆。末端的口器張開,遍布紅色軟肉的牙齒輕易咬掉半顆巧克力,黑色的汁液迸濺。如同蓄滿白膿的痤瘡被擠破,扎根在更深處皮膚中的臟東西還在,流著膿蠕動起來。

    手心里的眼睛特意往上瞥,小左觀察著岑尤尤的表情。

    它看到岑尤尤面露嫌惡之色,故意暫停進食的動作,說道:“這顆巧克力豆還是夾心的,充滿著力量……不,人類的說法是熱量,還有營養。吃下它,我好幾天都不用再吃東西!

    蠕動的夾心從巧克力外殼中掉落下來,“啪嘰”一聲砸在桌面上。

    盡管它只剩半個身體,但岑尤尤還是能夠看出來,這一只是每一頓飯都能看到黑色顆粒的放大版本,巨型變種蛆蟲。

    躺在桌上的它仰面朝天,細細的如蠶食的足在胸腹下顫動,茂密而短根本無法靠自己的力量翻身。

    這半個身體近一厘米長,蠕動收縮間黑色的黏液滴落在桌面上。

    岑尤尤說:“掉桌子上,不吃了吧?”

    心存試探之意的小左立刻伸出舌頭把小東西卷進口中,害怕慢一秒大餐落空。

    岑尤尤眉頭緊蹙,勸說道:“你是家養的副人格,和以前不一樣。咱們還是要學著講衛生,掉落三秒以上的東西不能吃了!

    寄生蟲問:“三秒以內呢?”

    “那要看食物掉在什么地方!

    寄生蟲:“……”

    寄生蟲細長的眼睛四處張望,沒有感知到任何精神力量的波動。它特別留意站在面檔里的趙師傅,不管是剛才距離近時,還是此刻距離遠時,對方都猶如常人。

    若污染源想要瞞過它的感知,至少和它是同一級別。

    高級污染源不可能到處都是,而且對方的形態看不出任何的非人之處。

    這是4級污染源做不到的。

    它自身是特例,不相信會碰到另一個特例。

    這太過巧合。

    如果對方是污染源,甚至還有穩定的意識……這些條件太難達到,寄生蟲已經排除趙師傅是污染源的可能性。

    不過,趙師傅身上的味道和一般人的人類不一樣。

    他有一股植物的清香。

    寄生蟲并不執著于找到污染源,只是希望天天都能吃上有營養的巧克力豆。不過,它并沒有說破巧克力豆的特殊,也沒有再提污染源、異能之類的詞匯,打定主意配合異能者假扮普通人。

    順從。

    這個詞是小左找到和異能者相處的方式。

    岑尤尤則是滿意小左逐漸回歸正常世界,她拿出手機打卡,來到自己的工位上。打開電腦,她已經慢慢上手一些簡單的活,小左突然指著標題一欄,出聲說:“女王大人,格式不對!

    岑尤尤仔細一看,果然如小左所說。

    “你怎么會這些?”

    小左沒有瞞著她,故意說出真相:“我以前曾經寄生在您的一個同行身上,扮演他工作過一段時間。”

    那一任宿主工作的地方是人流最密集的市中心,也是藏匿污染最多的地方。寄生類的詭異靠“吞噬”同類進階,最好的獵人通常以獵物的形式出現,它憑借著那一任宿主的身軀釣到過不少大魚,三天兩頭能混個半飽。

    岑尤尤說:“你的記憶都是虛假的,不用擔心傷害過別人!

    寄生獸忍不住道:“……我沒有這種擔心!彼f,“只是我竟掌握您沒有掌握的知識,您不覺得我的身份有疑點嗎?”

    “這并不奇怪,”岑尤尤說:“稍微對心理學有所研究,就知道副人格擁有主人格不具備的技能實屬正常。比如灰兔的格斗技巧已超越普通人的極限……”

    寄生蟲問:“灰兔是誰?”

    “我的朋友。”

    岑尤尤不想多說,直接把身體的控制權丟給小左。

    “既然你會,工作就交給你了!

    寄生蟲驟然獲得身體控制權,連忙通過話語來壓抑心中的狂喜。

    “我還以為你熱愛工作?”

    “哪有人類會真心喜歡工作,”岑尤尤覺得小左簡直有病,“混口飯吃罷了!”

    小左不理解:“您的父母愿意養育你,我判斷您不工作一樣不會餓死!

    岑尤尤理所當然道:“大部分人類都有工作,所以我也要有!

    這樣的回答讓小左感覺怪異,但它一時又想不明白哪里奇怪。它沒再說話,因為異能者打算小憩一會,早起上班的牛馬想要睡個回籠覺一點都不奇怪……

    它心無旁騖工作起來,很快把活兒做完。

    這個活兒本就簡單,屬于是前輩手把手教她的小小家庭作業,它是專業人士,完成起來不要太輕松。

    這期間,岑尤尤徹底睡熟了。

    “早啊,尤尤……”

    又大又重的包摔在桌子上,寄生蟲心中一顫,感受片刻發現岑尤尤沒有醒來。它轉過頭,揚起下巴,看向旁邊站著的人類。

    人類低頭看著她,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

    寄生蟲并不在意對方和異能者的關系如何,也不關心區區一個人類的想法。

    它心中壓抑已久的怒火傾瀉而出,伸出左手一把抓住面前女人的手腕,嘴巴裂開,“桀桀”的怪笑起來,面容扭曲。下一刻女人身上怒的情緒會暴漲,火焰從她的心口涌出來,數秒間蔓延全身。

    火焰焚身多么痛苦,她在掙扎中會點燃周圍的一切。

    怒火是難以熄滅的,人類創造的一切事物又是如此的脆弱。

    你不是喜歡工作嗎?

    看我一把火把公司燒光,再把老板燒成焦炭……

    去死吧……

    竟然關押我!

    去死吧……

    差點讓我消失!

    都去死吧……

    該死的碳基生物,惡心異能者。

    它在不能說不能動不能看的死寂里,曾發誓要讓異能者后悔。

    桀桀桀。

    怒火燒不死引發火災的寄生蟲,它從不吃熟食,但已下定決心,哪怕邊吃邊吐也要把烤熟的異能者一點不剩全部吞進腹中。

    瘋狂的情緒到達頂點,驟然如一盆冰水潑過來,瞬間熄滅。

    因為什么都沒發生,寄生蟲不僅沒能催發眼前女人怒火,連她的情緒都沒有觸碰到。

    這件事本不可能發生,唯有一種情況能解釋。

    這是一名深度污染者,已經被別的污染源感染改造。

    精神污染是有唯一性的,把污染比作一種疾病。那該疾病必定有穩定的構造,和宿主深度結合,已經成為宿主的一部分。哪怕有更霸道的污染源,也無法覆蓋等級低的疾病,精神污染亦無法重疊。

    精神污染不分強弱,只論先后。

    寄生蟲放開深度污染者的手,它警惕著對方,對方卻是用一種更加警惕的眼神觀察著它,眸中流露出厭惡之意,但又不愿意離開。

    時有公司的員工從門口路過,寄生蟲能感覺到一道道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有人打算走進來,但看到它之后又停下腳步,轉身離開。

    這些人是來找異能者的?

    那為什么又改變主意?

    寄生蟲懷疑他們能夠分辨出自己和異能者……

    這時,一個和異能者年紀相當的男人走進來,它清醒的時間里正好見過他,記得這個人類名叫秦家鳴,有些聒噪。

    他走過來,酸溜溜地說:“喲,職場魅魔身邊也有冷清的時候!

    方總監的另眼相待能解釋為“親戚關系”,但秦家鳴是親眼看到岑尤尤如何俘獲包朝蕓芳心的。

    如果同部門的同事們對岑尤尤的態度特別好,能解釋為“拍領導馬屁”。

    那其他部門的同事對她另眼相待,已經無法找到合理的解釋。

    大概有些人天生體質特殊吧。

    寄生蟲同樣覺得秦家鳴體質特殊,整間辦公室的人類對自己的態度都很微妙,只有他是正常的——這是一個普通人。

    終于,合適的燃料趕在異能者睡醒之前被它找到了。

    第25章

    秦家鳴回到自己的格子間里, 寄生蟲獰笑一聲,朝他走去。同時心念一動, 眉心處浮現一道裂痕,一只眼睛從里面擠出來。

    從這個角度,沒有人可以看到岑尤尤的臉,同樣看不清它在做什么,就在它的手即將落到秦家鳴肩膀上的時候,秦家鳴忽然轉身,說道:“我開玩笑的,你不會生氣吧……。 

    他一驚,土撥鼠一樣尖叫出聲。

    小左更驚。

    這一瞬間它的心中浮現出巨大的恐懼。

    [我馬上就會消失……]

    這個念頭毫無由來,它卻堅信不疑。

    它剛“寄生”異能者時,對方曾單方面和它[約法三章]。

    [一、未經允許不得奪取身體控制權, 不能讓任何人類發現你的存在。 ]

    [二、我大發慈悲讓你控制身體的時候,必須遵循我的人設,禁止OOC。 ]

    [三、任何情況不能傷害郝伊人女士、岑峰先生和南欣美女,此名單我可以隨時添加任何人員。 ]

    [以上規則解釋權歸岑尤尤, 違反任意一條我會讓你徹底消失。 ]

    它并沒有不重視三條規則的意思, 但它以為自己違規被發現,才會迎來被異能者手動摁死的下場。

    它沒有想到, “違規”行為會被自動識別。

    它之前在異能者的父母面前暴露存在,什么事都沒發生,多少讓它有些放松警惕了。

    此時,它才恍然間想到, 那兩人是深度污染者,客觀來說屬于“怪物”的族群,根本不算人類。

    寄生蟲臨危決斷,眉心的豎瞳飛速閉合,裂縫消失不見。它裝作被嚇到的樣子,說道:“你干嘛?忽然大喊大叫。”

    說著,它伸出去的手依照原來的計劃落下來。

    秦家鳴的肩膀上燃起五把火,從左到右依次是黑色、藍色、紅色、綠色和黃色,黑色的火燒得最旺盛,證明秦家鳴受到驚嚇,恐懼的情緒自然占據主位。

    寄生蟲的手指在第四位的綠色火團上一撥,綠色的火焰登時躥高半寸。

    綠色代表平靜,秦家鳴恢復鎮靜,說道:“抱歉,我剛才眼睛花了!

    寄生蟲心中嘀嘀嘀仿佛倒計時一樣的死亡警告消失不見,它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脫力一般癱進座椅里。

    這時,一道聲音在腦中響起,帶著剛睡醒的困倦。

    “看來今天的工作量很大,辛苦了!

    寄生蟲收起全部的瘋狂,用平靜的聲音說:“一點小事而已,樂意為您效勞。女王大人!

