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禪院潤二郎目前在京都咒高讀書。
咒術界有且僅有的關于培養咒術師的學校, 東京咒高和京都咒高。
大多數世家出身的咒術師都是接受家庭教育的,但也有一部分會跑到學校去。而這兩所學校更多的還是面向非世家出身的孩子。
普通人家庭中誕生的具有術式和咒力天賦的孩子,在被發現之后, 會被推薦到咒術師的學校來。
盡管如此, 學校中的人數還是非常少,每個學校的每個年級只有三五個學生的情況很常見。
甚至偶爾會出現一整年顆粒無收的情況。
誰看了不說一句慘。
月生想了想, 自己否了讓潤二郎去跟著直哉的想法:“你大了, 再在家里做侍從的工作就是耽誤了, 和非世家出身的同學們相處的怎么樣?”
潤二郎豎起大拇指:“非常鐵,生死之交。我人美心善嘴甜, 大家都超喜歡我的。”
月生被他逗笑了, 摩挲著茶杯:“以后有什么打算?”
這孩子可以說是出淤泥而不染了。
相比于家里的小封建糟粕們, 簡直是一股奇特的清流。從幾年前就能夠看出端倪來, 現在除了和月生交流, 基本不怎么往家里跑。
潤二郎想了想:“您是說哪方面?就業方向?”
月生點頭,“你是想做自由咒術師, 還是離開咒術界, 再或者……”
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著潤二郎:“我缺少一雙眼睛。”
一雙注視總監會的眼睛。
整個家里面跟他志同道合的人,不多,也就潤二郎能入眼, 可以合作。
禪院潤二郎眨眨眼,月生這才注意到他有一雙十分漂亮的桃花眼, 宛若流光, 顧盼生輝。
“我這雙眼睛漂亮不?”這少年稚嫩的臉上露出一個嘻嘻的笑來,“少主看不看得上?”
于是月生也笑起來:“漂亮的很。”
接著禪院潤二郎就眨了眨那雙漂亮的眼睛:“嘿呀, 我都已經是跟著少主干了。既然如此,少主也不用顧慮什么, 您指哪兒我打哪兒。”
哦耶家人們,編制是我的了!
從今天起我就正式的蓋了少主的章了!
以后少主成長起來,我就是原始股之一,從龍之功,耶!
內心小狗蹦蹦.jpg
“您打人我遞刀,您殺人我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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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生站起身,拍拍他的頭:“暫時不用挖坑。”
她思考:“如果其他人識相的話,暫時不用。”
不識相就把他們埋了。
咒術高專學制是四年,畢業之后潤二郎快二十歲。反正整個咒術界都沒什么學歷的,到時候正好直接進總監會。
他背靠禪院家,很輕易就能做到一個較高的位置,有些話語權。
這對于月生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不過沒學歷聽起來不太好。
月生尋思著哪天有機會給他塞大學里去。
咒術高專最好也改成正式高中。起碼得培養學生多面發展,總不會所有人都不想考個好大學吧?
月生深思熟慮。
系統:【……啊。】
再窮不能窮教育,是吧。
潤二郎因為月生的囑托,是請了一段時間的假回來的。
這會兒委托結束,他開開心心的抄著自己的咒具回去銷假了。
誰上學能開心呢?
但是開心也是要對比出來的。
比起這個禪院家,果然還是學校里更讓人快樂。
同學們人很好,講話也好聽。老師們也不怎么多事。
他邁過一重又一重的墻壁、院子和大門,像一層層剝開枷鎖。
然后路上遇見了跟著好幾個侍從往這邊走的禪院直哉。
這個孩子比禪院月生僅僅小一歲。但兄弟兩人的差別卻非常大。
簡單來說,至少禪院直哉比禪院月生更加像是一個孩子,行為方式更符合兒童的標準。
“直哉少爺。”
禪院直哉沖他點點頭,沒說話,一路小跑著往他兄長的院子里跑去,和他擦肩而過。
潤二郎也向外走,沒有回頭。
禪院直哉風一般沖進了月生的院子,大聲:“長兄!”
月生聽見聲音,從拉開主屋的門,露出一張帶著笑意的臉,沖他招招手:“你怎么來了?”
直哉興沖沖的跑到廊上,脫掉鞋子,進了主屋。
跟著他的七八個侍從則一字排開,恭敬的跪坐在門外等待。
月生對待自己的大部分侍從不甚親近,因此侍從們在她的世界里存在感也很低。
但是直哉并不像他那樣,可能是因為并不和親近的長輩居住在一起,他對于比他年長的侍從們總是格外的依賴和親密一些。
月生知道他全靠侍從們照顧,因此也沒有表露什么別的態度,摸摸孩子的頭。
今天早上剛剛緊急出任務,中午就全速趕回來,下午把禪院扇暴打一頓。
這么一整天下來,也讓她稍微感到有些疲倦了,想休息休息。
看到直哉來,她無可避免的是高興的。
月生很忙,兄弟兩個見面的機會不多。她伸手揉了揉直哉的臉,把他偷看甚爾的頭掰回來,道:“怎么這個點兒來了?天快黑了,過會兒你該去吃晚飯了。”
直哉發出可愛的“嘿嘿”小聲,因為臉被她揉來揉去,聲音聽起來有些含糊:“我原本是去父親那里的。有一個問題不懂,去問他,父親說他也不知道,讓我自己來找長兄問。”
月生被他萌到了,心想我弟弟真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孩。
她和藹可親的道:“是什么問題?哪里不懂?”
禪院直哉抬起可愛的、萌萌噠的眼睛:“為什么雪惠不給扇叔做側室呢?”
月生的手一頓:“……什么?”
禪院直哉歪了歪頭,柔軟的、帶著嬰兒肥的臉還蹭了蹭他的手,困惑道:“為什么雪惠不給扇叔做側室呢?”
“她沒有咒力,也沒有術式,扇叔能夠看上她,是她的榮幸才對吧。”直哉說,“她不肯,已經很不識好歹,長兄為什么要為了一個沒什么用的女人和扇叔翻臉呢?”
“而且還把扇叔打成那樣。”
月生如遭雷擊。
她的眼神驟然變得冷厲起來,一切的溫情在她的臉上如同潮水一般褪去了,只留下冷硬的礁石。
她原本柔軟的捧住禪院直哉臉的手伸直,緩緩的道:“這些話,是誰教你的?”
月生轉過頭,同樣的目光挨個兒的掃過侍從們。
禪院直哉和長輩們的交流不算多,他每□□夕相處的不是父母兄長,而是這些侍從。
“沒有誰教我啊。”禪院直哉一無所覺,仍然用他那屬于孩子的,柔軟的聲音說,“是我自己想知道,為什么長兄會那么做。”
月生將手收回來,緩緩的站起身,低頭看著疑惑的直哉。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她說,“這是我的疏忽。”
【也未必是你的疏忽。】系統道,【你要知道,禪院家就是這樣一個地方,而環境對人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你沒有被同化,一是因為你不是真的男孩兒,二是因為你有一套自己已經成型的三觀。】
月生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注視著她血脈相連的兄弟。
【樹苗長歪了枝丫,剪掉就好了。】
“我知道。”月生覺得自己的思維很冷靜,她平靜的回答系統:“我只是意識到,原來腐爛的發生是悄無聲息的。”
月生無法忍受這樣的腐爛,但是在禪院家,這種腐爛并不反常。
甚至是正常的。
因為所有人都懷抱著這樣的想法,認為這就是“正確”。這種思想如同病毒,浸染整個禪院家從上到下的每一個角落。
當整個家族都是爛的,這時候垃圾場里唯一算得上干凈的地方,竟然才是“異常”。
一片寂靜之中,月生冷凝的聲音如同滾在地上的碎玉:“你剛才說,是父親讓你直接來問我?”
禪院直哉終于感覺到有一些不對,有些磕巴的回答:“嗯……是的。”
系統:【噢,親手送兒子來挨打。】
感天動地老父親。
月生沒理它,決定做一個毒打直哉程度的評估。
“那么,母親呢?”她的態度很平靜,“母親只有咒力,沒有術式。你認為,她嫁給父親,也是她的一種榮耀嗎?”
“難道不是嗎?”直哉察覺出她態度有些不對,有些惴惴不安,但仍然道:“她作為一個沒有術式的女人,能夠嫁給父親,還生下了長兄這樣優秀的兒子和我,不正是她的榮幸嗎?”
月生在下一刻忽然揚起了手,一巴掌扇了下去!
“啪!”的一聲脆響!
禪院直哉毫無防備,瞬息之間就被打翻在地。劇烈的疼痛從臉頰席卷全身,讓他感到大腦似乎都有些嗡嗡作響。
變故發生的突然,跟著直哉來的八個侍從幾乎都被驚的站起身,要往屋子里去攙扶直哉。
月生轉頭,森然冷喝:“滾!”
八個侍從麻溜的滾到院子里,嘩啦啦全都土下座,沒有一個膽敢抬頭。
禪院直哉頭暈眼花的摸著地板,費了老半天勁才勉強抬起頭來。
他仰視著僅僅比他年長一歲的長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能夠看到禪院月生的胸膛正劇烈起伏著,明明他的聲音聽起來并不憤怒,可他袖子下的手卻緊緊的握成拳頭。
再往上看,能夠看到他額角凸起的青筋。
以及落在他緊皺的眉目間,那燦爛的夕陽余暉,跳動著金子般的光芒。
直哉在因為疼痛哭喊出聲之前,有些迷迷糊糊的想:
為什么長兄看起來,好像在發抖呢?
第32章
系統難得打開了月生的咒力波動分析頁面。
作為一個善于分析數據的系統, 它總是能做出各種各樣的表格。一些表格寫了之后一直開著自動檢測。
月生的咒力總是增長的非常穩定,所以系統很少看這個。
它打開查看,能看到月生原本平穩增長的咒力波動正在急劇往上竄。
咒力總是和負面情緒掛鉤的。每一次劇烈的負面情緒過后, 月生的咒力都會迎來一波大的增長。
于是系統嘗試做一點此時此刻的情緒分析。
月生的情緒總是和她的咒力一樣穩定。
起碼系統是很少見她被情緒掌控行為的, 最多偶爾發發癲釋放一下壓力。
憤怒、痛苦……以及更多難以言說的東西。
不好分析。和暴打禪院扇的時候相比,摻雜了更多的東西。
情緒太復雜了, 混在一起, 像是一鍋大雜燴, 很難辨別原材料。
……也許是因為月生真的對禪院直哉付出了她的感情,因此在這個時候才難以保持冷靜。
表面看起來是冷靜了, 其實內心已經在巨大的沖擊下有點放空了。
于是系統把頁面拉出來, 淺淺的給直哉點了一支賽博蠟燭。
愿上帝、佛祖……誰都行, 保佑你。
保佑你不被打死。
補藥啊, 第一次殺人是自己親弟弟的話, 會給宿主留下心理陰影的吧?
本來壓力就大,萬一直接黑深殘了怎么辦。我們干系統的, 目標是拯救世界, 不是制造黑化大BOSS啊。
——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月生沒什么表情的吹了吹自己泛紅的手掌心,那邊直哉已經從疼懵了中緩過勁來,下一秒開始放聲大哭。
孩子尖利的哭叫聲音響徹整座院落。
院子外面的甚爾打了個哈欠, 捂住耳朵,轉身走到了院子外面, 坐在門口上。
要說直哉和禪院扇關系多好嗎?
那肯定是沒有的。
因為禪院直毘人的原因, 禪院扇對于自己兄長的所有兒子都很難有什么好臉色。直哉不是傻子,禪院扇這個叔叔對他沒什么好感, 他當然也不會主動貼上去,做什么緩和關系的事情。
但盡管如此。
直哉仍然在這種事情上, 維護著禪院扇的利益。
為什么?
月生冷冷的看著那個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孩子,在心里問自己,為什么?
為什么腐爛發生的這樣悄無聲息?
是什么讓這個孩子年幼的心里,就已經滋生了這樣的傲慢?
月生耐心的等著直哉哭完。
她自問并不是一個多么嚴厲的人,這些年下來,對于直哉這個血脈相連的兄弟,她甚至是有些溺愛的。
月生討厭禪院家的環境,一心想要改變這里。那一天的到來也許并不會太久。
她期盼著像直哉這樣的孩子們有朝一日能夠做出自己想要的選擇,而不是背負著家族走一條一眼就看到頭的路。
但是在這一天到來之前,直哉卻已經開始悄無聲息的被同化。
什么時候的事?
月生仔細回憶自己和直哉為數不多的相處。
誰做的?
她冰冷的目光掃過院落中不敢抬頭的侍從們。
目光微微一動,她看見雪惠披著衣服,靜靜的站立在遠處的夕陽之中。
太陽的余暉染黃了整潔的衣擺,她的目光投過來,永遠沉穩,永遠安寧。
月生想,她會傷心嗎?
