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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五千億日元, 在坐擁整個海境的坤靈他們眼里不算多。

    但這些金錢在外界的實際作用,卻足以讓很多人過上衣食無憂一生富裕的生活,同時也足以讓一個普通組織一夜之間崛起成為城市霸主。

    因此, 當(dāng)一筆失去所有者的五千億黑錢遺產(chǎn)流入橫濱,勢必會猛烈沖擊其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涌動的地下世界。

    不管是否有心參與這場爭奪, 橫濱只要有一定能力的勢力組織都會主動或者被動地被卷入其中。有的組織只求自保,可更多是想趁此機會吞噬其余勢力擴張勢力版圖, 最終在這場爭斗中占據(jù)橫濱地下世界的領(lǐng)導(dǎo)地位。

    這一場實為爭奪黑手黨龍頭位置的戰(zhàn)爭,奏響了報復(fù)、野心與憎恨共同譜寫的血腥奪命狂舞曲。

    “嘖, 這么遠的距離還能聞到血腥味,昨晚到底經(jīng)歷了多慘烈的戰(zhàn)斗啊。”

    中原中也推開海大門,瞬間便嗅到空氣飄來的鐵銹味兒, 嫌煩地皺起眉頭, “已經(jīng)過去一個多月了,看樣子還沒有決出老大的苗頭。”

    龍頭戰(zhàn)爭開幕的這一個多月, 城市地面上的舊血跡每天在晨光照耀前清洗干凈, 等到晚上便迅速被新一輪的血液和槍彈痕跡污染覆蓋。

    周而復(fù)始,直到?jīng)Q出龍頭為止。

    “喂太宰。”

    “Zzzz~”躺在沙發(fā)上的太宰治翻個身, 把腦袋埋進坤靈的小腹, 打起小呼嚕。

    “混蛋太宰, 不要給我裝做沒不見。”中原中也怒視他,“外面黑手黨每天打打殺殺,這種情況下你這混蛋居然還有心情在家里睡大覺。”

    坤靈捂住太宰治的耳朵,不贊同地看向中原中也。

    “中也, 阿治很累, 讓他好好睡會兒嘛。”

    “……”中原中也忍不住吐槽,“嗤, 平時不見你阻止,還說什么白天睡多了會影響晚上睡眠。結(jié)果,這混蛋躺你懷里的時候,你又是另外一種說法——喂喂喂,某些小心思別太明顯了!”

    坤靈不以為意:“錯了,我對阿治是大心思,最好大到讓所有人都看見。”

    “……就這么喜歡?”

    “對啊。”坤靈壓低聲音,“所以中也你小點聲,別吵醒阿治。我可以多抱會兒他。”

    中原中也聽得頭皮發(fā)麻,嫌惡得拔高聲音:“嗚哇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虧你說得出口。說到底,太宰這家伙到底有什么——”

    “呼……吵死了。”太宰治動了動腦袋,一副剛被吵醒的模樣,“中也你真討厭,我好不容易找個機會補覺,可以安靜一點嗎?”

    “做不到,也不為此感到抱歉。”

    中原中也看向忙里偷閑回到海攤平的太宰治,“喂,到底還需要多久能結(jié)束,你這混蛋心里絕對有譜吧。”

    “沒有沒有~這種事情要看森先生的決策,只是部下的我可不知道哦~”

    “……這種話也就能騙騙坤靈,我一個字都不信。混蛋你給我認(rèn)真一點回答。”

    坤靈:“?”

    什么叫只能騙到她?

    太宰治嘆口氣坐起身,微微歪頭看向中原中也,似是不解地問道:“中也,我不明白,為什么你這么在意爭斗要持續(xù)的時間?”

    “哈?”

    “畢竟,海并沒有受到龍頭戰(zhàn)爭太大影響。而且因為你和芥川之前的威懾舉動、以及坤靈的‘超越者’身份被霓虹官方擺在臺面,現(xiàn)在只要消息稍微靈通一點的組織,都不約而同地將中華街默認(rèn)成戰(zhàn)爭禁區(qū)。”

    不管外界這些紛擾爭端怎樣混亂失序,海始終保持著與戰(zhàn)爭開始前一致的寧靜。

    橫濱幾大黑手黨組織對坤靈和海成員稍有了解,不會輕舉妄動。等中原中也帶著芥川龍之介趁夜連根端掉幾個不知所謂的小組織之后,中華街及其周邊區(qū)域便再也沒有任何黑手黨組織敢靠近。

    除開最開始的一周,外面的腥風(fēng)血雨沒有刮進海的門窗一丁半點,是橫濱僅存的幾片凈土之一。

    雖然讓這片區(qū)域恢復(fù)往日安穩(wěn),但是中原中也明顯不滿足于此。

    太宰治故意說:“啊,是擔(dān)心客流量影響小金庫嗎?安心安心,只是暫時的,結(jié)束后就正常啦。”

    “哈?誰擔(dān)心那種東西?”中原中也面色微微凝重,“只是中華街的和平,這可不行。”

    “是嗎?說起來,海的聲望也因此比戰(zhàn)爭發(fā)生前,更上一層樓了呢。”

    太宰治若有似無地瞥了一眼中原中也,掩藏起眸中的思緒,語氣有些浮夸,“如果戰(zhàn)爭再持續(xù)一段時間,海再次變成先代‘血之暴.政’時期獨一無二的安全庇護所。說不定中也作為明面上的所有者,會成為了不得——”

    “快閉嘴吧太宰,那種事情我根本不在乎。”

    “那是什么?”

    “只是中華街的和平不夠,我想說——”中原中也沉靜下來,“我想終結(jié)這場爭斗,以最快的速度。”

    太宰治勾起唇角:“這樣啊……中也,你想要怎么做?”

    中原中也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太宰,橫濱黑手黨的龍頭位置,港口黑手黨也想要吧?”

    “當(dāng)然了,我們的森先生可是有這份野心和策略哦。”

    “所以……我會幫你,盡快讓港口黑手黨成為最后的龍頭。這是結(jié)束戰(zhàn)爭最簡單也是有效的方式。”頓了頓,中原中也語氣嫌棄地說道,“即便我非常討厭黑手黨和你這混蛋。”

    太宰治懶散地說:“呀中也,當(dāng)著正主的面說這些,無禮過頭了哦。不過彼此彼此,我也非常討厭中也你,在這一點我們非常有默契。”

    “稍微正經(jīng)一點吧,現(xiàn)在可以回答了嗎?”

    “什么?”

    “少裝傻,最開始的問題——我來幫忙的話,最快多少時間能結(jié)束這糟糕的狀況?”

    太宰治微微正了正神色:“唔……會比我原本預(yù)測的時間縮短一個月,真是幫了大忙呢中也。”

    “你原本的預(yù)測?”

    “三個月。”

    中原中也嘖了嘖:“也就是說,起碼還要一個月。”

    “因為這場龍頭爭奪戰(zhàn),好像并不是表面上因遺產(chǎn)引起的事件那么簡單哦。”太宰治瞇起眼,“事實上,我最近發(fā)現(xiàn)了很有趣的一件事,并且與這場戰(zhàn)爭脫不開干系。”

    或者說是某個人,異能力者。

    中原中也不解:“什么?”

    可起了話頭的太宰治,卻并沒有詳細(xì)解釋。

    他站起身,伸了伸懶腰,又很快耷拉下肩膀,聲音也有氣無力的。

    “啊啊要和中也搭檔做任務(wù)什么的,簡直糟糕透了。但如果讓森先生知道我拒絕你的幫助這一回事,絕對會接到超負(fù)荷的工作作為懲罰吧……嘛,兩害取其輕,只好這樣了。”

    “哈?!你這繃蛋混蛋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中原中也氣急黑臉,“如果不是為了想快點讓事態(tài)平息,你以為我想和你搭檔嗎?!”

    一直沒插話的坤靈忽然開口:“可如果只是協(xié)助決出龍頭,港口黑手黨不是中也唯一的選擇啊。”

    海的立場一向是中立,其他黑手黨組織的高層成員或多或少會來海用餐,關(guān)系勉強算和諧。

    “笨蛋坤靈,你在說什么啊?”中原中也奇怪地看向坤靈,脫口而出,“太宰那家伙在港口黑手黨欸,我不幫他所在的組織難道要跑去幫外人嗎?”

    坤靈長長地“喔”了一聲:“為了阿治啊,兄弟情誼真好。”

    “……”中原中也后知后覺,面部表情有些扭曲。

    近墨者黑。呃啊,坤靈這家伙天天跟在那混蛋身邊,也變得惡趣味了。

    嘔——少惡心了,誰跟那家伙是兄弟啊?!

    太宰治卻少見地沒對此欠欠說些什么。

    他沉思幾秒,看向隱藏起來的正充滿學(xué)習(xí)氛圍的四樓,說:“中也,這段時間記得帶上芥川。不需要他參與行動,只讓他近距離觀察。”

    太宰治的話說得沒頭沒腦,可中原中也聽明白了:“啊,我也發(fā)現(xiàn)了,那家伙處理事情的方法稍微極端了點。這是個很好的鍛煉機會,應(yīng)該能稍微改變他性格上的固執(zhí)。”

    “話是這樣說……但作用不會太大。”提出建議的太宰治本人,卻不看好成效。

    之前有關(guān)龍頭戰(zhàn)爭的話題,坤靈尚且能聽懂。但他們現(xiàn)在的這段對話,她聽得一頭霧水。

    “垂耳兔不是很乖嗎?有好好學(xué)習(xí)文化,對現(xiàn)有的工作也充滿熱情。每天嚷嚷要得到阿治的認(rèn)可,即便知道難達成還是不斷嘗試挑戰(zhàn)我……”

    中原中也:這就是問題核心所表露出來的現(xiàn)象啊。

    見兩個人都沒回應(yīng),坤靈又說:“阿治,我也想和你們一起——”

    “不!你不想!”中原中也迅速打斷。

    “不行哦靈醬,這次你可不能參與。”太宰治也說。

    同時被兩個人否決,甚至連話都不讓說完,坤靈頓時有點委屈。

    “好過分,你們一起行動不帶我……”

    不給出一個合理的說法,她要鬧了。

    中原中也抬抬下巴,給太宰治一個‘這個麻煩的家伙交給你解決’的眼神。

    太宰治沒有直接對坤靈說明拒絕的原因,只是說: “坤靈,海需要一個人看管哦。”

    “最近沒有客人,關(guān)門也無所謂。”坤靈沒有被說服,“實在不行,還有魏爾倫和蘭波呢,歐洲調(diào)查團走了這么久,他們早就可以出來了。”

    太宰治豎起食指搖了搖,咬重某幾個字眼。

    “不是哦,海需要你一個人坐鎮(zhèn),這很重要。”

    “我,一個人?”坤靈揣摩了幾秒,然后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這是阿治單獨給我的安排!”

    “答對啦。哇,很厲害呢靈醬。”

    太宰治攏了攏黑色大衣,說,“坤靈,爭斗結(jié)束前不要讓魏爾倫和蘭波出現(xiàn)。如果有異能力奇怪又面生的人找上門……”

    “我要怎么做?”

    “不要猶豫,抓活的。”

    “沒問題。”坤靈爽快答應(yīng),又問,“但……交給我的這個任務(wù)是不是很重要?還有,對結(jié)束戰(zhàn)爭的作用大不大?”

    太宰治一眼看穿坤靈想聽什么,莞爾一笑。

    然后他以一種鄭重又浮夸地語氣,滿足了她的訴求。

    “非常重要,非常大。這可是最重要的工作,當(dāng)然要交給實力最強的坤靈。”

    “是的!”

    安撫好被丟在家里的坤靈,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一起出門。

    他回頭看了眼橫濱仍有硝煙的上空,臉上浮現(xiàn)耐人尋味的笑容。

    “啊啊,希望對方是一個充滿好奇心,又有著和能力一樣大的膽子的家伙……”

    能忍住嗎?

    忍不住吧,那位擊殺越多異能力者,本身能力就會越強的家伙,估計很快就會去找坤靈了。

    如果不出他所料的話,那就只能……

    祝對方好運咯。

    第122章

    在森鷗外原本安排的任務(wù)分配中, 太宰治作為策略者與他一樣暫居后方。

    他把大部分的戰(zhàn)局安排、策劃、決定,都交給了太宰治,并給予了對方最大限度自由行事的權(quán)利。

    直到森鷗外得知中原中也‘友情’參與其中, 才適時地更改命令,讓太宰治作為強攻支援隊伍的戰(zhàn)略制定者, 負(fù)責(zé)擊潰戰(zhàn)爭中最活躍的幾個勢力組織。

    他相信這兩個年紀(jì)不大的少年作為搭檔活動,絕對會發(fā)揮出遠超一加一所帶來的價值。

    不得不說, 森鷗外看人的眼光很準(zhǔn)。

    如果說太宰治是操控人心的策略者,那么中原中也則無疑是天生的戰(zhàn)斗行家, 擁有超強實力的同時也有著過于敏銳的戰(zhàn)斗洞察力。

    他是能完美實行太宰治計劃的絕佳執(zhí)行者。

    日常生活中,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彼此看不慣,非常厭棄對方。就找對方麻煩讓其不痛快這一點, 他們可以說一個比一個積極, 還被海眾人調(diào)笑這是兩人難得見到孩子氣的一面。

    然而,就是這樣兩個性格不合且截然相反的少年, 在此次聯(lián)手戰(zhàn)斗中卻展現(xiàn)了真正意義上的、無與倫比的默契和信任。

    中原中也往往能從太宰治吊兒郎當(dāng)話語中, 捕捉其真正想傳達給他的指令和意圖,然后相信對方的作戰(zhàn)計劃并行事果決地執(zhí)行。

    當(dāng)然了, 順利全殲敵人后, 他必然會給惡劣激怒自己的太宰治一拳, 最后又被早就預(yù)料到這一事的太宰治躲過去……

    拋去這些斗嘴打鬧的部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一文一武,將互相的能力發(fā)揮到極致,做為一對出色的搭檔在橫濱黑夜所向披靡。

    不過唯一讓中原中也不爽的是:

    “啊啊啊, 說到底是哪個蠢貨傳出的謠言?!”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 他聽到一個傳聞——港口黑手黨兩個人,是黑暗勢力中最邪惡兼糟糕的組合搭檔。

    中原中也對此異常火大:“雙黑?情報能力太差勁了, 搞清楚一點,我不是黑手黨!而且和混蛋太宰牽扯到一起什么的,簡直是糟透了!”

    如果讓他知道誰是謠言的源頭……

    絕對!要碾碎他那張膽敢制造惡心傳聞的腦袋!

    龍頭戰(zhàn)爭開啟的第六十五天。

    現(xiàn)在幾個實力最弱的黑手黨組織,幾乎全部銷聲匿跡。

    而橫濱四大黑手黨組織里,海外組織Strain的成員有八成死亡,已經(jīng)不成氣候,沒了沖擊龍頭位置的能力。高瀨會的頭目被擊殺,組織內(nèi)部爭權(quán)奪利,指揮系統(tǒng)全面崩盤。

    余下幾個不大不小的黑手黨勢力,也集體趨于解散狀態(tài)或邁向死亡。

    因此,現(xiàn)在聲望越發(fā)壯大的港口黑手黨,是有望成為黑手黨龍頭組織其中的有力候選人之一。

    這距離中原中也最開始的目標(biāo),也越來越近。

    但今日提前收工的他,表情不僅沒有下班的快樂,語氣還滿是顯而易見的嫌棄——

    “混蛋太宰,別貼著我走,快點走開啦。”

    太宰治不為所動:“難道不是你非要走在我身邊走嗎?真討厭啊,學(xué)人精中也。”

    “嘖,別總是搶我的臺詞啊繃帶混蛋。”中原中也加快腳步,“明明是我先走這條路的,你才是學(xué)人精。”

    太宰治哼哼說:“啊啊說這種話,中也你真是不可理喻。這條路寫你名字了?”

    “哈?我什么時候說這話了,我說的是——”

    “喔喔~你先走的路,別人就不可以走了嗎?”太宰治快走幾步,故意和中原中也并行,然后振振有詞道,“要知道,我們要回的是同一個地方,路自然是一樣的。”

    “……”

    “所以說我剛才評價你的發(fā)言,有問題嗎?沒問題欸~”

    “……”

    根據(jù)以往的慘敗經(jīng)驗,中原中也自知如果論嘴皮子功夫,十個他也玩不過一個太宰治。

    所以他放棄爭論,冷哼一聲后轉(zhuǎn)身,邁著大步離開。

    太宰治不意外,笑瞇瞇地望著中原中也的背影。

    “呀中也,你去哪兒?”

    “要你管?”