    岑尤尤拿回身體的控制權,伸展手臂,沒有注意到左手手心里全是汗水。

    “嘎吱”一聲響,張主管打開辦公室的門,探出頭來說:“剛收到總監的通知——今晚聚餐,歡迎尤尤和家鳴成為1組的一員。包姐負責訂餐廳,尤尤想吃什么盡管和你師父說。”

    岑尤尤笑著說:“好嘞!

    張主管回以一笑,伸手摸索桌面,手指碰到煙盒。

    辦公室不禁煙,工作壓力大男女都一樣,時不時會抽一根。她常抽的煙名為“風雪晴”,一款女士香煙,煙盒的紋路她了然于胸。煙癮涌上來又被壓下去,煙盒被丟進抽屜里。

    尤尤不喜歡煙味。

    只要是不抽煙的人,恐怕都不會喜歡吸二手煙。

    包朝蕓一改剛才的警惕,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拖著椅子湊過來,問道:“尤尤,晚上想吃什么?部門有的是經費。”

    岑尤尤思索片刻說:“椰子雞火鍋?”

    “還是你會吃,”包朝蕓拉開抽屜取出一個名片盒子,翻找起來。

    “園區旁邊就有一家環境不錯的飯店,他家的雞長在果園里,吃芒果長大,湯甜味美!

    秦家鳴轉過身說:“不得問問其他人的意見嗎?”

    曾哥:“我沒意見。”

    其他人:“我愛吃雞!

    另一些人說:“我愛吃椰子!

    秦家鳴:“……吃雞可以,我想吃文昌雞。”

    包朝蕓如同教導主任面對調皮搗蛋的學生,強權中帶著漫不經心,說道:“外面的東西你不要亂吃,小心過敏。自己帶上面包到餐廳去啃,乖啊!

    秦家鳴:“……”

    中午午休時間,岑尤尤把折疊躺椅拉開,不一會就睡熟了。

    一點半剛過,1組的人都忙碌起來。

    方總監走進辦公室,看到睡得小臉紅撲撲的岑尤尤。秦家鳴見狀,演技不佳地抬頭看一眼墻上掛著的時鐘,說道:“哎呀!忘記叫小岑起床了,我馬上喊她。”

    方總監制止道:“讓她睡吧。沒睡醒被喊起來,容易頭痛!

    他特意壓低聲音說話,害怕吵醒下屬。走到門口,忽然站住腳,回頭說:“辦公室里開著空調,多給尤尤蓋條被子。”

    秦家鳴:“……”

    員工偷懶,領導蓋被。

    這合理嗎?

    包朝蕓停下手里的事,從包里扯出一只公仔,抖開公仔變薄毯,蓋在岑尤尤身上。

    秦家鳴盯著她的包看,好奇依舊鼓鼓囊囊的包里都裝著些什么。

    ……

    下午六點二十一分,飯店里熱火朝天,甜香撲鼻。

    傍晚的用餐高峰期還沒有到來,一樓已經坐得滿滿當當,二樓也已經坐滿一半的位置。

    包朝蕓訂的包廂寬敞,打開側門通往后街。

    秦家鳴見廖總監盯著街上的糖果機不轉眼,主動提議道:“總監,咱們去外面玩一局?”

    公司里,1組同事們對岑尤尤格外關照,秦家鳴只嘆“既生瑜何生亮”,離開公司,同事領導齊聚飯店,情形發生變化,他有些坐立不安了。

    岑尤尤在打游戲。

    所有人都在看岑尤尤打游戲。

    廖遠聽到他的話,眼睛一亮,但心有顧忌,看向廟易香。

    廟易香如1組眾人一般,也在看著岑尤尤。她分出一分注意力給廖遠,點點頭說:“去吧!

    包廂里氣氛沉悶,她知道廖遠快要待不住了。

    你不能指望一個七歲的小孩子一直假扮大人不露餡,只是靜坐三分鐘,他已經如凳子上有針一般,多次挪動屁股了。

    廖遠歡呼一聲,扯著秦家鳴走出包廂,直奔最大的一臺棒棒糖機。只要剪斷系在桶裝棒棒糖上的白色細線,一大桶棒棒糖就能從機器里掉出來。

    不過除小朋友之外,誰會對一大桶棒棒糖心動呢。

    秦家鳴興趣缺缺,卻看到新領導拿著一籃子幣走過來。他生得高大偉岸,彎著腰才好控制機器,成熟的硬漢臉上居然蕩開一個天真的笑容。

    “嘭”一聲響,棒棒糖從機器里掉出來。

    廖遠恍惚一聲,迫不及待打開蓋子,撈出一把棒棒糖,挑選出最喜歡的口味,撕開糖紙放進口中。面帶喜色,雙眼放光。

    這時,一個路過的小孩甩開大人的手,擠到廖遠面前。食指放進口中,口水滲出嘴角。

    “叔叔,我想吃棒棒糖!

    小孩的媽媽趕緊來拉住孩子,說道:“媽媽帶你去買……”

    小孩不愿意,喊道:“這是小雪球的限量版棒棒糖,買不到的!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小孩的媽媽看向廖遠:“大哥,你有這么大一桶棒棒糖,能不能給孩子一根?”

    廖遠抱著棒棒糖,轉身避開家長的目光,一口拒絕道:“不能!”

    家長沒想會被拒絕,語氣不佳道:“我掏錢和你買!

    廖遠說:“不賣,不賣。這是我的,誰也不給!

    人類的本質就是八卦,鬧劇很快迎來四方圍觀。

    秦家鳴一直覺得最棒的領導就像是死了一樣。

    這位廖總從入職開始一直扮演著尸體的角色,并且從不詐尸。不僅在部門里毫無存在感,永遠都在滿公司的閑逛,偶爾還會做出一些幼稚的舉動。

    秦家鳴很難像是尊重上司一樣對待他。

    不過,他得承認廖總不難相處。

    他沒想有想到,廖總會因為一根棒棒糖斤斤計較。

    當然,廖總其實沒錯處,但一般的大人不會如此“小氣”。好歹是領導,當著同事的多少要點面子吧。

    小孩哭得越來越大聲,見撒潑不管用,跳起來去搶廖遠手里的棒棒糖。

    廖遠作勢要推他,家長連忙沖上去,喊道:“你干嘛!打人啊……”

    廖遠理直氣壯道:“他搶我東西!他先動手的。”

    家長理不直,氣也壯:“他還是孩子,你一個大人好意思跟他計較嗎?”

    廖遠氣道:“誰還不是個孩子了?我瞧他這樣,分明比我年紀更大!

    家長:“……”

    廖遠含著棒棒糖,雙眼通紅,指著剛到他腰間的小孩質問:“這個哥哥讀幾年級?幾歲了?”

    家長:“……”

    小孩:“……”

    廟易香揉著隱隱作痛的額頭,說道:“廖遠,給他們一根好了……”她想說,一根棒棒糖而已,我之后賠給你。

    不過,她話還沒說完。周圍看熱鬧的人已是仗義執言,指著孩子和家長說:“好好的健全人怎么還欺負智障,要不要臉了!

    廟易香:“……”

    家長拉著小孩羞憤離開,廟易香轉過身一看,岑尤尤的座位空了。

    她問:“岑尤尤呢?”

    坐在岑尤尤旁邊的包朝蕓說:“她去衛生間了。”

    廟易香回過頭一看,廖遠也不見了。

    她頭更疼了。

    ……

    岑尤尤料想回到包廂一時半會也吃不上椰子雞,加上店里人太多挪步不便。上完廁所從側門走出店鋪,準備繞道從外街回包廂。

    沒走幾步,聽到一聲細弱的貓叫聲。

    聲音里滿是恐懼,聽著有幾分凄厲之意。

    她抬頭尋找,發現叫聲來自一只黑團子。它又小又弱,小小的眼睛還沒徹底張開,連黑色的皮毛都掩飾不住臟污,很可能是流浪貓生的崽崽。

    也不知怎么爬上三樓,又是怎么掉進雨棚和墻壁的縫隙里的。

    此刻它已經是半個身體漏出來,全靠前肢的力量才暫時掛在雨棚上,但隨時都可能掉下來。

    九米的高度摔下來,一只剛出生的小貓肯定會沒命,要想救它,唯有順著茂密行道樹爬上去,把它撈下來。

    岑尤尤問小左:“你會爬樹嗎?”

    寄生蟲說:“小事一樁。”

    岑尤尤在小左的幫助下爬進茂密的樹冠中,才發現樹上有人。一個壯漢正順著橫向生長的樹枝往雨棚的方向爬去,像一只蠕動的青蟲,模樣滑稽。

    “廖總監,你太重了。”

    岑尤尤說:“樹枝太細,我體重輕,讓我來吧!

    廖遠疑惑不解地看著她,岑尤尤看完剛才的鬧劇才去的衛生間,她心中有所明悟,試探性問道:“廖總監,你今年幾歲?”

    廖遠脫口而出:“7歲……”

    所以他認為自己體重更輕……

    畢竟一個成年女性,再瘦小體重也不會低于一個七歲的男孩。

    廖遠不等岑尤尤解釋,慢慢退回來,聲音有些沉悶地說:“我今年五十歲……”

    岑尤尤聽出他話語里隱藏的疑惑之意,顯然他對自己真實的年紀已經有些迷糊了。

    岑尤尤沒有多說,小貓情況危險。她踩著樹枝,在小左的幫助下一把撈起貓咪,放進廖遠懷中。這才小心翼翼走回主枝處,呼出一口氣坐下來。

    “誰告訴你,你今年五十歲的?”

    廖遠有病,這很明顯。

    廖遠只敢用一根手指撫摸小貓,安撫瑟瑟發抖的小東西。說道:“我女兒和兒子……雖然我認為自己該喊他們阿姨和叔叔,不過他們非喊我爸爸。據說,我是因為妻子過世,受不了打擊而生病的!

    廖遠的小腿一晃一蕩,提起家人滿臉苦惱之色。

    岑尤尤透過他成熟的身軀,看到的一個七歲的小大人。沒有和同齡人待在一起,而是混跡在大人中間,讓他迫于無奈被早早催熟。

    “讓一個小朋友出來上班,太過分了!

    廖遠第一次遇到有人為他抱不平,激動道“是啊是啊”,不過很快又嘆氣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還沒到退休的年紀,有責任賺錢養家。”

    可他永遠都是七歲,多少歲可以退休呢?

    岑尤尤沒問是誰給他灌輸的這些道理,心里清楚并不是每個家庭都愿意接納并照顧好生病的家人。

    廖遠低下頭,指著下方說:“那里有個人,一直看著你!