直哉出生的時候,也是她親手抱進襁褓。
那個時候的雪惠,能否預料到,懷中那個幼小的嬰兒有一天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呢?
……母親,會預料到嗎?
月生沒有理會抽噎著哭泣的直哉,踏出門口,對她說:“你先回去休息,雪惠。如果太吵,你今天就暫時先回母親的院子里去。”
雪惠輕輕眨了一下眼睛,遙遙的沖她點了一下頭,扯了扯自己的外袍,轉身離去。
月生沒什么表情的支使另一個人:“把你的三節棍拆下來一節先給我。”
甚爾也沒什么表情的和她對視三秒鐘,很想讓她先保證不會打壞。
但是轉念一想。
打壞了就換新的。
好的,利落的去拿自己的三節棍,拆下來一節丟給禪院月生。
月生抬手接過來,將這一截棍子握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禪院直哉的聲音原本都因為沒人理他,而逐漸變得微弱起來。
看著冷著臉掂量棍子的兄長,直接嚇的打了個嗝。
硬生生把哭聲憋回去了。
“長……長兄……”
月生沒有看他哭花了的臉和通紅的眼睛,把棍子遞給甚爾:不行。”
禪院直哉眼睛一亮,心里生出一點兒微末的希望來。
不打我了嗎?
月生道:“這個東西我用不順手,你去給我挑一節細細的竹子,砍下一節竹竿來。”
甚爾接過三節棍的一節,遺憾的在內心嘆了口氣。
啊,換新的機會沒有了。
然后扭頭任勞任怨,在院子里那一小片茂密的竹子當中,砍下一節細的過來。
月生冷淡的低下頭,用細竹竿在手掌中輕輕敲了敲。
還行,能用。起碼比三節棍的一節順手多了。
系統又在頁面里點了一根直哉看不見的賽博蠟燭。
說不清楚是同情還是幸災樂禍。
對比了一下主世界線和這個世界線。
哦,祝福你,起碼應該是避免了被補刀的結局。挨頓打而已,死不了。
這不比主世界線好多了?
禪院直哉嚇得哭都哭不出來:“長兄……為什么啊……”
月生很平靜的走到他身邊。
在屋子里不穿鞋,套著足袋落在地板的腳步聲很輕,幾乎沒有。
也許是和貓科式神格外親近的原因,她有時候走路輕的也像貓一般,沒有什么動靜。
禪院直哉反而更加提心吊膽。他有些無助的捂著自己通紅的,刺痛著的臉頰,坐在地上也下意識的后退。
那根碧綠的竹竿輕輕敲擊著木質的地板。
“我總是在應付長輩們,應付我所不喜歡的東西,而疏忽了你。”月生低下頭看著他泛著淚花的眼睛,道:“這是我犯的一個錯誤,而現在,我要糾正它。今天我教給你第一件事——你的生命是母親給你的。”
她從來沒有對不起你,所以你也沒有資格怠慢她。
月生握著竹竿的手高高的揚了起來,禪院直哉驚恐的看著她的臉,在昏黃的光芒中晦暗不清。
長久又尖利的哭嚎聲回蕩起來。
雪惠罩著自己的外袍,平靜的向百合子居住的地方走去。
另一邊。
直毘人端起茶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一些茶水潑在桌子上:“唉,哭的真慘。在這兒都能隱隱聽見。”
跪坐在他身后的心腹:“……”
直毘人放下茶杯,放棄假裝文青:“果然還是喝不習慣茶這種東西。”
心腹:“………”
直毘人興致勃勃的扭過身來,和他討論,“哎,你說,月生那孩子會不會氣的直接打死他啊。唉,我到時候是給他遮掩呢?還是罰他關禁閉好?”
心腹:“…………”
心腹終于憋不住自己的吐槽之情,幽幽道:“家主,您以為,大少爺為什么會生氣,直哉少爺又到底為什么會挨打呢?”
直毘人露出一個微笑:)
心腹直嘆氣,他作為下屬,不好對上司的育兒方法多說什么,只好嘆氣,也只能嘆氣。
所以說,為什么對待兩個孩子會這么惡趣味啊。本來今天大少爺就夠生氣了,還要給他添把火做什么。
雖然直哉少爺的情況屬于誰都沒料到的意外,但讓他去找大少爺這件事絕對是故意的。
他都看見直毘人當時在笑了!
家主,你在干什么啊,家主!
“這不是很好嗎?”直毘人說,“世界終有一天會是年輕人的。加茂家的琰,五條家的悟,還有咱們家的月生,掌握著御三家未來的這幾個孩子,是不會甘心被老頭子們的觀念所掌控的。”
心腹的神色微微一動。
“你是很聰明的,潤一郎。”直毘人微微一笑,“不然也不會放任潤二郎和你吵架、總不回家,又放任他追隨月生。”
禪院潤一郎謙卑的低下頭,心里微微有些觸動。
直毘人把杯子里的茶水潑出去,冷眼看著茶水從桌子流淌到地面,“與其讓他爛的透頂后徹底失去月生的認可被他拋棄,不如趁著這時候挨頓打,留在月生的身邊。”
禪院家的絕大部分人大概都沒有察覺到吧。
禪院月生的認可并不是隨著血緣就能自動獲得的新手獎勵。
直毘人一開始就明白,月生從來沒有真正的將他當做父親來看待。
但她熱忱又赤誠的將母親看做母親,將弟弟看做弟弟。
如果直哉徹底的被整個家族同化,成為這個結構當中的一部分。
他也就不再是月生的弟弟了。
禪院潤一郎聽到這些真心為直哉做打算的話,心里有些感動。
啊,抱歉了,家主大人。我剛才不應該在內心蛐蛐你的,這樣看來你還是很愛自己兒子的啊!
就和我愛弟弟一樣。
是我太狹隘了。
他羞愧的想。畢竟是親生兒子,總不能是真的在看笑話、終歸還是……
禪院直毘人微微一笑:“不過看直哉自己高興的過去找打真有意思。”
禪院潤一郎:“……”冷漠的收回了自己的慚愧。
好吧,果然還是在看笑話。
第33章
禪院直毘人耐心的等了一會兒, 聽著月生的院子那邊傳過來的哭聲。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那哭聲隱隱的消散在晚風里了。
直毘人:“該不會真打死了吧?”
潤一郎疲憊的嘆了一口氣:“放心吧,家主。”
“大少爺還沒有殺過人, 不至于狠手到打死直哉少爺的。”
直毘人慢條斯理的起身:“還是去看看吧, 就是因為沒殺過人,所以才更容易沒分寸。”
等他領著兩個心腹不緊不慢的到月生那里的時候。
禪院直哉已經連哭都哭不出聲了, 只剩下連綿不絕微弱的嗚咽聲。
看到直毘人的身影出現, 直哉帶著哭腔叫了一聲:“父親。”
直毘人看看地板上抽斷的竹竿。
又看看丟在地上的三節棍中的一節。
“嗯?打斷了他的腿?”
月生的胸膛正在很明顯的起伏著。她不住的深呼吸, 身體的顫抖一時之間難以遏制。
“嗯。”
月生淡淡的說:“把他抱到醫院里去吧。”
直毘人回頭看了一眼,禪院潤一郎和他的另一個心腹立刻上前, 將禪院直哉抱了出去。
月生暴打的痕跡大多留在背上, 抱他走的時候侍從不可避免的碰到, 禪院直哉又一次破防大哭:“我最討厭長兄了!”
禪院月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神色變得冷凝:“那你就討厭吧。”
直哉哭的聲音又高了一個度。
直毘人:“……”唉, 我愚蠢的小兒子啊。
看來一頓打不夠。
直哉哭著被抱走了。
月生沒看直毘人,跨出門, 站在廊下, 審視的看著院子里直哉的八個侍從。
“父親大人來我這兒還真是難得,怎么,特意來看熱鬧的嗎?”
直毘人笑笑, 也不在意:“來看著一點兒,避免你氣性上頭真把人打死了。”
月生終于沒什么表情的抬起頭看他一眼。
直毘人和人說話是從來不會彎腰的, 因此月生只有仰頭去看他。
“這些侍從, 是你給直哉挑選的?”
直毘人可有可無的點頭:“算是吧。所有的侍從都是統一分配的。”
“你本來可以給他更好的。”
直毘人挑了挑眉:“所有的侍從其實都沒有區別。”
“換了他們,別人就不會這么想了嗎?聰明的孩子是很珍貴的, 就算是我的心腹當中,完全認清局勢和處境的也不算多。”
月生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 忽然自顧自的點點頭:“好。”
她做出了決定:“以后直哉的院子里不必有侍從了。這些人你看著安排吧。”
說完,她撿起地上打斷了直哉的腿的三節棍的一節,交給了甚爾。
然后在逐漸黑下來的天色中轉頭離去。
“你看,”直毘人對折返回來的禪院潤一郎說:“這個孩子從來不肯回頭的。”
他和潤一郎這個年輕人一起,注視著月生小小的身影被夜色吞噬。
甚爾懶洋洋的看了他們一眼,轉頭回去休息了。招待家主一向是不在他的職責范圍之內的。
年輕的禪院潤一郎也回過頭,烏黑又沉靜的眼睛注視了一眼甚爾。
接著收回了目光。
“家主大人,其實是滿意的吧?”
“勉勉強強吧。”直毘人掃了一眼院子里戰戰兢兢的侍從們,“總算有了點樣子。”
太陽已經完全落山,最后的光芒也已經在地平線上全部消失。
月生向前走。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能感到她的大腦好像分成了兩半,一半冷靜的支配著身體的全部行動,另一半則被混亂的思緒占據。
濃濃的夜色之下。
她在微涼的晚風之中感到一種久違的涼意。
“少主。”雪惠站在門前,呼喚她。
月生的頭腦頓時一個清醒。她站住,抬起頭,意識到自己在下意識肌肉記憶的支配下,走到了母親的門前。
“啊……”月生發出了做夢一般的囈語。
母親。
一種奇異的鎮定與安心在頃刻之間將她的內心包裹,如同浪潮沒過沙灘,撫平了所有的躁動不安。
雪惠走過來,蹲下身,柔軟的手指撫摸過她有些凌亂的頭發。
她的額頭出了一些薄薄的汗,幾縷鬢發貼在額角,被雪惠向后撫去。
“夫人讓我帶你進去。”
月生輕輕的眨了一下眼睛。
濃密而卷翹的睫毛,在門口昏黃的光照耀下,在她眼下投出一小片淺淺的陰影。
她不知為何拘謹起來,甚至有點恐懼見到母親了。孩子小小的手緊張的握住自己的衣袖,倉促的抬起頭來。
“我……”
她說不出口。
有許多混亂的言語憋在心里,一股腦涌上喉嚨,卻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她徒勞的張了張嘴:“我……”
柔軟修長的手指撫摸了一下她的臉頰。
雪惠的眸光一如既往的安寧與溫柔:“去見夫人吧,少主。我們都知道你今天累壞了。”
月生抬圓圓的臉,抽了抽鼻子。
【也許你不必那么猶疑,宿主。】系統說,【百合子從出生就在這里,你怎么知道她對于今天發生的一切,是完全沒有預料的呢?】
月生默不作聲的伸手,抓住了雪惠的衣袖。
雪惠彎下腰,將她抱了起來,往院子中的主屋走去。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抱起過這個孩子,趁著這個機會不著痕跡的掂量一下,還是不重。
仍然是個輕輕的小孩子。
雪惠用腳尖推開主屋的門,彎下腰,將這個孩子放下來。
然后在她走進屋子里后,一語不發的將門扉合上,端坐在門前,閉目養神。
月生站在門口。
母親的屋子里很明亮,因為月生在問過她的意見之后,做主給這里也拉上了電線。
白熾燈就這樣照亮了整間屋子。
百合子仿佛仍然沒有絲毫變化,她坐在桌子前,面前是一整排的香薰蠟燭。窗戶邊的桌子上,擺著月生送來的一盆花,合攏著花瓣。
她一個一個的點著數。
“媽媽。”月生輕輕的喊她。
百合子抬起手,柔軟的笑意在她的臉上漾開:“阿月,來。”
月生的鼻子微微一酸,她不吭聲的小跑過去,撲進母親的懷里。
百合子將她的第一個孩子、她的女兒摟在懷里,溫柔的撫摸她的后背,和她落在身后的發辮。
“好孩子,沒事了。”
“不,有事的,媽媽。”月生在她的懷里,聲音像是蒙上了一層被子一樣悶悶的,“有事的。”
百合子沒有回答她,只是輕輕的哼著歌兒,像是一曲寧靜的黑夜小調。
月生只偶爾聽過幾次。
在她出生后不久的夜里。
百合子的聲音那樣輕快,那樣溫柔。
她拍拍女兒的肩膀,指了指桌子上的整齊排排站的香薰蠟燭們:“喜歡葡萄、桃子、還是百合、茉莉?”