    “喲喲喲,因為輸給我覺得丟臉,所以就像小孩子一樣賭氣不回家什么的……”太宰治拳頭擊掌,雙眼發(fā)光地說道,“啊!中也,難道……你是已經(jīng)氣到要離開出走了嗎?”

    “哈?!”

    中原中也沒忍住,回頭怒喝道,“少胡說八道啊混蛋,我只是忽然想起和別人約好打臺球!而且——開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會因為你這混蛋做出幼稚的行為,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吧?!”

    太宰治聳聳肩,語氣透著幾分敷衍:“好吧好吧,就當(dāng)你說的是真的好了。”

    “本來就是,可不是和杜撰出來的人。”中原中也說,“他們幾個家伙是你們港口黑手黨的成員,好像旗會什么的。”

    “哦,他們啊。走了。”

    太宰治撇撇嘴,喪失了興趣,轉(zhuǎn)身過揮揮手想要離開。

    中原中也卻喊住他。

    “喂太宰,你那天阻止坤靈參與戰(zhàn)爭的說辭到底是糊弄她,還是確有其事?”

    中原中也清楚,他和太宰治阻止坤靈參與的原因一樣。

    ——坤靈作為霓虹明面上的超越者,最好不要參與任何有關(guān)正反兩派勢力的大型爭斗。

    只要坤靈不攪亂橫濱社會平穩(wěn),霓虹官方能容許她隨便在此范疇之外的所有活動。

    甚至在某些事情上,他們可以為她大開綠燈。

    但這次決定橫濱黑手黨老大的龍頭戰(zhàn)爭,顯然是超出了那個范疇。

    官方管束不了坤靈的個人行為,但肯定不愿意她過渡參與這場黑暗世界的爭斗。而橫濱的黑手黨組織,更不愿意看見這種情況的發(fā)生。

    畢竟,超越者的力量強到遠超人類認(rèn)知。七名超越者能平息全球性的世界大戰(zhàn),眼下這場遠東小國某個城市的黑手黨爭斗,只需一名超越者便能夠輕輕松松決定爭斗的最終結(jié)局走向。

    如果坤靈真的親自參與進去,那必然會引起數(shù)不勝數(shù)的、無關(guān)痛癢但會讓人煩躁的小麻煩。

    如果平靜悠閑的生活被過度打擾,以坤靈無法無天又耐性極差的性格,她會做些什么誰也無法預(yù)料。

    所以中原中也都分析得出來的事情,并不意外腦子好使的太宰治會阻止她。

    只是他有些好奇對方哄坤靈的說辭,到底是真是假。

    “唔這個嘛,我也不知道哦~”太宰治聲音平淡,聽不出真正的想法。

    “呿。”中原中也沒有追問,倏地又想起什么,表情有點幸災(zāi)樂禍,“哈,如果坤靈回過味,知道你是在騙她的話……”

    那就有樂子瞧了。

    丟下這一句,他心情大好地離開了。

    太宰治停在原地,摸著下巴。

    “欸~說起來,忽悠靈醬老實待在海這么久。如果她真的生氣,會是什么有趣的反應(yīng)呢~”

    老實說,他真的有點想看。

    不過……

    “嘛,可惜見不到。”

    他這次真的沒騙人啦。

    但或許想個辦法,也不是不可以……

    太宰治腳步一轉(zhuǎn),朝向另一個地方,掏出手機:

    “織田作,今天遇到有趣的任務(wù)了嗎?”

    “哇,聽起來也太棒了吧……”

    “嗯嗯,暫時不回去,因為有可能會出現(xiàn)不妙的情況……來嗎?”

    嗯,還是晚點再回家吧,他可不想現(xiàn)在就面對差不多快要反應(yīng)過來的靈醬。

    工作這么辛苦還要被單方面冷戰(zhàn)什么的,也太可憐了,他不要啦.

    龍頭戰(zhàn)爭開幕以來的第六十六天。

    屬于黑夜的炮火硝煙已經(jīng)完全蔓延到白天,可坤靈依舊像往常一樣兩耳不聞窗外事。

    她每天還是先眼巴巴地目送四個少年出門,之后一轉(zhuǎn)身立馬直奔四樓,用跟在太宰治身邊耳濡目染學(xué)到的某種優(yōu)良品格,去插手芥川銀和大齡兒童魏爾倫及其監(jiān)護人蘭波的華夏文化學(xué)習(xí)。

    然而,每次坤靈一本正經(jīng)但胡亂地教學(xué)還沒幾分鐘,就要么被忍無可忍的白澤揮袖轟走,要么被句芒用委婉的措辭給請出四樓。

    因為一個敢教,三個學(xué)生敢學(xué),并自信地在眾人面前展示。

    這讓身為老師的白澤和句芒,頻繁地感到丟臉。

    但這種情緒和坤靈無關(guān),一點也不影響她樂此不疲地繼續(xù)給他們添亂。

    ——反正不丟她的臉,嘻嘻。

    畢竟,坤靈最近一直認(rèn)真執(zhí)行太宰治給她安排的最重要的任務(wù),兢兢業(yè)業(yè)(?)地守著海。這已經(jīng)是她在最近無所事事的日常生活中,唯一能找一點點樂子的事情了。

    所以要她反省改正什么的,必不可能。

    今天,坤靈再一次被冷酷無情的句芒趕出四樓,坐在冷清無客的一樓發(fā)呆。

    “好無聊啊……前天沒看到阿治,昨天也沒看到。兩天了,總在我睡覺的時候回家,在我睡醒前離開。”

    半晌后,坤靈腦海閃過一絲明悟。

    “阿治……是不是……”

    他說是最重要的任務(wù),對結(jié)束戰(zhàn)爭的作用很大,但——

    她就這么苦哈哈地待在現(xiàn)在連客人影子都看不見的海,真的會有用嗎?

    托中也和垂耳兔的福,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人敢侵入中華街周邊的地盤,怎么可能會有奇怪的異能力者傻乎乎進來啊……

    坤靈眼神發(fā)直地盯著大門,思索了半天終于有點想明白了。

    “阿治,不會是在……騙我吧?”

    無人回答。

    她對著空氣說:“好像是……”

    被騙了。

    阿治騙她,他壞!

    她被他騙,她好!

    坤靈雙手用力拍桌,猛地站起身。

    “阿治太——”

    然而,即便坤靈發(fā)現(xiàn)自己被太宰治騙這么久,也僅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對象是他,她便連句算賬的狠話都沒能放出來,只能虛張聲勢但聲音弱弱地控訴他的惡行。

    【坤靈:阿治你太壞了,根本沒有什么重要的任務(wù),你就是騙我待在海,對不對!】

    【太宰治:啊呀呀,終于發(fā)現(xiàn)了呢。傻瓜靈醬,這個時間點比我預(yù)料的還要慢哦。】

    【坤靈:……阿治,我生你氣了。】

    【太宰治:嗚哇,所以惹靈醬生氣的我,會受到怎樣厲害的懲罰呢?】

    坤靈沉默好一會,才開口說話,聲音也降低了幾個度。

    【坤靈:阿治,惹到我,算你踢到……】

    呃,當(dāng)她沒說吧。

    【太宰治:算什么?踢到鐵板嘛?稍微有點害怕,噗。】

    【坤靈:就是……阿治惹到我,算踢到棉花了。所以,你別害怕。】

    另一頭的太宰治再也忍不住,噗嗤樂出聲。

    他計算著坤靈惱火的臨界點,笑了好一會才停下。

    【太宰治:不逗你了。沒騙你啦,真的有個稍微有點棘手的家伙,在等著你處理哦。】

    【坤靈:沒有啊。因為混亂的局勢也影響到了普通人的生活,最近幾天海沒有客人。】

    【太宰治:會出現(xiàn)的,不出意外的話,就是今天。】

    結(jié)束和太宰治的聯(lián)絡(luò),坤靈半信半疑地坐在一樓大堂,時不時地瞥向門口。

    海大門的視野開闊,即便是白天的‘安全區(qū)’中華街,她也只能在道路上看見稀稀疏疏的人。

    不是游客或路人,而是幾個膽子稍大的店主,因沒有客人而互相閑聊感嘆。

    往常坤靈會很樂意加入其中,磕著他們分享的瓜子,然后津津有味地聽他們聊這附近誰誰誰的八卦。

    不過今天她沒這個心情,望眼欲穿地盯著大門外經(jīng)過的人,期待太宰治說的有可能出現(xiàn)的陌生面孔。

    過了大概一個小時后——

    微風(fēng)掃入廳堂內(nèi),坤靈從中捕捉到一道低沉的嗓音。

    “不愧是被守護的禁區(qū),居然還有這么多人嗎?”

    那人還說,“看來暫時還能有點樂子。”

    坤靈聽著對方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瞬間精神了。

    這個絕對是,這人壞!

    阿治沒騙她,阿治好!

    第123章 二合一

    沒有下不完的雨, 也沒有永不更迭的黑夜。

    橫濱今天萬里無云,天空沒有一絲陰霾。

    如果溫暖的陽光下,市區(qū)街道沒有那些因火拼而被破壞的痕跡, 周圍建筑物也沒有那些醒目的斷壁殘垣的話,好像和兩個月前幾乎沒什么區(qū)別。

    但那些痕跡真實存在, 沒有好像,也便沒有假設(shè)。

    一名白衣又留著長長白發(fā)的青年穿過這些地方, 漫不經(jīng)心地走走停停。最后在沒有受到一絲戰(zhàn)爭洗禮的一條街道入口,他停住了腳步。

    這場爭斗中令人矚目的中華街啊。

    他無視正在打量自己的兩三個店主, 遙遙望向街道中最顯眼的一處店鋪。

    幾秒后,他抬腳朝目的地走去。

    “篤篤篤——”

    海的大門敞開,白發(fā)青年和店里面的坤靈對上視線, 然后曲起手指敲了敲門。

    坤靈坐在椅子上, 歪頭看著他,沒說話。

    “篤篤篤——”

    再次敲門。

    安靜了幾秒, 坤靈終于開口了。

    “我不瞎, 也不聾。”她手指點了點腦子,“連敲兩次門, 請問你這里……?”

    這人腦子有毛病吧?

    白發(fā)青年無聲地笑了笑, 走了進來。

    “店主聽說了嗎?前段時間, 鬧市區(qū)發(fā)生了一場珠寶盜竊案,死傷無數(shù)駭人聽聞。所以忍不住閑逛的我,只好來到了中華街。”

    他解釋自己剛才的行為,“抱歉, 中華街街道比起以往太過蕭條。店鋪即便開著門, 也大多都表示暫停營業(yè)不接待顧客,我以為你這里也是, 所以為了確認(rèn)才敲門兩次。”

    發(fā)言可以稱得上謙遜有禮,但語氣卻帶著掩蓋不住的倨傲。

    “哦。”坤靈聽出來了但不在意,“開門見吧,你是不是——”

    戛然而止。

    坤靈原想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桙c什么,可等到看見白發(fā)青年的著裝時眼前一亮,暫時打消了某種念頭。

    為達目的,她的表情刻意友善了許多。

    “開門大吉,海正常營業(yè)。客人你想吃點什么?我們這里有最正宗的中華料理,也有許多特殊效果的食物……”

    說著說著,坤靈忽然話鋒一轉(zhuǎn),“所以說,你身上的衣服在哪買的?”

    后半句才是重點。

    “衣服?”

    坤靈回復(fù):“嗯,你品味不錯,我覺得蠻好看的。”

    白色長西裝——她想看阿治穿的樣子,一定超帥氣迷人。

    “啊,你眼光還不錯嘛……店主。”

    白發(fā)青年淺笑略微驕矜,像打開某種機關(guān)一樣話變得更多了,“不過這可不是買的,而是我自己親手制作的。因為市面上多是庸俗之作,根本就找不到可以入眼的服裝款式,庸俗的人做出來的衣服也是無聊至極,根本難以忍受穿在身上。這件衣服你喜歡嗎?那——”

    “我喜歡這件衣服,所以你要送給我嗎?”坤靈托著下巴,打斷后問道。

    “不。”白發(fā)青年愣了下,“當(dāng)然不。”

    坤靈唇角下彎:“既然如此,那我不想知道你的設(shè)計理念。”

    她只想知道對方現(xiàn)在身穿服飾的圖樣,最好再騙出更多的樣式。

    ——然后讓白澤全部給阿治做出來,一一穿給她看。

    坤靈所展現(xiàn)出來的欲念和貪婪,是如此單純而又理所當(dāng)然,簡直就像是寫在臉上的文字那般一目了然。

    白發(fā)青年自詡為聰明人,而坤靈也從未遮掩過自己的情緒和想法。

    兩人雙目相對,白發(fā)青年眸中的神色變得冷淡而充滿涼意,像是籠罩這座城市夜晚的大霧,開始看不清他的情緒了。

    “店主,你喜歡這些衣服,卻不想多了解它們一星半點。你想要從我這里得到寶物,卻不愿意付出同等的靈魂……未免也太貪心了。”

    白發(fā)青年意有所指的嘆息聲中,帶著某種厭倦,“這樣的‘喜歡’很無聊,太無聊了。”

    “那是你,我并不覺得無聊。”坤靈有點不樂意。

    白發(fā)青年眼眸微垂:“是這樣的,貪婪的人自是不會有這種自覺。”

    “唔……那你愿意等價交換嗎?”坤靈瞅著白發(fā)青年說,“如果我給你金子的話,你會愿意將衣服的圖樣交給我嗎?當(dāng)然,如果你手里有更多的圖樣,我也會支付等同價值的金子或者寶石,價錢隨便你定。”

    白發(fā)青年沒說話,看向她的眼神像是看著一塊沒有拯救價值的朽木。

    換句話說,他覺得坤靈無趣,這種無趣病入膏亡。

    坤靈讀懂了他眼神的部分含義,覺得他才有病:“你這是什么眼神?而且我就是想買你件衣服而已,你卻總說些聽不懂的話。”

    好家伙,買件衣服還要付出靈魂的嗎?

    神明的靈魂,就算她敢給,他有能力接、有命收嗎?

    說到底,無論是多出名的服裝設(shè)計師,都沒有硬逼著人家了解自己服裝設(shè)計理念的吧。

    坤靈覺得這位大概率是任務(wù)目標(biāo)的白發(fā)青年,言行和性格都太奇怪了。

    而白發(fā)青年則完全喪失了興趣,只覺得無聊。

    他原本對這位傳說中的店主抱有期待的。

    他聽老熟人描述說過,她的強大程度打破了人類對力量的認(rèn)知,能輕易斬殺兩位歐洲超越者,其中一名還是處于特異點暴走狀態(tài)的暗殺王。

    他以為她也許能理解他——既然她可以輕松擊潰所有與之?dāng)硨Φ漠惸芰φ撸敲磳驮撝滥切┖退c他一樣的所謂的異能力者也……不過如此。

    這個世界對他們這種上等人而言,不存在任何挑戰(zhàn),也沒有什么東西能填補他們心中的空洞和需求。

    白發(fā)青年原本是這樣想的。

    他原本期待著,作為同樣沒有同類也一定有著同一份孤獨的她,也許存有一些超乎他想象的驚喜。

    但現(xiàn)在看來,有點失望掃興……她和其他人也沒什么不一樣。

    一種長久且深深籠罩著白發(fā)青年的空虛感,又重新隨著那些或濃或淡的霧氣侵入他的內(nèi)心,虛無縹緲沒有實質(zhì)。

    他感覺無聊,一種足以喪失與外界接觸的絕望。

    這個世界不存在任何能超出他預(yù)料的東西,沒有什么事物能給他驚喜和帶來長久的興趣。

    無聊漸漸變成厭倦,然后衍生出絕望,絕望日益加深,現(xiàn)在……已經(jīng)厭倦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了。

    那既然都如此絕望了,那干脆把一切都破壞掉吧。

    就像對待已經(jīng)失去興趣的、搞不清昨天的自己對其到底懷有什么期待的、陳舊的玩具那樣,放任自己的力量毀掉它。

    毀掉吧。

    毀掉吧——!

    說不定在滿目瘡痍的新世界,會誕生出令人驚喜的花,然后他發(fā)現(xiàn)了它,再收藏起來.

    坤靈注意到了白發(fā)青年的走神,也隱隱察覺到他內(nèi)里鼓噪的某種負(fù)面情緒波動。

    不過這對她來說,不重要。

    “我說,你考慮的時間也夠久了吧?”坤靈執(zhí)著地問,“怎么說,衣服圖樣,能賣給我嗎?不會讓你吃虧的,而且看在這個交易的份上,我等會兒可以——”

    “店主小姐。”

    白發(fā)青年打斷坤靈,然后神情懨懨地說,“那場被一個有意思的家伙說是‘不該存在的殺戮’的珠寶盜竊案,你有聽聞過嗎?”

