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見了大少爺記得叫人,別再像昨天那樣傻乎乎的。”
陳予泊像是對經理的話置若罔聞那般,眼里倒映著這一棟空中花園似的的大樓。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辦公大樓,環視著四周被綠林蔥郁圍繞的不規則型中庭,就連辦公大廳都被綠化包圍。
再仰頭望至頂層玻璃天窗,光聚集在頭頂這方寸之間,又與四面辦公室里的玻璃窗折射入室內的日光形成對比,恰好看見一只黑色蝴蝶從樹梢上飛過,翅膀掠過燈與光折射出的光線,拖拽的光影與日光下飛揚的塵揉為一體,像是編織著夢幻。
……蝴蝶
又是蝴蝶。
他的童年記憶也有一只揮之不去的蝴蝶。
……
大樓里涼爽的空調環境跟外面工地的炎熱相比,簡直是兩個世界。
玻璃門上倒映著高大青年健碩的身影,常年在太陽底下曬的膚色呈現深麥色,身上穿著領口洗得發皺的黑色t恤和發灰黑色運動褲,腳底踩著布著泥的網面運動鞋,著裝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惹得身旁經過的西裝革履或者是精致裙裝的辦公人士看了幾眼。
經理見陳予泊顧著看周圍,壓根沒聽他說話,頭疼至極:“陳予泊,聽到我說的沒有?”
“什么?”陳予泊低頭看著只到自己胸口的經理:“抱歉,沒聽見,可以再說一遍嗎?”
經理:“。”這才是他無奈的地方,這小子雖然年輕,但力氣大形象好又有禮貌在他們工地是出了名的,一個人可以頂十個人用使喚:“我說一會看見大少爺記得叫人,不要再像昨天那樣魯莽了。”
“他找我做什么?”
“大少爺的心思是我能揣測的嗎,等會你就知道了。”
穿過綠蔭環繞的中庭,又經過好幾棟辦公樓,走到盡頭的一棟充滿藝術氣息的大樓。
這棟樓像是被外面的幾棟大樓隔離開那般,也是被綠蔭層層圍繞,走進藝術大樓直接往盡頭走,這棟樓跟其他的辦公樓格外不同,像是畫廊,又像是藝術館,墻上掛著許多抽象重彩的油畫,看不懂的線條讓畫面十分混亂,顏色卻鮮艷至極。
樓層的每一個角落都別有心思,如畫框里油畫上的少女被放在椅子上,面前鋪著精致桌布的圓桌放著份下午茶,像是在享用美味。
只可惜,陳予泊不懂欣賞。
直到停在一樓的拱的門前。
“是來找大少爺的嗎?”一道溫柔沉穩的嗓音從旁傳來。
陳予泊聞聲看了過去,是個身穿棕色大衣的英俊男人,他端了杯咖啡,戴著副銀框眼鏡,氣質溫柔斯文,只是看見他時眼神里似乎有些審視的意味。
只見他胸口處別著一枚銀質銘牌,上面寫著:
——首席安全監督官·聞宴
安全監督官是什么?當官的?
經理看見是聞宴,點頭示意:“早上好聞監督,大少爺在畫室里嗎?”
這是abo聯盟政府對destroyer個人安全的監督,明面是保護,也是對destroyer的制衡。
聞宴抬手扶了扶眼鏡,掌心有那么一瞬掩蓋住打量的眼色,隨即落在面前身材健碩的黑皮青年身上,微笑詢問:“這位是?”
沒有信息素的味道,還沒分化的?
不是alpha。
他眸底情緒微不可查的松了些。
經理察覺到聞宴的打量,正想解釋道:“哦,這是大少爺的……”說到一半戛然而止,不是,這該怎么介紹啊,也沒啥名分啊。
‘滴’一聲,是電子門的聲響,面前這扇門緩緩打開。
是自動門。
“怎么都在我門口聊天。”
隨著門的打開,房間里的景色頃刻間映入眼簾。
巨大的落地窗前,日光下,那副有落地窗般高的重彩蝴蝶油畫宛若栩栩如生,猶如錯覺那般好像看見畫上的蝴蝶忽然扇動翅膀,迎面直撲來的色彩活力震撼感令人怔在原地。
但都沒有賦予蝴蝶生命力的的男人來得吸睛。
跨坐在梯子頂端上的男人手握畫筆,另一只手端著調色盤,穿著白色綢緞質感的襯衫,杏色西服長褲,沒有一滴色彩落在衣服上。
他正抬著頭,在給蝴蝶翅膀上色陰影面的色彩,指尖輕點著筆,恰好光線掠過精致下頜角,脖頸的黑色蝴蝶項圈在冷白皮下惹眼非常。
就連光線都眷戀,僅是仰頭時的側臉,都能掠奪視覺。
直到男人側過臉看向門口,冷淡靜美的眉眼神態卻有著將身后這幅巨大的蝴蝶油畫淪為背景的魅力。
就是這張臉一次又一次讓那些alpha激進黨破防,被這樣的omega壓制心情并不算是愉悅,想征服又打不過。
段硯初停下筆,側過臉垂眸看向門口的三人:“不進來嗎?”