月生一個又一個的把短短的香薰蠟燭們盯了一遍,像是想把其中成了精的找出來。
她悶悶不樂:“一個都不想要。”
百合子說:“我喜歡百合。”
月生道:“好吧,百合。”
于是百合子伸手,將純白的香薰蠟燭從它的同伴們當中拉出來,讓它上前一步,吹了吹火折子。
點燃了它的燭芯:“現在是被窩里的談話時間。”
“可是我們坐在被窩外面。”
“也是呢,那就是被窩外的談話時間。”百合子微笑著注視跳躍的燭火,“如果難過,可以來媽媽這里偷偷的哭,媽媽和雪惠都會給你保密的。”
月生抱著自己的小腿,蹲在桌子旁邊:“媽媽。”
百合子轉過頭來看她,“嗯?”
“你都知道了吧?”
百合子輕輕的微笑了一下:“雪惠都告訴我了。”
月生抿了抿唇,不知道該說什么。
“如果你想問我是否會傷心,那么我將要告訴你:我不會傷心,阿月。”百合子柔軟白皙的手指在燭火上方,緩慢的旋轉,“這樣的事不是第一次發生,我也不是第一次見到。”
香薰蠟燭小小的燭火,在她黑珍珠一般寧靜的眼瞳之中搖曳:“從直哉離開我的身邊開始,我就知道,他將要成為禪院家的兒子,而不是我的兒子。這不是你的錯,月生。只是我很幸運擁有了你,你是我的女兒,所以你永遠是我的女兒。”
百合子是比雪惠還要縝密的人。
她從來沒有將“女兒”這個詞真正的說出口過,這是第一次。
“你只是還太小,阿月,別太責怪自己,錯誤的源頭不在你這里。長大比你想的快,也比你想的慢。”
月生沉默良久:“我希望他好。直哉原本是一個好孩子。”
百合子平靜的微笑了一下,聲音輕的像是在嘆息:“怎么能期待腐爛的污泥里,長出干凈的花呢?”
“你期待過嗎?”
“我期待過。”
月生沒問結局。她躺下來,將頭枕在母親的膝蓋上。百合子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臉。
“睡吧,睡醒了,仍然要向前走。”
夜晚如此寂靜,如此漫長。
淡淡的百合花香彌漫在空氣里,月生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
百合子摟著女兒,溫柔的眼睛凝望著明亮的窗戶邊的桌子上,那盆合攏的花。
系統打開自己的未讀郵件,看了看:【嗯……】
難得月生這么安穩。
而且今天也發生了很多事情。
既然如此,支線通道批下來的事情,下次等她有空再說吧。
不過……
系統看了一下直線通道連接的另一端,有點難繃。它從表情包庫存里找出一個很符合自己心情的,給主系統發了過去。
【地鐵,老爺爺,看手機.jpg】
主系統:【?】
系統:【我申請的是可以給孩子放松精神的支線啊。】
主系統:【這個支線不放松嗎?】
系統震撼亂碼:【哪里放松了!不還是要提著刀干架嗎?!誰家好人放松內容是去鬼殺隊砍鬼王啊!】
主系統:【對比一下你宿主所處的世界線,難道還不夠放松嗎?起碼大家都是好人啊。】
系統:【……不要比爛好嗎!你為什么不說也可以不砍?!明明就是想讓我和宿主打兩份工拯救兩個世界……】
主系統的頭像灰了。
系統:【……你回來!!!】
第34章
月生睡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好覺。
在母親溫柔的懷抱里, 淡淡的百合花香氣在空間里不知不覺的蔓延開來,鉆入人的鼻息。
第二天睜開眼睛,她就開始考慮直哉的事情應該如何妥善解決。
打已經打過了。
不能帶給直哉正面影響的侍從也已經趕回去了。
那么昨天被她打斷了腿的直哉以后應該怎么辦呢?
家庭環境是促成孩子性格形成的原因之一, 想想看除此之外還有什么……啊。
有了。
月生每天的日常總是相當繁多的, 她接下來也決定多接任務……直哉這件事給了她一個警告,一種相當迫切的壓力籠罩下來。
讓直哉待在她這里?可是她忙的也顧不上他。
月生從被窩里爬出來:“直哉也到了應該上小學的年紀了。”
家里的孩子們大多都是家庭教育, 很少有出去上學的。頗為傲慢的咒術師們不屑于將自己的孩子們送去和“猴子”相處, 所以禪院家正經上過學有文憑的不多。
月生精神一振, 火速跑回去開始收集關于入學的資料。
教育,果然還是教育的問題啊!
先前實在是不喜歡和腦回路迥然不同的人交流, 因此對于禪院家近親結婚出來的年輕一代們也不是很親近。
說起來她自己也是。
近親結婚, 自取滅亡。
但是現在, 月生稍微有點改變主意了。
孩子們的上學問題, 多少還是該關注一下的。
人一旦吃飽了撐的閑著沒事干, 就容易多想。
多想了,思想就容易走歪。
不行, 得給這群失學少年找個學上一下。
讓他們去讀書考試寫作業。
系統:【你打算讓其他還在學齡的孩子們也出去上學?】
月生翻著桌子上厚厚一疊資料, 語重心長:“再窮不能窮孩子,再苦不能苦教育。”
“尤其是思想教育,得抓緊。我忽然覺得我以前的思想太狹隘了, 也許并不是所有人都無可救藥。偉人教育我們,好好學習, 天天向上……”
月生頓時有點慚愧:“我辜負了偉人的教育, 一開始先入為主給他們套上了討厭的濾鏡,我反思。雖然他們確實挺討厭的。”
【……】
【未必所有人都愿意。】
月生微微一笑:“我讓他們去就得去, 我是少主。”
系統:【……】
月生持續微笑:“不愿意就去死。”
系統:【………】
月生繼續保持這個表情:“反正祓除咒靈也有死的可能。”
系統:【…………】
系統默默的點開了自己的宿主行為觀察指南。
敲字:【壓力過載可能會導致性格變化。】
猶豫了一會兒,又添上一行:【未必是壞事。】
月生一邊翻著小山一般收集來的資料, 一邊給禪院潤二郎撥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響了七八聲,然后被接通,傳來少年活潑開朗的聲音:“莫西莫西,這里是禪院潤二郎。大少爺有什么吩咐嗎?”
“你在忙?”
“剛剛把咒靈祓除掉,需要我充當郵差往加茂家或者五條家送東西嗎?”
“不用。你出去的時間比我長的多,我只是想問問你,關于學風正直的小學或者國中,你有推薦嗎?”
另一邊,身在東京執行任務的禪院潤二郎蹲在花壇上,慎重考慮了一下:“發生什么事了嗎?”
“我昨天剛剛把直哉的腿打斷。”月生輕描淡寫,“我意識到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樣出淤泥而不染的,既然如此,干脆換掉池子里的水不是很好嗎?”
禪院潤二郎陷入沉默。
禪院潤二郎苦思冥想。
一個小燈泡在他頭頂“啪”的點亮:“噢!有了!我昨天剛剛認識一個正的有點發邪的小學生,大少爺要不考慮把直哉少爺塞過去給他當同班同學吧?”
月生只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給他打了個電話,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有想法,挑眉:“正的發邪?”
“相信我的眼光,少主。”禪院潤二郎嚴肅的道:“就是稍微有點遠,在東京。帝丹小學。”
“除了可能會經常碰上一點兇殺案沒別的壞處。”
月生緩緩的:“……啊?”
好耳熟的名字。
仿佛在哪里聽過。
等——
禪院月生垂死病中驚坐起,繃直了背:“你說的那個正的發邪的小學生,叫什么名字?”
禪院潤二郎咬字清晰,鏗鏘有力:“江戶川柯南!”
“好!”禪院月生當即拍板:“就帝丹小學了!”
月生覺得自己可能從來沒有過這么爽快的時候。
反正推理番,是不會讓小學生死掉的!
系統想,我是數據,無論發生什么我都不會驚訝的。
系統感到一種微妙的悚然——我嘞個主神系統啊,禪院直哉和江戶川柯南要當同班同學!
這是什么詭異的跨番聯動啊!
等等。
好像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畢竟某番二十年沒完結歸沒完結,但工藤新一他確實是個正義少年,江戶川柯南也確實是一個正義的小學生啊!
一些推理番男主的人格魅力也許能附加人格修正功能,把熱血番的垃圾小炮灰掰回來,也是說不定的事情啊!
就是以后碰上兇殺案的可能性會變高吧。
直面充滿人性的兇殺案吧,直哉!一條成為好孩子的路正在向你招手!
躺在醫院里的禪院直哉尚且對此一無所知。
月生扭頭就去找直毘人把禪院潤一郎借了出來。
潤一郎比他弟弟年長許多,已經成年了,因此許多事情由他去辦,方便很多也靠譜很多。
潤一郎盡職盡責的完成了和學校的溝通事宜,并用捐款和捐樓的方式成功的拿下了不少學校的入學名額,將資料整理好帶了回來。
直毘人對她做什么很少插手,甚至愿意推波助瀾。比如這一次借心腹潤一郎借的就非常爽快。
于是月生把家里無論男女的學齡孩子父母都叫出來開會。
識相的比月生預想之中多很多。
也許是因為她前兩天一天之內接連暴打兩個家族高位成員,連自己親叔叔親弟弟都照下手不誤。
竟然配合的出乎意料。
也許在他們眼里,不過是給孩子找點事情做打發時間。畢竟如果不上學,就只能去祓除咒靈。
但是在祓除咒靈任務中,咒術師的死亡率常年高居不下……總之,能活就活唄。
在跳出第一個被殺給猴看的雞之前。
月生笑瞇瞇的拔出了自己的刀,“砰”的一聲插在桌子上,反射著凌冽的寒光。
原本反對的家長們:“……”
看了看桌子,想起一點不太美妙的回憶。
看了看劍,怕他真的暴起直接把人捅個對穿。
……他要是真暴起了,家主和長老們估計也會因為已經在急速成長的十影,訓兩句就完了。
這孩子最近不知道為什么,氣壓低的可怕,一掃從前不怎么理事同時也相當溫和的脾氣,直接開始動手操作下達命令了。
想一想,將來這孩子要成為家主,自家孩子也是要為他效力的。左右都得聽他的,早一點晚一點,有什么區別。
少主想讓孩子們出去過家家玩上學游戲。
那就出去玩就是了。
總比死了好。
家長們互相對視了幾眼,達成了妥協。
作鳥獸散回去給孩子收拾東西。
什么?不愿意?
那自己去找少主說。
如果被少主砍的話,那就不在他們的負責范圍之內了。
失學少年們:“……”
月生看著他們的背影,反思了自己一秒鐘:“我居然還不夠放開手腳……啊。”
這群人還真是比想象之中更加慕強啊。
只要成為強者,想做的事情去做了,才會發現不難。
【強大是可以橫掃一切阻礙的。】系統總結經驗,添加進自己的備忘錄。
果然學無止境。
【不過想想看,】系統分析道,【要不是你先前弄了一級術師禪院扇,又弄了自己親弟弟,讓他們覺得你確實有點暴君那意思了,今天也未必那么聽話。】
“我聽說五條悟前段時間一個人收拾了好幾個找上門去的詛咒師。”月生躍躍欲試,“你覺得我行嗎?”
系統:【不行。】
月生大感不解:“你覺得山海經會比不過他的六眼嗎?”
【我沒覺得山海經比不上六眼。】系統沒有情緒的機械化聲音如是說,【你西王母召喚出來,一巴掌就能橫掃咒術界。但你的咒力供的起她現身嗎?】
月生:“……”
供不起。
膝蓋中了一箭。
好痛。
系統點開自己預開的支線通道:“前段時間我向主系統申請開了一個支線副本入口,原本想著申請一個和平副本給你放松一下精神的。”
月生沒料到系統會弄這個,搓搓自己的袖子角角:“啊……那聽你的意思,出變故了?”
【……】系統說,【被主系統壓榨了。】
【批下來的是一個戰斗副本。】
月生:“啊……”
【你可以不去,我有關閉的權限。】系統說,【支線副本并不是申請下來就必須去打,不過我猜你可能會想去。因為這個支線副本可以讓你獲得劍術經驗包。】
月生的關注點暫時不在這個:“你這兩天多了很多游戲用語,背著我偷偷打游戲了嗎?”