    坤靈被人打斷有些不爽,卻因為目的還未能達成,只好勉強耐著性子做出回答。

    “聽過了,據(jù)說是一個不怎么參與龍頭戰(zhàn)爭的黑手黨組織,保管著其大部分資產(chǎn)的金庫被人洗劫一空。那個小偷大概是真餓了,饑不擇食,連照明燈都偷了。”

    這種如同蝗蟲過境一樣的強盜行為,真是不講道義。

    不像她,‘撿’寶貝時總會給原主人留一點東西,意思意思一下。

    聽到這種新鮮的評價,白發(fā)青年神色一掃之前的厭倦淡漠,面皮也忍不住抽動。

    “饑不擇食……呵呵,有意思。”

    坤靈像是沒察覺到白發(fā)青年的異樣,回憶太宰治閑談時聊的內(nèi)容,繼續(xù)說:“哦對了,守護金庫的異能力者們,也被強盜以各種凄慘的方式殺掉了,現(xiàn)場一片慘狀。”

    “這沒什么值得驚訝的。因為守護寶藏的騎士,實在太弱了。”白發(fā)青年說道。

    “嗯,你說得對。”坤靈依舊坐在椅子上,“畢竟他們面對的是白麒麟。按照阿治的說法,對付他的人數(shù)再多也只是螳臂擋車,最后變成對方的養(yǎng)料。”

    白麒麟,一個在龍頭戰(zhàn)爭中忽然冒出頭的異能力者。

    他會無差別攻擊所有參與這場抗?fàn)幍乃薪M織,如同狂戰(zhàn)士一般沒頭沒腦地發(fā)起攻擊,目擊到其真面目的人無一生還。

    一個字形容,強。

    聽到坤靈的形容,白發(fā)青年輕輕笑了。

    這個笑容明明很清淡,卻有股說不出的自恃甚滿。

    坤靈有些疑惑白發(fā)青年在驕傲什么。

    不過,她沒對此說什么,而是仍舊執(zhí)著最開始的目的:“最后問一下,衣服的圖樣——”

    “店主小姐,你明白嗎?”白發(fā)青年又一次打斷她,“白麒麟搶劫的目的。”

    一而再地被打斷,坤靈的耐心快要到達臨界點。

    她深吸一口氣,用最后一絲耐心回答:“他為什么搶劫,又是因為怎么樣的目的,我完全不好奇。我只想知道衣服——”

    “原因很簡單,也很明顯。”

    白發(fā)青年或許注意到了坤靈的情緒,但他顯然不在意,第三次打斷后說,“因為無聊啊。看見這么多漂亮的珠寶,內(nèi)心難免會有所觸動,所以就解決攔路的幾個弱小家伙,把寶石收入囊中。”

    坤靈臉上友善的表情完全消失,放棄通過和平手段拿到圖樣的選擇。

    “是嗎?”

    她單手撐著臉頰,語氣平靜,“只是因為無聊這種理由啊。”

    “無聊?不,這個理由很充分。”聽出坤靈語氣里的不屑,白發(fā)青年露出細(xì)小的笑容,“難得看見覺得有趣的物品,這已經(jīng)足夠讓人為之付出行動了。”

    他的笑容弧度有些詭異,帶著幾絲如同是無知懵懂的孩子般的惡意。

    “原來是這樣。”坤靈了然,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這就是你的作案動機啊,盜賊——白麒麟。”

    對方的心理路程太符合盜賊了,即便是她也能看得出來。

    不用再直白地問,她已經(jīng)確定了,眼前的人就是太宰治所說的任務(wù)目標(biāo)。

    白麒麟不意外被戳穿身份,也沒有對此否認(rèn)。

    他平淡地說:“我的名字是澀澤龍彥,稍微有點厭倦了‘白麒麟’這個稱呼呢。”

    “那正好,你改個代號稱呼吧。”坤靈緩緩站起身,“我也不理解,人類為什么敢擅自用‘麒麟’這樣的代號稱呼你。”

    “敢?擅自?你的用詞很有意思。”澀澤龍彥微微詫異,卻也沒放在心上。

    “雖然我不分善惡陣營,但麒麟在人類眼里可是象征祥瑞的仁獸。”坤靈直視那雙冷淡的紅色眸子,“而因為想要寶石就隨意殺戮的你,和它顯然不是同一個路子。”

    澀澤龍彥不以為意:“這一點你搞錯了,他們都是自殺的。嘛,反正是群無趣之人,無趣之人即便死了也依然無趣,這世界少了他們反而干凈了呢。”

    “還真是有夠傲慢的。”坤靈輕皺眉頭,對方比她還要漠視生命。

    不,她不怎么在乎世人,可也絕對不會因為僅僅覺得有趣便隨便殺人。

    “可是這樣做了,我卻一點也不開心。因為超越我的大腦,顛覆我想象的人,這次也沒有出現(xiàn)。①”

    頓了頓,澀澤龍彥說,“店主小姐……不,超越者坤靈,很遺憾吶。即便是你,也沒能帶給我想要的驚喜,辜負(fù)了我的期待。”

    坤靈完全不管對方在說什么,只道:“那我們打平了。我想要的東西,你不給,我也不開心。”

    “……”

    澀澤龍彥用看蠢貨一樣的眼神看著坤靈,徹底放棄了來時的打算。

    他說:“無趣的人就像是玩具,應(yīng)該發(fā)揮出它的娛樂價值,然后在失去興趣時,進行下一步——把它破壞掉。”

    坤靈語氣棒讀地“哇哦”了一聲,和太宰治欠欠的時候很像。

    “也就是說,你想干掉我?”

    “是的。因為我已經(jīng)確定了,你給不了我想要的東西。”澀澤龍彥聲音平淡無波,“那么,就像之前的異能力者一樣,早點去死吧。”

    他忽地想到什么,唇邊緩緩扯出一抹弧度。

    “說起來我也想見識一下,超越者的異能力結(jié)晶和其他異能力者的有什么不同。”澀澤龍彥產(chǎn)生新的期待,“說不定,這一顆有可能是我收藏品中最耀眼的存在呢。”

    坤靈瞥了眼腳下彌漫開來的迷霧,足尖點了點地,蕩開一層層霧氣漣漪。

    余光看見從海大門泄漏出去的霧氣,她先生略微仰頭看向旁人看不見的四樓,幾秒后又收回視線,看向澀澤龍彥。

    “原來你不止神經(jīng)質(zhì),智商也不太高啊。”

    澀澤龍彥以一種輕蔑的口吻說:“你的確是超越者,而我還未到達那種水平。但這不代表你的異能力一定能贏過我,真是可悲的傲慢啊。我說過了,沒有什么超越我——什么!”

    “看吧,你這男人頭發(fā)長,見識少。”

    “……怎么可能?”澀澤龍彥神情略微僵硬,有點難以置信地看著坤靈的腳下。

    瞬息間就充斥整個海內(nèi)部的霧氣,靠近她周身時卻像是遇到了無法超越的阻礙,出現(xiàn)了一片真空地帶。

    而且他發(fā)現(xiàn)……那些霧氣在躲避她,繞著她擴散!

    澀澤龍彥的異能力,名為龍彥之間。異能力發(fā)動后,霧氣會讓身處其中的異能力者與自身異能力分離。兩者對戰(zhàn)的結(jié)局,毫無例外是異能會殺死原本持有異能力的擁有者。②

    ——這就是造成異能力者自殺現(xiàn)象的原因。

    異能力者死后,澀澤龍彥會取得異能力結(jié)晶——這便是他有潛力成為超越者、可以不斷變強的異能力。

    此異能對他的那位熟人,不會產(chǎn)生這樣的效果。然而,那只是因為對方異能力很特殊的緣故,算作意料內(nèi)的合理個例。

    事實上,澀澤龍彥對上其他所遇到的異能力者時,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任何意外,他們都茫然地死在迷霧中,找不到歸途。

    這樣幾乎遇不到對手的異能力,彷佛是異能力王者般的力量。

    所以,即便從情報上得知坤靈是超越者,澀澤龍彥也不覺得她就能一定超出龍彥之間的控制范圍。

    因為——

    “這不對,你明明是念動力……即便達到矢量操控的水準(zhǔn),也并沒有超出‘力量系異能’的范疇。”澀澤龍彥十分不解,“區(qū)區(qū)念動力,就算是超越者……你到底是因為什么能避開霧氣空間,又做到不受其影響?”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們搞錯了一點,我不是——”坤靈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什么,但是倏地想到一件事,迅速止住話頭。

    接著,她冷下臉:“你不給我圖樣,我才不告訴你原因。”

    憋死他!

    澀澤龍彥目無焦距地盯著坤靈,大腦飛速推測有可能的原因。

    不過,坤靈卻沒有像之前那樣,有給對方留出空間繼續(xù)思索的想法。

    “雖然沒得到圖樣,但好歹抓住了阿治所說的任務(wù)目標(biāo)。”她隨意地?fù)]揮手,消除海內(nèi)部龍彥之間產(chǎn)生的霧氣,“逮捕任務(wù)才是最重要的,我完成了。”

    阿治會夸她!

    她完美完成任務(wù),還要獎勵!

    朝前走了幾步,坤靈得意地看向澀澤龍彥,說道:“阿治料事如神,早就知道你會來海,安排最厲害的人執(zhí)行最重要的部分。所以你乖乖束手就擒吧,還能少受點苦。”

    澀澤龍彥從先前的恍惚中回過神,恢復(fù)從容淡定的模樣。

    “阿治?啊……是港口黑手黨的準(zhǔn)干部太宰治,太宰君吧。”

    “嗯,聰明的阿治。我的。”坤靈說,“為了不辜負(fù)他完美的計劃,勸你不要抵抗。”

    面對異能失效的罕見狀況,澀澤龍彥的臉上卻沒有出現(xiàn)任何慌張之色:“如果我拒絕呢?”

    “哦,拒絕的話會挨頓揍,可還是改變不了最后被抓起來的結(jié)局。你又何必自討苦吃?”坤靈疑惑道。

    “那真是抱歉,你們的打算恐怕要落空了。”澀澤龍彥不慌不忙地說,“那位被你稱贊聰慧的太宰君失算了。”

    “不可能。”

    澀澤龍彥說:“其一,他最開始在音樂廣場的埋伏,我早就看穿了。因為對超越者更有興趣,所以我沒興趣配合他演一場鬧劇,直接來到了海。”

    “哼,你不了解阿治,那絕對是他的計劃之一。”坤靈自信道,“就像此刻,你不正好落入了他的陷阱嗎?計劃名為守株待兔。”

    澀澤龍彥語氣微妙:“啊啊,真是……就算擁有顛覆了我某些固定認(rèn)知的力量,你的頭腦也還是……不,某種程度上,和能力的比例也算是超出想象了。”

    “嗯?什么意思?”他的話含糊其辭,坤靈完全聽不懂。

    她的頭腦怎么了?

    唔……聰明到超出他的想象了?

    澀澤龍彥看出坤靈的想法,頓時覺得自己像是對牛彈琴一樣沒意思。

    連嘲諷都聽不出來的人,他不想多費口舌:“失算其二,我有調(diào)查過你——你在乎太宰君,讓海的重力使協(xié)助他所在的組織爭奪龍頭位置,也在乎中華街這些無趣的人……自持能力強大,所以輕易露出的破綻。”

    “所以呢?”

    “畢竟是超越者,和其他人不一樣,老熟人也提醒了一番。對你,我當(dāng)然會表示尊重。”澀澤龍彥說,“這場抗?fàn)幨俏乙龑?dǎo)的。為了打發(fā)時間,我也試著建立了個組織哦。”

    坤靈點點頭:“嗯。然后呢?”

    澀澤龍彥笑了:“你猜那些人現(xiàn)在在哪兒?是包圍了中華街,還是太宰君所埋伏的地點,亦或是兩者皆有呢?”

    “用他們威脅我?”坤靈明白了。

    “不,因為無聊,我想終結(jié)這一切。”澀澤龍彥雙開雙臂,“終結(jié)抗?fàn)幍恼ㄋ帲K結(jié)死亡的死亡,這場戰(zhàn)爭會在今天結(jié)束。就在剛才,我對所有黑手黨組織發(fā)起了挑戰(zhàn),這是一場單一的戰(zhàn)爭。”③

    他的炸藥埋在所有參與抗?fàn)幍暮谑贮h總部,橫濱馬上就會燃起最后的最盛大的煙火。

    “這場焰火,可別讓百無聊賴的我感到失望啊。”

    澀澤龍彥轉(zhuǎn)過身,“坤靈小姐,如果不想在下一刻,就丟掉所有填滿你空缺的東西的話……你不會阻止我,對吧?”

    “答錯了,我會。如果你再邁前一步,直接宰了你哦。”

    意外的答案。澀澤龍彥腳步頓住,略顯驚詫地轉(zhuǎn)過頭。

    坤靈雙臂環(huán)胸,歪頭看著他:“還沒發(fā)現(xiàn)嗎?你的炸藥啞火了。”

    “……什么?”

    “不信的話就試試嘛,看看會不會有爆炸聲。”

    澀澤龍彥沉默片刻,冷然道:“怎么做到的?炸彈就算了,但異能力攻擊不可能會失效。”

    煙火沒能按照指示燃起,可他來時便布置好的、無數(shù)對中華街發(fā)起的異能力,卻也同樣沒有產(chǎn)生預(yù)料的效果。

    這不合理!

    “想知道?拿衣服圖樣來換。”坤靈伸手,有點貪心地強調(diào)說,“一張不夠,要好多才行。”

    “……”

    “不說話?”坤靈收回手,孩子氣地說道,“交易失敗,那我不告訴你。”

    睫毛輕顫,澀澤龍彥嘴唇翕張:“我——”

    “靈醬~我回來了哦。”

    澀澤龍彥的話被忽然出現(xiàn)的太宰治,堵了回去。

    太宰治像是才發(fā)現(xiàn)對方的存在一樣,語氣浮夸說:“嗚哇,不愧是靈醬,即便沒有說明計劃的全部,你也完美抓到了這場爭斗的始作俑者呢。”

    “是的,不費吹灰之力!”坤靈全部的注意力瞬間被太宰治吸引。

    她把澀澤龍彥晾在原地,張口就夸贊:“當(dāng)然,這也得益于阿治的戰(zhàn)略。”

    “也沒有啦,最關(guān)鍵的部分還是歸功于靈醬。”

    “不不不,是阿治。”

    “既然你這么說——”太宰治承認(rèn)了,“那好吧,的確是我。”

    “嗯嗯沒錯,阿治你就是太謙虛了。”

    坤靈用力地點頭表示認(rèn)同。

    然后她試探性的說:“阿治,我抓到了目標(biāo),有沒有獎勵?絕對有的吧。”

    太宰治裝模作樣地思索了一會。

    “說吧,想要什么?先說好,太過分的要求,我不會答應(yīng)哦。”

    “放心吧,要求超簡單!”

    坤靈指著澀澤龍彥,超大聲地說,“我讓擅長仿造的白澤剽竊他衣服,做出來后你穿給我看!反正是俘虜,版權(quán)都?xì)w我,他沒有權(quán)利維權(quán)啦。”

    隔墻有耳,再次變成盜版者·白澤聽得清清楚楚:“……”

    莫名其妙無法動彈失去言語功能、被盜版的原創(chuàng)者·澀澤龍彥:“……”

    怕太宰治拒絕,坤靈還說:“拜托,這是我一生的請求。”

    第124章 二合一

    坤靈一生的請求, 容后再議。

    現(xiàn)在擺在她和太宰治眼前,需要優(yōu)先解決的問題是如何處理澀澤龍彥。

    “這家伙怎么辦?”坤靈指了指完全無法動彈如同石化了一樣的澀澤龍彥,拿不定主意問道, “阿治,是由你帶回港口黑手黨, 還是說讓我現(xiàn)在直接干掉?”

    “唔……無論是交給港口黑手黨榨取剩余價值和情報,還是靈醬干脆利索地殺掉, 聽起來好像都挺不錯。但是,很遺憾吶——”

    頓了頓, 太宰治頗有些惋惜說,“事實上,這兩個選項現(xiàn)在一個也辦不到。”

    坤靈不解:“怎么會?”

    澀澤龍彥已經(jīng)抓到, 現(xiàn)在就困在海。明明隨便選一個方案都可以立刻執(zhí)行, 她不理解太宰治為什么說辦不到。

    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應(yīng),她沒有追問。

    隨后, 太宰治沒解釋原因, 而是示意坤靈解開澀澤龍彥的禁言術(shù)。

    他笑瞇瞇地看著對方:“白麒麟先生,玩得還盡興嗎?”