    岑尤尤低下頭,看到一個熟人。

    對方站在樹下,仰著頭,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那人是公司食堂的張師傅。

    岑尤尤對他揮揮手,張師傅抬起頭對她一笑,頭頂戴著的草帽向下滑落,露出一個紅色的花骨朵。

    她還沒有看清,張師傅已經伸出手,重新戴好帽子,并對她揮揮手,轉身走了。

    這里是園區附近,遇到同事并不奇怪。

    岑尤尤叼著一根棒棒糖回到包廂時,椰子雞已經可以吃了。

    她的碗里堆滿同事從鍋里撈出的好肉,兩只雞四只腿無一塊遺漏,已經放涼可以入口。

    廟易香一口都沒吃,她在包廂門口截住廖遠,責怪道:“我之前叮囑過你,非必要不和岑尤尤接觸!

    廖遠低著頭,用腳踢路上的小石頭,沒有說話。

    廟易香說:“你要聽從指令……”

    廖遠抬起頭,問道:“為什么呢?她是異能者,隊長之前說過,要招攬她成為異能管理局的一員。我和她做朋友,可以幫你們達成……”

    “不可以,”廟易香提高聲音說:“她的異能很特殊……”

    “你之前也夸贊我的異能特殊!

    “不,你們不一樣!

    廟易香一只手按住疼痛不已的頭,略有些煩躁地說:“根據我多日的觀察,已經可以確定她的異能是二次污染。你懂嗎?她并非稀有的控制系,而是沒道理真的存在于世間的能力……絕無僅有……她的異能對普通人無用,但可以改造怪物……”

    “這種能力甚至是被動的……”

    “遭受污染的人類只要接觸她,就會受到影響……嘶,好痛……”

    廟易香靠在墻上,雙手握拳捶打太陽穴,腦中思緒繁雜,喃喃道:“沒有研究樣本,無法知道她的極限在哪里……福盈的深度污染已超過七十人,其他的人幾乎都受到淺層污染,她的能力一直在奏效,看不出一絲吃力之處……”

    “竟然可以污染一次污染者,那她可否污染污染源呢?”

    “她又是否可以污染異能者呢?”

    廖遠沒聽清她后面說的話,瞪圓眼睛,震驚道:“改改……改造怪物,這是什么意思?”

    第26章

    改造怪物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廟易香在一波劇烈的疼痛之后,得到喘息的機會。疼痛減輕, 她的思維不再混亂不堪,偏頭向包廂內看去。

    滾沸的火鍋熱氣騰起,岑尤尤吐出一塊骨頭。

    1組職位最高的領導方總監坐在她對面,面露笑容一臉欣慰地看著她,目光慈愛。如同一位把女兒捧在手心里的爸爸,關注著牙牙學語的女兒。

    哪怕小朋友只是做出拿著筷子吃飯這樣小小的舉動,都值得他大夸特夸。

    廟易香冷眼看著這一幕,說道:“所謂精神污染,逆向思維可以理解為——普通人類的精神世界受到污染源的沖擊,最終崩潰為和污染源極為相似的模樣,而岑尤尤的異能……”

    她深吸一口氣說:“她可以讓深度污染者的精神世界暫停崩潰!

    這就是岑峰、郝伊人保留思維能力的原因, 他們的確沒有被岑尤尤操控,更非提線木偶。

    福盈公司的幾十名深度污染者也是如此……

    廖遠縱然是個小朋友,但身為異常管理局的一員,他見多識廣, 脫口而出:“這不是好事嗎?”

    包廂里, 岑尤尤夾起一塊炸魚餅,放進嘴里。眼睛一亮, 說道:“這個好吃!”

    包朝蕓聞言放下筷子,叫來服務員:“再來一份魚餅。”

    另一名男同事和岑尤尤歲數相當,緊接著出聲道:“還要一份小吃的拼盤。”他撕開濕巾的包裝袋,遞給岑尤尤,說道:“我之前來這間店吃過飯,它家的小吃拼盤很有特色,你也許會喜歡!

    岑尤尤用沾上油污的手接過濕巾, 對他道謝。

    男同事臉色爆紅,愛慕之意根本難以掩藏。

    廟易香看得清清楚楚,不僅包朝蕓用餐時一直留意著岑尤尤的一舉一動,其余的人也和她差不多,近十人的注意力都匯聚一人,公司總經理在此待遇也不會比她更好了。

    廖遠略帶不滿道:“我覺得尤尤姐的異能,不該被稱作污染,可以叫作救贖!

    廟易香聲音不帶情緒地說:“可是,受岑尤尤異能影響之人都會愛上她。先前只有兩個樣本,正巧是岑尤尤的父母。父母愛子女天經地義,我總覺得有些異樣之處,但關于她的事總像是一團亂七八糟的毛線,讓人找不到線頭。直到從幕后走到臺前,同她產生接觸。見到公司同事對她的優待,才確認這一點!

    廖遠難以理解:“愛怎么會是污染?”

    “無緣無故的愛,愛到極致、愛到瘋狂、愛到失去自我……這怎么不算是一種污染?”

    夏季的傍晚,吹到身上的風竟然冰冷刺骨,廖遠伸手抓撓頭皮,磕磕巴巴說:“那么,愛就是她對怪物的改造?”

    “不是的……”

    廟易香話音未落,店里傳來喧鬧聲。

    “老板,停電了!

    包廂里的燈熄滅,正逢夕陽墜落地平線。紅霞似的余暉照不亮包廂的每一個角落,屋內頃刻間就暗沉下來,火鍋失去電力支持不復剛才的沸騰,周圍溫度驟然變得陰冷。

    廟易香見對面居民區燈火通明,旁邊的店鋪也亮著燈,心知有異,轉身走進包廂中,身旁的廖遠早已將貓咪塞進隨身的包里,雙手各握一把手木倉。先她數步,已經把木倉口對準從另一扇門里走進來的男人。

    此人身高和廖遠不相上下,頭上戴著一頂草帽。

    本地人不論男女出門都有佩戴帽子的習慣,草帽更是透氣遮陽的絕佳選擇。來人頭上的那一頂在夜市上十塊錢就能買到,款式普通到本地男人們都有一頂的程度。

    看到這頂平平無奇的帽子,廟易香卻更加緊張,直接呼叫異能隊申請支援。

    帽子很普通,但帽子底下大概率有不普通的東西。

    岑尤尤抬頭向門口看去,桌上眾人不管在做什么都停下來,齊刷刷看向門口。

    秦家鳴咽下口中的面包,莫名其妙抬起頭。見人人都看著門口,也看向門口的人。來的是一個陌生人,又不像是店里的服務員,他問:“你誰。俊

    方總監認出來人。

    “趙師傅,你怎么在這?”

    趙師傅大步走到桌邊,一巴掌拍歪方總監帶笑的臉,砸在桌上的頭受沖擊力翻轉180度,扭曲變形的面容正好朝向秦家鳴。

    秦家鳴兩眼一翻,暈了。

    幸好他暈得足夠快,下一秒方總監的雙手變成綠色的蔓藤,十多根如蛇游走,纏住趙師傅的四肢。緊接著,磕在桌上的頭顱像是熟透的西瓜一樣脆生生裂成兩半,帶刺的一顆顆圓球氣勢洶洶抖動身體,仙人球發怒了!散發寒芒的刺齊齊射/出,直取趙師傅五官之竅。

    趙師傅偏頭躲開,跳上桌子走向岑尤尤。

    圍著圓桌的1組員工們無一人尖叫出聲,沉默地伸出雙手,摸索著顱頂的縫隙,掰開腦袋。黃瓜、豬籠草、水仙花、蘋果樹、玉米等齊聚一堂。

    蔬菜、水果和花卉等植物各露兇相,撲向趙師傅。

    秦家鳴擱此時再暈,恐怕不是坐著倒,而是躺在地上。

    包朝蕓異化的時間太短,腦袋只堪堪掰開一條縫隙,她口中道:“MD,卡住了、卡住了……”

    她伸手從包里取出一把榔頭,用尖銳的一端卡進骨縫里,撬開骨頭。一株紅桿無葉無花的植物彈出來,像是被壓抑許久一樣盡情舒展著枝條。

    那一顆顆豐碩的果子齊齊顫動起來,它們是白色的,頂端有黑點。乍一看像是眼珠子,仔細一看會覺得一串葡萄似的眼珠子在看著你。

    岑尤尤拿起手機,拍照識別它。

    這是一種叫作娃娃眼的漿果植物,以形似仿真人偶的眼珠而得名。

    場面極其混亂,廖遠一時之間不知道先攻擊誰。

    這時,飽受攻擊的趙師傅帽子被一根蔓藤打掉落,露出他一直掩藏的半個腦袋,和包朝蕓等人不同,他眉毛以上的組織被整齊的削掉,腦袋如同一只敞口花盆,培育著一窩臥倒在蔓藤里的花。

    一大一小兩個花骨朵朝岑尤尤的方向探頭,扭來扭去激動不已。大的猶如成人拳頭,小的也有乒乓球大小。

    岑尤尤看向趙師傅的瞬間,花骨朵一起盛放。

    大的綻開猶如圓桌。

    小的綻放好比臉盆。

    一大一小兩朵花皆是妖艷美麗,形似向日葵,但猩紅肉厚,蕊部張開如獵食動物的大嘴,布滿鋸齒。

    簡直和傳說中的食人花一模一樣,駭人程度輕易突破人類的心理防線。

    見到這一幕的無辜路人驚聲尖叫,四散而逃。

    數根蔓藤從趙師傅的衣袖里鉆出來,一左一右關上兩扇門,交織成網,爬滿整間包廂,又生長出褐色的根須,扎進墻中,玻璃的縫隙里。

    頃刻間,它打造出一個植物牢籠,讓包廂變成一間密室。

    巨大的食人花左搖右擺間撞退眾人,已來到岑尤尤面前,屬于人類的上肢扯開上衣,露出胸膛。

    岑尤尤沒有看到血肉骨骼,也沒有看到臟腑大腸,她只看到密密麻麻的細藤,交織在一起,伴隨著胸腔的起伏而顫動,以及心口位置的一顆黑色球體。

    那是心臟嗎?

    不,岑尤尤看得清清楚楚。那是無數的黑色蛆蟲擠在一起,因為蠕動的速度緩慢,所以給人一種靜止不動的錯覺。

    岑尤尤確定,這些蛆蟲和她每天都能在食堂菜肴里看到的小東西是同一品種。

    趙師傅的面部已經被膨脹的蔓藤和食人花撐到變形,他居高臨下看著坐在原位,手上還拿著筷子的岑尤尤,問道:“我精心為你準備最棒的種子,你為什么不吃?”

    岑尤尤知道面對瘋子,平靜以對就是最好的態度。她淡淡道:“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今天早上,巧克力蛋糕,我把它放在蛋糕里了。”

    岑尤尤說:“如果你口中的種子是一顆巧克力豆,那我已經吃了!

    小左吃掉,等于她吃掉。

    岑尤尤并沒有騙人,趙師傅感受到她的真誠,不由一愣。

    “你吃了……卻沒有變成頂級食材!