系統:【……】
系統:【……你去不去。】
月生輕輕的眨了一下眼睛,稚嫩白皙的手摸了摸背后背著的劍。
“去。”
第35章 (內含鬼滅)
禪院家不少年輕一輩的孩子們都被塞進各種不同的學校之后。
別說月生, 就連家長們和長老們頓時都覺得家里清凈了不少。
可能長輩就是這樣的一種生物,在孩子們都滾去上學之后,有的禪院忽然就覺得孩子去學校也不錯。
月生對他們心里想什么不太有興趣, 直哉幾個月后在醫院養的差不多, 就被她塞進了帝丹小學去念一年級。
不確定這個一年級會不會念個二十年,再看看。
原本還想去圍觀一下高中生偽裝小學生社死日常, 但因為忙, 放棄了。甚爾都被她放養出去自己執行任務賺錢了。
她忙著準備支線副本。系統說從主線任務轉支線得有一個媒介, 這個媒介放在哪里需要考慮一下。
最好還是不要輕易被人發現。
【花叢里怎么樣?】系統說,【正好你養的那些花生長的很肆意, 已經占據了你的半個院子和一整面墻壁。可以藏在那里。】
“但是有露餡的可能。”月生說, “還是說你不介意自身的存在被本世界土著發現?”
院子花叢里平白無故多個東西, 甚爾怎么可能一無所覺。
別看他人挺屑的, 但專業性毋庸置疑。
【TD。】
“……我對你發TD才對吧。”月生伸手敲敲系統屏幕。
【請謹記我們的保密協議。違約將終止合同。】
所謂終止合同。
就是收回重開的這條小命。
月生撇撇嘴, “好吧,放我影世界里算了。”
她院子里畢竟還有一個相當敏銳的甚爾, 雖然甚爾偶爾會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個透明人, 但不代表他真的不存在了。
被甚爾發現事小,萬一把系統暴露出來,那才真是打出了GG。
月生攤開手, 又輕巧的翻轉,手掌放在地上, 白皙的手指融入了影子。
接著, 她整個人投入陰影的懷抱當中。
巨大的古木參天而起,連綿不絕, 只有些許陽光從縫隙之中跳躍下來,被裁剪出一縷一縷的形狀。
月生左右看看, “我畫個圈,到時候式神們就不會往這邊來了。放在這兒是最安全最保險的。”
【系統提示:支線任務加載中……30%……60%……99%……】
【支線任務加載完畢,支線通道開啟。】
月生蹲下來,摸摸面前數據流加載出來的石壁。
然后跳上了井口邊緣:“……話說……總感覺這個設定有點眼熟……”
系統:【……】
月生伸手,在錯落的光影中戳戳系統頁面。
“我是什么戀愛番女主嗎?”
系統裝死:【……】
月生:“不知道為什么,井口這個設定,我想起了貞子,以及食骨之井。不是貞子的話,你該不會真把人家食骨之井弄來了吧。”
系統:【穿梭不同的時間線要有合理的媒介這是非常合理的……】
月生:“噢,真是食骨之井啊?”
【……一比一完美復制版本,日暮戈薇小姐和本系統所屬機構達成了合作。】
這下輪到月生:“……”
好吧,看來你們系統還真是業務廣泛。
“食骨之井和我們不是一條世界線嗎?”
【不是。】系統的回答冷酷無情。
月生的失望肉眼可見。
可能她現在所處的世界線也是她沒看過的什么熱血番吧……希望別是什么陰間作者。
系統檢測到她的想法,沉默了一下:【不介意自己也可能是個紙片人嗎?】
月生伸手撫摸自己的劍鞘,神色冷靜:“隨便吧。大不了就死,死不了還能活。”
系統:【……您的精神狀態真是遙遙領先。】
咒術師果然瘋癲的很穩定。
月生從井口跳了下去。
不經常出現的系統虛擬藍屏此刻被她一直開著,刷新出一行新的文字:
【支線副本“斬鬼史詩”已開啟,您的支線任務已刷新。】
【支線任務——斬殺鬼王。】
系統自己也哽了一下。
直接發支線任務,主系統您不裝了是嗎?
月生開始敏捷的利用井里的縫隙往上攀爬,外面的光此刻明顯暗淡了下來,支線此刻正處在黑夜之中。
月生一邊爬一邊問:“斬鬼?鬼是我想象中的鬼嗎?”
【可能和您的預想有偏差。】系統說,【代換成喪尸吧,更類似這個概念。】
月生:“……哦豁。”
她繼續往上攀爬。
系統見她不吱聲,轉頭開始狂敲主系統:【打錢!】
主系統“叮”的一聲上線了。
【主系統發來一個紅包。】
系統:【……不是這個!一份工作拯救兩個世界,你得按拯救世界的等級來結算支線任務獎勵!】
【系統領取了主系統的紅包。】
主系統:【……可以。任務結算會給一個十連。】
系統;【才十連?】
主系統:【保底一個SR,而且卡池里沒有廢卡,你還有什么不滿足?】
系統勉勉強強接受了這個說法:【也行吧。】
主系統:……
這孩子才放出去幾年,和宿主處了多深的感情啊。
主系統疲憊的回去加班。
煩……最近某些造物者到底在發什么癲,明明手握執掌命運的筆,卻對命運毫無敬畏……搞的多條世界線紊亂,宿主人手不夠……
要不然它也不會見縫插針的給新手多塞任務。
月生扒住井口邊緣,警惕的冒了一個頭,左顧右盼。
……安全。
同樣是茂密的叢林,但和她的影世界顯然大有不同。月生嗅了嗅,能聞到夜晚的風帶來野獸氣味,和泥土、植物的氣味。
她出了井,輕巧的落在地上,貓一般沒有什么聲響。
土地還沒有完全干掉,不久之前應該剛下過雨,植物還有一些濕潤。
萬幸可以行走的土地不泥濘。
月生觀察了一下地點,確認了自己的刷新點在森林的邊緣,拍了拍井口:“會有人誤入嗎?”
【支線通主線的入口是單向單人。】
就是只能月生一個人通過,其他人跳下去只是普通的枯井。
月生背著劍,向遠處隱約亮著燈盞的村落走去。
她確認了一下支線的時間線,心里有點好奇:“沒有著名狗子的戰國時期啊……”
系統心說你到底多期待自己的童年回憶啊,但最后憋住了沒說出來,靜默的陪著她向村莊走去,迅速檢索世界線情況。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下完了雨,今天晚上的天氣竟然格外的晴朗。沒有一絲云,也看不見什么星星。
只有一輪皎潔的明月,如同銀盤,高高的懸掛在天幕之上,撒下一片如銀的月光。
月生一進入村子的范圍,就聞到了村子里逸散的香氣。
有點難以形容,月生沒有聞過,像是焚燒了什么花朵產生的香氣,她敲了敲系統。
【是紫藤花。】系統說,【紫藤花對于鬼來說是劇毒。】
在村子里轉了轉,隨機挑選一戶還亮著燈的人家去敲了敲門。
沒有反應。
繼續敲。
過了一會兒,門扉后面才響起一個蒼老又猶豫的聲音:“誰呀?”
月生道:“我是一個劍士,路過這里,想要借宿一晚。”
話一出口,她意識到什么,覺得自己今晚估計借宿不成了。
屋子里的老人抵住門扉,有些警惕的問:“是……鬼殺隊的劍士嗎?”
月生:“……不是。打擾您休息了,我這就走。”
月生轉身離開這戶門前,伸手敲了敲自己的頭。
疏忽了。
村子里為什么會有如此濃烈的紫藤花香氣?紫藤花對于鬼來說又是劇毒。
驅趕鬼的意圖非常明顯。前幾天就遭到了襲擊也說不定。
更何況深更半夜的,一個背著劍的孩子來借宿,怎么看都很可疑。
萬一放了鬼進家門怎么辦……自己居然才想到這一茬。
【等到白天應該就好了。】系統說,【鬼懼怕太陽,會在白天化成灰燼……話說,要不要先回去?等天亮了再來。】
“不用。”月生從村頭走到村尾,挑中了一顆非常茂密的樹,“來都來了……啊,這種話居然會從我的嘴里說出來。”
反正來都來了。
跑了那么遠的路,并不想重新跑一遍,于是她敏捷的爬上了樹,靠在樹木的枝干上,抱著自己的劍。
系統:【你打算就這么待半夜?】
“嗯……這個姿勢肯定是睡不著的,我怕掉下去。”月生晃著自己的腿:“你能不能用搜索引擎搜小說給我看。”
系統:【……】
月生:“或者搜點番劇給我看,我不挑的。巫女和半妖狗子的故事怎么樣?”
系統:【……我是謀權篡位系統,跟著你沒有權謀斗爭搞就算了,還想讓我給你當播放器?】
月生:“我想看。”
系統:【我拒絕。】
半個小時后——
月生興致勃勃的盯著虛擬屏幕播放的畫面,二……三四五六刷。
“不能放死神小學生嗎?”
【世界線限制,不能。】
“我想看劇場版。”
【你不要得寸進尺。】
失敗了。
不能看。
月生失望的圍觀二狗子的愛情故事,扯下一片小樹葉撕來撕去。
在距離她不算很遠的一處房屋。
正對著這棵樹的窗戶后面,一個年輕的少女默不作聲的推開了一點窗戶的縫隙,從窄窄的縫隙當中,偷瞄坐在樹上的小孩兒。
……可疑,真是太可疑了。
夜色昏暗,看的不太清楚。但身穿一看就昂貴的和服,一個人在深夜造訪村子,怎么看也不能讓人放下心來。
窗戶被悄無聲息的合上。沒過多久,一只黑色的烏鴉展開翅膀,從屋子的另一扇窗戶飛了出去。
月生對此一無所知,她追番追了大半夜,很高興自己解鎖了系統的新功能,同時在內心給自己目前所知的鬼的情報做了一個總結。
嗯……感覺,應該不難。
后半夜的后半夜,在月生實在忍不住困意,打了個哈欠的時候。
系統忽然切掉頁面,刷出一個紅色感嘆號。
【限定功能刷新,支線地圖開啟】
【有鬼靠近,警惕。】
月生精神一振,下意識將手搭在劍柄上,凝眉。
“不是說紫藤花對鬼是劇毒?”
這村子里濃郁的花香味,可以證明家家戶戶都在燒紫藤花。怎么會有鬼往這邊來?
【你在快要餓死的情況下,會計較擺在你面前的食物周圍有什么難以忍耐的氣味嗎?】系統有些機械化的聲音響起,剛剛掃描出來的周邊地圖在月生側邊打開,紅點越靠越近。
風送來了一股腥臭的腐爛氣味,月生在黑夜之中,看到一雙赤紅的雙眼。
很顯然。
它餓瘋了。
第36章 (內含鬼滅)
月生抬起頭, 看了看天色。
月亮已經西沉,這一夜已經過了大半。
紅色眼睛的鬼來的方向是大片大片的山林,能推斷的出來他是穿過了很長一片荒無人煙的地方, 才來到這里。
戰國時代的交通并不像幾百年后那么發達, 消息閉塞,而且多是小山村的時候, 人煙就格外難找。
說不定這只餓到幾乎要失去理智的鬼就是被焚燒紫藤花的氣味吸引過來的, 畢竟有人才能燃起火來焚燒花。
夜風吹著花香, 能吹出很遠很遠。別的鬼聞到這個氣息大多會覺得晦氣,不會往這邊來。
但如果來的這只已經許多天沒有成功捕獵, 就不存在挑食的可能性了。
【鬼和人類的立場是絕對對立的。】系統說, 【惡鬼以人類為食, 就像你不可能和你餐桌上的炸雞腿做朋友一樣。】
月生拔劍出鞘, 一時無言:“……你這地獄笑話太冷了。”
系統給她科普設定的時候, 為了方便理解,用的是“喪尸”。
那么根據常見的喪尸設定可知, 鬼原本是人類, 但是受到了某種“病毒”的感染,才會變成這樣。
月生屏息凝神,在那只穿著破爛的鬼流著口水往一戶人家院子里撲上去的那一剎那, 雙腿一蹬樹干,瞬息之間來到鬼的雙方, 雙手握劍柄, 如同天降神兵一般斬下了惡鬼的頭顱。
巨大的力道將分開的頭和腦袋一起撞飛了出去,月生一腳將慘叫著的腦袋踢飛了出去, 握著劍對滿地亂爬的身體比劃了一下:“這種鬼化是不可逆的嗎?”
【可逆藥劑研發出的時間在大正時代。】
距離現在大概有個三四五百年吧。
【所有的鬼在被鬼王轉化的時候幾乎都會失去理智,大開殺戒。很多鬼吃的第一個人就是自己的家人。】
月生:“……”
系統檢測到月生的壓力增加了。
系統在后臺發出尖銳爆鳴:【!我就說這副本一點也不解壓吧!誰聽了這種事能放松啊!】
月生對此一無所知, 她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像是把郁氣都吐了出去:“不死?”