    澀澤龍彥目光冷然地看著太宰治, 沒說話。

    他似是沉默思索著些什么, 也似是單純地不想或者不屑于和太宰治說話。

    見狀, 太宰治聳了聳肩,完全不介意對方的態(tài)度。

    “難得遇到有趣的異能力者,我可是特意為你制定了埋伏和陷阱兩種計劃。”他微笑著說,“充滿浪漫氣息的噴泉廣場, 存在著神秘超越者的海——讓你自由選擇其中一個地方死去, 這是我的心意哦。”

    坤靈說:“阿治,他說他看穿了廣場的埋伏, 沒興趣,直接選了海。”

    “是的,他放棄了我認(rèn)為絕妙的埋葬之地,雖然這是我預(yù)料到的事情,但還是難免心情不悅。”太宰治彎起的眼眸不含笑意,“呼——乖乖在廣場被子彈射成蜂窩,不是很好嗎?到如今,我反而不好動手了。”

    “阿治,你……好像很生氣。”坤靈敏銳察覺到太宰治情緒的異樣。

    怎么了,澀澤哪里惹到他了嗎?

    沉默幾秒,太宰治緩緩斂起笑,語氣微沉:“他殺了大佐干部,那個為人還算不錯的老爺子……不管怎么說,都太過分了。”

    他還沒有溫柔到,對那個相識幾年的干部的死無動于衷的程度。

    大佐的死,連他都感到遺憾。

    可惜……現(xiàn)在還不能殺了澀澤,再等等。

    坤靈看出太宰治打心底想殺了澀澤龍彥,卻沒有再問是否需要她動手。

    因為她同時也看明白了,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但太宰治不會同意她宰掉澀澤龍彥。

    想了想,她問:“那我需要做什么,你才不生氣?如果是因為大佐的死,我可以——”

    “不。”太宰治知道坤靈想說什么,打斷她后說,“來不及了,而且……沒必要。”

    大佐死去多時,尸體早已火化,靈魂估計也消散干凈了。

    而且即便來得及,他也不會要求坤靈復(fù)活對方。

    人心經(jīng)不起考驗。幾乎不付出代價便能復(fù)活他人,這種天方夜譚般的事情一旦傳出去,會引起多大波瀾可以預(yù)見。

    在未完成某件事前,他絕對不會讓坤靈處在那種極端的風(fēng)口浪尖上。

    坤靈卻說:“可是我不想你不高興,一點也不。”

    太宰治眼睫微顫,張了張嘴想說什么。

    這時,一直沉默的澀澤龍彥忽然開口了。

    “太宰君,你在利用此事圖謀些什么,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缺少重要的情報,他琢磨不出太宰治剛才及時制止的,沒讓坤靈說完的內(nèi)容究竟是什么。

    但他看得很清,太宰治沒有立刻殺死自己不是手下留情,而是所圖甚大。

    會是什么呢?他推理不出來。

    “欸~目的?白麒麟先生在說什么呢?”太宰治滿臉無辜,“即使在噴泉廣場把你逮捕,過幾天也會有了不得的大人物要求港口黑手黨把你交出來,讓我們的功夫白費。這不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嘛。”

    他說:“畢竟是黑手黨,和官方交涉是非常心累的工作,我不想自找麻煩啦。”

    太宰治的說辭在澀澤龍彥聽來,假到有些敷衍。

    澀澤龍彥望了他一眼,沒再就著這個話題聊下去。

    比起明顯套不出真話且不感興趣的旁人私欲,他更想解決某些始終想不明白的問題。

    “即便念動力不受我的異能力影響,我也不認(rèn)為我此行提前做的部署有任何缺漏。”這個事情澀澤龍彥百思不得其解,“我不懂,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他承認(rèn)自己自負(fù),錯估了坤靈的戰(zhàn)力,過于自信龍彥之間對異能力的影響。

    但這點失誤,并不足以讓他陷入眼下的境遇。

    為了以防萬一,他不僅命令部下提前控制中華街民眾的生命安全作為人質(zhì)威脅、操控著噴泉廣場上方的異能力雨、還有埋藏在其余黑手黨總部大樓的炸彈,這些為什么全都沒有發(fā)揮出作用?

    “啊這個啊……白麒麟先生,你的臺詞我原封不動地還給你——你失算了兩點。”

    太宰治情緒不再外顯,“其一,你看穿了我在噴泉廣場所設(shè)的埋伏,我預(yù)測到了這一點。但還是無聊想試試……另外,我‘讀’到了你的炸彈,自然做了些應(yīng)對措施。”

    好歹是決定橫濱黑暗世界龍頭的戰(zhàn)爭,事關(guān)重大。

    他罕見使用了諦聽的能力,然后知曉了澀澤龍彥全盤的計劃打算。之后他迅速安排人手,去清除已經(jīng)收復(fù)為港口黑手黨地盤上的炸彈。

    其余的組織……抱歉,他沒管。

    好心的白麒麟幫港口黑手黨鏟除異己,他會省去不少力氣,當(dāng)然不會愚蠢地告知敵對組織。

    “讀?”澀澤龍彥精準(zhǔn)地抓到了太宰治發(fā)言核心。

    “是的哦,讀。你很好奇嗎?嘛,既然你都問了,那是因為——哈,抱歉,我可沒有幫你解惑的打算。”

    太宰治繼續(xù)說道,“其二,作為引起這次抗?fàn)幍闹髦\,我不會想當(dāng)然地認(rèn)為你是‘個人軍’,一定存在配合你行動的搭檔或者組織。事實證明也確實如此。”

    “的確,組織的力量在人們眼里更可怕。”停頓一下,澀澤龍彥問,“所以,你怎么做到的?”

    “不是我哦。”

    “……什么?”

    太宰治注視著對方,而后輕笑一聲。

    “還不明白嗎?就像我不認(rèn)為你是個人軍。”他說,“一樣的道理,你又憑什么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海拿得出手的戰(zhàn)力只有坤靈和中也呢?”

    澀澤龍彥瞬間明白了。

    “原來如此……啊啊,誰能料到呢,區(qū)區(qū)一個店鋪而已,除了超越者和荒霸吐,居然還隱藏著強大的防御系異能力者。”

    明白過后,他不禁為此感到有些驚詫,“保密工作不錯,外界一點風(fēng)聲沒有。”

    太宰治但笑不語。

    “那幫人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你們知道才有鬼呢。”看見澀澤龍彥的表情,坤靈輕哼,“想知道?就不告訴你。”

    她有些不耐煩聰明人謎一樣對話的復(fù)盤,問道:“阿治,這家伙殺又不能殺,要怎么處理?”

    太宰治回答:“會有人負(fù)責(zé)的。”

    “誰啊?”

    “澀澤先生曾就職的地方——異能特務(wù)科。”

    某種程度上,澀澤龍彥也是被異能特務(wù)科囚禁著。

    坤靈似懂非懂:“哦,這就是阿治不把他帶走的原因吧。”

    “唔可以這么理解,估計再過不久,就會有人上門接人了。”

    “那為什么不能殺——”

    “哇啊這不重要啦。拜這位白麒麟先生所賜,橫濱黑暗世界大洗牌,我為此前前后后忙了兩個多月,超累欸。”太宰治伸懶腰打斷,然后自然地轉(zhuǎn)移話題,“累到連最喜愛的蟹肉都沒時間好好品嘗,想一想就覺得心酸可憐呢~”

    坤靈注意力瞬間轉(zhuǎn)移。

    “安排!”她確認(rèn)對澀澤龍彥的束縛沒問題,轉(zhuǎn)身跑向后廚,“我這就給你抓,等著!”

    “靈醬,那么就拜托啦。”

    太宰治望著坤靈消失的背影,唇角無意識微彎。

    幾秒后,他轉(zhuǎn)頭對上澀澤龍彥的視線,又迅速拉平。

    “呀,看來我們一樣呢。”太宰治彎了彎眼,“都要等人。”

    他等著吃愛心蟹肉,澀澤等著被人接(抓)。

    他說:“枯燥的等候有人陪伴,稍微不那么寂寞呢。”

    澀澤龍彥:“……”

    與此同時,海不遠處對面的高樓天臺上,站著一位頭戴白帽的病弱美青年。

    他遙遙望向海的方向,臉上掛著淺笑,笑容帶著一股悲憫意味。

    “澀澤君,一開始就給過你忠告了——”

    四下無人,他卻謙卑地使用敬語,“想要盡情破壞玩具,在下一步進行前,就不要被路上其他的未知事物吸引,從而停下拳頭。”

    “老熟人的我都這么說了,卻任性的不聽勸告。”他轉(zhuǎn)過身,消失在天臺,“結(jié)果玩具被提前收走,無聊的娛樂到此結(jié)束。”

    病弱美青年神情安靜祥和,語調(diào)優(yōu)雅,然而空洞的眼里卻只有對這個世界的無所謂,以及略顯病態(tài)的憎惡。

    “雖然結(jié)束的時間比預(yù)料要早幾天,沒能讓更多罪孽深重之人染紅大地。但——”

    頓了頓,他唇角揚起略顯詭譎的弧度,“多謝澀澤君的任性之舉,我發(fā)現(xiàn)了比想象之中還要多的新情報呢。”

    不久前的澀澤龍彥身處海內(nèi),無法看見外面的情景,但病弱美青年待在天臺,將附近的情況盡收眼底。

    他看見,澀澤龍彥原本布置在中華街附近的無數(shù)異能力攻擊,幾乎在發(fā)出的瞬間,便被看不見的力量抵消在半空中。

    是的,抵消。

    那些從天而降的異能力攻擊朝中華街落下后,在半空中像是觸碰到了一層看不見的薄膜,留下星星點點的漣漪后銷聲匿跡。

    速度快得人類肉眼捕捉不到痕跡。

    而且,那幾個聽從澀澤龍彥吩咐的,想要將中華街仍在營業(yè)的店主當(dāng)作人質(zhì)的異能力者們,也在潛入海的第一時間被從地底冒出的粗枝捆住,集體喪失行動能力。

    幾秒間,這些粗枝無聲無息地將異能力者們吸收,然后又迅速消失在地底,沒留下任何血跡痕跡。

    地面平整和狀況發(fā)生前一模一樣,彷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整個中華街被海守護得密不透風(fēng),擅闖者死無全尸且死無對證。

    這種大范圍的攻防兼?zhèn)淠芰Γ喼钡搅朔艘乃嫉某潭取?br />
    超出認(rèn)知,這樣的能力不像人類所為,反而……

    “那樣的景象……被神明眷顧的地方嗎?”

    回憶所見所聞,病弱美青年開玩笑地說了這么一句。

    最后望了眼海的方向,他輕輕呼出一口氣:“防御系異能力者,木系異能力者——這種水準(zhǔn)的異能力者,我沒有掌控到任何情報啊。”

    是海隱藏的人物?還是說——

    是那位超越者小姐呢?

    “也不要緊。”他說,“無論是什么樣的原因,終究影響不了我要做的事情。”

    “那么現(xiàn)在,我該準(zhǔn)備澀澤君出獄的禮物了。”.

    因為澀澤龍彥之前的炸彈部署,以及港口黑手黨一夜之間覆滅最大的敵對組織,這場耗時六十六天的龍頭戰(zhàn)爭落下了帷幕。

    港口黑手黨成為了橫濱地下世界的龍頭老大,再無其他組織敢與其爭鋒。

    龍頭戰(zhàn)爭結(jié)束后一個月左右,海四樓。

    “恭喜阿治,成為了橫濱龍頭黑手黨組織的干部。”

    坤靈呱唧呱唧鼓掌,“十七歲就做到這個位置,年少有為,前途無量!”

    “不愧是太宰先生!”芥川龍之介跟著鼓掌,目光崇敬地望著一臉生無可戀的太宰治。

    “……”太宰治說,“這不是祝福,這是詛咒吧?”

    中原中也輕嗤一聲:“前途無量?坤靈,黑手黨干部之上是首領(lǐng),除非現(xiàn)任被……咳咳不然,太宰只能做到這里了。”

    “首領(lǐng)啊……”坤靈想了想,“阿治,你想當(dāng)嗎?我可以和森太郎好好說說,勸他提前退休。”

    如果溝通失敗,那就只好讓他留下遺囑了。

    太宰治面帶驚恐:“啊啊,這種事情絕對不要!”

    坤靈一愣:“為什么?”

    太宰治頭搖成撥浪鼓:“首領(lǐng)表面看上去風(fēng)光,實際就是組織的奴隸,每天都有數(shù)不清的無聊的工作要做。看看森先生,才接手港口黑手黨三年,就已經(jīng)老了十歲不止。噫~我才不要呢。”

    “好像是欸。”坤靈回憶接太宰治下班時,偶爾碰見的森鷗外外貌變化,“林太郎的發(fā)際線,的確越來越高了。”

    說著,她代入幻想太宰治發(fā)型變成森鷗外的樣子。

    然后……

    坤靈緩緩瞪大眼睛,表現(xiàn)比太宰治還要抗拒:“不行!絕對不要!阿治你說得對,聽話,咱不當(dāng)首領(lǐng)!”

    阿治變禿……這種事情絕對不能發(fā)生!

    太宰治瞇起眼:“靈醬,總覺得你想了一些很失禮的事情呢。”

    “沒有!”

    “是~嗎~”

    “真的沒有!”坤靈心虛但超大聲,“我沒有想象阿治變禿,這種邪惡的想法我沒有!”

    太宰治:“……”

    中原中也無奈:“嘖,蠢貨,不打自招沒救了。”

    芥川龍之介的重點在:“太宰先生不會變禿!”

    “不過——”中原中也樂了,“禿頭太宰,哈哈哈哈隨便想想就有夠滑稽的。”

    “中也先生,太宰先生不會變禿!”芥川龍之介重復(fù)。

    “喂太宰,需要假發(fā)嗎?”

    “太宰先生不需要!”

    以上類似對話,兩人重復(fù)交流了三次。

    期間,太宰治沒搭茬,目光一直幽幽地看著坤靈。

    “靈醬……”

    “……我沒有。”

    盯——

    最后,坤靈忍不住移開了視線。

    “好吧,我只是想了一下,不是故意的。”小聲地狡辯了一句,她又提高音量哄著說,“但是即便阿治變禿,也絕對是最好看的禿子!”

    太宰治:“……”

    謝邀,不如不哄。

    坤靈還在說:“反正,無論阿治變成什么樣,我都喜歡。”

    “……啊。”太宰治幾不可聞地應(yīng)了聲。

    在心里小聲的回應(yīng):知道了。

    無論何時何地,她訴說心意時的眼睛都是那么坦誠炙熱,讓習(xí)慣躲藏起來的膽小鬼無所適從。

    坤靈又說:“阿治,我說的是真心話。”

    “是啦是啦。”

    太宰治微微偏頭不去看坤靈,藏起自己的表情,聲音低又含糊不清地嘀咕,“……這種語境下的表白,起不到一點作用啦。笨蛋,以為我會有所觸動嗎——”

    一轉(zhuǎn)頭,他和全程吃瓜不說話的江戶川亂步對上了視線,對方洞悉一切的目光讓他說不下去。

    “……”

    就臉皮厚如太宰治……也難免會尷尬。

    江戶川亂步嚼嚼嚼,沒對此說什么,而是說:“太宰,今天要去那個地方了吧。”

    “果然瞞不過亂步呢。”太宰治正了正神色,“已經(jīng)確定了地點,等會兒坤靈會和我一起去。”

    江戶川亂步抬抬下巴說:“路過美食街,記得給我?guī)宸菁t豆麻糬哦,具體哪家店你知道的啦。”

    支使的態(tài)度理所當(dāng)然。

    然而,太宰治卻習(xí)慣了:“嗨嗨~我知道了。”

    隨后他拉著摸不清頭腦的坤靈、無視目光熱切想加入的芥川龍之介、裝作沒聽到詢問他們兩個去哪兒的中原中也……走出了海大門。

    路上,坤靈問:“阿治,我們?nèi)ツ模俊?br />
    “去辦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

    “到了你就知道了。”

    “哦。”

    過了會,坤靈虛偽地說:“哎呀,剛才垂耳兔明顯想和我們一起行動,你干嘛拒絕?他很失落。”

    “嘛,男孩子不能驕縱啦。”

    “話是這么說,可是垂耳兔剛才的模樣,像被丟棄了一樣可憐巴巴的。”坤靈裝模作樣詢問,“要不,我們帶上他吧?”

    “坤靈。”

    “嗯?”

    停下腳步,太宰治好笑地說:“你知道的吧,你演技很差。”

    “?”什么意思?

    “不適合說謊,也不適合說違心話,因為太容易被看穿了。”

    “……你在說什么啊,我我我沒說違心話。”坤靈略微底氣不足。

    “明明不希望有第三者存在,還表現(xiàn)出這幅善解人的樣子。”太宰治惡趣味的揭穿,“靈醬沒有嗎?”