他的目光落在站在后面的陳予泊身上,忽地綻開笑顏:“你來了?”
說完他將畫筆和調色盤放在另一邊的梯子上,扶好自己坐著的梯子,腳先踩下一節臺階,準備下來。
聞宴見況走了過去,將咖啡先放在一旁的桌子,走到梯子旁,在段硯初還剩幾節臺階時,伸出手扶住了他的胳膊,無奈道:“大少爺,下次我不在的時候別爬那么高。”
段硯初腳踩到地板,站穩后抽開胳膊,目光只落在身材健碩的某人身上:“梁經理跟聞宴先出去吧,我跟他有話說。”
聞宴落空的手一滯,隨即便放下:“熱可可我拿過來,要記得喝,不然血糖又要低了。”
“嗯,放著吧。”段硯初轉身走到一旁去洗手:“出去幫我帶上門。”
“好的少爺。”聞宴應道,視線似是不經意的落在那張一貫素雅冷淡的側臉,見他在笑,擰起眉。
不一會,在洗手時流動的水聲下,門‘滴’的一聲,緩緩關上。
“昨天考慮得怎么樣?”段硯初洗完手,抽了兩張紙巾將手擦拭干凈,而后轉身,見陳予泊就站在那里,一臉不解的看著自己,他笑了笑。
嗯,脫衣有肉,穿衣顯瘦了。就是這身衣服真丑,得換掉。
陳予泊察覺到面前這人肆無忌憚地打量,這種像在挑豬肉的感覺讓他有些反感:“考慮什么。”
“哦?你昨晚沒有思考嗎?”段硯初走到陳予泊跟前,似有些訝異,他抬眸道:“我想邀請你做我的保鏢。”
“我有工作了。”陳予泊見這男人靠過來,盡管身高只到自己的鼻尖,下意識地喉結滾動,往后退一步。
太近了。
“我給你20萬。”段硯初看著他,往前一步。
“我沒有覺得搬磚是什么不好的工作,我憑本事自食其力。”陳予泊見他又靠近,手心有些出汗。
“50萬。”
陳予泊皺起眉,直到背后靠上門,他雙臂下意識的護在身旁兩側,已無路可退,只能垂眸看著到自己眉眼前的男人:“為什么要給我那么多錢,你……”
這男人不會要包養他吧?!
段硯初站定,微仰頭,欣賞著近在咫尺這張臉。
盡管曬得很黑,卻掩蓋不住五官的分明棱角,眉眼凌厲有著不符合年齡的野性,眼神里那股被壓制著的韌勁讓他很心動,尤其是覺得他莫名其妙的眼神,好像看他像在看一個瘋子。
他忽然覺得心情很好,低頭一笑,再看向他:“100萬一個月,怎么樣?”
陳予泊:“?”眼神里像在看瘋子。
二十出頭的年齡正是藏不住心事情緒的年紀。
段硯初了然輕笑。
他從口袋里拿出手帕,又走到一旁拿了支筆,在上面寫著什么,寫完后走回陳予泊跟前,將手帕輕輕地塞在他領口,而后仰頭撫上他的臉頰,語調溫柔道:“你會回來找我的。”
修長如玉的手覆蓋著深麥色臉頰上,掌心指腹細膩柔軟,透著微涼。
陳予泊這輩子沒碰過這么軟的東西。
他深呼吸好幾輪,愕然盯著段硯初,像是懂了自己正在遭遇什么,喉結滾動,下一秒轉身拉開門,拔腿落荒而逃。
幾乎是百米沖刺離開的速度。
走廊上路過的員工:“?”