脖子都砍斷了,還在活蹦亂跳。
【太陽是鬼的克星,距離太陽最近的礦石鍛入武器當中能夠斬殺惡鬼。】系統沒有波瀾的說,【鬼殺隊掌握這種技術,這邊建議您有機會的話找一下鬼殺隊。】
月生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遠遠被她踢飛出去的那顆頭發出了一種更近似于野獸的恐怖咆哮聲。
原本扭曲著在地上亂爬,尋找頭顱的身體仿佛有了感應一般,猛的直立起身體,尖銳的指甲朝著月生抓來!
【BOSS狂暴了。】
系統音響起的同時。
月生提刀迎上,惡鬼的指甲和黑色的刀刃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碰撞聲響。手腕一翻一提,鋒利的刀刃斬下惡鬼身軀的一只手臂。
她一擊得手,立刻彎腰躲過抓過來的另一條完好手臂,朝著飛出去的頭顱沖了過去。
“你最近真的瞞著我偷偷打了很多游戲。”
系統裝死:【……】
誰讓幼崽長大成人太慢了,月生又不是很經常和它聊天,只好自己找點事情做打發時間。
它不會說自己偷偷用小金庫氪金了。
月生悶頭狂奔,烏黑的劍尖挑起那顆發出吵鬧聲音的頭顱。她自動屏蔽的這顆鬼頭的所有話,靈活又矯健的挑著這顆頭竄上了一顆高樹。
一轉頭,狂暴的BOSS(失去了腦袋的二分之一BOSS)跌跌撞撞的朝著這邊說不清楚是走來還是爬來。
“這場面看著真鬼畜。”月生吐槽了一句,隨手抓了一大把翠綠的樹葉,塞進正喋喋不休威脅著要吃了她的鬼的頭的嘴巴里。
鬼:“啊呸呸呸……嘔……你個¥#@%&……嘔……”
刀劍歸鞘,月生扯下了一旁早就看好的藤蔓,靈活的打了一個用來捆壇子的結,將鬼的頭吊在高高的樹枝上。
(失去了腦袋的二分之一的)狂暴BOSS跌跌撞撞的撞上了樹。
被撞的往后撅了一下,頑強的爬起來,四肢并用的爬樹。
月生:“……”
系統【……】
一人一統蹲在樹木的枝干上低頭看沒有頭的鬼爬樹。
因為失去了視線和聲音,自然也就沒有了方向感。
月生和系統眼睜睜的看著它一頭(還是脖子?)撞上正上方的枝丫,往下掉了一點。
然后艱難的抱著樹轉了一點兒,繼續往上爬。
手臂又撞上了樹枝。
不停地撞撞撞,磕磕碰碰的爬到和月生差個一兩米的距離。
月生:“……我這個時候應該發表一些什么樣的感言?”
系統:【又沒人聽你演講。】
月生“哦”了一聲,拔劍出鞘,一劍將一路坎坷爬到這里的二分之一狂暴BOSS戳了下去。
二分之一BOSS掉了下去,發出沉悶的栽進地面的聲音,它堅強的四肢并用動了動,然后熄火了。
頭呸呸呸吐掉嘴巴里剩余的葉子,咆哮:“啊啊啊啊啊你個臭小鬼我%#&****你****¥%……”
月生困惑的揉了揉耳朵:“它應該在罵臟話吧?為什么我聽不清楚?”
系統;【本系統合法合規遵守系統條例,未成年保護一直開著。】
月生:“……”
因為臟話不合規所以消音了是嗎。
月生低下頭,看著地上躺尸的無頭身體,開始思考。
鬼既然以人為食,那么就是依靠人來補充自身能量。這只鬼餓到能闖進四處都是紫藤花的村子,可見已經是窮途末路。
它被斬首一次,身體剛才又激發起力量一次,這會兒應該體力見底了,所以躺尸也不稀奇。
月生扶著粗糙的樹干表皮站起身來,看著人類的村落和廣袤無垠的森林。
這棵樹很高,她爬的位置也高,因此可以眺望很遠的景色。
月亮已經完全西沉,在天邊吐出魚肚白之前,這是最后、最深沉無光的黑暗。
月生無聲無息的下了樹,用鋒利的劍尖戳了戳鬼的身體。
鬼的身體還沒有死,能夠看得出微微的起伏,月生的劍尖戳進它的皮膚,鬼的身體還在輕微的抽搐。
“這算死還是算活?”
系統:【檢測中……算活,但已經不算人類。】
月生終于忍不了這具鬼的身軀所附帶的臭味,捏著鼻子后退幾步,皺著眉自己在原地慢慢轉圈:“太難聞了,這只鬼這段時間是在荒野求生嗎?”
【根據附近的自然環境來看,迷路是非常有可能的。畢竟變成鬼,通常不代表換了一個腦子。】
假如這只鬼在還是人類的時候就是個路癡,那么它變成鬼難道就會認路了嗎?
月生背對著半只鬼嘆息了一聲:“……”好吧,其實我也是路癡。
支線任務限時開啟的地圖功能對我還是很有效果的。
【注意,注意。】系統的聲音平平無奇,【半只鬼爬過來了,可能是想偷襲。】
“不著急,等它爬過來再說。”月生低著頭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今天晚上這一頓折騰把她的衣服弄的皺巴巴,光靠手并不能全部撫平,回去以后可能得熨燙一下。
高大的身軀在她的身后站起來,無聲的揚起那只完好的手臂。
月生的手握住劍柄,刀劍出鞘,頃刻間轉身向后劈去!
一切不過是瞬息之間的事情,然而比一個眨眼更短的時間內、在月生的劍將鬼身劈作兩半之前——
一道席卷著火焰的明亮刀光,比她更快的攔腰斬斷了惡鬼的身軀!
下一個瞬間,收不住也不可能收住招式的月生握緊刀劍,也斬開了這具鬼身!
兩道不同的明亮刀光之下,無頭的身軀被斬作三節。在鬼身散開掉落在地上的間隙當中,月生首先看見了一雙紅色的眼睛。
這是和鬼的赤紅完全不同的一種紅色。
它既沒有殺意也沒有兇戾,反而蒙著一層淡淡的溫潤光澤,如同一潭寧靜的深水。
刀光攜帶的火焰在消散之前,短暫的照亮了這少年淡漠的面容,和他額頭蜿蜒著的赤紅斑紋,如同火焰流動在他的皮膚上。
一雙花扎紙牌做成的耳墜,靜靜的懸掛在他的雙耳之下。
這個年輕的少年在惡鬼身軀逐漸化成的灰燼之中蹲下,和月生平視:“你還好嗎?”
系統:【!】
我靠!隱藏款神極SSR!
月生眨了眨眼:“我沒事。”
她的注意力很快就這少年插在地上的赤紅刀刃吸引了:“真漂亮。”
看得出來是相當古老的鍛造工藝,但品質很高,一定是鍛刀師非常得意的作品。
在黑夜之中,仿佛泛著一層溫暖的微光。
“謝謝。”少年看起來沒什么波動的說,但是月生莫名覺得他可能有點高興。
“我是繼國緣一,”繼國緣一低下頭,注視著她手中握著的長劍,真心實意的夸獎道:“這是一把很好的武器,如果按照日輪刀的標準再鍛造一遍,今天你就能獨自斬殺這只惡鬼了。”
遠處掛著的鬼頭發出激烈的辱罵聲。
下一個瞬間,另一把鋒利的日輪刀刀刃捅進了鬼頭,徹底結果了它。
渡邊一郎氣喘吁吁的從樹上下來,走到緣一身邊瘋狂喘氣:“緣一大人……你……你跑的真快……啊……我感覺我快不行了……”
緣一轉頭,盯著他:“沒關系,不是誰都像我一樣的。你已經跑的足夠快了。”
渡邊一郎:“嗚嗚嗚緣一大人你不要說了……噢,謝謝你保護了村子,這位……”他對著月生憋了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稱呼。
緣一輕輕眨了一下眼睛,幫他補充:“姬君。”
年輕的少年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哦哦,這位姬君……嗯?”他震撼抬頭,對上了月生同樣震撼的視線。
“你是女孩子啊?”
月生:“……”
一般來說,小孩兒是有點難分辨男女。
但是她穿著男式和服,正常情況下應該是像渡邊一郎一樣把她認成男孩子才對。
月生沉默的和繼國緣一溫潤又純良的眼睛對上眼神。
……這是第二個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一眼看出她真身的人。
第37章 (內含鬼滅)
緊緊合上的木門在此刻打開, 屋中居住的少女探頭,對扎起頭發的渡邊一郎道:“哥哥。”
然后讓兩大一小三個佩劍的人進來。渡邊一郎作為哥哥,主動去燒水, 而那少女卻忍不住偷眼打量月生。
她轉身去拉開窗戶, 微光已經從地平線處亮起。一只羽毛漆黑的烏鴉拍著翅膀,停留在窗戶邊緣:“安全!安全!”
月生眨了眨眼, 對這會說人話的烏鴉有點感興趣。
烏鴉是相當通靈性的鳥, 注意到月生的視線, 它也朝這個孩子看了過來,歪了歪頭。
普通的農戶人家拿不出什么茶葉之類的金貴東西, 水燒滾了, 倒在老舊的杯子里拿來待客已經足夠體面。
月生吹了吹, 喝了一口有些滾燙的水, 含著淚咽下去, 將舌尖吐出來散熱。
“嘶……”渡邊一郎腰間佩刀,不太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那個……這位姬君, 多謝你。今天要是沒有你的話, 說不定我妹妹就遇到危險了。”
那只被斬殺的惡鬼,剛才的確是朝著這一家來的。因為居住在村子的邊緣,所以遇到襲擊的時候非常容易遭殃。
月生嘶著冷氣給自己的舌頭降溫:“不客氣……我的名字是月生, 不用叫姬君,好奇怪啊……普通的稱呼就可以了。”
渡邊一郎從善如流:“好的, 月生小姐。”
他的妹妹渡邊椿有點慚愧的捂住臉:“抱歉……是我把鎹鴉放出去找哥哥的, 因為誤會了你可能是鬼……”
月生專心致志的吸溜吸溜,覺得舒服了一點, “沒關系。村子里應該前不久剛剛經歷過襲擊吧?我自己也知道我很可疑。”
“你的衣服布料很好。”繼國緣一道:“基本上只有貴族能用上那么好的布,但是你又沒有帶侍從。”
半夜, 小孩兒,孤身一人,衣著華麗,配著武器。
打眼一看,沒人覺得她真的是人。
“確實很可疑。”繼國緣一道。
渡邊一郎簡直要流汗了:“緣一大人,這么說不太好吧……”
然而月生對他的說法欣然接受:“確實。我第一次請求村頭的老人借宿的時候就意識到這一點了,所以沒有再去敲門。”
繼國緣一:“打算在樹上住一夜嗎?”
月生:“已經蹲了半夜了。”
腳都快麻了。
繼國緣一端起杯子,輕輕的吹了吹,喝了一口水。
月生感到自己的舌頭終于緩過勁來,吸溜吸溜回去。
“你是哪家貴族的姬君?”繼國緣一平靜而友好的問。
他被煉獄先生帶回鬼殺隊之后,認識的所有朋友幾乎都以為他從前只是一個普通的樵夫,只有姓產屋敷的主公知曉“繼國”這個姓氏的出處。
繼國緣一無論是離家之前還是之后,都從來沒有想過要借這個姓氏的榮光,因此也從未主動提起過。
月生用舌頭抵了抵上顎,“……不重要。”
繼國緣一很耐心,“我送你回去,你還太小了。就算裝成男孩子,獨自行走也很危險。”
“……”月生說,“我是離家出走的。”
同樣也是在差不多的年紀離家出走的繼國緣一輕輕的歪了一下頭。
烏黑的微卷長發隨著他的動作垂落,發尾是鮮艷的紅,如同搖曳的火焰。
“噢……”繼國緣一想了想,“你的劍術很好,要來鬼殺隊嗎?”
月生不急不慢的捧起茶杯吹吹,旁邊的渡邊一郎已經震撼的站起來:“等等,緣一大人,不要就這么放棄了啊!就是因為這位小姐是離家出走的,所以才更應該送她回去吧?”
繼國緣一雙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可是離家出走,不就說明不想待在家里嗎?”
“對啊。”月生贊同萬分道,“我感覺我出了家門之后整個人都輕快活潑了。我不要回去。”
支線任務才剛開了個頭呢怎么能半途而廢。
感謝這位熱心青年,說的很好,但是不要再說了。
渡邊一郎:“可是……!”
月生已經轉過頭,在微明的天光里抿了一口溫度降下來的茶水,道:“鬼殺隊的收人標準是什么?”