    很假很搞笑,也很可愛。

    坤靈沒想要這么快被揭穿,面皮發(fā)燒卻還強撐著說:“我沒有!”

    “哼哼。”

    “沒有!”坤靈看太宰治一副‘看透要說透,看你怎么狡辯’的樣子,急忙補充說,“垂耳兔是個很招人喜歡的孩子,我是真心的。”

    她還小,偶爾說點善意的謊言不為過。

    太宰治語速緩慢地問:“招人喜歡啊……”

    坤靈邊走邊細(xì)數(shù):“對啊。垂耳兔他優(yōu)點很多,第一講禮貌懂前輩。第二,學(xué)習(xí)刻苦鉆研。第三,工作認(rèn)真積極。第四,性格很安靜話少。第五,渴望變強并付諸努力。第六,長相精致——”

    “坤靈。”太宰治平淡地說,“聽你說完,我忽然覺得,約會這種事情再多帶一個‘討喜’的人,也不是不行。”

    某種小動物的直覺,坤靈咽下原本想說的話,順著本能改了口。

    “第六,長相精致——但和阿治比起來,還是差了點。”在她心里。

    “是嗎?”太宰治語調(diào)拖得長長的。

    坤靈用力點頭表示肯定:“是的!阿治最帥氣最好看,我最喜歡!討人喜歡的優(yōu)點,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

    太宰治走在前面,好一會沒說話。

    “阿治?”坤靈追上去,腳步無聲。

    然后她看見太宰治嘴角上揚,半瞇著眼,心情看起來十分不錯。

    “靈醬。”

    “……嗯。”

    “坤靈,你還是說實話比較動聽呢。”

    這次輪到坤靈沉默了。

    片刻后,她遲疑道:“阿治,你剛才是……吃醋了嗎?”

    太宰治腳步微頓,隨后又恢復(fù)正常,語氣也聽不出異樣。

    “什么啊,像小孩子爭奪最好朋友的位置那樣吃醋?靈醬,我沒那么幼稚,還有你自我感覺太良好啦。”

    “沒有嗎?”

    “沒有哦。”

    “是我搞錯了?”

    “是的哦。”

    “既然如此——”坤靈望著又甩開自己幾米的太宰治,“你為什么走那么快?”

    太宰治雙手枕在腦后:“再不快點,天就要黑了。”

    “不信。”坤靈認(rèn)定某件事,追上去說,“我看出來了,你就是不想承認(rèn)吃醋。”

    “啊啊都說了沒有。”太宰治再次提速。

    坤靈再追。

    她追,他逃——

    好吧,太宰治的運動天賦沒有點亮,起碼不像坤靈那樣超出人類范疇,很快就疲憊了。

    他認(rèn)輸。

    誰知,坤靈回想剛才的經(jīng)歷,得出一個荒謬的結(jié)論。

    “阿治,你在玩欲擒故縱嗎?”

    “……”

    太宰治先是沉默,然后又似乎是被逗笑了,停下腳步。

    他說:“那你就沉住氣。”

    “做什么?”

    太宰治目光停留在坤靈的臉上,倏爾眉目舒展。

    “沉住氣別急,等我有一天露出狐貍尾巴,就知道我有沒有欲擒故縱了。”

    第125章 (修)

    “……沉住氣?”

    “要有耐心等待。”

    坤靈反應(yīng)遲鈍, 花了好幾秒才理解太宰治話里的意思。

    “等你露出狐貍尾巴,就知道有沒有欲擒故縱……可是……”

    坤靈冒出一個問號,“阿治, 你又不是九尾狐族,哪來的狐貍尾巴?這個假設(shè)從一開始就不開存在。”

    安靜了幾秒。

    “對嘛, 就像你說的那樣。”太宰治攤了攤手,“我露不出狐貍尾巴——沒有欲擒故縱。”

    坤靈不服氣:“怎么沒有, 你剛才故意甩開我好幾次,就是想看我每次都追你。”

    這就是欲擒故縱!

    “真是, 居然是……”

    無語一瞬,太宰治低低笑了聲,“坤靈——笨蛋——”

    他的尾音拖得很長, 漾開一股說不出的溫柔漣漪。

    但坤靈不解風(fēng)情沒聽出來:“阿治, 你罵我干嘛?”

    “總是搞錯重點,所以是笨蛋。”太宰治說道。

    “那重點是什么?”

    “不, 沒什么。”頓了頓, 太宰治又說,“對了, 靈醬不是想知道我們今天要做什么嗎?”

    坤靈注意力轉(zhuǎn)移:“嗯, 終于要說了嗎?”

    太宰治說:“還記得嗎?我之前說過, 芥川會多出一個新的小伙伴。”

    坤靈翻找回憶,想起來確實有這碼事。

    “所以,今天的目的是撿崽!”

    “沒錯哦。”

    “家里又多新成員啦,真好。”坤靈先是高興, 而后又有點不滿地咕噥, “不對,這樣的話, 今天的約會還是有第三者存在。”

    不帶垂耳兔,只有他們兩個人約會帶來的快樂,僅維持了幾分鐘。

    太宰治望了一眼坤靈,沒有提醒她不久前道貌岸然說過什么,現(xiàn)在又不經(jīng)意間暴露。

    “哦呀哦呀,我以為你更想知道新的小朋友是什么樣子呢。”

    太宰治自然牽起坤靈的手,稍帶安撫性意味地說,“靈醬,要不要猜猜看有關(guān)新人的特征?答對有獎勵哦~”

    聽到獎勵,坤靈眼睛一亮,小腦瓜飛速運轉(zhuǎn)。

    結(jié)合曾經(jīng)的撿崽經(jīng)歷和個人喜好,她說:“女孩子?”

    “不對。”

    “男孩子啊,也可以。”坤靈又猜,“年齡的話……十歲,十四歲,或者十七歲。”

    “哇哦,恭喜。”太宰治鼓掌。

    坤靈一喜:“答對了!”

    “好厲害啊,靈醬——”太宰治停頓一下,“噗,一個沒中,完美避開正確答案。”

    “欸?!”

    “嘛,其實很接近,十一二歲的男孩子。”

    “這個年紀(jì),和垂耳兔應(yīng)該能玩到一起吧。”

    “或許吧,繼續(xù)猜。”

    “還有……哦還有性格。”坤靈繼續(xù)猜,“活潑開朗?”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哦,需要見到真人。”

    “那這個暫時不算。”為了獎勵,坤靈絞盡腦汁又想到幾個,“要去的地點,唔……貧民區(qū)?”

    “不對~”

    “流浪兒童?”

    “錯了。”

    “雙親剛離世不久,在寄宿家庭?”

    “NO。”

    “那我想不到了——不對,還有一個!”坤靈非常篤定這個答案,“這個孩子絕對有異能力,或者像亂步那種堪比異能力的才能!”

    這個一定沒問題。

    太宰治微微一笑:“還挺機靈的呢。沒錯,這個孩子是。”

    “既然我答對了,那獎勵獎勵獎勵……”

    “知道啦,讓我想一想。”太宰治裝模作樣思索了會,“這樣好了,最近挑個空閑的一天,我去你曾描述過的、海境一條漂亮的河流——入水。”

    坤靈只是笨,但不傻。

    她木著臉:“……這算哪門子我的獎勵啊,明明是阿治獎勵自己!”

    “你陪我一起,不告訴中也他們。只有我們兩個人去,這樣可以嗎?”太宰治莞爾一笑。

    “呃……可以陪你入水。”坤靈有點動心但沒動搖,“但這不算我的獎勵,換一個!”

    “真貪心啊靈醬。”

    太宰治露出一副‘真拿你沒辦法,那就只好這樣了’的樣子,“那就等安頓好新成員后,我勉為其難陪你約會一天吧。”

    “沒有別人吧?”

    “你想帶也可以。”

    “不要,就我們兩個!”坤靈拉著太宰治往前走,“快快快,去接新成員。”

    “別急嘛,他又不會跑掉。”

    “我是想趕緊落實這件事,省得阿治過兩天耍賴不認(rèn)賬。”比如,他會裝作不記得答應(yīng)過約會。

    太宰治不滿:“什么啊,我是言而無信的那種人嘛。”

    “但你常干這種事。”

    “哈?”

    坤靈舉例:“就像和中也打賭,阿治你總是耍小手段,靠作弊贏賭局。而且即便中也贏了,你也能想辦法賴掉。”

    “……”太宰治無力反駁。

    原來他在坤靈心里,信譽度這么低呀。

    說來說去,這件事都怪討厭的中也.

    沒走多久,坤靈就耐不住性子,直接拉著太宰治縮地成寸奔往他所說的某片區(qū)域。

    片刻后,兩人一起站在了一所稍顯老舊的建筑物門口。

    坤靈提出而后又答錯的問題,此時有了正確答案。

    她念著門牌上的文字:“兒童福利社址——孤兒院?阿治,你所說的孩子就在這里面?”

    “嗯。”

    坤靈有些疑惑:“孤兒院的話,這里的孩子過得或許說不上多富足,但最起碼的基礎(chǔ)生活還是能保障,還有許多陪伴已久的小伙伴。那個孩子,真的會自愿跟我們走嗎?”

    “會,他會。”太宰治微垂眸子,目光從建筑物門口的黑色柵欄的縫隙中穿過。

    這是一座不夠?qū)挸ㄒ膊粔蚋辉5墓聝涸海兄F灰色的外墻和明顯仿歐風(fēng)的建筑風(fēng)格,是叫維多利亞時期是吧。

    橫濱因為是租界的原因,到處都是這種上世紀(jì)留下來的老舊建筑,不知道這座孤兒院一開始是做什么用的,但在一個世紀(jì)之后的今天,沒有錢也沒有人手仔細(xì)維護,它看上去像是一座腐朽的尸骸——或者一座鐵灰色的監(jiān)獄。

    而耳邊的坤靈還在喋喋不休:“阿治阿治,領(lǐng)養(yǎng)需要很多麻煩的手續(xù)和證件,而且我們年齡也不夠……你有什么辦法嗎?”

    太宰治嘆息:“靈醬,我可是一個黑手黨。”

    言下之意,那種東西當(dāng)然沒有,他什么手續(xù)都沒準(zhǔn)備。

    坤靈思索一秒,有了應(yīng)對方式。

    “不要緊。只要那孩子點頭同意,我們搶了就走。”

    “哇,不愧是坤靈。很好,就這么辦吧。”

    一分鐘后。

    烏泱泱的一群人朝大門走過來,大約是四五名成年人、和一群從七八歲到十五六的孩子們。

    然后,坤靈懵然地看著為首自稱是孤兒院院長的男人打開門,迎接她和太宰治進入院內(nèi)。

    她滿腹疑問地跟著眾人走在路上,聽著太宰治和院長的寒暄,明白了。

    ——她又被阿治捉弄了,根本不需要搶孩子。

    總之,也不知道太宰治是如何做到的,孤兒院院長早就通過了他要領(lǐng)養(yǎng)孩子的要求,并約定了今天這個時間來領(lǐng)人。

    現(xiàn)在站在院長身邊的,就是按照太宰治的要求“十一二歲的男孩子”而提前篩選好的孩子們。

    他們有大有小,又高有矮,有怯怯不安的,也有面帶希冀的,他們整齊的、安靜的、像是櫥窗里的人偶那般橫向展列在太宰治和坤靈面前,腳尖始終不曾超過院長本人的那條線。

    坤靈看得不適,卻不明白自己為什么不適。

    她像是只被纏在毛線團里的貓咪一樣困惑的蹙眉,然后習(xí)慣性地看向太宰治,希望他能為她解惑。

    太宰治若無其事地轉(zhuǎn)過視線:“院長先生,所有符合條件的孩子都在這里了嗎?”

    那個面容僵硬有著仿佛石雕一般恐怖眸光的院長,回答說:“是的,先生,11歲男孩4名,12歲男孩7名,11-12歲年齡段共11人,孤兒院所有符合年齡條件的孩子都在這里了。”

    他甚至將超出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們也帶來了,從七八歲到十五六,他們站在更靠后的位置上,安靜地凝視著這邊。

    石雕伸出一只手,指向貨物一般被排列整齊的孩子們:“請辨認(rèn)一下吧,哪個孩子是你們想要帶走的家人?”

    太宰治輕掃了一圈孩子們的面容,沒有立刻回復(fù),他轉(zhuǎn)頭看向坤靈:“靈醬,你說呢?”

    坤靈覺得整件事都開始變得奇怪了起來。

    她想象中的“接新崽”,可不是眼前這個氛圍。

    壓抑,沉默,這個孤兒院中的每個人都仿佛在深深的壓抑著什么。

    就連遠處那些更小的、理應(yīng)處在更活潑好動的年紀(jì)的小孩子,好像都在無形的恐怖中學(xué)會了安靜。

    坤靈的眉頭漸漸皺起。

    不對勁。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這都不對勁。

    這個孤兒院的確是肉眼可見的貧窮,但只是單單的貧窮——可以讓這群年紀(jì)理應(yīng)貓嫌狗憎的小鬼,安靜或者說順從到這種程度嗎?

    他們的模樣不像孩子,像……

    “靈醬?”耳邊傳來太宰治的聲音。

    坤靈看了他一樣,太宰治回以無辜的目光。

    她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但也配合地收回心神,去辨認(rèn)這里面是否有自己要找的孩子。

    片刻后,坤靈抿唇:“阿治,抱歉。”

    太宰治輕笑:“為什么突然道歉?”

    “因為……這群孩子,好像沒有我想要的家人。”坤靈如實說了。

    雖然每個孩子都向她投以希冀的目光,但她可能是看久了有點花眼,總覺得那些孩子看起來好像沒什么區(qū)別。

    他們向她投來的目光,和后面樹上食腐的烏鴉也沒有什么區(qū)別。

    就生活環(huán)境來看,他們確實‘需要’她,可那種‘需要’不像中也他們幾個不容于世,因異類找不到同伴而孤獨的‘需要’。

    這些孩子像想要從她身上汲取到什么東西……

    她直覺不喜,不想要這樣的家人,一個也不想要。

    但——

    坤靈認(rèn)真地說:“但是,阿治選擇了誰吧?不管你選擇誰,我愿意接納他成為我們的一份子。”

    也會愛屋及烏。

    “我知道了。”太宰治說完并沒有做選擇,而是挑眉看向院長,“院長先生,你確定所有的孩子都在這里?”

    院長想也不想地說:“對,都在——”

    “奉勸你一句,欺騙黑手黨,罪可是很重的哦。”太宰治笑容溫和,“最好想清楚再回答。”

    院長聽著他話里的威脅,不知想到了什么,臉色微變。

    “你……你是為了——”

    “沒錯哦。”太宰治欣賞院長的表情變化,“我這趟為了哪個孩子,看來你已經(jīng)明白了呢。”

    院長陷入沉默,內(nèi)心活動全都反映在了臉上。

    太宰治沒催促,哼著變調(diào)小曲,踱來踱去。

    每一下腳步輕響,都重重敲在院長的心頭。

    片刻后,太宰治說:“院長先生。考慮好了嗎?”

    “我……”院長吐露一個字,沒了下文。

    “啊啊,給你的時間也夠久了。”

    “不——”

    “拒絕嗎?你是這家孤兒院的院長,當(dāng)然有說不的權(quán)利。”太宰治環(huán)顧廳堂內(nèi)部,似是單純地閑聊,“說起來,我曾聽聞,一家受關(guān)注度不夠而善款不足的孤兒院,因為建筑維護不到位、還是別的什么原因造成一起倒塌事件……”

    頓了頓,他又說:“這樣不幸的意外非常少見,令我至今記憶猶新。所以院長,你可得引以為戒,不要讓這樣的慘事重現(xiàn)。”

    太宰治笑容看著純良,可在院長眼里猶如惡魔。

    院長心知肚明,這是赤裸裸地威脅,并且對方的確有能力做到又大概率不會受到懲罰。

    ——就因為他不想交出那個孩子。

    足足沉默了三分鐘,院長無力地嘆口氣。

    “跟我走吧。”

    “院長先生果然是個聰明人。”

    見狀,坤靈超小聲吐槽:“阿治,你看起來好像是個反派角色。”

    太宰治幽幽:“我聽見了。”

    坤靈大聲說:“我什么都沒說!”