    岑尤尤不明白他的邏輯,提議道:“我又聽不懂了!你要不從頭到尾和我解釋一下。”

    一旁的廟易香皺眉道:“污染源已經癲狂,不可交流……”

    然而,讓她驚訝的一幕發生了。

    趙師傅說:“你是公司里唯一認真聽我說話的人,你和所有人都不同,我一定能把你變成最頂級的食材,使用你做出來的飯菜,一定可以讓所有人都滿意!

    岑尤尤:“……”

    這個所有人,好像不包含成為食材的她吧。

    岑尤尤勸道:“做人還是不要太在意他人的評價!

    趙師傅伸手探進心口,他的手上也有無數蔓藤,都是從血肉里面長出來的。蔓藤們齊心合力,剝開黑色的球,從里面取出一只肥嘟嘟的黑色蛆蟲。如果表面再淋一層巧克力醬,就和早上的巧克力蛋一模一樣了。

    一直沉默的小左,此刻終于忍不住出聲。

    “我早上竟沒有察覺到,它就是污染源……自然系不易泄露精神波動,加上異化的部位容易掩藏,把我都騙過去了。”

    它見到污染源,便已經知道對方的污染方式。

    食用種子者,必遭受深度污染。

    目睹他人食用種子者,遭受淺層的精神污染。

    種子自趙師傅的身體里長出來,達成他的執念——可能他認為廚藝之外,更重要的還是食材。從培育食材開始,做好一頓讓所有人都滿意的飯菜。

    匠心澄澈,天地可鑒。

    故而,他把種子和菜肴混合在一起,污染人類,讓人類變成他的菜園子。

    有賴于自然系容易被忽視的特性,高等級異能者都難以發現飯菜有問題。

    趙師傅將巧克力蛋送道岑尤尤嘴邊,說道:“吃下它,再吃一次 。當著我的面吃下它,你也不想失去變成頂級食材的機會,對吧? ”

    第27章

    “小左!”

    岑尤尤沒有張開嘴,在心中呼喊一聲。她害怕自己一張開嘴,趙師傅就會把肥嘟嘟的蛆蟲懟進自己的嘴里,她剛吃半飽,不想吐出來。

    小左口器一甩,牙齒碾碎蛆蟲,發出一聲加餐的愉悅嘆息。竟然已經動嘴,蛆蟲哪夠飽腹,趙師傅的手掌被咬掉半個,他尖嘯一聲, 吼道:“啊啊啊,你竟然拒絕我!”

    岑尤尤:“……”

    聲音太大,岑尤尤拿起面前的骨碟塞進對方嘴里,罵道:“我請你去死!

    趙師傅吞下骨碟, 迎面被扇一巴掌,脫口而出道:“你辜負我的重視……”

    岑尤尤罵道:“你不也拒絕我了!你辜負我的重視!我讓你去死,你也沒去!

    尾/隨妙齡少女,跟蹤實施犯罪。

    知人知面不知心,鳥大了什么林子都有!

    難怪同事們都看不下去, 主動和他動手。

    岑尤尤對小左說:“別和他客氣!

    兩朵食人花一前一后張嘴咬向岑尤尤,她側身跳起, 一只手抓住一張凳子,塞進食人花那兩張張開的嘴里。

    一股惡臭襲來, 兩張一時閉合不攏的大嘴里滿是黃色的黏液。

    卡在嘴里的不銹鋼凳子冒出白煙,短短幾秒就被腐蝕干凈, 剩下的一點殘渣被食人花吞進口中。

    “嘭嘭嘭——”

    子彈像是長眼睛一樣,每一發都打在花莖上。可是剛打出來的缺口很快就會被身體里探出來的其他蔓藤補上,廖遠知道是火力不夠,他叫一聲“尤尤姐,小心”,扯著廟易香躲到餐柜后面,雙手速度幾乎快出殘影,拆卸重組兩支手木倉,并從隨身的包里取出零件拼湊。

    一架可以連續射擊的機關木倉架在餐柜上。

    木倉口瞄準小的一朵食人花,廖遠扣動扳機,“突突突突突——”

    手臂粗細的花莖汁液四濺,趙師傅身體里的蔓藤不斷黏合都跟不上損壞的速度。終于,花莖應聲而斷,小的一朵食人花掉在地上,失去活性般出現凋零之感。

    折下枝頭的花哪還能活。

    失去一朵花,猶如失去1/3的戰斗力,更是帶來巨大的損傷。趙師傅踉蹌兩步,重心不穩。

    機會!方總監喊道:“把花扯下來。”

    曾哥身體肥胖,身體里的蔓藤也比別的同事粗/壯。只見雙手和蔓藤一起動作,拉住趙師傅的腿,雙腿猛踹花莖。

    明是缺乏鍛煉的上班族,雙腿彈射間竟有破空之聲傳來,更是讓人看不清動作,只能看到一道道殘影。

    這樣高強度的攻擊和子彈相比也不差什么了。

    何況還有其他人合力圍來,增加助力。

    誰知食人花的花瓣竟能向外合攏,包裹住花莖。

    小左化身血肉利刀,不過是在肥厚的花瓣上割出一道血口。

    那鋸齒狀的嘴卻已是大大張開,咬向近在咫尺的方總監和岑尤尤。

    方總監腦袋是歪的,眼角余光正好能看到后面的情況,他雙手探出,一把蔓藤從他衣袖和褲腿里面鉆出來,在空中編織成一架滑梯,把岑尤尤安然無恙的送到地上。

    他自己則掉進食人花口中,若非有火力壓制,小左又回身一撈,連一顆完整腦袋都留不下來。

    至于身體,已經被吃掉了。

    小左有點饞,但沒有吃掉方總監的腦袋。

    不是因為仙人球扎嘴,而是大家在協同作戰。

    這時候內訌實在不明智,它又不想死。

    岑尤尤拍拍左手,說道:“砍它的腿!

    小左一愣,意識到岑尤尤是嫌棄食人花移動的速度太快。這確實是個辦法,血肉之刃立即扭身鉆到桌子底下,一刀砍左腿,一刀砍右腿。

    沿著膝蓋,兩條腿被整整齊齊切斷。

    光滑的切面沒有出一滴血,更刀刃無撞擊骨頭的清脆回響,掉落在地上的兩條腿里爬出棕色的根須,顏色越來越深,快速干枯。

    趙師傅變矮幾十厘米,膝蓋處同樣生長出根須,迅速扎進地板里。

    小左明白過來,除非植物有腿,否則怎么能隨便移動呢?

    異能者竟然能看破污染源的弱點——越失去人類的形態,趙師傅越接近植物的模樣,植物的缺點也就顯露出來。

    “他暫時沒辦法移動,”岑尤尤說:“困住他,折花!

    1組一共十二人,只剩下一顆頭的方總監一動不動,秦家鳴還沒醒,廖遠需要遠距離進行火力壓制,保證其他人有行動的機會。廟易香不是1組的,她是被廖遠帶來1組聚餐的,大家對她談不上歡迎,也沒什么惡感。

    此時,可以行動的加上岑尤尤一共九人。雖然有方總監的慘狀在前,但他們悍不畏死,爭前恐后放出全部蔓藤,編織成網。

    無需分配任務,自有同事愿意犧牲小命,沖上前逗引食人花,吸引趙師傅的注意。其余人拉開大網,撕咬啃抓。

    一時間綠葉亂飛,果實滿地。

    這一幕太過震撼人心,廖遠明白“愛是污染”的意思了。

    念頭在心中閃過,他動作不停,挪動著機關木倉鎖定花莖攻擊。

    “嘀嗒”

    一滴水掉在額頭上,額頭處出現腐蝕性的劇痛。

    廖遠頭下意識抬起頭來,臉盆大小的鮮艷花朵從天花板上掉下來,花蕊張開,黃色的黏液晃得他眼睛發花。

    這是那朵被他打落的食人花。

    哦,原來從枝頭折下來的花雖然不能活了,但也不會立刻枯萎死掉啊。

    已經來不及躲避……

    廟易香爆發出一聲尖叫,擋在她前方的廖遠直挺挺地站立著,但他的頭已經不見了。粗壯的脖子上僅剩一個被腐蝕的瘡疤,鮮血因此沒有噴涌出來。

    他的頭……

    食人花掉在地上,花瓣閉合。里面鼓鼓囊囊的,正是徹底失去活性之前,咬下來的腦袋。

    這時,廖遠的身體動了。

    健壯的身軀痙攣著,向前兩步。左手精準地伸進隨身的包中。他摸到一罐棒棒糖,但臨死前他記掛的不是沒有吃完的糖果,緊接著他摸到柔軟的毛球。

    這只顫抖的手將縮成一團的黑色小貓捧出來,盡力往前送。

    作為一個神木倉手,他心中有每一個人的站位。

    故而,他準確地將小貓送到岑尤尤面前。

    岑尤尤接過貓咪,沒有睜開眼睛的貓咪似乎也能感覺到危險,并沒有發出叫聲。她對沒有頭的身體說:“我會收養它!

    沒有頭的身軀倒下了。

    岑尤尤右手抱著貓咪,走向被同事們合作一心按在地上的趙師傅。左手變成一把無堅不摧的血肉之刀,砍斷食人花的花莖。

    食人花掉到地上,渾身已經被蔓藤覆蓋,看不出人形的趙師傅睜著一雙眼睛倒在地上。

    包朝蕓舉起錘子,又從包里拖出一把菜刀,一下又一下,和同事們一起把近乎圓桌大小的花朵一點點砸成花泥。

    岑尤尤單手抱起方總監的頭顱,放回他先前的座椅上。

    方總監艱難支撐著沉重的眼皮不要掉下來,虛弱無比但堅持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說完,他閉上了眼睛。

    岑尤尤又扶著失去一條腿的曾哥坐下,曾哥痛得滿頭都是汗水,口中說:“爽。 

    還有一位同事只剩下半邊身體,是右半邊,他說不了話,但咧嘴對岑尤尤笑。

    只是失去半邊身體而已,哪有尤尤的心情重要。

    最慘的一名同事什么都沒剩下……她頭上長的是茄子,地上有好幾根茄子,是她打斗中掉下來的。

    這算是遺骸,也算是遺物。

    岑尤尤把茄子堆在桌上,包廂的燈重新亮起來。

    包朝蕓拿著錘子和菜刀站起來,看到桌上的茄子,放下錘子,開火。轉過頭,招呼剩下的人:“快來,繼續吃。差點忘記尤尤還沒吃飽……”

    她拿起菜刀把茄子切片,有人遞過來一根黃瓜,她順手一起切了。

    不過她頭上的果子有毒,就沒有摘給岑尤尤吃。

    鍋里的湯重新燒開,包朝蕓把肉撈出來,往里面放黃瓜和茄子,對岑尤尤說:“涮點素的解膩。”

    剩下的人不論傷勢輕重,先后坐下,當時沒有發生過一場風波一樣,大家都高高興興地吃飯,善于言辭的同事聊起公司里的八卦。

    若不是恐怖片拍攝現場一樣的背景,這該是多么溫馨的一幕啊。

    包朝蕓轉過頭,看向廟易香,問道:“這位人事部的同事,過來吃飯吧。”

    廟易香沉默著坐下,分到一勺最柴的雞胸肉。她沒有胃口,但知道最好不要刺激包廂里的任何一個人。

    他們顯然希望歡迎岑尤尤的聚餐能夠完美落幕,于是默默拿起筷子吃起來。

    包朝蕓坐下來,順手把方總監的頭丟進包里。

    岑尤尤問:“難道方總監還有救嗎?”