繼國緣一很輕的眨了一下眼睛:“你的劍術足以成為很高級的隊員,是專門訓練過嗎?”
月生:“嗯。”不由得回想起來被甚爾毆打的每一個夜晚。
壓力之下進步神速。
原來如此,支線任務的劍術經驗包在這里。
剛剛她只看到了這個少年的一劍,但一葉而知秋,只這一招就能看出來,這少年絕對是個劍術方面萬中無一的天才。
繼國緣一抬起手,手指輕輕撫摸自己的下巴:“我可以把你推薦給主公。”
月生:“好啊。”
緣一:“你要做好準備,這對大多數人來說是一份非常危險的工作。你的年紀還小,更應該慎重考慮。”
月生:“沒關系,橫豎只有死和活兩條路而已。”
緣一:“……”
渡邊兄妹:“……”
緣一神色自如,自始至終少有波瀾:“你介意這把劍重鍛嗎?如果你用慣了它,鍛入距離太陽最近的礦石,就可以用它斬殺惡鬼。如果介意的話,會另外再打造一把日輪刀給你。”
“主公不會同意的!”渡邊一郎義正詞嚴,“她才……不好意思,你多少歲……哦哦,她才不到九歲!”
緣一和月生同步轉過頭來,一雙烏黑的眼睛和一雙溫潤的紅眸,一起凝望著他。
渡邊一郎莫名的從這一眼中感到了些許轉瞬即逝的相似感,但又說不清楚到底哪里相似,或許只是如出一轍的平靜,和平靜之下透露著的不靠譜。
月生低頭喝完了茶杯里的水:“我會說服那位主公的。”
【話不要說太滿。】系統說,【你怎么知道鬼殺隊主公會同意。】
“無所謂他同意不同意,我的任務又不會變。”月生在心里說,“氣勢上不能輸,你不覺得我這樣超帥嗎?”
系統:【……6.】
月生沒理它。解下自己腰間的佩劍,放在桌子上問系統:“這里有咒靈嗎?”
【有。】系統說,【食骨之井沒有帶你穿越世界,而是回溯了時間。】
月生有點拿不準咒具重鍛會發生什么。
尤其這把劍不算非常的馴服。
比起最開始的時候,當然是順手了不少。也許是因為感到她日漸強大起來了,所以使用的時候并沒有多么叛逆了。
系統知道她擔心什么,用數據掃了一遍,【重鍛不會觸動咒具的詛咒。不過我推薦你還是選擇日輪刀。】
于是月生平靜的抬頭問緣一:“可以既要又要嗎?”
緣一思考了一下這句話的意思,點頭:“可以、”
渡邊一郎:“喂!你們認真的?!”
是的,認真的。
——
這座小小的村落是渡邊一郎出生的地方。渡邊兄妹的父母前幾年去世,一郎獨自拉扯比他小好幾歲的妹妹椿長大。
加入鬼殺隊之后,他也經常回來看望。
前兩天,一只鬼襲擊了村落,差點吃了渡邊椿。幸好當時結伴而行的渡邊一郎和繼國緣一及時趕到。
惡鬼被斬殺后,緣一的鎹鴉又帶來了鬼的消息。一郎放心不下妹妹,將自己的鎹鴉留給椿,才和緣一一起往鬼出現的地方趕。
誰料到那邊事情剛解決,待在椿身邊的鎹鴉就撲著翅膀送來了消息。
后面的事情在場的人都知道了。
鎹鴉暫時沒有送來新的消息,而渡邊一郎這次回來,其實已經決定帶妹妹前往鬼殺隊的駐地。
天亮之后,渡邊兄妹一起收拾行李。
椿是個溫和的女孩,她給月生準備了休息的地方,然后低頭進了里屋。
渡邊一郎鬼鬼祟祟的避開沉睡的月生,扯過緣一的袖子,把疑惑的繼國緣一拉過來說小話。
“緣一大人,你這樣未免太草率了。”渡邊一郎低聲道:“我知道你是想尊重這位貴族姬君的想法,但她想必出身大族,這樣帶她去做把性命懸在刀尖上的工作……不妥。”
這少年的本性其實是與他妹妹一般溫和的,到了這個份上同樣說不出什么難聽話,已經表達的相當委婉。
他知道被尊稱為日柱的繼國緣一在為人處世上一向坦白直率,但有時候一些事情還是要顧慮一下,總不好給主公添麻煩……
“我也是離家出走的,”繼國緣一低著頭,輕聲說。
“嗯……嗯?”渡邊一郎瞪大了眼睛。
繼國緣一回過頭,溫和的看了一眼蓋著椿的外袍,睡相很乖巧的女孩。
“我知道,她在家族里,也許比當初的我還不舒服。”
“等、等等,緣一大人,我一直以為你只是普通的平民……算了這個先不說,但是這對孩子來說也太危險了。”
緣一看了他一眼:“這孩子的劍術高于你。”
渡邊一郎:“……這不是問題。”
“不要因為年齡太輕視別人,一郎。”繼國緣一溫聲勸他,“大人總是容易忽略孩子的需求,覺得是為孩子好……但是,要聽聽孩子的想法。”
渡邊一郎不由得默然。
緣一很平靜:“大貴族之間,十二歲差不多已經是可以聯姻的年紀。她這個時候,家族應該已經開始為她相看婚事了。”
渡邊一郎瞪大眼睛,覺得自己的腦門炸了一下,于是想起自家主公結婚的時候……噢,十三歲。
我嘞個……
渡邊一郎壓低了聲音:“你是說……”她是逃婚出來的?
而且是穿男裝出來的,不想被家里人發現,穿男裝連夜跑路,很合理,邏輯自洽。
“只是一個猜測,是不是不重要。”緣一慢慢的說,“這個孩子在劍術上很有天賦。”
“不管是因為什么,她想要學習劍術,斬殺惡鬼,而我愿意幫她引薦。”緣一平靜的抬起頭,“這不是很好嗎?”
渡邊一郎深吸一口氣,又長長的吐出來。
“好吧。”他說,“你說服我了。”
第38章 (內含鬼滅)
渡邊兄妹收拾完行李之后, 瞇了一會兒的月生就打著哈欠站起來,下意識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外袍,然后恍然意識到著不是自己的。
她醒了, 但是沒有完全醒。迷迷糊糊的要把外袍扯下來疊好, 打算還回去。
渡邊椿不由得抿唇微笑了一下,伸出手接過衣服, 又給她披上去。
“天氣稍微有些冷了。”椿溫聲說, “月生小姐將就穿一穿, 別凍著。”
月生一下子清醒了,有點受寵若驚:“啊……啊, 沒有, 謝謝椿姐姐。”
于是四個人就此啟程上路。
在這段需要行走的路上, 繼國緣一盡職盡責的承擔了新手引導NPC的職責, 給月生相當詳細的介紹了鬼殺隊的由來和等級制度。
作為和惡鬼對抗的組織, 鬼殺隊已經存在了很久。成立這個組織的主家是背負著詛咒的產屋敷氏,而隊伍當中, 最優秀的一批劍士們則被稱之為柱。
月生好奇的打量著繼國緣一:“我覺得你是柱。”
繼國緣一道:“我的確是。”
渡邊一郎從旁邊興致勃勃的探了個頭過來, 看起來比繼國緣一這個柱級劍士本人激動的多:“緣一大人是最強的那個!”
月生眨了眨眼:“噢……可以預見。”
畢竟僅僅只從昨夜那一劍,就可以窺見天機了。
月生在心里對系統道:“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最強這個詞變得常見了。”
【那是因為你處在“最強”的圈子里面, 當然就能經常聽見。】系統道,【不過繼國緣一沒有水分。】
他的名聲以及被敬佩的程度, 全是一刀一刀的殺出來的。
為什么說一刀一刀的呢?
因為能多挨他幾刀的鬼太少了。
月生其實對于產屋敷這個姓氏略有耳聞。
作為島國從古至今傳承了許多年的華族, 底蘊說不定比御三家還要深厚一些,據說還和神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因為不是咒術師家族的原因, 月生對產屋敷也僅僅停留在耳聞的程度。
不過沒想到一向神秘的產屋敷居然是鬼殺隊的首領。
怪不得歷史上就是一個非常低調的家族。
竟然如此,原來如此。
三個佩劍的劍士對于步行這件事沒有壓力, 不過對于渡邊椿來說,就是一件極其具有挑戰性的事情了。
盡管經常負擔家里的家務,沒有到柔弱的地步,但是對比動不動就和惡鬼拼死搏殺的劍士們來說,還是差了一截。
因此渡邊一郎在經過鬼殺隊的一個地方駐點時,特意借了一輛相當昂貴的馬車出來。
其實更加普遍的是牛車,但馬車的速度無疑更快。對于鬼殺隊來說,時間就是生命,因此組織是絕對不會在交通工具方面吝嗇的。
倒不如說鬼殺隊的待遇好的驚人。
月生一路上一直在觀察。同樣作為經常要去廝殺(和咒靈)的人,她很快就敏銳的察覺到,這兩個鬼殺隊劍士和普通人的不同之處。
連續長時間奔跑之后,月生總是忍不住想要喘氣,要停下來休息一會兒。但是這兩個劍士卻能神采奕奕的沖出去戰斗,絲毫不見疲憊。
“是呼吸吧。”
月生若有所思。
這兩個人的呼吸方式非常相似。
不過仍然有著微妙的差別。
月生在短暫的相處時間中發現,緣一的呼吸一直和他的神態一樣是非常平靜的。
普通人在經歷情緒波動、運動等等事情之后,呼吸的頻率會有所波動,甚至什么都不做也會發生波動。
但繼國緣一不是。
吃飯、睡覺、喝水、戰斗。
他的頻率非常穩定,沒有任何變動。
相比之下,渡邊一郎的“穩定”就透露出非常明顯的模仿痕跡。
呼吸的方式要么是和緣一學習的,要么他們倆師出同門。
后者不像,那么就是和緣一學的。
月生在路途中如此提出了自己的猜想,由此從渡邊一郎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這種穩定的頻率,叫做呼吸法,鬼殺隊原先是沒有的。
在隊伍中的姓煉獄的柱級劍士某一日忽然帶回繼國緣一這個人之前,大家樸素的磨煉自己的劍術。
而緣一的到來,意味著一個天才劍士的到來、以及他與生俱來的呼吸方法到來。
這個少年溫潤而誠懇,他身懷著對于鬼這種生物劇烈的痛恨,將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對于鬼殺隊的傾囊相授。
獲得了呼吸法的鬼殺隊劍士們如虎添翼。
而他獨有的劍術,叫做日之呼吸。
渡邊一郎瞅了一眼月生驟然放光的眼睛:“你想學嗎?”
這個個頭不高的孩子眼睛眨呀眨,點點頭。
渡邊一郎左看右看,確定了正在遠處攤位上買東西的繼國緣一暫時注意不到這邊,湊到她耳朵旁邊和她說悄悄話。
“我也想學。”聲音惋惜、惆悵,又帶著點缺憾。
月生困惑的歪了歪頭,“緣一不是傾囊相授嗎?”
渡邊一郎悲傷寂寞冷的抱著自己的日輪刀:“但是我沒有學會啊。”
他一只手握住劍柄,雪亮的刀光映在月生的臉上。
繼國緣一的日輪刀是熾烈的紅色,一眼掃過去,宛若流淌的巖漿,或是正在燃燒的火焰,甚至早晨初升的紅日。
怎樣形容都不為過。
但渡邊一郎的刀刃,卻是流水一般的藍,莫名的竟然讓人有種感到流水聲音的幻聽。
“不是誰都能學會日之呼吸的。”渡邊一郎道,“我見過那套完整的劍術,又強又難,根本沒有幾個人能夠完美復刻出緣一大人的劍技。”
“可能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之間難以逾越的鴻溝吧。”刀刃“唰”的一聲歸鞘,渡邊一郎笑了笑,很坦然,“所以我們根據自身的特性,已經衍生出了不同的適合自己的流派。”
這少年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扎起的長長黑發在腦袋后面晃了晃,眉目間流露出一點獨屬于這個年紀的神采飛揚來:“雖然很遺憾沒能成為日之呼吸的傳人,不過我也是很強的,我就快成為柱了噢。緣一大人是日柱,到時候我就是水柱,以后大家提起我,也是可以和日柱大人掛鉤的同期了。”
“而且啊,變得更強了,就能斬殺更多的惡鬼,救更多的人了!”
坐在一旁的渡邊椿莞爾,用衣袖捂住嘴,輕輕的笑了笑。
月生很輕的眨了一下眼睛,在這一瞬間感到自己的靈魂好像被凈化了一下。
她伸出手,擋在自己的面前,平靜無波:“啊……好閃。”好陽光。
渡邊一郎困惑:“……什么?”