什么東西飛過去了。
段硯初走到窗邊,胳膊撐在欄桿上,看著窗外,恰好能夠欣賞到對面玻璃走廊那道落荒而逃的背影,大長腿跑得這么快啊。
他笑得很開心,是許久沒有發自內心的笑。
終于有人看到他不是靠近,而是逃跑了。
這才對啊。
傻子才靠近他。
黑色蝴蝶項圈底圍若隱若現閃爍著藍色的電子光。
*
陳予泊沒想到自己被解雇了,經理沒給他任何理由,將工資補給他后就讓他從宿舍收拾東西立刻走了。
他在工地干了兩年沒想到會遇到這樣事,腦海里立刻浮現了蝴蝶跟那張臉,頓時一陣惱火。
有錢了不起嗎?就可以這樣羞辱人?
忍著一肚子氣還是繼續去找工作,畢竟他從孤兒院出來后身上除了院長給的一千塊,到現在每個月做這些苦力活勉強夠養活自己,好不容易有個穩定的地方讓他可以生活現在又得重新開始,現在得去哪里找包吃包住的。
就這樣,他找了將近一周的工作。
“不好意思,我們這里不缺人。”
“抱歉,我們不缺人。”
“……對,我們不缺人。”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扭頭又給他打電話說:
“真的不好意思,您不符合我們的崗位。”
他跑了將近十個工地,明明外面就放著招聘廣告,卻全部都說不缺人,要么就是答應他了下一秒就反悔。
就跟統一口徑一樣。
還能是誰。
便利店門外,渾身是汗的高大少年買了瓶礦泉水,覺得自己身上臟不敢坐在椅子上,便蹲在陰涼的角落。
陳予泊拿起礦泉水,仰頭一口將水給喝完,飲盡后猝然捏扁了瓶身,塑料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胳膊上的肌肉線條迸發,仿佛是捏著什么仇人,隨后冷著臉將瓶子丟進不遠處的垃圾桶。
他又蹲了會,從口袋里拿出那條手帕。
打開柔軟帶著淡香的手帕,只見上面寫著一串自己漂亮的號碼,然后想也沒想拿出自己爆屏的手機撥通這則電話。
電話不一會便接通,那頭傳來含笑的聲音:“陳予泊嗎?”
篤定的語調像是早就料到他會打電話。
“你到底想做什么?”陳予泊只覺得惱火又無力,他一個窮人根本就弄不過這樣的有錢人:“你讓我失去了工作,還不讓我找工作。”
“我不是說了嗎,我給你工作,做我的保鏢。”
畫室窗邊,段硯初正坐在梯子頂端,手拿著畫筆,在給他的畫收尾。
“我壓根不會做什么保鏢!!!”
段硯初聽出電話那頭發火的聲音,有些被嚇到,稍稍拿開手機,他蹙起眉:“那么兇做什么,嚇到我了。”
電話那頭:“……”
“不會就學。”段硯初又將電話貼回耳畔,另一只手繼續涂色,耐著性子道:“當我的保鏢很簡單,體力好,會打架,保護我,就可以了。”
“我說我不會!!”
“可是你找不到工作了。”
陳予泊聽到電話那頭的大少爺用平淡決定他人命運的語氣,氣不知哪里撒,對著自己的破背包就是兩拳。
“再給你一次機會吧。”段硯初繼續說:“當我的保鏢你可以享受月薪百萬,只要陪我玩就可以了。”
陳予泊覺得越聽越離譜,這破天富貴有那么簡單嗎?
“當然,我的床你可以爬。”
陳予泊:“……???”果然!!!
電話那頭的段硯初輕笑道:“如果你想好了可以打我的電話。”
嘟的一聲,電話掛斷了。
段硯初將畫筆放下,滿意地看著他畫完的這只蝴蝶:“聞宴,現在把陳予泊綁去我家。”
站在梯子下護著人的聞宴聽完了全部內容,皺起眉:“少爺,你怎么能讓人隨隨便便去你家?”
段硯初聽到這句話,語調散漫道:“你管得著么。”
“我是你的安全監督官,任何可疑的人靠近你我都需要嚴格審核。”聞宴抬起頭,見這大少爺坐在梯子頂部,原本踩著階梯的長腿垂放著,隱約露出白皙纖細的腳踝,眸底露出晦澀之意。
段硯初沒察覺,用指腹輕輕抹去蝴蝶輪廓用水彩填充的邊緣:“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滾。”
聞宴表情一變:“大少爺。”
“你真的太多廢話。”段硯初輕泠泠地瞥了他一眼:“可以閉嘴嗎?”
這一瞥,這一聲惱罵,充滿著厭惡與冷意,卻在這張漂亮的臉上叫人移不開視線,刺激撥動了神經。
聞宴垂下眸,
喉結滾動。
“知道了大少爺,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