    包朝蕓撿起方總監的頭顱,放在桌上,說道:“他的根須雖然已經不剩一丁點,但仙人球不是嬌氣的植物,沒準還能活。”

    她看向地上的食人花,說道:“畢竟養料充足!

    小左停下進食的動作,朝著岑尤尤看來。

    岑尤尤:“地上的東西不能吃……算了,食人花總比蛇好。不要全部吃光,留下一點做肥料!

    小左點點頭,驚訝岑尤尤居然樂意把獵物分給它。

    廟易香不著痕跡的觀察小左,心想這又是一個什么樣的,被二次污染的深度污染者?

    或許是感知到危險過去,岑尤尤手心里的小貓奶聲奶氣叫起來。

    “可能是餓了……”

    包朝蕓見岑尤尤為難,包廂里是沒有什么合適小奶貓吃的東西,她從包里取出一小袋貓糧,打開倒進盤子里,說道:“小貓咪吃吧。”

    饒是岑尤尤都忍不住看向她的包。

    這個包體積不小,可什么都有。

    哆啦A夢死她包里啦?

    突擊隊破門而入,看到的就是幾人圍著小黑貓吃火鍋的和諧場面。眾人聞聲回過頭,新隊長的目光在岑尤尤臉上一掃而過,他原本是柯高明最信任的下屬,也是突擊隊的副隊長。

    “我收到報/警,該包廂有惡性事件發生。諸位如果已經吃飽,請配合我做一下筆錄!

    ……

    廟易香鉆進商務車,對韓序說:“抱歉。”

    韓序臉上沒有表情,“這句話你留著到小遠墓前對他說吧。”

    廟易香低下永遠高昂著的頭顱,忍著疼痛說:“我會的,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岑尤尤。據我觀察,她行為上已然接受超自然力量的存在……”

    “稍等。”

    韓序忽然拉開門,下車,打開全部車窗。

    廟易香不明所以,扭頭一看,卻聽到齊刷刷拉開保險栓的聲音,黑洞洞的木倉口從車外伸進來。十多支木倉抵住她的腦袋,韓序看起來隨時打算下令射擊。

    “你干什么?”

    廟易香喊道:“我承認自己有失誤之處,但沒道理為廖遠的死亡償命!

    韓序叼出一根煙,點燃,深吸一口氣。這才回過頭,銀色的眼睛沒有一絲情感,面容冷酷無情。

    “廟易香,我來之前正在看你寫的觀察報告。你認為岑尤尤的異能是二次污染,對吧?”

    廟易香額頭上流下汗水,但條理依舊清晰。

    “沒錯。”

    “她的能力只對污染者起作用,會讓污染者對她產生好感!

    “是的,我的報告有什么問題嗎?”

    韓序用一種探究的眼神看著她,問道:“廟易香,你還記得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稱呼Q35為岑尤尤的嗎?”

    廟易香瞳孔放大,心生驚駭:“你你你……”

    “研究院廟易香小姐,從什么時候開始,一件實驗品在你心中變成有名有姓的人類了?”

    汗水從廟易香的每一個毛孔里滲出來,她開始不可抑制的發抖。

    韓序說:“廟易香,你被污染了!

    “啊啊啊啊——”

    廟易香大叫一聲,捂住腦袋。疼痛令她瘋狂撞擊座墊,眼淚、鼻涕和口水弄臟精心畫成的妝容。

    韓序揮揮手,木倉口往后挪動兩寸,但還是指向她。

    透明的細絲順著車窗爬進車內,鉆進廟易香的頭發里。

    “嘀嘀嘀——”

    已經出現非人類的征兆廟易香如同被按下暫停鍵,痛苦在瞬間被喜悅的情緒取代,她忘記身體的不適,忘記對著她的木倉。迫不及待取出手機,按下接通鍵,顫聲道:“老……老師……”

    電話那一天的人在說什么,韓序聽見不。他看到的是廟易香的狀態越來越好,親近中帶著哀求的說:“那我可以見你一面嗎?”

    她像等待判決一樣,不安的期盼著,結果顯然不錯。

    “好的,等我處理好海市的事,立刻就回來。”

    這通電話的時間很短,結束通話時,廟易香已經和沒事人一樣了。她把對準自己的木倉撥開,對韓序說:“我沒有異化……我應該是成為異能者了。韓隊長,我需要回局里做一個全面的身體檢查。”

    韓序點點頭,“好的!

    “還有一件事……”

    廟易香臉上浮現一個幸福的笑容,拜托道:“可以幫我訂一張回首都的票嗎?可以是今天最晚的一班,不會耽誤身體檢查……我得盡快回去,回研究所一趟!

    第28章

    晚上九點半。園區1棟的2號電梯在沒有乘客的情況下, 自動運營起來。電梯停靠在24樓,高度只有十幾厘米的人偶走出電梯, 稍加整理身上的制服,這才走進辦公區。

    它對此處顯然非常熟悉,沒有繞路的情況下直奔總經理辦公室。

    “嘭嘭嘭——”

    “進來!”

    人偶打開門,聽到游戲音效。

    深夜,沒有太陽,辦公室里所有的燈都開著,亮度刺眼。故而,文總戴著一副棕色墨鏡保護眼睛。他低頭,從墨鏡和鼻梁的縫隙里看向人偶。

    人偶:“E#E#$#$%@%^@^……”

    文總招招手:“你到桌上來,聲音太小我聽不見!

    人偶英俊帥氣,胸膛袒露,快步奔到盆栽旁,縱身一躍,跳上花盆,然后爬上發財樹,攀著樹枝蕩向桌面。動作一氣呵成,非常漂亮。

    “ E#E#$#$%@%^@^……”

    文總放下手機,詫異道:“創意1組聚餐,食堂的大老虎跟去啦?啊呀,怎么也不叫上我這一只大老虎,我竟最后知道消息。”

    他摸著下巴,嘖嘖有聲:“他果然也盯上岑尤尤了……哎呀呀,是金子在哪里都會發光。用腳指頭思考都可以猜到誰勝誰負,植物系打架最垃圾。你一直都在包廂里嗎?”

    人偶點頭。

    文總饒有興致道:“來,告訴我詳細的過程。”

    人偶后退兩步,坐在亞克力的階梯上,把一個滿臉頹廢模樣的人偶擠開,動作瀟灑。對方沒有和他計較,甩手走到一邊。

    制服人偶嘴巴一張一合:“$*(&%)(*)(%*_)^……”

    “哦,異常管理局的廖遠和植物人員工們合力消除污染源,岑尤尤自身無戰力?”

    人偶毫不遲疑地點頭。

    “我知道了!

    文總站起來,走到落地窗邊。

    城市夜景如此美麗,不管看多少次,萬家燈火都依舊讓人迷醉。

    人偶準備離開,它得在早上之前回到岑尤尤的桌面上。

    這時,文總的聲音從窗邊傳來——“她的異能被命名為二次污染,對污染者有效。淺層污染者僅是對她抱有好感,深度污染者則會無一例外的愛上她。你天天看著她,有沒有受到影響呢?”

    制服人偶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絲慌亂,很快又消失。

    可亞克力階梯上有十多只人偶,每一個都定定地看著他。

    這讓它任何的一個細微表情都難逃它們的眼睛……

    ……

    同一時間,岑尤尤走進小區,她心事重重沒顧上看路,直到撞上他人的后背才清醒過來。

    “抱歉……”

    “沒關系的!

    那人回過頭來,笑道:“六幢業主岑小姐,晚上好啊。”

    “甄經理,是你啊!這么晚還沒有下班?”

    甄樹,小區物業經理,岑尤尤對他的印象很不錯。他工作負責,做事認真,毒蘑菇事件中和警/察的對接條理分明,不久前岑家的房屋受損,也是他督工維修的。

    “下午六點,除值班人員之外,物業的大家都下班了!

    “你今天值班?”

    “沒有,其實我現在住在青山小區。我把6幢102買下來了,現在和你是鄰居。”

    岑尤尤這才注意到甄經理身上穿的不是工作服,而是輕便休閑的款式。他有些尷尬地說:“毒蘑菇事件導致6幢很多房子都空出來,能搬走的都搬了。我趁機買下一套低價拋售的房子,也算是憑借工作關系獲利。”

    “這有什么!”

    “而且,小區有規定業主不能在本小區的物業公司上班。我身為經理又帶頭違規,都怪我實在是很喜歡青山小區。”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以甄經理的專業和盡職,沒有業主會在意一點小事!

    “謝謝你的理解。岑小姐,你是不是遇到為難的事情了?”

    他的關心來得恰到好處,岑尤尤吐露心聲道:“甄經理,你相信世界上存在超自然力量嗎?”

    “不相信,我認為無論什么事都有科學的解釋。”

    岑尤尤問:“一個人只剩下腦袋也能活,這有科學的解釋嗎?”

    甄經理語帶勸導引誘之意,說道:“人類只剩腦袋是不行,但你確定你說的只剩下一個腦袋的東西是人類嗎?”

    岑尤尤愣愣地盯著他的嘴巴看了好一會,才說:“好像不算……應該是植物,仙人掌。”

    “那不就結了!仙人掌只剩一個頭還能扎根。這非?茖W,特別科學。”

    岑尤尤笑起來。

    “謝謝你,我現在想通了!

    兩人閑聊間,已經來到六棟。

    甄樹揮手道:“那么,下次見!

    “等等,”岑尤尤叫住他,見他轉過頭,說道:“甄經理,我覺得你和我的心理醫生很像!

    “認識的人都說我長著一張大眾臉。”

    “不,我的心理醫生是女性。你的長相和她沒有任何相似之處,我指的是感覺!

    “什么感覺,說話的語氣差不多嗎?”

    岑尤尤再一次搖頭:“不,從你和她口中吐出來的某一句話,偶爾會引發我產生幻覺。我會看到天空變色,大地震動。”

    她還能看到一個個金色的字從甄經理的口中飛出來,有一些飛向遠方,有一些飛進她的身體里。特別有趣,奇特的景象讓人著迷。

    她能看見……

    甄樹因為震驚而渾身僵硬,短暫說不出話來。

    “再見!”