“沒什么。”月生平靜的收回手,轉過頭去,“只是想起來自己還沒有變的陰暗的時候了,難怪反派會覺得正派明亮的很刺眼呢。”
謝謝,理解共情了。
相貌十分相似的渡邊兄妹幾乎是同步流露出了有些困惑的神色,并且歪了歪頭。
“太陽光了。”月生在心里對系統說,她感動的在心里抹抹眼角的淚,“不好意思,咒術界太陰暗了,乍一看這么偉光正的好孩子有點不太適應。”
照亮的未免也太突然了,感覺陰云密布的內心都健康起來了。
繼國緣一的劍鞘和馬車的邊緣輕輕發出一聲碰撞的聲音,坐在車里的三個人一起探出頭來。
身穿紅色武士服的緣一伸手,將一個紙包遞給月生,又把另外兩個遞給渡邊一郎。
渡邊一郎習以為常的分了一個給妹妹,一打開,是金平糖。
這年代糖是個比較稀罕的東西,能吃點甜的東西不容易,月生拆開,丟了一個進嘴里,嚼嚼。
“味道還不錯。”她真心實意的夸獎。
她彎著腰出了馬車,將車內的空間留給渡邊兄妹,和緣一一起坐在外面。
“我想學呼吸法。”她低著頭,一邊將金平糖包好,放進懷里,一邊提出自己的請求。
“可以,我教你。”緣一手握韁繩,道:“等你進入鬼殺隊,我可以帶你執行任務。”
月生轉頭看他,“如果產屋敷家的主公不同意我進呢?”
“我覺得主公會答應的。”緣一安靜的也轉過頭來看她,目光一如既往的專注,他想了想,“如果主公不同意的話,我也可以教你。”
“不過,你在學習呼吸劍術之前,必須要先發誓。”
月生歪了歪頭:“什么樣的誓言?”
緣一道:“日輪刀是斬殺惡鬼的武器。到時候你要對著日輪刀立下誓言,絕不能將你的刀尖指向人類。”
月生點頭:“我會的。你對鬼的仇恨似乎格外劇烈?噢……提到你的傷心事的話,對不起。”
短暫幾天的相處,這少年的情緒是非常淡的。
幾乎到了沒有的程度。
但是一旦提到鬼,月生就能感受到繼國緣一潛藏在眼睛之下的正劇烈起伏的情緒。
許多人僅僅只是不擅長將情感流露在表面,但并不代表他們沒有。
潛藏在平靜的深潭之中所燃燒著的,是仇恨與痛苦的火焰。
緣一溫潤的紅色眼眸凝視著前方仿佛沒有盡頭的道路,握著韁繩的手不自覺的收緊。
“沒關系。”緣一輕聲說,“沒有不能告訴別人的事情。我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死在鬼的手中。”
于是月生的視線下落,看到他手背上鼓起的青筋,正在微微的跳動。
悲傷與痛苦,仿佛都在這一刻籠罩下來。
——
惡鬼一方對于鬼殺隊的存在心知肚明,月生此次支線任務的目標,鬼王鬼舞辻無慘就曾經多次想要襲擊鬼殺隊的駐地,將產屋敷的血脈斬盡殺絕。
因此鬼殺隊對于當主的行蹤和住址保密程度非常高。
月生這樣的非鬼殺隊成員想要見到當主,也著實費了一番功夫。
將背著的劍暫時交給后勤【隱】的成員,蒙上眼睛,被隱背著跑,期間還換了好幾次人。
總之,在月生被顛簸了好幾次,覺得腦袋暈暈的時候,終于被輕手輕腳的放了下來。
遮住眼睛的黑布被隱解下,映入眼簾的,是一座被盛放著的紫藤花所簇擁的宅邸。
渾身裹在黑衣中的隊員拘謹的彎腰:“請往里去。”
月生打量著周圍的環境,踏進了明亮的院子。
主屋的門開著,一位身著羽織的青年正端坐在廊下,和她對上視線的一瞬間,這位俊秀的青年微笑起來。
“你好。”他溫聲說,“來自禪院家的姬君。”
第39章 (內含鬼滅)
月生震驚的敲了一下系統。
系統震驚的敲了一下主系統。
然后系統回憶起世界線, 默默撤回了對主系統的“戳一戳”,然后開始裝死。
月生沒得到回答,也不是很執著。對于女孩身份暴露這件事還挺淡定的——反正不是第一次。
更何況身處支線不是主線, 用自己原本的女孩身份行走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月生甚至因此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服。
她能料到產屋敷也知道她是個女孩, 畢竟劍士們會通過鎹鴉來將自己的消息傳遞回去。
但產屋敷卻一口道破她的姓氏,這就讓月生屬實感到驚訝了。
產屋敷抬起頭來, 那是一張相貌溫和的臉, 看起來沒有什么攻擊性。
但是令人遺憾的在于, 坑坑洼洼的紋路已經從他的額頭開始,吞沒了這個年輕人的一只眼睛。
要不了多久, 他也許就會徹底失明。
這個年輕人抬起手, 溫和的請月生坐下。
“茶是今年最新的, 不過我泡茶的技藝實在不甚精湛, 還請姬君見諒。”
月生坐下, 端起杯子吹吹,喝了一口:“我的口味其實也沒有那么精細。”
“我是產屋敷明輝。”他這樣自我介紹, 微笑著用尚且完好的那只眼睛注視著面前這個孩子, “沒想到我能夠等到您的到來,實在是非常榮幸。”
【產屋敷家族世代和神官世家通婚。】系統冷不丁的上線給她提示,【產屋敷明輝的妻子曾是侍奉稻荷神的巫女。】
月生在心里默默的“哦”了一聲, 大概能懂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禪院家的呢?”月生問:“產屋敷和禪院有一點淺薄的聯系吧,依靠這點聯系, 你就能夠知道我是個禪院嗎?”
產屋敷明輝莞爾, “不,事實上, 這是神明大人降下的指引,讓我得知原來是你。依靠這一點點淺薄的聯系, 我僅僅知道禪院家這一代,暫時還沒有你這樣大的女孩。”
月生又在心里戳了一下系統,非常平靜的和它陳述事實:“掉馬了,沒關系嗎?”
【沒關系。】系統一向沒有情緒波動的人機聲音在她腦海里響起來,不知為何讓月生聽到一種死到臨頭的安詳感,【產屋敷是這樣的。】
這么一想主系統這個統還怪好嘞。
鬼殺隊主公(無論哪一個),一種無差別溫暖所有人心靈的心理醫生。
看起來釋放壓力這個目標是不用愁了。
“可他甚至知道我不屬于這條時間線。”月生對產屋敷明輝保持微笑,在內心用很快的語速詢問系統,“不會影響到我們的保密協議吧?”
【放心吧。】系統的聲音依然帶著一種詭異的安詳,也許還加上了奇妙的欣慰,【產屋敷很有分寸感。】
畢竟是姓產屋敷啊。
等等、這樣是不是太刻板印象了?
可是他們家人真的就是行走的非常符合刻板印象的精神穩定器啊。
月生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把原本撐著的脊背彎下來,“我現在可以不姓禪院的。”
我是幾百年后禪院家的小孩,關這條時間線的禪院家什么事。好不容易才可以當個無牽無掛的快樂獨行俠,不要再和家里扯關系啊。
產屋敷明輝從善如流:“好吧,那么月生。我聽緣一說,你想要加入鬼殺隊?”
進入正題,不再停留在身份上。月生點點頭,直白的表達了自己的意愿。
明輝輕輕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噢……一般來說,加入鬼殺隊是要通過考核的。不過緣一和你見面的那一天已經可以算是特殊考核了。那么,如果你愿意,你交給隱的那把劍直接送去鍛刀村,為你重新鍛造?”
“可以。”月生點點頭,覺得和這個人交流還挺放松的,“你就這么同意了?”
哇其實我在心里準備了一大籮筐話,就是預備著在他不同意的情況下用來說服他呢。
“鬼殺隊確實沒有你這樣小的年紀就成為隊員的先例,但是,”明輝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無奈道,“如果我不同意,你難道就不回去殺鬼了嗎?”
月生目光游移。
“在這方面,我想你和緣一有點相似。”明輝溫和的道,“你真正想去做的事情,絕對不會因為別人的勸說而改變主意的。所以,我還是力所能及幫一點忙好了。”
月生覺得很感動,她在心里對系統說:“這個人真是天使!”
一般來說,大人是非常容易輕視孩子的決心的。
年長的人們總是認為孩子們的年紀太小,從而不把他們真正想做的事情當一回事。常見的勸說比如說“你還太小了。”“這種事情等你長大了在做也不急。”“你還是個孩子這太危險了你不能去、”
可是對于孩子來說,這是很重要,很要緊的事情。
產屋敷明輝的眼睛溫柔的垂落下來,“何況,我能夠察覺得到。”
月生下意識的抬頭:“嗯?”
“我能夠察覺得到。”產屋敷明輝不疾不徐的道,“你想要變強的心情,非常的迫切。”
等一切談妥,月生稍微有點震撼的和緣一坐在院子里。
“你們主公,是妖怪吧?”
緣一:“?”
發生了什么?
主公做了什么?
為什么獲得了一個“妖怪”的稱號。
“感覺,像是那種非常善于洞察人心的妖怪呢。”月生說,“坐在他面前會覺得自己沒有秘密。”
但是奇妙的,并不覺得惱怒。
也許是因為他的眼神過于溫柔,就像是在注視自己的孩子。
也許是因為他的態度如同春日的流水,根本不會讓人憤怒。
如果說渡邊一郎活潑正直的像是夏日的烈烈陽光,那么產屋敷就更像是在寒冷的天氣里給人帶來溫暖的一輪冬日。
月生有點回味剛才和產屋敷明輝短暫的相處。
啊……這大概就是真正的好家長的魅力吧。
月生的劍送去重鍛了,產屋敷明輝另外請她自己挑選了一塊礦石,用來鍛造一把新的日輪刀。
在沒有武器的這段時間里,明輝提出過要尋找一把刀來暫時給她防身,不過被月生拒絕了,她來見緣一,其實是告個別。
“出來挺久了,我得回去一趟。”月生從板凳上跳下來,仰頭看著緣一,而緣一主動蹲下身來,和她平視。
“你沒有劍在身邊。”他說。
月生笑著拍拍自己的手,“沒關系,我一開始就不是依靠刀劍來保護自己的。謝謝你的金平糖,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兩個人揮手告別,緣一沒有問及她怎么走又怎么回。
月生懷疑產屋敷可能真的知道點什么,不然也不會直接給她批了一個有一口枯井的院子。
纖細的小手指敲一敲井口,系統正在斷斷續續的發出聲音。
【食骨之井數據解除中……】
【解除完畢,重新附加開始,目標已選中,附加中……】
【附加完畢。】
月生踩在井口上,敏捷的跳了下去。
院門緊閉,幸好此刻沒有其他人。否則來人將會看到這樣一副場景:
一個穿著極好和服的孩子,如同一只翻飛的蝴蝶一般落入枯井。
通過食骨之井完成時間線的穿梭,還要再從影世界出去,月生一頓波折,終于回到自己的房間,轉過頭,外面不過天光微明。
兩條時間線彼此并不相通,月生在那邊度過了好幾天,回到這邊的時候,時間節點也不過才過去一夜。
她拉開門,一道高大的陰影將她完全籠罩下來。
月生平靜的注視眼前看得到的腰和胸膛,肌肉相當發達。
抬頭,視線上移,甚爾抱著自己的手臂,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的刀呢?”
月生:“誰家好人抱著刀睡覺。”
月生:“抱歉,忘了你抱著刀睡。不過你確實不像什么好人。”
甚爾神色莫測的盯了她一會兒,哼笑一聲,轉身走了,“你的氣息消失了一整夜,你收服式神什么時候需要這么長時間了?”
一段話說完,這人就剩個背影了,可見不是真的想要答案。月生沒忍住朝他的背影翻了一個無語的白眼,穿上鞋,出了門往另外一個方向去了。
她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在和產屋敷明輝談話的末尾,月生在對方同意的情況下,研究了一下他身上的詛咒。
進門第一眼就能看到的東西,散發著濃郁的不詳氣息,實在是令人無法忽視。
咒術師在這方面比普通人要敏銳的多,因此詛咒在她的觀感之中,存在感強烈的令人發指。
“沒有找過御三家的咒術師們嗎?”