    太宰治:“呵。”

    而院長明顯不在意他們嘟嘟囔囔些什么,心情非常復(fù)雜,神情甚至帶著一絲不太明顯的沉重和恐懼。

    太宰治背對著他,警告了一句:“別想搞什么小動作,我可是清楚去年這里發(fā)生的故事”。

    被點破想法的院長變得更僵硬了,隨后呵退明顯不想離開的孩子們,帶著坤靈和太宰治往一處樓房走去。

    走在路上,他開始嘗試從側(cè)面勸說兩人放棄領(lǐng)養(yǎng)的打算,細(xì)數(shù)那個孩子的缺點。

    不外呼就是一些蠢笨、沒用、無能、無價值的貶低言論。

    喋喋不休,可以看出這個院長已經(jīng)說過這些話很多次了,說得他自己都信了。

    坤靈則快煩死了。

    她懶得思考這里面究竟有多少內(nèi)情,反正這些事都有太宰治幫她思考。

    她只知道,那是阿治看上的孩子。

    只要有這一點就可以了。

    ——足夠她無條件的去維護那個素未謀面的孩子了。

    所以她語氣冷然地說:“閉嘴。”

    院長:“小姐,我說的是——”

    “用單純的價值衡量一個小鬼,你真的是孤兒院院長嗎?”坤靈打斷說,“那不是豬肉,也不是牛肉,我以為我們說的很清楚了——我想要一個家人,而不是什么奴隸。”

    院長滯愣一瞬,卻意外的沒有生氣,眼神變得更復(fù)雜。

    他說:“那孩子總犯錯,性格也不好,和其他孩子關(guān)系差勁。”

    “可我也不喜歡剛才的那群孩子,也不喜歡你。”坤靈直白說,“所以,被那群孩子和你共同討厭的孩子——說不定就是我想要的那個,不,是一定。”

    而且一個人被所有人排斥,就一定是他的問題?

    這算哪門子的道理。

    她相信太宰治。

    能讓阿治主動領(lǐng)回家的孩子,絕對不是壞孩子。

    而且——就算是,那又怎樣?

    大概院長也看出他們的堅決,默然了會,沒再勸說。

    過了會,這個如石雕般冷硬的男人下定決心般說:“既然你們特意要帶走他,想必是知道那個秘密,那你們知不知道這孩子很危險,會給你們帶來滅頂之災(zāi),我不建議——”

    太宰治:“不勞費心,這是我們的事,比起這個——”

    他話音未落,面前的大門緩緩開啟。

    此時他們?nèi)齻站在一扇沉重的大門前,院長打開門,太宰和坤靈也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房間?不,這是一間封鎖嚴(yán)密的監(jiān)牢。

    沉重的石墻封鎖了一切聲音,鐵質(zhì)的柵欄被特別加固過,無光,無聲。

    這里很冷,只有一扇很小很小的窗戶被鑲嵌在高高的、靠近天花板的墻面上,而在監(jiān)牢的最深處,則蜷縮著一個純白的孩子。

    他看起來很瘦小,遠比正常十一二歲小孩瘦小一圈。

    白發(fā),穿著邊緣破爛明顯不合身的單薄衣衫,他的雙手被鎖鏈禁錮,腳部被釘子貫穿,蜷縮在墻邊坐著,看不清還有沒有意識。

    太宰治站在坤靈前面,眼神微涼:“——比起這個,院長還是先解釋一下,這是發(fā)生了什么。”

    孤兒院院長:“孩子們指認(rèn)說,他從倉庫里偷走了糖果。身為院長,我需要教育他。”

    太宰治:“證據(jù)呢?”

    院長眼眸微垂:“孩子們的證言就是證據(jù)。”

    太宰治冷笑:“據(jù)我所知,在這所孤兒院以分?jǐn)?shù)決定食物資源。”

    “是。”

    “分?jǐn)?shù)的來源呢?”

    “服從指令。不管是學(xué)習(xí)還是勞動,只要能完全服從指令就能得到足夠吃飽的分?jǐn)?shù)。”

    “無法服從呢?犯錯了呢?夠不夠聽話的標(biāo)準(zhǔn)是怎樣?吃不飽的話又要怎樣?會被扣分吧。”

    院長沉默。

    太宰治:“難不成這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一個固定的標(biāo)準(zhǔn)?好惡全看管理者和院長你一人的心情吧?”

    院長沉默。

    “除了不會汪汪叫,這完全就是訓(xùn)狗的模式嘛。”太宰治浮現(xiàn)出略顯冰冷的笑,“所以可想而知,這樣的環(huán)境里一定存在一個固定獵物,一個其他孩子賺取分?jǐn)?shù)的工具。”

    他說:“院長,那孩子有沒有偷東西,你其實知道真相吧。”

    分?jǐn)?shù),分?jǐn)?shù),或者說是大人的臉色,博得院長的喜愛其實才是這家孤兒院唯一的生存規(guī)則。

    而沒辦法讓院長喜歡的那個人會得到怎樣的對待就可想而知了。

    孩子最會看大人眼色,作為明面上最不受院長喜愛的人,理所當(dāng)然地會被所有孩子欺負(fù)。

    被孤立,被虐待,監(jiān).禁,饑餓……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霸凌。

    從打開這扇門開始,院長就始終沒說話,男人用沉默作為答案。

    其實真相是什么的不重要,在這里的人也沒有人在意真相。

    太宰治不知不覺落在了最后,而第一個站在鐵欄桿前面的,是坤靈。

    院長因何而沉默無人可知,她卻是因憤怒而怒火高漲。

    他們怎么敢——?!

    哪怕這不是阿治看中的孩子,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幼崽,他們又怎么敢?!!

    坤靈在沉默中大步走到柵欄前,這種連野獸都能防范的鐵欄桿卻完全攔不住她。

    她好似完全沒看到那粗硬的鐵門一樣,身形一閃就到那孩子跟前。

    坤靈無視院長驚異的神色,慢慢半蹲下,黑發(fā)落在塵土上,動作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意味。

    動靜很小,但還是驚醒了虛弱、又因恐懼而下意識發(fā)顫的小男孩。

    他抬頭:“你……”是誰?

    和院長老師一起來的人……

    他又要被懲罰了嗎?

    “我沒有……我沒有偷糖果……不要——”

    有著漂亮長發(fā)的女孩子:“抱歉。”

    “……欸?”男孩搞不懂眼前的人為什么道歉。

    然后,他看見對方朝自己伸出手,語氣緩慢而又鄭重。

    “抱歉,我來晚了。”

    這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他像是正在做曾經(jīng)只能是奢望、連想都不敢想的美夢一樣。

    他聽見她說:

    “別害怕,我來帶你回家。”

    第126章

    “你是被所有人拋棄的孩子。”

    “被雙親拋棄, 被社會拋棄,你那顆心臟僅僅為了讓你存活而跳動。”

    “你只是個垃圾,沒有任何價值的蠢貨。”

    以上這些殘酷又帶有貶低意義的話語, 是院長不斷灌輸給中島敦的東西。

    而中島敦從小到大的成長經(jīng)歷,也似乎完全呼應(yīng)了院長的說辭。

    他一直被拋棄, 茍且偷生,沒有人對他抱有期待……

    中島敦不知道自己是誰, 只知道自己是被親生父母放進垃圾袋里扔掉,幸運地被院長撿回了這所孤兒院, 然后加倍不幸地長大。

    有記憶以來,他從沒有體會過父母的疼愛,只有無盡的呵斥與毒打、吃不飽饑餓難耐、同伴的集體欺凌、以及大人們只針對他的殘忍話語。

    因為院長和老師……不喜歡他。

    或者說, 他們非常厭惡他, 厭惡到連孤兒院最年幼的孩子都能看得出來。

    可偏偏這個小小的孤兒院,院長是支配這里所有孩子的國王。

    所以理所當(dāng)然地, 在這所用分?jǐn)?shù)決定食物分配的孤兒院里, 中島敦是所有食不飽腹的孩子們共同用以賺取分?jǐn)?shù)的獵物。

    他的分?jǐn)?shù)總因各種緣由被扣掉,饑餓便成了家常便飯。

    更糟糕地是, 與饑餓如影形隨的是還要受到嚴(yán)苛院長的懲罰。

    懲罰方式包括不限于掌摑毒打、用燒紅的烙鐵懲戒、被關(guān)、幾天沒有食物、被注射不知名的毒藥針劑……

    以上隨便一種懲罰, 都能輕易讓不幸經(jīng)歷的孩子感受到難以忍受的痛苦。

    然而, 中島敦卻全部都體驗了個遍,并經(jīng)常重復(fù)經(jīng)歷。

    今天,他受到的懲罰比以往更殘忍。

    只因為他撿到被人扔到垃圾桶的糖果,恰好被喜歡折磨自己的院長看到了這一幕。

    彷佛已經(jīng)認(rèn)定了事實, 院長不停地冷聲逼問他, 糖果是從哪里偷來的。

    不是的,他沒有偷。他不是小偷, 糖果是打掃衛(wèi)生撿來的……

    可是聽了他的辯解后,院長卻呵斥說在這所孤兒院里,他沒資格擁有‘自己的東西’。

    接著,院長的擁躉——喜歡拿教鞭抽打他的老師,詢問圍觀的孩子們是否有人看到真相。

    其他孩子為了分?jǐn)?shù),毫不猶豫地選擇說出‘真相’。

    “我……看見了,他在倉庫里偷糖果!”

    說出‘真相’的孩子得到應(yīng)有獎勵,如愿以償?shù)丶恿税朔帧?br />
    推斷得到證明,院長也滿意了。

    大家都得到了想要的東西。

    唯有無助又對同伴撒謊茫然不解的中島敦,被院長抓住頭發(fā)拖走了……

    “對不起……對不起……饒了我吧……”

    像往常一樣,無論中島敦怎么道歉哀聲求饒,回應(yīng)他的都是一成不變的使自己鼻青臉腫的掌摑,以及被關(guān)禁閉。

    他因恐懼和疼痛而本能顫栗,一邊安慰自己: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忍一忍,很快就過了。

    可他錯了。

    這種程度的懲罰,似乎已經(jīng)不能滿足這個院長的瘋子。

    院長將一把錘子和鐵釘放在中島敦的手里,命令他握住。

    然后他說:“用那個去釘住自己的腳。”

    他說:“這不是懲罰。像你這樣無用的廢物,如果想要在這個拋棄了你的世界存活,必須學(xué)會忍受痛苦,不然你會輕易死掉。”

    中島敦瞳孔縮成針尖大小,握著錘子的手在顫抖,很快便無助地大聲嚎哭。

    什么啊……這是什么道理啊……

    院長怒斥:“動手!”

    這道命令式的聲音炸響在中島敦耳邊,震得他身體顫栗幅度越來越大。

    以往的經(jīng)歷告訴他,絕對不能反抗院長的命令。因為不服從的下場,絕對會換來更加可怕的懲罰。

    如果不想要受到更多痛苦,他應(yīng)該照對方的命令,砸下去……砸下去……

    可是……可是……

    錘子失去支撐力,從中島敦的手中滑落,砸到地板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咚”。

    他泣不成聲,眼淚沒出息地成串從眼眶中滑落。

    親手用釘子貫穿自己腳背這種事,他才十一歲,沒有這樣的勇氣……

    三秒后——

    “不要……對不起……啊啊啊,不要——”

    在中島敦驚懼萬分的瞳孔,錘子重新被人拾起,然后用力砸下,釘子還是貫穿了……

    “啊啊啊啊啊——!!!”

    “你就保持腳被釘住的狀態(tài),給我在這里好好反省吧。”

    說完,那個可怕的惡魔又留下一句話。

    “像你這樣的家伙,不如趕快去死!”

    然后惡魔關(guān)上了陽光的縫隙,一絲溫暖也沒給他。

    去死什么的,他不要。

    他不想死…….

    昏迷又蘇醒,中島敦蜷縮在禁閉室實際為牢房的屋子里,反省了三天。

    這三天他滴水未進,期間還被惡魔強行注射一定是毒藥的針劑。

    中島敦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要忍受這種程度的痛苦折磨。

    就連為什么院長總說學(xué)會忍受痛苦,他都不知道。

    從頭到尾沒有一個人能告訴他為什么。

    為什么,到底為什么?

    為什么……

    饑餓、疼痛,以及為現(xiàn)狀而迷茫疲憊,這些每時每刻消磨中島敦的意志。

    所以在院長又一次過來注射針劑時,他說了心里話,即便這可能會被懲罰。

    “你知道自己為什么被關(guān)禁閉嗎?”院長面色黑沉。

    “……”中島敦說,“因為,你討厭我。”

    這是他很久以前就明白的事情,難過和委屈的心情也隨著時間的流逝,最終轉(zhuǎn)變成另一種情感。

    院長承認(rèn)了。

    “沒錯,我確實討厭你。”他難得平靜地問,“敦,你討厭我嗎?”

    中島敦沒回答,生平第一次表露出憎恨這種情緒。

    “答案寫在臉上了,蠢貨!”

    院長猛地抓住他的頭發(fā),厲聲道,“那就恨我吧,睜開眼睛好好看——”

    中島敦頭皮傳來撕裂般的疼痛,脖頸也卡在鐵欄上,快要無法呼吸,卻還要被迫望向表情藏在黑暗中的男人。

    那個男人說:“這就是用暴力欺凌虐待弱者的丑陋姿態(tài)!這個世界像我這樣惡鬼般的存在,多如草芥!”

    ……

    那之后院長還說了什么,中島敦已經(jīng)沒心神去聽了。

    外面的世界……

    僅是眼前這個地獄一般的孤兒院,他都沒有逃跑的勇氣,怎么會有機會見到外面的世界呢?

    說不定沒等到長大,他就被折磨死掉了。

    院長不知道走了多久后,中島敦眼神空洞地坐在潮濕冰冷的角落,滿身的疲憊和疼痛讓他連小聲哭泣都沒力氣。

    可即便如此疲精竭力,他也不敢睡。

    只要一睡覺,他就會控制不住地陷入院長用各種懲戒編織的噩夢,無法逃離的夢魘。

    沒有什么地方比這里更像地獄,也沒有什么比院長老師更可怕的存在。

    想到這次懲罰還沒到盡頭,中島敦只能充滿絕望地祈禱:

    “拜托,哪怕是鬼也好,請帶我離開這里吧……”

    聲音細(xì)細(xì)的,小小的。

    明知無望地祈求著。

    想要活下去是一切生物的求生本能。

    不管這個過程多么痛苦,中島敦相信,只要活著,就能有機會見到光明,找到人生的出路。

    他才不是院長和老師所說的“沒有生存價值的廢物”、“只會帶來不幸的人”,他也肯定存在著活下去的理由。

    未來一定會找到的!

    所以無論院長和老師怎么說,中島敦還是想要拼盡一切活下去。

    在此之前,他絕對——要撐下去,撐到能離開的那一天,撐到希望來臨……

    ……

    中島敦獨自待在幽暗的禁閉室,忍受著饑餓,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無限漫長。

    彷佛又過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實在招架不住身體和意識一起發(fā)出的抗議,再次墜入深不見底的地獄。

    而后被恐懼和無望包圍的夢魘緊緊纏住。

    意識消失前,中島敦在心底小聲啜泣,忍不住發(fā)出微弱又無助的請求。

    誰來……救救他?

    “吱呀”一聲,夕陽從大門傾瀉進來。

    帶有溫度的光線,斜斜地躺在中島敦腳下的不遠處。

    他昏睡了過去,不知道院長去而復(fù)返,還來帶來了兩名陌生人。

    這幾個人的交談聲隱約在中島敦耳畔響起,卻沒有驚醒他。

    直到他察覺到有人進入牢房,并靠近了自己,才驚恐地掙扎著清醒了過來。

    是院長嗎?

    不會、不會是……又要懲罰他了吧?以前的懲罰,一天只有一次的啊。

    難道懲罰手段升級,次數(shù)也要增加了嗎?

    等等……這是誰?

    她在說什么?

    為什么向他這樣的人道歉?為什么說來晚了?

    還有……帶他回家——?!

    像是短暫失去了理解他人言語的能力,中島敦腦子一片混亂,不敢呼吸,眼神膽怯又隱含一絲希望地望著陌生的長發(fā)少女。

    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不可能的吧?絕對是聽錯了吧?

    像他這樣不討喜又沒用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會的……

    然后,中島敦聽見長發(fā)少女輕聲地重復(fù)了一遍。

    “跟我走吧,我?guī)慊丶摇!?br />
    中島敦沒有立刻回答,視線顫抖著從她的肩膀滑過,看見院長正站在另一名黑衣大哥哥身后,對此沒有任何反應(yīng)。

    “院長……”

    沒用的,他逃不掉,只要院長不同意。

    或許是長發(fā)少女看出了自己的顧慮,中島敦聽見她說:“不用管他,只要你愿意離開,沒人攔得住我。”

    他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出聲。

    她又說:“所以跟我回家吧。成為我家的一份子,不會有人罵你打你,不會挨餓,更不會再被關(guān)起來。”

    中島敦聲音很小,還有些發(fā)顫:“……我、我現(xiàn)在很沒用,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想到頭來再被拋棄。

    “你還是個幼崽,家里什么工作都不需要你做。好好吃飯好好學(xué)習(xí),是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她說,“當(dāng)然,不愛學(xué)習(xí)也沒關(guān)系。”

    她說:“你什么都不用做,家里的大家就會喜歡你。”

    安靜了會,中島敦像是想得到某種認(rèn)同,囁嚅著說:“但是,院長和老師說我沒有任何價值,不是——”

    “你有沒有生存價值,輪不到他們判斷。”她手放在他的頭上,輕聲說,“除了你自己,誰都沒資格否定你存在的價值。你認(rèn)為自己有嗎?”