    岑尤尤沒有發現他的不對勁,蹦蹦跳跳上樓。

    甄樹站在路燈下,看著她消失的地方一直回不過神來。

    直到一滴雨水落在他的額頭上,緊接著大滴的雨砸向他的頭頂、衣服、鞋子,他才回過神來,喃喃道:“這次應該沒問題了……接下來,該去尋找讀心者。”

    他從提著的塑料袋中取出一把傘,撐開。看一眼手表,確定時間。

    “這個點,她在新西街路口。”

    甄樹穿過小區門口的夜市,不少商家忙著撐傘、挪攤和安撫客人。即使如此,依舊有老板百忙之中抽空和他打招呼。

    “下大雨啊,甄經理。你還要出門?”

    “我出去辦點事。”

    甄樹微笑著說:“還有一分鐘雨就停了。現在把餐車挪進店鋪里,一會兒還要再挪出來!

    餐車有雨棚,可是遮不住客人們。挪進去還能做幾單躲雨的食客的生意,放在外面雨若再大一些,到時候再推進店里,推車的人身上也會弄濕。

    老板說:“天氣預報不一定準的……”

    甄樹和老板擦身而過。

    一分鐘后,雨停了。

    老板叫來兒子,說道:“和我一起把車推出去。什么天氣預報這么準時……”

    如果他有看表,就會發現甄樹口中的一分鐘不多一秒,不少一秒,的的確確就是60秒的時間。

    甄樹慢騰騰步行到新西街站牌,他剛到迎面就走來一位身穿藍色熱褲,半透明白色上衣,熱辣萌酷的雙馬尾少女,對方涂成金色的嘴里叼著一根煙,踩著一雙男式皮靴。

    一條長街,人群熙熙,卻又像是獨有她一人一般,至少她的眼里沒有別人。

    兩個小黃毛對她吹口哨,雙馬尾少女潔白的牙齒咬著煙蒂,含糊不清地說:“車上還差兩名乘客。笑死,正好!

    她走向兩人。

    甄樹往前跨行一步,正好擋住她的路,并和雙馬尾少女四目相對。

    “你知道我是讀心者,出現在這里的目的是隨機尋找幾名乘客填補車上的空位。畢竟只有一個空位的時候,尤尤才會坐在離我最近的位置上。笑死,乘客損耗嚴重難道是我的問題嗎?別搞笑了!每天班車上都是同一批人,會引起尤尤懷疑的……”

    雙馬尾少女看著他的眼睛,如同朗讀課文一般,繼續道:“甄樹,一名高等階的異能者。你忽然出現在此處,手中握著萬瀾檔案,是想用她的親戚朋友來威脅我媽?呵呵呵,知道萬瀾在首都的家庭住址有如何?麻煩你搞搞清楚好吧!我根本不在乎萬瀾家人的死活……笑死,我雖然脫胎于她,但我們是兩個個體。”

    “咯咯咯,我喜歡你對我的稱呼——尤尤最忠誠的瘋狗。”

    甄樹退后一步,萬瀾嘴角翹起的弧度越來越大,甜笑消失,定格成瘋狂的表情。她用力啃咬煙蒂,像是在啃咬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家伙的骨頭。

    “喂喂,到底誰才是讀心?我剛冒出為你植入一個死亡念頭的想法,你已經做出躲避的動作。笑死,姓甄的你對我如此熟悉,不會是暗戀我吧?”

    “我心里只有尤尤一人,你不要白費功夫!

    甄樹面部神經抽搐,單手做出請的姿勢,說道:“坐吧!

    一輛公交車到達站點,站牌下方的原本被占據的座位全部空出來,騰出一個合適的交談空間。

    萬瀾的身體不受控制,依言坐下。她是讀心,知道自己并非被“植入一個念頭”,而是受語言能力的操控。這和她“看到”的甄樹的能力相符,對方是言靈。

    甄樹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遮住路燈的光。一臉喪氣,沒精打采地說:“禁止啃咬,禁止吞咽肢體,禁止制造混亂,禁止殺人,禁止炸毀異常管理局……”

    萬瀾吐掉嘴里的煙,瘋癲大笑:“啊哈哈哈,你怎么連我在管理局地底埋炸/藥的事情都知道!

    甄樹朝她伸出手,整個人失去骨頭一樣垂下頭喪著氣,連連嘆息。

    “我投降,”他頭發絲都寫滿“真誠”二字,說道:“麻煩你別亂搞,我不想再重來這一天。萬瀾,我對岑尤尤沒有惡意,也比你更早開始保護她的世界。相信我,你的主人需要你……請和我握手!我會對你敞開心扉,你可以知道一切。”

    他是看著萬瀾的眼睛和她說話的。

    萬瀾沒有動。

    這人說的話都是真話,但她不在意,更想弄死他。

    你的主人需要你!

    唯有這一句話,硬控萬瀾三秒。

    她伸出手和甄樹交握,一點點入侵對方的記憶和心靈。臉上表情越來越癲狂,渾身的疤痕都隱隱有裂開的征兆。

    甄樹平靜地看著她。

    看到她的臉上長出鮮紅的肉芽。

    看到她的眼眶像是融化的蠟塊一樣變形,看到眼珠子搖搖欲墜仿佛要從眼眶里掉出來。

    看到她雙手捂著臉,激動得跺腳尖叫。

    “甄樹,你的人生被卡住了!

    “這是今天重來的第17634次,你第3241次主動找到我!

    “造成今天不停重復的是尤尤,尤尤尤尤……不愧是你呀啊尤尤!只是因為對今天發生的事情不滿意,就任性的不讓時間繼續往前走啊尤尤尤尤……”

    甄樹看著她發瘋,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先前有三千多次,她都在微笑,然后雙方不死不休,乃至城市一片狼藉,漆黑的天空都被血色染紅。

    現在的萬瀾才是正常的。

    半個小時后,萬瀾平靜下來,說道:“跟蹤廟易香前往首都研究院的事,我應下了!”

    甄樹強調:“深度污染者未異化還能脫胎為異能者的不足百萬分之一,你需要從研究所內尋找廟易香成為異能者的原因。以及,搞清楚研究所監視并接觸岑尤尤的真實目的。這是兩件事,都很重要!

    萬瀾不耐煩地說:“好好好,我要離開了!

    甄樹一解開言靈,萬瀾就如魚兒入海一般在人群里失去蹤跡。

    他往家的方向走去。

    看到柏油馬路,他忽然覺得非常好奇,被行駛速度80km/h的貨車撞擊是什么感覺。

    看到高樓大廈,他極為渴望知曉,從最高處跳下來會看到什么樣的風景。

    看到小區里的歪脖子樹,他思考哪里有麻繩。

    跨過損壞的井蓋,他冒出鉆進里面看一看的想法。

    及時回過神來,他把井蓋修補好了。

    回到家里,他盯著花灑噴頭,想象把這東西吞進肚子里,再放熱水快樂……

    萬瀾離開之前,顯然有給他植入“死亡”的念頭。

    這個瘋子,不能忍受有別的狗和她爭奪主人的注意力,更重要的是她嫉妒自己可以卡在時間的BUG ,記得重復的每一天。

    好似對岑尤尤來說,他非同一般,無比特殊。

    這讓萬瀾只要抓住機會,一定不遺余力的殺死他。

    救命!

    這難道是什么好事嗎?

    甄樹雙手合十祈禱道“希望明天可以到來”。

    “睡覺。”

    他對自己使用言靈,很快睡著了。

    第29章

    清晨, 寄生蟲走出房間,正好撞見岑峰從冰箱的冷凍室里鉆出來。

    兩人五目相對, 都僵在原地。

    寄生蟲:糟糕,被人類看見第只眼睛了!等等,這位不是人。

    岑峰:糟糕,被閨女看見了!等等,這好像不是我閨女。

    岑峰率先有動作,他扭鼓動著僵硬的胳膊腿站直。撕下冰箱側面的便利貼,唰唰唰寫上一行字—— [尤尤還在睡嗎? ]

    寄生蟲點點頭, 賴床的異能者讓它控制身體去上班。

    它有一點驚訝異能者的父母能發現自己不是她,但也不是太驚訝。 1組的同事都能察覺到的異樣,關系更親密的父母怎能毫無所覺呢?

    岑峰繼續寫——[上次謝謝你,二尤。 ]

    寄生蟲臉頰抽搐:“二尤是什么稱呼?”

    郝伊人路過兩人身邊,隨口說道:“我們早已發現,你和尤尤共用著一具身體。我上網咨詢過醫生,你應該是尤尤的第二人格!

    什么都上網找答案,只會害了你們。

    “我們私下決定如此稱呼你, 你覺得如何?若你對名字有要求的話, 我和你爸可以翻一下字典。不過我倆取名字不太行,你不是小孩子了, 有希望獲得的名字嗎?我們總得有一個稱呼你的方式,名字還是有意義的!

    可以的話, 寄生蟲不會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真名。

    “寄生蟲”三個字可以道明它污染的方式,是污染源的重要秘密之一。

    它想來想去, 竟沒有想到合適的稱呼。

    它說:“岑尤尤叫我小左!

    郝伊人走到餐桌旁,放下一盒水果,若有所思道:“小左啊……聽起來尤尤歲數比你大, 你是男孩還是女孩?”

    “我是雄性。”

    只有人類才分男女。

    “哦,我知道了。弟弟,記得把水果帶去公司,我已經洗干凈了!

    寄生蟲瞠目結舌:“什……什么弟弟?”

    “你啊,你是尤尤的弟弟。”

    寄生蟲:“……”

    算了,他們愿意承認自己的存在,總比勸異能者去治病來的好吧。

    它要是還沒看出異能者的認知有問題,它就是傻子……那個家伙竟然真的認為世界上沒有超自然力量存在。

    這和高考狀元認為自己是文盲有什么區別?

    我的天!

    昨天下午,植物與血肉橫飛,污染者背棄污染源,她竟然能理解為不軌者跟蹤襲擊,同事們見義勇為。

    那可是4級的污染源啊,植物系戰斗能力不足,但隱蔽性好,加上污染源和污染者的攻擊性都不是很強,往往造成大面積的污染,才會被發現。

    運氣好的話,植物系污染源能夠創造出一片城市森林。

    因此,公認最好清理的污染源是植物系,最難清理的污染源,也是植物系。

    然而,植物系的污染源遇上了他最大的克星。

    異能者的異能不是言靈,仔細想想,她的言靈只對誤入她身體的自己生效……這算什么異能?

    分明是自己的等級太低,對方控制它就像控制身體的一個器官。

    器官,怎么能夠反抗大腦呢?

    異能者的能力應該是控制污染者之類,觀察時間太短,它一時不能分辨清楚……

    郝伊人送寄生蟲出門,叮囑道:“好好工作。記得聽尤尤的話,你別看她平時對人和和氣氣的,其實脾氣很差,窩里橫!你倆若有爭執,不如退后一步,否則吃虧的是你!