產屋敷明輝為此微微一默:“……找過很多次。”
但這份詛咒并不是什么一次性的驚喜抽獎。
而是糾纏在產屋敷一族血脈之中,如影隨形的恐怖。
月生只能先簡單做一個基本的祓除。
因為怕牽連到產屋敷本人,所以不敢下什么重手,完了還讓小乖出來舔了一口試試,能不能吃掉。
小乖舔了三四五六七八口,最后遺憾表示只能舔掉一層皮。
有什么東西正源源不斷的支撐著這份詛咒,最好能找到源頭根除。
月生覺得源頭可能會涉及到一點什么不可言說的家族秘辛,但產屋敷明輝卻非常爽快的交代了,源頭就是鬼舞辻無慘無休無止的殺戮。
這垃圾鬼王是他們家族出來的。
月生:“……”
月生:“…………”
還挺坦誠。
總之,決定去家族藏書的地方找一找看一看。
——
漫長時間線的另外一端。
明輝的妻子,產屋敷秋華注視著丈夫,“明輝大人,已經見到神諭之中所預告的人了嗎?”
“見到了。”明輝溫聲回答道。他的身體虛弱,因此有時候總是需要妻子的攙扶。
自從平安時代惡鬼誕生以來,產屋敷成立鬼殺隊,和源源不斷的惡鬼以及鬼王抗爭著。
數百年來,有無數優秀的劍士和斷裂的日輪刀埋葬在黑夜之中。
前不久,柱級劍士煉獄蒼壽郎帶回了繼國緣一。
而繼國緣一,則為鬼殺隊帶來了聞所未聞的呼吸法。一時之間,劍士們的實力幾乎實現了飛躍。
“我原本以為,緣一所帶來的轉機,已經足夠使我們獲得徹底殺死鬼王的資本。”明輝被妻子攙扶著坐下,輕聲說道,“但為什么,神諭給出了新的示意呢……”
“神明的旨意難以揣測。”秋華握住丈夫的手,“但我想我們獲得了更多的希望。”
“是呀。”明輝不由得輕輕的笑了起來,完好的清澈眼睛里,倒影出妻子的模樣。
溫和的眉目之間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點溫柔的光彩,他說:“來自時間另一端的月生。那可真是一個可愛的好孩子啊。”
第40章
月生把所有自己沒看過的書基本上都翻了一遍, 就連晦澀難懂的古籍都花了幾天死磕了下來。
然而一無所獲。
幾百年前的咒術界對產屋敷家根深蒂固的詛咒束手無策,而幾百年的積累之后,禪院月生仍然一無所獲。
月生能從目前的已知消息當中大概推斷出那位素未謀面的鬼王究竟造過多少孽, 而這些因果沒有攀附在他的身上, 卻順著血脈的連接,死死糾纏著產屋敷一族, 使他們世代短命。
產屋敷明輝活不了多久了。
月生能夠這樣察覺到。
多數咒術師所擅長的其實并不是解咒, 而是和咒靈廝殺。月生竭盡自己的全力, 也僅僅只能幫產屋敷明輝削弱一部分詛咒,甚至無法使他已經失明的那只眼睛徹底恢復。
那就弄死鬼王算了。
月生盤算了一下。
殺掉鬼王, 這種連接自然也就會斷掉, 詛咒自然煙消云散。
月生甩了甩頭, 打起精神, 決定去砍兩個咒靈放松一下心情。
她從總監會那邊申請了幾個在東京的任務, 果斷的帶著甚爾出差去了。
禪院潤二郎那邊發了郵件過來,他在京都讀書, 不過三天兩頭出差是常有的事。
因此一有空就會往東京這邊跑, 來照看一下直哉。
對于直哉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變成了小號封建糟粕這件事情,潤二郎知道,月生這個當兄長的相當生氣。
不然也不會直接打破禪院家小孩子大多接受家庭教育的慣例, 直接把他塞進學校里,盼著學校能給孩子教好一點。
而且直哉還是從醫院接出去的。
前腳出院, 后腳入學, 絕不浪費任何一天。禪院直哉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換了校服背上書包, 坐在教室里了。
月生低頭翻了翻這幾天的郵件。
有時候不得不感嘆一下潤二郎這孩子氣血挺足的。
一邊應付學業,一邊出任務, 還能三天兩頭的寫一個《禪院直哉成長觀察日記》發給他。
忙成這樣了,還能精神奕奕,看不出他覺得累。
羨慕。
【你氣血也挺足的。】系統冷不丁的說,【畢竟以后就要過上白天學習砍咒靈,晚上練刀殺惡鬼的日子了。】
月生:“……”
不愿再笑.jpg
什么時候可以擺爛啊,咒術界到底有沒有靠譜人先搞一下改革可以讓她躺平休息。
這個班真的一點也不想上。
甚爾側了一下頭。
眼睜睜看著月生周身的氣壓越來越低,越來越低,直到怨氣沖天。
甚爾:“……”
不知道這個時候是不是該慶幸一下,咒術師能夠操控自身的咒力。不然這怨氣重的足夠滋生咒靈了。
月生不太快樂的低頭翻看《禪院直哉成長觀察日記》,了解到直哉這個轉學生剛一進班級,立刻就被幾個對“轉學生”這一身份非常熱情的少年偵探團(潤二郎備注:這幾個孩子在某種意義上還挺可怕的。)圍住了。
直哉本想拒絕和猴子說話,然而孩子們終究太過熱情,外加以前和同齡人平等交流的機會太少,一些原本想要說出來的話竟然奇妙的堵在了嗓子里。
當然,也可能是當時才被親哥暴打,傷心透頂,被這幾個孩子安慰了心靈。
總是,在孩子們邀請他放學之后一起去波洛咖啡廳吃晚飯的時候,他沒有拒絕。
接著一頓飯吃到一半,觸發江戶川柯南的被動,在上廁所的時候和一具尸體臉對臉。
禪院直哉:“……”
第一次和人類尸體突臉的禪院直哉慘叫出聲:“啊!——”
“長兄救命!!!”
聲音之慘烈簡直可以算是狼哭鬼嚎。
長兄不在,但是警察趕到了。
周圍最熟悉的人就是今天剛認識的小學生,直哉抱著江戶川柯南破防,哇哇大哭。
哭著哭著,發現不對勁,周圍幾個孩子明明同樣作為小學生,為什么不僅不害怕,甚至對尸體躍躍欲試?
步美:“啊,又碰上了兇殺案唉!”
直哉:……又?
灰原哀眼皮都沒有掀一下:“你習慣就好。”
元太哈哈:“不知道為什么,和柯南一起的時候總能碰上各種各樣的兇殺案呢。”
光彥:“什么時候能完整的吃完一頓飯啊……”
江戶川柯南本人:“……喂!”
直哉被一些官方吐槽震撼了。
啊?不是?你們真是小學生嗎?
在禪院家的時候他充其量也就偶爾見見咒靈,因為上頭有個天賦卓絕的長兄頂著,所以長輩們對他的訓練并不怎么嚴厲。
在禪院家的時候,也沒被尸體真的貼臉過啊!
禪院直哉被迫圍觀了小學生偵破兇殺案日常。
要是只有一次兩次,那也就算了。
但問題在于,只要是少年偵探團這幾個同學在的時候,基本上每天都會發生啊!
每天!
不是?你們米花町人民看起來熱情好客,怎么兇殺發生的如此經常?
他對此感到非常痛苦,在潤二郎正大光明來看望他的時候,抓著這個關系有點遠的表哥吐槽:“為什么這里兇殺案會那么頻繁啊!”
有時候還沒進門就能看見因為尸體而滋生的咒靈,這就是長輩們說的“猴子”嗎?真是太可怕了!
穿著校服的禪院潤二郎:“不知道耶,你想轉學嗎?”
禪院直哉:“……”
潤二郎微微挑眉,彎著腰,眼睛里流露出一點笑意來:“怎么樣,在學校里其實感覺不錯吧?”
直哉一只手僅僅抓著他的褲腿,扭過臉去:“沒有,糟透了。”
潤二郎:“哦是嗎?我聽老師說你一開始會對女孩子說一些尖酸刻薄的話,最近好像不怎么說了?”
好像是被那位名叫灰原哀的女同學手動修正了幾次人格呢。
可能是因為其他人不想少年偵探團的孩子們那么熱情主動。
直哉居然還挺愿意和他們相處的。
直哉低著頭,把他校服袖子抓的皺巴巴的,擰巴了半天:“……和家里不一樣。”
禪院直哉的世界原本是很小的。
長輩們、侍從們,他們的言語和行為,構成了禪院直哉的世界。
但是月生卻將他們都剝離出去,將他送到了外面的世界。
潤二郎領著他在放學的路上走,一只手揣著口袋,另一只手任由他牽著。
潤二郎聲音平靜:“哪里不一樣?”
直哉:“我們家的女孩子,一直是不可以和男孩平起平坐的。”
潤二郎:“但是這兒不一樣,這里不是禪院家,大家都是一起讀書的。”
禪院直哉低著頭,小聲的“嗯”了一聲。
想起上次對著步美口出狂言。
轉個身就被灰原絆倒了,差點把臉摔破皮。
總而言之,老實了。
潤二郎將袖子從他的手里抽出來,摸了摸他的頭:“我一向奉行好言難勸該死的鬼,但是看在你還沒到該死的程度,我就稍微的勸一下好了。”
潤二郎彎腰拍拍他的肩膀,將他往甜品店的方向推了推:“這里不是禪院家的世界。”
“但這是你哥哥的世界。”
月生在甜品店里面挑來挑去。
“都太甜了。”她頭也不抬的伸手,拽住第三次想要偷偷溜走的甚爾,“別想了,今天不可以去賭馬。”
甚爾:“……大少爺,你是來看二少爺的,我又不是。我的工作已經完成了。”
目前派發下來的這些等級的任務,對于月生來說并不算困難和危險。
因此完成了任務之后,月生轉頭就進了甜品店。
店員很熱情:“這些都是非常受歡迎的新品哦,小朋友。”
“……”月生道,“太甜了。吃太多會蛀牙吧。”
盡職盡責的店員立刻開始推薦其他品種:“不是每天吃的話,只要好好刷牙,就不會蛀牙的。如果你擔心這個的話,這邊柜子里,這幾款都是甜味更淡一些的……”
月生提著幾個袋子從店里面出來,聽見一聲活潑的呼喊。
她抬起頭,目光穿過人來人往的馬路,看見對面穿著校服的高中生和小學生的組合。
直哉緊張的又抓緊了潤二郎的袖子。
月生看了看紅綠燈,提著袋子穿過斑馬線,沖潤二郎點點頭,“麻煩你了。”
潤二郎笑:“不麻煩,我還挺喜歡來東京玩的。離家遠一點,感覺渾身都舒坦了。”
他不緊不慢的把袖子第二次從緊張的直哉手里抽出來:“那我先走了?”
“有件事情還需要拜托你。”月生沒什么表情的從口袋里抽出一張銀行卡。
潤二郎接過來:“嗯?獎金嗎?”
月生指了指剛才過馬路時沒有跟上來的甚爾消失的方向。
“那個方向,我沒記錯的話是最近最大的賽馬場。”
潤二郎:“噢……”
甚爾表哥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戰績相當聞名。
月生:“你去一趟,去和他押反注。”
潤二郎:“贏了算誰的?”
月生:“扣除本金后五五分成。等他輸完你去舉報一下賽馬場允許未成年賭博。”
好一個過河拆橋。
潤二郎爽快的:“好嘞!”然后興致勃勃的揣著銀行卡跟上去了。
自家人的錢,賺著放心。
潤二郎離開,月生低下頭,在閃著霓虹燈的街頭彈了直哉一個腦瓜崩。
直哉下意識的捂住頭,抬眼看她。
今天不在家里,長兄就沒有穿和服,而是一件白色的衛衣和一件黑色長褲,長發被一根皮筋扎在腦后。
僅僅只是微微換一下打扮而已,和家里的樣子卻截然不同了。
長兄總是喜歡留著長頭發的,他的個頭在同齡人當中也很高。明明兩個人相差也就一歲左右,但長兄就是比他高了快要一個頭。
他抿了抿嘴,有點局促:“長……哥哥。”
直哉主動修改了稱呼,想起這些天在學校里學到的東西,包括課本上的知識和日常中的體會,大概有點明白,為什么月生那天會那么生氣。
月生淡淡的“嗯”了一聲:“吃晚飯了沒有?”
直哉:“沒、沒有……”
月生提著裝甜品的袋子:“想去哪兒吃?”
盡管這段日子和少年偵探團相處日常讓他累的有點夠嗆。
但是到了這種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有點想念波洛咖啡廳那個安室透的手藝。
扭扭捏捏的報出名字。
別的不說。
安室透做飯,好吃是真的。
“這么緊張干什么。”月生平靜的跟著他一起去,“我又不會打你。”
她想了想,補充了一個修飾的限定詞:“暫時。”
禪院直哉:“……”
有點想飆淚。
就不能不說那個“暫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