    “我認(rèn)為……我有!”中島敦說了會被院長斥責(zé)恬不知恥的發(fā)言。

    可她卻認(rèn)真地說:“那你就有。”

    中島敦看著對方的長發(fā)垂在腳邊,毫不在意發(fā)尾沾染灰塵,只為和自己平等對視。

    他鼓起勇氣說:“……那個,院長冤枉我‘偷’了糖果,所以我才被關(guān)進這里。”他不是壞孩子。

    “小孩子吃個糖而已,怎么能用‘偷’?而且——”她說,“我知道的,你沒有偷。”

    “你相信我?”

    “當(dāng)然。”

    “……為什么?”

    “你是阿治選擇的家人,也是我想要的家人。”她說,“你說‘冤枉’,我不信你難道要去信外人嗎?”

    “……即便所有人都這么說,你還是信我?”

    “嗯,即便這樣,我還是會相信你。”

    “理由呢?”

    “不需要理由,百分百信任家人是最基本的事情。”她又問,“所以你愿意跟我走嗎?”

    “……我愿意。”

    中島敦眼淚不爭氣地留下來,“拜托,帶我走吧。”

    根本不需要思索,哪怕她說的是假的也無所謂。

    然后他看見她又朝自己靠近了一些,說著:

    “好,馬上帶你回家。”

    “乖,閉眼,別看。”

    中島敦不知道對方要做什么,卻還是下意識地選擇聽話,閉上眼。

    下一秒,他感覺到手腕上的鎖鏈存在感消失,腳背上的鐵釘也消失了。

    沒有任何聲音,一個瞬間發(fā)生的事情。

    中島敦微微睜開眼,看向束縛自己的刑具,手腕腳背沒有,地上也什么都沒有。他同樣沒感受到一分剝離刑具的痛苦。

    然后他又望向長發(fā)少女,聽見對方說:“我不會治療,先忍一忍,回家就好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島敦沒從別人眼里見過,覺得十分陌生。

    但……被那樣的眼神注視,他莫名想放聲大哭,像電視里小孩子向大人訴說委屈時那樣的哭泣。

    “我們走吧。”

    中島敦看見對方朝自己伸手,想也不想地將手伸過去。

    在伸到一半時卻又倏地停住。

    他的手沾滿了灰塵血液汗水,和對方白皙的手對比鮮明,相形見絀。

    中島敦停頓的這一秒間,見她也縮回了手。

    他習(xí)慣性地道歉:“對不起,我……”

    “欸,道歉干嘛?這個習(xí)慣不好,要改。”她說,“剛才是我粗心了——你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牽著你走不行,我還是抱著你走吧。”

    “欸——!”

    來不及反應(yīng),中島敦落入一個從未體驗過的懷抱里。

    他沒敢掙扎,只是仍掛著淚水又慘白的臉有些發(fā)紅:“我我我可以自己走。”

    “別逞強,小孩子不需要這個。”

    “……但是我的衣服很臟。”

    他的衣服破爛老舊,三天沒有換洗,沾滿了因嚴(yán)酷承接造成的血跡汗水臟污,散發(fā)著難以言喻的味道。

    會把她的衣服搞臟,不想因此被討厭……

    “對不起,我——”

    “我不在意,臟就臟了。”

    “就算這樣,我——”

    “這個姿勢不會加劇你的傷勢。”她說,“而且只是一件衣服,幼崽比衣服重要一萬倍。”

    被某個字眼觸動到,中島敦沒再說話,視線落在地面。

    漂亮的長發(fā)依舊落在灰塵里,卻在陽光的照耀下近乎燦金。

    他好像……真的得救了。

    “睡一覺吧。”拯救他的人說,“睡醒后,一切都是新的。”

    不知道是因為這個懷抱有安全感,還是她做了什么,中島敦在她話音落下后沒幾秒就睡著了。

    這一次,夢里沒有院長那張可怕的臉,也不再是黑漆漆的一片空間。

    他只感覺到這個夢像是注入了無數(shù)顆糖果——不是分到、或者撿到又被污蔑是偷的糖果。

    而是被人親口認(rèn)證的、只屬于他的糖果,填滿了夢境。

    他第一次希望,夢不要醒來。

    第127章 二合一

    中島敦現(xiàn)在身心完全放松下來, 仍掛著淚痕的稚嫩臉頰上,如今滿是恬靜安心。

    因為坤靈施予的安睡咒,他陷入了深度睡眠, 完全不知道坤靈和太宰治與院長在之后的對話。

    “睡吧,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和阿治。”

    坤靈抱著睡著的瘦小男孩, 緩緩站起身,抬腳朝門外走去。

    那道阻隔孩子逃離希望的鐵欄桿門, 在她面前卻形同虛設(shè),完全阻擋不了輕飄的步伐。

    坤靈沒有費一絲力氣去破壞或打開門。像是直接跨越了時間和空間一樣, 不到一秒,她就出現(xiàn)在院長和太宰治的眼前。

    “就是這個孩子。他,我?guī)ё吡恕!?br />
    坤靈略略偏頭, 看向院長的眼神淡漠, 語氣也非常平靜,“那么現(xiàn)在, 輪到我們聊聊了吧?”

    院長保持著一刻前的僵硬姿勢, 沒有做出回應(yīng)。

    他那如同刻上去般死板的表情出現(xiàn)一絲裂痕,望向坤靈和中島敦的目光, 充滿了震驚恍然等雜揉神色。

    中島敦沒發(fā)現(xiàn)坤靈進來的禁閉室一直是封鎖狀態(tài), 聽了她的話閉上眼, 也因此沒有看見束縛自己的刑具是怎么樣消失。

    他全部沒看見,可這些超越認(rèn)知的不可思議現(xiàn)象,院長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院長親眼看見,進出禁閉室時, 坤靈抬起腳, 什么多余的動作都沒有,落腳的下一瞬便到達了房間另一側(cè)。

    而中島敦手腕腳背上的寒鐵刑具, 強度能束縛住另一形態(tài)下的他的金屬,她只是輕輕觸碰了一下,就無聲地蒸發(fā)消失……

    院長還是沒回應(yīng)坤靈剛才的發(fā)言,而是聲音發(fā)虛地問:“這種神奇的能力,你也……你和敦……是一樣的?”

    坤靈冷淡地看著他,沒說話。

    她有些看不懂,為什么眼前這個虐待幼崽的男人問出這件事時,會第一時間看向她懷里的幼崽,而且他的眼神還好似是那種父親猛然得知孩子有出息后的欣慰、意外、還有……高興但膽怯?

    坤靈無法將院長此刻的晦澀目光,和她以往看見的相似的人類情感劃在一起。

    那過于復(fù)雜的情感,超出了她目前能理解的范圍。

    而且——

    收回檢查中島敦身體狀況的靈力,坤靈像是遇到了棘手的困擾,輕別起眉頭看向太宰治。

    “阿治,我剛剛發(fā)現(xiàn),好像不是表面看的全然虐待。”

    太宰治肯定她的想法:“嗯,你推斷的沒錯。”

    “那這個傷害幼崽身體的家伙?”坤靈因心中的疑惑,沒了主意,也沒了最開始的念頭。

    她方才發(fā)現(xiàn)的那件事,讓原本不用糾結(jié)的處理方式變得困難。

    院長對幼崽……非常矛盾。

    有點麻煩,她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靈醬,交給我吧。你在一旁聽著。”

    “好。”需要費腦筋的事情,她交給阿治就好。

    太宰治抬腳走過來,看向仍在恍惚的院長,回答了他那個被坤靈置之不理的問題。

    “院長先生,這不是什么值得驚訝的事情。”

    他知道對方看見了坤靈展現(xiàn)的力量后,所疑惑的事情。

    太宰治說:“這樣的能力是異能力,擁有這種能力的人被稱為異能力者。”

    “不是帶來不幸的怪物……”院長嗓子微微發(fā)啞,喃喃說,“敦,是異能力者?”

    “沒錯,他是。”

    太宰治雙臂環(huán)胸,“實際上,這個世界存在著數(shù)不清的異能力者,這在橫濱乃至全世界都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但是各國官方為了不引起社會巨大動蕩,不讓異能力者和普通人之間的平衡被打破,選擇聯(lián)合起來共同隱瞞這部分人的存在。”

    因此,大部分的普通市民并不知道異能力者的存在。

    就像院長,便對此一無所知。

    他接收到這個新的信息,像是忽然被抽離了某種支撐自我信念的一部分力量,腳下一個踉蹌,身形不穩(wěn)。

    院長腦袋微垂,雙手捂著頭,眼神不斷變換,表情一度復(fù)雜到微微扭曲。

    過了會兒,他用擠出來的聲音,艱難地說著:“即便像你說的那樣……即便如此,我也——”

    “也不覺得自己有做錯什么。”太宰治接過院長的話,“到了現(xiàn)在,你依然認(rèn)為自己對敦的教育方式,沒有任何問題。是這樣沒錯吧。”

    “……啊。”

    “啊啊,還真是非常堅定的理念呢,即便知道一些事情也還是沒動搖。”

    說完,太宰治話鋒一轉(zhuǎn),“院長先生過往那段不幸又黑暗的經(jīng)歷,稱之為地獄般的痛苦也不為過。因為學(xué)會了忍受痛苦,你是六人中唯一活下來的人,于是便理所當(dāng)然地把這些當(dāng)作‘正確’的教育方式。”

    院長一怔:“你知道這些……”

    “為什么那么意外?事實上,院長先生,你曾經(jīng)的經(jīng)歷并不難查,稍微花點時間就能調(diào)查清楚。”

    太宰治半闔眼,聲線平穩(wěn)但語氣略帶諷刺,“你和敦一樣,出身孤兒院,也在孤兒院經(jīng)歷了常人難以想象的磨難。不過,與你曾經(jīng)歷的殘忍暴力程度相比,敦所經(jīng)歷的一切居然也可以稱得上幸福呢。”

    真是可笑。

    作為極端成長環(huán)境和底層社會磨礪中的受害者,居然會認(rèn)為這種扭曲的教育方式是對的。

    情報詳細(xì)寫著院長和六個同伴離開地獄一樣的孤兒院后,所經(jīng)歷的一切——他們剛開始為某個黑手黨工作,勉強溫飽度日。但那畢竟是戰(zhàn)爭末期,物資十分貧乏,不少和他們一樣大的孩子尸體橫陳街頭。他的五個伙伴因為弱小,也被極為殘忍的暴力逼入絕境,接連死去。

    到最后,只有院長在仿若無邊的黑暗世界中活了下來,開了一家孤兒院收養(yǎng)無家可歸的孤兒.

    “之后,院長先生你總結(jié)自己存活下來的經(jīng)歷,制訂了這所孤兒院的管理規(guī)則——分?jǐn)?shù)決定稍微匱乏的資源,迫使懵懂的孩子們?yōu)檫@些東西爭破頭。”

    太宰治敘述完頓了頓,然后語速放緩,“即便他們采取的手段不光彩,也不要緊。我說的沒錯吧?”

    孩子為了加分撒謊,身為院長的男人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卻裝作不知。

    “是這樣沒錯。”

    院長聞言點了下頭,又恢復(fù)之前的冷酷模樣,“這些沒有父母為其保駕護航的孩子們,總有一天要到外面的世界,如果不提前適應(yīng)這種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他們很難活下來。”

    “哇哦,真是良苦用心呢院長先生。”太宰治微微一笑。

    院長聽出他語氣里潛藏的嘲諷,仍堅持已見地說:“這和普世的教育方式不同,但我不覺得這種理念有錯,也不需要別人的認(rèn)同。我——”

    “我想你誤會了。”太宰治打斷,然后說,“老實說,在孤兒院里實行這樣的養(yǎng)蠱式教育,我不認(rèn)為有大錯。”

    那種分?jǐn)?shù)制度規(guī)則中的教育管理,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在養(yǎng)蠱。

    所有的孩子像是關(guān)一個罐子里的幼小蠱蟲,為了罐子中不多的資源,用稚嫩的手段互相爭奪。

    等到?jīng)Q定資源分配的養(yǎng)蠱人出現(xiàn),他們又一個個地收起自私陰暗一面,偽裝成老實本分的無辜孩子。

    ——因為院長喜歡聽話,且遵守且踐行分?jǐn)?shù)制規(guī)則的孩子。

    雖然不喜他們的表現(xiàn),但僅針對看大人眼色行事這一點,太宰治理智上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對——在孤兒院中,這群孩子為了能夠更好的生存,有這樣的表現(xiàn)無可厚非。

    要知道,孤兒院的孩子到達一定的年齡后,便需要離開孤兒院,獨自在外生活。

    他們和有家庭資源支撐的孩子不一樣,人生的起跑線天生就比后者落后一大截。

    因為這些無法忽視的基礎(chǔ)差距,他們必須要培養(yǎng)出足夠強盛的競爭意識、要付出更多更多的努力、還要有像小草那樣頑強向陽的生命力……才真正能在這個混亂的社會中存活,更久的存活。

    太宰治理解歸理解,卻不能全然茍同。

    “院長這種只有純粹的重壓,嚴(yán)苛到完全不能稱之為教育的行為,實在是過頭了。”

    歸根結(jié)底,這是一所孤兒院,是收容弱小孩子、給他們一個容身之地并學(xué)會生存能力的地方。

    而不是……訓(xùn)狗基地。

    生活在重壓養(yǎng)蠱的環(huán)境中,這所孤兒院孩子壓抑積攢在心底的負(fù)面能量,已經(jīng)濃郁得溢出來,到了連對情感遲鈍的坤靈都能察覺到的程度。

    比起其他孤兒院那些雖然也安靜沉悶、但仍保留有幾分活潑的孤兒們,這里孩子簡直壓抑得不像孩子,反倒像一只只僅知道腐肉能吃的幼年禿鷲,不知道除此之外的食物還有什么。

    他們不是聽話,而是懼怕。

    院長面無表情,沒說話,明顯不以為然。

    太宰治看出了他心底想法:“心理健康和為人正直與否不重要,沒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你是這樣認(rèn)為的嗎?”

    院長還是不說話。

    “那么,信奉弱肉強食的院長先生可以回答一個問題嗎?”太宰治掀了掀眼簾,笑容不在,“為什么這個規(guī)則不適用于敦?”

    反而是刻意表現(xiàn)自己對敦的不喜,引導(dǎo)又縱容所有的孩子一起欺負(fù)敦?

    院長嘴唇微動,久久沒發(fā)出聲音。

    太宰治替他回答:“因為有異能力的敦,比所有孩子都強大。對吧?”

    “……是。”

    沉默許久,院長說,“敦不知道自己的力量,也無法控制那份能力……我不能讓他知道。因為,我怕他知道那份力量后,以暴力對付弱小者。”

    所以他——

    “所以你就一直用□□敦,反復(fù)責(zé)罵他,囚禁折磨他。”太宰治語氣冰冷,“這一切行為,都是讓敦親身體驗被暴力欺負(fù)的痛苦,讓他感到恐懼,叫他知道暴力是錯誤的、可怕的行為。”

    這樣的百般折磨,哪怕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也很難頂?shù)米。厮哦啻螅?br />
    院長面部繃緊,依舊不發(fā)一言。

    “真夠殘忍啊,不告訴敦真相,讓一個孩子迷茫不知緣由地受苦——”

    太宰治望了一眼院長,忽然覺得沒意思,“吶吶,院長先生,你是看著敦長大的,這個孩子的本性你比我要清楚。難道用正常的方式,不能培養(yǎng)他成為一個正直的人嗎?”

    留下這個問題,他看向沉思的坤靈:“我們走吧,繼續(xù)留下去沒有意義了。”

    “好。”坤靈從頭聽到尾,已經(jīng)大致明白了院長和中島敦之間的事情。

    清楚扭曲教育下的深層原因,她完全放棄了之前處理傷害幼崽的院長的想法。

    無論如何,終究是這所孤兒院和院長讓敦好好地長大了。

    她沒資格也不該替敦決定某些事情,恩恩怨怨全看當(dāng)事人。

    任性和護短,要分情況——這是敦的事情,他不開口,她不會做。

    太宰治走在前頭,坤靈抱著沉睡的小孩跟在后面朝門外的夕陽走去。

    “等一下,你們……”

    在坤靈的衣服擦過院長,又走出幾步距離后,院長終于開口了。

    他閉著眼,聲音顫抖著問:“你們會利用敦的這份力量嗎?”