    小左心中冷笑,你是她媽,當然偏向親生的女兒。

    不過它見識過異能者的脾氣,得承認郝伊人的話有道理。

    “等等……”

    已經走出家門的小左回過頭來,看向郝伊人。

    郝伊人強行控制僵硬的臉,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問道:“你想要個哥哥嗎?”

    寄生蟲:“……”

    郝伊人換一個方式詢問道:“你介意有一位哥哥分享尤尤對家人的愛嗎?”

    什么家人的愛,誰和異能者是家人了!

    寄生蟲立刻表態:“不介意!

    ……

    寄生蟲如同一條沙丁魚,奮力擠出早高峰的公交車罐頭。

    這個班非上不可嗎?

    它難以理解一周多以來,異能者是怎么忍耐下來的。

    算了!總歸再沒有下一次。

    昨天,異常管理局的人已經到場。他們是官方組織,代表人類的一方,對待深度污染者一向是趕盡殺絕,少量留存只為進行實驗研究。

    畢竟,深度污染者有成長為下一個污染源的可能性。

    一會兒到達公司,它就可以將異能者叫醒,滿臉無辜又無比遺憾地說:“這家公司2/3的員工都被帶走銷毀,剩下1/3的員工需要被隔離起來進行心理治療。你工作無了呵呵呵……”

    真是讓人爽到不行的一幕,它僅僅是幻想一下都要顱內高潮了。

    “早。 

    剛走進園區,寄生蟲就遇到同它招呼的公司同事。不過,對方在它轉過身后,表情就變得很奇怪,仿佛想要吃糖的人舔到一口屎,用一種疑惑又帶著反感的神情看著它。

    又是一個發現它不是異能者的人類。

    不,能意識到這一點一定是污染者,可能是淺層污染者,可能是深層污染者,但絕對不會是普通人。

    等等,這家伙為什么還能在園區里自由活動?

    “小岑啊,早啊!

    一只手從身后輕拍它的背包,它早已聽到漸漸逼近的腳步聲,對方該感謝異能者的“約法三章”,否則腦袋已經被自己口器咬掉了。

    它回過頭,叫出對方的名字。

    “秦家鳴。”

    “叫家鳴哥啦,我年紀比你大。”

    寄生蟲心中冷笑一聲,異能者自己打不過只得認了,你憑什么年紀比我大?心中泛起惡意,故意道:“昨天……”

    “昨天謝謝你,沒想到偷吃兩塊雞肉竟然會過敏。我能吃椰子,又能吃雞肉。沒想到椰子水煮雞肉竟然把我送進醫院。我對芒果過敏,看來店里用的雞真的是吃芒果長大的,想來想去,只有這一個解釋了!

    “哎!這年頭居然還有店家不搞虛假宣傳,倒霉。”

    寄生蟲瞇起眼睛。

    這貨直到異常管理局的家伙們處理掉蔓藤,沖進包廂都沒醒來,后來就被救護車接走了。

    他是第一個離開現場的人類,剩下的一名人類——異能者則被要求到警/局做筆錄。

    1組只有兩個人類,其他的都是污染者。

    “你謝我干什么?”

    秦家鳴理所當然道:“謝你幫我叫救護車!

    寄生蟲懶得解釋,和秦家鳴一起乘坐電梯來到22樓。辦公區的玻璃門是打開的,可以看到里面人來人往。

    九點以前,公司人最多的地方就是22樓所在的食堂,它的沉默震耳欲聾,異常管理局到底在搞什么?

    這么多危險無比的污染者匯聚在一起,竟任憑他們到處亂躥嗎?

    它的情緒起伏太大,岑尤尤打著哈欠醒過來。夢回小時候,那會她每天早上都會被機械鬧鐘叫醒。

    “已經到公司了……”

    岑尤尤沒有責怪小左把自己叫醒,畢竟食堂就在眼前。她還沒有吃膩公司的一日三餐,拿回身體的控制權,刷臉卡走進食堂。

    一路上的同事們看到她,都暫時停下腳步,矚目貪看,直到她的背影從視野里消失,才戀戀不舍地收回視線。

    岑尤尤絲毫不受影響。剛離家上大學的那一段時間,她的病情加重,竟感覺全校的師生對她充滿惡意。由此產生各種幻覺,認為半夜起來上廁所的室友欲將她割喉,學校保安的正常行為被她認定為人身禁錮,德高望重的教授悉心講學,她總是眼花把鼠標看做是毒藥。

    比起幾萬雙眼睛一直看著,幾十雙眼睛的注視她幾乎無感,還勸一直在心里嘀嘀咕咕的小左放平心態,堅定信念。

    寄生蟲故意說:“不行,我忽視不了!

    “來,跟我念——我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新職員,沒有誰會在意我!

    寄生蟲:“……”

    你擱這兒自我催眠呢?

    岑尤尤從容吃完早餐,來到1組。秦家鳴不在公司吃早飯,先一步到達辦公室,一見到她就擠眉弄眼,迫不及待分享新聞。

    “重大人事變故,方總監休年假,廖總監調任總公司。包姐連升兩級,一躍成為咱們1組的新總監!

    岑尤尤心中一嘆:這顯然是公司安定人心的說法,她知道不是真的。

    “喵~”

    一聲貓叫從身后傳來,岑尤尤轉過頭,見包姐抱著巴掌大小的黑貓站在門口。

    昨天還沒完全睜開眼睛的奶貓,今天漂亮的圓眼睛已經徹底暴/露出來。它頗通靈性,仿佛像是知道岑尤尤是救命恩人一般,踩著包朝蕓的手就想要往她的懷里撲。

    岑尤尤接過貓咪,恭喜包姐。

    “代理總監而已,”包朝蕓拉著她走進總監辦公室,再三勸說她不要把昨天的事情放在心上。

    “趙師傅看似沖著你來的,但心中對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有恨意!

    岑尤尤能想明白這一點,但她心里還是不好受。

    “傷亡太大了!

    包朝蕓笑起來,信誓旦旦道:“哪有什么亡。你搞錯了!沒有任何人死掉。受傷的同事,很快也會好起來!

    岑尤尤心中一喜,她不認為包朝蕓會拿此事來開玩笑。她說:“下班之后,我想去醫院探望他們!

    包朝蕓擺擺手,“不用去醫院。你跟我來!

    她走出自己的辦公室,推開隔壁原本屬于廖總監的辦公室,側身讓開道路。

    岑尤尤走進去,看到緊靠落地窗擺放著一整排塑料花箱,門邊堆滿打開的編織袋,里面裝著土。旁邊則是一只不銹鋼大盆,里面裝著食人花搗成的醬和破碎的蔓藤、根須,還能看到一些不屬于植物的組織。

    小左看到它們,便能清晰回憶起每一個部分的味道,口水很自然地流出來。

    辦公桌上,則整整齊齊的擺放著殘缺的曾哥、半個同事、長著仙人球的半個腦袋、腐蝕嚴重的一顆頭骨,一根油亮肥胖的茄子……

    包朝蕓從包里取出圍裙,穿在自己身上。走到不銹鋼盆前,蹲下來,雙拳捶打。每一拳下去,盆中的東西都會被捶得更爛,她忙碌中不忘解說:“我把肥料混進土里,再把大家種下去。失去部分肢體的很快能長出出來,需要生根的多曬曬太陽,我網購的生根粉應該有作用。只剩下種子的等一年也該重新結果,至于廖總監就要麻煩一點了。哎!他不是植物,但嫁接應該能成功吧?”

    岑尤尤問:“怎么嫁接?”

    包朝蕓面露得意之色,自豪道:“我趁他沒有腦死亡前,把一顆未失去活性的種子埋進他的腦組織中。廖總監運氣不錯,它已經扎根了!

    岑尤尤夸贊道:“包姐你太酷了!”

    小左:“……”

    頭好癢,好像要長腦子了。

    先不提你們這樣搞能不能成功,畢竟不是所有的植物活性都都夠強,努力過后一場空的可能性還是很大……假使嫁接真的成功,“活”過來的真的是廖遠嗎?

    第30章

    忙碌一上午的岑尤尤推開隔壁辦公室的門, 熱辣的陽光灑在植物人們身上。

    這一幕是如此的安詳,又是如此的美好。

    僅僅被種植幾個小時,曾哥的傷口處就長出嫩芽,和翠綠的嫩芽爭搶營養的還有兩棵野草。

    包姐告訴過她,野草是需要清理的。

    不管傷勢是重還是輕,同事們都統一沉睡著,讓身體能更快康復。他們自己是無法做到照顧自己的,也沒辦法除草。

    岑尤尤拿起桌上的剪刀,她想貼著根部將野草連著根須拔起來。哪知剪刀太過鋒利,連著皮剪掉中指上的一塊肉。

    “嘶……”

    岑尤尤下意識齜牙,有點遲鈍的反應過來:“怎么一點都不疼?”

    她拿著剪刀戳傷口,興致勃勃。

    “完全不痛哎……”

    “因為痛的是我,”小左幽幽道:“別戳了。”

    岑尤尤理不直氣也壯:“小左, 注意你說話的語氣!”

    有些可憐蟲在心里都不能罵街,小左的口器扯出彎月一樣的弧形,用異能者可以接受的解釋,說道:“即使我不主動替您承受痛苦, 加諸左手的一切痛楚, 也都由我來感知。”

    岑尤尤眨動大眼睛,“這意味著我的左手的痛覺感官被切斷了?”

    “是的, 女王大人。請您一定要小心的使用左手!

    岑尤尤沒有應聲,轉移話題道:“今天好累啊……”

    部門骨干不能工作, 總的工作量又沒有減少,分攤到每一個人肩上的擔子自然變得無比沉重。

    小左幽幽道:“您整個上午都在刷劇, 工作是我完成的!

    它百忙之中還要抽空調整視頻播放的倍速,承受精神攻擊。它不明白男性摟住女性的腰而已,有必要抽風一樣咯咯咯蕩笑嗎?

    家養小寵物變成人類男性, 女主角需要捂眼睛嗎?異能者需要土撥鼠尖叫嗎?

    又不是沒穿褲子!

    還有,兩個男性擁吻,異能者嚎得它差點腦震蕩……不是,兩個人在室內又哪來的風,飄逸的長頭發飄舞,衣帶更是蕩啊蕩糾纏在一起。

    小左深覺動物交/配的唯一原因是繁衍后代的沖動,不以大和諧為目的的親密接觸純屬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故而,隨手檢索出一部和諧教育片,點擊播放。

    異能者教育它:人類不能,至少不該在上班時間看片兒。

    畢竟,上班摸魚最多會被優化,被發現上班研究兩/性/生活的奧秘,則會社會性死亡。很有可能在下家公司進行背景調查的時候,再次社死。

    而且,異能者還嫌棄它的欣賞水平。

    認為太直白的結合又失美感,詢問它能否檢索到帶字母的教育片。

    總而言之,生活不易,它感受深刻,身心俱疲讓它對自己的寄生他人的一生產生懷疑……身為污染源就非得活著不可嗎?

    鼓起勇氣和異能者拼死一搏又能怎樣呢?

    “小左,清理雜草的活兒就交給你了!

    “遵命,女王大人!

    寄生蟲立刻應聲,并接過剪刀。

    算了!好死不如賴活著。

    “對了!順便打掃一下辦公室!

    包姐上午種完植物人,辦公室里可不算太干凈。

    “遵命,女王大人!

    寄生蟲的家務干得又快又好,它學什么都很好。這也是它這一類污染源的特性,看看時間差不多要吃午餐了,它提醒道:“下一項日程是用餐……”

    岑尤尤連忙說:“飯,我自己吃!

    寄生蟲:“……”

    它對人類的食物毫無興趣,但莫名想罵兩句臟話。

    這一天普普通通的過完,因前不久的流感和員工猝死事件,文總不提倡加班。

    當然,工作還是要做完的。

    做不完怎么辦?

    帶回家繼續做!

    岑尤尤和好友南欣有約,早早督促小左完成全部的工作。她在即將下班的時候,拿回身體的控制權。收拾東西的時候,她發現站在電腦顯示器左邊帥酷人偶眼珠向右/傾/斜,特意伸出一根手指,將人偶的眼珠子撥動回眼眶中間。

    她背起包包,拿著一份文件乘坐電梯來到24樓。上次見過的秘書小姐得知她是來送文件的,指著總經理辦公室說:“放在桌上就好!

    辦公室里沒有人,岑尤尤剛把文件放下,就聽到嘰里咕嚕的聲音。她左顧右盼,那聲音細細小小,在說“這里、這里”。

    岑尤尤的目光逐漸鎖定亞力克階梯上的人偶。

    這些手辦們的嘴巴一張一合,竟然是合力發出的聲音。

    岑尤尤抬起頭看向天花板,確定總經理辦公室里沒有安裝攝像頭。這才彎腰湊近人偶們,問道:“你們有什么事嗎?”

    一只手里抱著書本的人偶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喲。文昌業一直在看著你!

    文昌業,老板的名字。

    公司員工都稱呼他為文總,但岑尤尤正好知道他的姓名。一次和人事部的許多年一起吃飯的時候,她聽對方提起過,就記住了。

    岑尤尤笑起來,語氣特別真誠:“感謝領導對我寄予厚望!

    人偶:“……”

    另一只人偶立刻搶白道:“它不是這個意思……”

    “咚咚咚!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岑尤尤轉過頭,看到秘書小姐站在門口,眉頭微蹙看著她,問道:“你在干什么?”

    岑尤尤知道自己在辦公室的時間待得太長了。她尷尬不已,雙頰爆紅,連忙直起腰,說話變得結巴起來。

    “這這……這些人偶真……真逼真。”

    “哦,”秘書小姐冷淡道:“它們都是文總的私人收藏!

    岑尤尤不知該再說些什么,好在秘書小姐也沒有多少和她交流的欲/望。她像身后有狗在追一樣,狂奔出公司,取出手機撥通南欣的電話,電話剛剛接通,她捂臉鬼哭狼嚎:“啊啊啊啊,南欣。我剛才又犯蠢了!”

    “出什么事了?”

    “我剛才上樓送文件……”

    ……

    萬瀾叼著一根煙,手指沒閑著把玩自己的頭發。雙馬尾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在空中蕩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她站在異常研究所的門口,擋在她面前的是一位就職于此的研究員,而且職位不低。卻被她植入念頭,什么規則禁令都不顧,非得帶著她參觀上班的地方。

    門口的保安當然不允許此事發生,隨著該研究員的情緒逐漸變得激動,幾名受過培訓的保安已對萬瀾投來懷疑的目光。

    萬瀾伸出食指指著自己,提醒他們:“仔細看看我是誰!所里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我去處理,你們昏頭啦攔著我。”

    幾人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讓開道路對她說:“萬瀾研究員,請進!

    萬瀾抬頭挺胸走進研究所,穿過安檢通道。只要是研究所的一員都要植入芯片,以保證不出現非法入侵的情況。

    不僅如此,目前世界上最先進的AI主腦時刻監控進出研究所的關卡。若想扮演某一位研究員混進來,只要出現一點和被扮演者稍有異常的地方,警報都會響起。

    可萬瀾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各種防御設施如同虛設。

    萬瀾對著頭頂上的攝像頭露齒一笑。

    原因很簡單,她剛在外面“等待”時,對AI植入了一個念頭。

    更衣間的門自動打開,萬瀾走進里面,不足四個平方的格子間里整齊地疊放著一套衣物,除此之外,還有一副小巧的耳麥。

    通過這一副耳麥,整座研究所的人都可以直接和AI索菲亞對話,下達職權范圍內的命令。

    萬瀾戴上耳麥,好聽的女聲響起來。

    “歡迎回家,我親愛的朋友萬瀾!

    萬瀾點燃煙,薄荷味沖進腦中。她說:“我有一個私人請求想得到你的幫助——我需要研究員廟易香的資料,還要知道她的位置!

    “好的,沒問題!

    索菲亞語氣毫無波瀾,它是沒有情緒的,只要下達指令的人類權限夠高,且不違背它運行的底層邏輯,它就會努力達成對方的要求。

    萬瀾的權限自然足夠!畢竟“朋友”高于一切,贊美尤尤。

    索菲亞一邊指引萬瀾在研究所內行動,一邊整理出廟易香的資料進行語音播報。

    “廟易香,30歲。研究生期間偶然接觸精神研究領域,對異常事件非常感興趣。一年后,和丈夫顧未旻一起申請異常研究所的職位,但只有廟易香一人被錄取。她在研究所內很快取得成績,被研究所所長卓智帶在身邊教導,成為他的學生之一!

    萬瀾觸碰過廟易香的內心,知道一個秘密:廟易香暗戀自己的老師。

    一個78歲,非異能者,老邁不堪和廟易香完全不匹配的家伙?蓮R易香的暗戀刻骨銘心,是讀心者萬瀾接觸過最誠摯的愛情。

    索菲亞報出一連串廟易香參與過的研究,但萬瀾只在乎它報出的最后一個項目,項目名稱“Q35研究計劃”。

    而該項目脫胎于兩大事件。

    一為Q35污染事件。污染源等級5級。爆發地點為青云大學,污染爆發后整座大學陷落,成為青云市一處能進不能出的巨大污染場。官方派遣進去調查的異能者、受過培訓的普通人無一例外都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二為Q35擴張事件。已經成為污染場的青云大學,忽然向各省學生發放錄取通知書。除非學生死掉,否則一定會在報到時間前進入污染場。

    岑尤尤正是當年收到錄取通知書的學生之一,在進大學報道以前,沒人留意到她。然而,她的特殊很快顯露出來,引起研究所的注意。

    分明只是一個普通人的岑尤尤竟能隨意出入校園,視污染場的危險如無物。她如同在上一所普通的大學,和很多平平無奇的大學生一樣,不太認真的學習著,偶爾出校放風。寒暑假必定回家,在海市度過暑熱和溫暖的冬天,再回校報到。

    大學四年,她補考兩門課修滿學分,順利拿到畢業證和學位證回到海市。

    研究所無數次派人和岑尤尤接觸,發現她除精神有問題外,沒有特殊之處。

    難道精神疾病克制精神怪物嗎?

    萬瀾嗤笑一聲:“無知的人類。≈灰有理智,他們就永遠不明白尤尤的特殊之處!

    索菲亞不太贊同:“失去理智,研究已無意義。朋友,廟易香就在前面的房間里。這個片區我無法控制,你需要自己打開暗室的門,進去就可以觀察房間里的兩人。卓智也在里面。注意!不要觸碰暗室內的任何事物,卓智是一名非常謹慎的人類!

    暗室在目標房間的旁邊,萬瀾根據指引打開隱蔽的門。她走進去,見里面燈光通明。不小的房間里僅僅擺著一張單人沙發和圓形小幾。

    萬瀾什么都沒有碰,特殊的墻體結構讓她可以直接看到旁邊房間里的廟易香和坐在高背椅里的老人。

    他就是卓智。

    研究院院長。

    他和萬瀾想象中的老人完全不一樣,黑色頭發,紅光滿面的臉上只有一些不太妨礙整體面貌的細紋。他的確不年輕,和廟易香更不相配,可他的氣質極為特殊,數年身居高位帶來的壓迫感只是其次,從骨子里流露出的孤高和冷漠才是令人望而卻步的真正原因。

    對方的眼眸不經意掃過側面的墻壁,萬瀾竟下意識移開目光,避其鋒芒不愿和對方對視。明明對方看到的只是雪白的墻壁,不可能看到暗室里的她。

    這真的只是一個普通人嗎?

    廟易香正在向他匯報工作,萬瀾來得不巧,工作匯報已告一段落。她不滿地撇嘴,她還想早點辦完事情回到海市呢。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卓智沒有直接讓廟易香出去,而是開口說話:“你做得很好,接下來是對你的獎勵!

    “易香。”

    卓智的聲音變得柔和,輕聲說:“現在你可以向我訴說你的愛了。”

    “易香”兩個字好似解開禁令,廟易香上前兩步,褪去渾身上下的職場精英氣質,如同一個陷入熱戀中的普通少女,雙眼含情,語帶顫音:“老師,我好想念你。”

    卓智輕笑一聲說:“我也是!彼麖某閷侠锬贸鲆恢п槃,里面是綠色的藥液。

    “這是給你的獎勵!

    廟易香顯然對他無比信任,拿起針劑把藥注入自己的體內。

    萬瀾“咦”一聲,問道:“笑死,婚外情嗎?”

    廟易香可是有老公的。

    索菲亞說:“廟易香的婚姻關系并不存續!

    “哦,她如此迷戀桌智,和老公離婚并不奇怪!

    索菲亞說:“不是離婚,而是喪偶。五年前,顧未旻襲擊卓智,被廟易香親手擊斃!

    萬瀾直覺此事有異,讓索菲亞追查。眼見廟易香已經被卓智打發離開,她連忙離開暗室,但還沒走出多遠,就聽到尖銳的鳴叫聲。

    索菲亞的語氣依舊平靜無波,她說:“卓智發現暗室有他人進入的痕跡,已經拉響入侵的警報。我只能為你拖延56秒,用來逃離研究所遠遠不夠!

    “真有意思~”

    研究所里絕不乏能消滅她的異能者,萬瀾卻毫不恐懼。布滿身軀的疤痕發熱,徹底興奮起來了。

    “逃不掉就不逃哦呵呵呵,那就讓我好好鬧一場吧!我們口號是不求突圍,只求圍殲……”

    “游戲開始啰~”

    “尤尤保佑我一個人圍殲他們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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