    “不會。”坤靈沒停下腳步,回答道,“他是海的小孩兒,擁有決定自己未來的權(quán)利。”

    他可以自由選擇職業(yè),力量想用就用。

    院長說:“敦的力量無法控制,偶爾會失控。”

    “小問題,我們能幫他。”坤靈不以為意。

    太宰治偏頭望了眼隱藏在黑暗的男人,漫不經(jīng)心地說了一句。

    “海,我們帶敦回去的地方叫海,在橫濱稍微有點名氣,院長先生想了解的話,可以去中華街打聽一下。”

    “我知道了。”海啊……

    安靜了一秒,院長又說:“請……不要告訴敦,我為什么這么對他。”就讓敦一直恨他吧,不要怪自己。

    “這是自然。”

    坤靈停住腳,認(rèn)真地看向院長,“不管你的信念和理由是什么,你對一個十一歲的孩子所做的事情,都是無法原諒的極惡暴行。”

    某些理論,她一向嗤之以鼻:只要出發(fā)點是好的,對錯都是別人的事。

    院長聲音發(fā)苦:“我知道……”敦把他當(dāng)作噩夢,也恨他。

    “敦還小,心理沒有成熟到處理這種復(fù)雜情況,估計也很難理解你那邏輯扭曲的虐待。他小小年紀(jì),我不想他陷入這種大人都能難以排解的心理陰影。”

    坤靈看向瘦小的中島敦,又說,“所以在他長大前,我不會告訴他——但是,等敦健康長大且走出噩夢后,我如實會告訴他真相。到時候原諒還是不原諒,看他自己的想法。”

    太宰治望著這樣的坤靈,無意識微彎唇角。

    不懂人心的妖精小姐,不知不覺成長了很多呢。

    空間安靜了幾秒。

    在坤靈和太宰治走到建筑大門時,院長沒忍住又問:

    “請容許我問一下……你們會用怎么的方式教育這孩子?”

    坤靈頭也不回:“不知道,看敦想要成為什么樣的人吧——疼,阿治干嘛敲我頭?!”

    “真是,不負(fù)責(zé)教育的靈醬,不要隨便回答啦。”太宰治轉(zhuǎn)過頭看向院長,稍一沉吟,“雖然相處還很短暫,但就目前來看的話,敦的性格明顯有些怯懦呢。”

    這是本性善良的孩子被虐待,以及所有人排擠后會產(chǎn)生的性格。

    按照白澤先生的性格,太宰治說:“唔,信任鼓勵式教育,讓敦體驗到被人信賴被人期待的感覺。因為想要使敦主動走出曾經(jīng)噩夢的話,需要他有很大的勇氣——這種他在孤兒院永遠不能擁有的東西,海會全給他。”

    反正忽悠敦這樣善良的小孩子,白澤先生很擅長啦。

    院長不再說話,目送三人離開。

    許久后,他單手扶墻,語氣有一絲絲茫然:“我真的做錯了嗎?”

    他想著敦被暴力折磨,就不會用暴力欺壓弱小,成為一個正直的人……

    這種方式,錯了嗎?

    好像……錯了……

    對不起,敦.

    “坤靈,我很意外。”

    走出孤兒院的范圍,太宰治忽然說,“這樣輕松就放過院長,不是你的性格。像當(dāng)初冒頭的幾為小羊,你也有動手教育過呢。”

    敦比中也當(dāng)初的處境更可憐,她卻沒動院長一根頭發(fā)。

    坤靈慢吞吞地說:“因為除了搞清院長虐待行為的原因,我還發(fā)現(xiàn)了兩件事。”

    “兩件?”太宰治不驚訝她的發(fā)現(xiàn),只是推理錯了數(shù)量。

    “嗯,幼崽肚子里沒有食物,體內(nèi)卻有維持身體機能的能量——”坤靈情緒不太高,“我看見了他胳膊上的針眼,所以是營養(yǎng)針之類的吧。”

    制定海有特殊效果的菜單時,她搜集過醫(yī)院許多項目的價格,因此知道營養(yǎng)針價格不便宜。

    孤兒院明顯貧窮,卻舍得給幼崽打造價高昂的營養(yǎng)針。

    一邊虐待不給食物,一邊又偷偷給打營養(yǎng)針……

    太宰治挑挑眉,又問:“另一件呢?”

    “院長有保護敦。”坤靈感到不解但還是說了出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察覺到敦身上有那只白麒麟的殘余靈魂。換句話說,他最近殺了白麒麟。”

    她說:“可到現(xiàn)在為止,橫濱沒有傳出任何有關(guān)此事的消息。這件事發(fā)生在孤兒院,所以是院長幫敦隱瞞了下來。”

    這是一個不了解異能力的普通人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保護。

    太宰治一怔,眸光微微閃爍,沒說話。

    坤靈沒注意到他微末的異常,糾結(jié)了幾秒說:“阿治,我想給孤兒院捐贈一批物資。”

    “嗯,好啊。”太宰治很快回過神,回應(yīng)道。

    坤靈的提議得到肯定,瞬間放下孤兒院的事情。

    “比起這個,大家會非常歡迎敦的到來吧?”

    太宰治說:“唔,大人們絕對沒問題。中也——哈,那個同情弱小的家伙,絕對會別扭又黏糊地關(guān)照敦。亂步也好說。”

    “嗯嗯,銀、魏爾倫蘭波也沒問題。”

    坤靈接過話頭,“垂耳兔估計是最開心的小孩子吧?因為敦和他年齡相仿。”

    第128章

    最后一絲殘陽消弭天際。

    夜色悄然降臨前一刻, 歸途也行至終點。

    剛離開孤兒院時,安然睡覺的中島敦由坤靈抱著,太宰治則雙手撐在腦后, 一路悠閑輕松地跟在他們身后。

    然而等三人一起回到海后,坤靈的懷里卻已經(jīng)空空如也。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 中島敦變成歪歪扭扭地趴在太宰治的背上,最后由對方背回了海。

    “阿治, 我先帶敦去找句芒。”

    留下這句話后,坤靈重新從太宰治背上抱走中島敦, 急匆匆地噔噔噔直接跑上了四樓。

    太宰治沒追,稍微活動了幾下有些發(fā)酸的肩頭,漫步去了三樓那間作為眾人活動室的包廂。

    三樓包廂, 江戶川亂步此刻正躲在里面, 一個人偷偷吃零食。

    看見太宰治進來,他瞇起眼打量了一下, 旋即拖長音說:“啊啊, 不是沒有抱男人的興趣嗎?太宰,這可不像你欸。”

    “……什么啊。”

    “違反原則——”

    頓了頓, 江戶川亂步一副看透真相, 大發(fā)慈悲給嫌疑人解釋機會的模樣說, “所以說,這是為~什~么~呢~!”

    太宰治懶洋洋地舉手:“糾正一下,不是抱,是背。”

    “這兩者沒有區(qū)別啦。”

    “行吧。沒有為什么, 敦只是個小孩子, 暫時不算男人。”太宰治完全不意外對方能看穿這件事,若無其事地說, “再說了,我好歹也是個體貼女性的紳士,總不能真的讓靈醬一個人全程背著敦回來呀。”

    江戶川亂步一副抓到把柄的模樣:“哈,腦子轉(zhuǎn)的很快嘛。但是——笨蛋太宰,解釋得太多了。”

    解釋就是掩飾,掩飾的就是事實。

    “不愧是亂步,果然被看穿了呢。”

    太宰治微微一笑,“真正的原因嘛,其實是因為心情不錯,所以做了超出習(xí)慣的行為而已。說起來,隨便想到什么就去做,這種心血來潮的事情你應(yīng)該比我更深有體會吧,亂步。”

    江戶川亂步長長地“吁”了一聲,充分表達自己對這種解釋的嘲笑之意。

    不過,見太宰治的表情始終沒有變化,他很快就失去興趣,沒再和對方掰扯這件事。

    “算了,還是快點聊正事吧。”

    再等一會兒,靈醬那個笨蛋就要來抓他了。

    名偵探被當(dāng)場抓包偷吃零食什么的,太遜了,他絕對不要。

    “十分鐘。”安全時限。

    “啊啊,知道了。”

    太宰治語氣有些無奈,“真是,明明只需要幾秒就推理出了整個事情的經(jīng)過……話說回來,亂步你好奇哪個方面?”

    江戶川亂步答道:“你和白澤先生的小秘密——有關(guān)尋找新人的線索,我看不透。”

    關(guān)于坤靈本人都不知道的某件事,他比家里所有孩子早知道了六七年。

    他心里清楚太宰和白澤在謀劃的事情,也知道海必然會加入的幾名成員……

    但太宰找到敦的具體方法,缺少關(guān)鍵性信息,他無法將看穿其中的全部脈絡(luò)。

    “雖然不了解隱藏的信息,但我看出來了哦——敦的存在很特殊,以至于你找遍了橫濱乃至整個神奈川的孤兒院,都沒找到。”江戶川亂步對此很好奇,“所以最后怎么確定的?”

    太宰治眉眼耷拉:“是啦,我秘密尋找了很長一段時間,卻一無所獲。所以只好求助外援咯。”

    “白澤先生。”

    “哇哦,反應(yīng)速度給你滿分啊名偵探。”

    “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閉眼又睜開,江戶川亂步說,“我知道了,白澤先生給了你提示。”

    或許是聰明人愛當(dāng)謎語人的特性。

    很多時候,白澤先生明明通曉世間萬物,卻從不肯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出全部,總愛跟他和太宰說一些晦澀難懂的發(fā)言匯。

    當(dāng)然這完全難不倒世界級名偵探。

    事實上,他很喜歡和大人們玩這種解密推理游戲。

    “這一次的提示是什么?”

    太宰治看著江戶川亂步求知欲滿滿的目光,輕笑著道出一個人名。

    “澀澤龍彥。”

    “欸,白麒麟……啊啊,我知道了。”江戶川亂步瞬間明白了,“又是白澤先生說的什么……哦哦命運注定的交匯,對吧?”

    太宰治有些嫌棄:“噫,好奇怪的形容。”

    “那個不重要啦。”

    江戶川亂步跳躍性地總結(jié),“總之,因為太宰和我們與坤靈的關(guān)系,如果特意去找敦,反而找不到。那么,就需要有一位和我們交集不深不受坤靈影響,又和敦注定相遇的特定人物——白麒麟。”

    “是這樣沒錯。”

    “你當(dāng)初放任澀澤被政府收監(jiān),就是為了今日吧。”江戶川亂步說道。

    他知道,如果太宰治真的想干掉澀澤龍彥,絕對能想出無數(shù)達成目的的計策。

    不算夸張得講,這對太宰治而言,是很輕松就能辦到的事情。

    換句話說,前段時間龍頭戰(zhàn)爭的主謀澀澤龍彥被政府收監(jiān),不是迫于官方權(quán)利的無奈,而是太宰治計劃中的一環(huán)。

    太宰治沒否認(rèn):“坤靈不是一個會乖乖任人差遣的人。所以霓虹官方對有潛力成為超越者、還曾是異能特務(wù)科研究員的澀澤龍彥,還是挺重視的。即便他是讓橫濱死傷無數(shù)的罪魁禍?zhǔn)祝麄円膊粫鯓犹幜P他。”

    “那群高高在上又貪心的蠢貨大人物。”江戶川亂步撇了撇嘴,“總是妄圖掌控不受控制的強大力量,從沒考慮是否有承受反噬的能力。”

    自作孽的行為,完全不值得人可憐。

    想了想,江戶川亂步又略帶不滿道:“真是會給人添麻煩。”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們怎么可能關(guān)得住澀澤龍彥。

    到時候還不是要他們海來收拾爛攤子?真討厭啊。

    “沒錯,雖然官方竭力掩蓋,但我一直盯著澀澤的動態(tài)。”頓了下,太宰治臉上浮現(xiàn)冰冷的笑,“果不其然,他越獄了。”

    江戶川亂步接話:“澀澤越獄的第一時間,太宰你就捕捉到了他的行動軌跡,然后成功在這家孤兒院找到了敦。哈~這也太簡單了。”

    “嗯哼,托了白麒麟先生的福,我才能這么快找到敦。”

    “等等——”江戶川亂步忽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驚異道,“嗚哇,也不知道敦是如何做到的,居然反殺了接近超越者的澀澤龍彥。”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呢。”

    “是誰?”

    江戶川亂步這句話問得沒頭沒腦,但太宰治聽懂了。

    太宰治沒誠意地夸贊:“亂步,比以前更敏銳了呢。”

    “哼哼,我的超推理每日進化千里~!”江戶川亂步得意過后說,“所以說,給澀澤有關(guān)敦情報,引導(dǎo)他去傷害敦的家伙是誰?”

    不得不說,雖然院長的教育手段殘忍過激,但確實把中島敦的異能力瞞得很死,也把他保護得很好。

    因此,澀澤龍彥越獄后的第一時間是跑到一家孤兒院,莫名其妙去接觸一個沒暴露異能力的孩子,這太過不合乎常理。

    這其中一定存在另一個人,告知了澀澤這些情報。

    “那個家伙啊。”太宰治露出一抹意味不明地淺笑,“姑且可以稱之為一個好心的俄羅斯人。”

    “這是什么稱呼?”

    “靈醬的叫法,是不是很有趣?”

    “笨蛋起的笨蛋稱呼。”江戶川亂步輕哼一聲,“不過你說的那個家伙,做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

    對方不僅有中島敦那幾乎無人知曉的異能力情報,還有辦法把澀澤龍彥引過去,不可能半點沒預(yù)料到兩者相遇后的結(jié)局。

    那么這個俄羅斯人圖什么?

    利用敦目前仍然未知的能力干掉澀澤?

    ……別開玩笑了。

    澀澤龍彥的死亡,一定存在他們不知道的特殊之處。

    會是什么呢?

    太宰治眼眸微垂,復(fù)又抬起。

    “這個嘛,我也完全沒有頭緒呢。畢竟,我和他沒有正面接觸過。”

    太宰治說自己一點思路沒有,江戶川亂步一個字也不信。

    不過他也沒有追問,沉思一秒后做出判斷:“他在為未來某件事做鋪墊,和他的目的有關(guān)。”

    他沒見過那個俄羅斯人,知之甚少,只能得出大概結(jié)論。

    “或許吧,誰知道呢。”太宰治聳了聳肩,“無論他在圖謀些什么,反正我的目的已經(jīng)達成了。”

    江戶川亂步瞬間不再琢磨俄羅斯人的目的。

    “啊啊,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江戶川亂步露出孩子氣的笑,“海經(jīng)與這個世界連接的羈絆,已經(jīng)足夠了。哈哈哈哈哈,再也不用擔(dān)心靈醬、還有英招和白澤先生他們輕易被驅(qū)逐出去,太好了耶。”

    “羈絆什么的……咦惹好惡心……”太宰治一臉受不了地搓了搓胳膊。

    江戶川亂步裝作沒看見,胡亂擦了擦嘴巴就跳下小沙發(fā),迅速抬腳離開。

    “敦差不多也該蘇醒了,我去看看。”

    他要趁靈醬反應(yīng)過來前,趕緊回去。

    等江戶川亂步消失在包間后,太宰治先前臉上浮夸的表情緩緩?fù)嗜ァ?br />
    “嗯,已經(jīng)不像以前那么輕易……”

    太宰治微微抬頭,似是想要透過天花板看向熱鬧的四樓,“但,這不夠。”

    僅是‘不輕易’而已,不代表那種可能性消失。

    這可不行啊。

    他要的是萬無一失。

    “那個東西……會藏在哪兒呢?”

    第129章

    坤靈抱著中島敦回到四樓, “砰”的一聲撞開大門。

    此時,房間里有今日教學(xué)任務(wù)即將完成的白澤、收拾臨摹字帖課業(yè)的芥川兄妹、長桌伏案認(rèn)真計算著海營收的中原中也、旁聽華夏文化教學(xué)并慈愛注視弟弟的魏爾倫,以及和句芒交流衣物如何不厚重又保暖制作心得的蘭波。

    聽到門口的動靜, 眾人齊刷刷地停下手中的動作,望向了門口。

    坤靈先聲奪人:“我回來啦, 阿治在后邊!”

    距離門口最近的白澤預(yù)料到了這一幕,沒什么太大反應(yīng)。

    他僅是輕笑著說:“坤靈, 你們回來得比我想的要早一點。”

    “嗯,本來是想辦完事后, 和阿治來一場浪漫約會來著。”

    坤靈緩緩走進屋內(nèi),“但是這孩子身體狀況差勁得過了頭,所以我特別、非常、十分果斷地選擇直接回來。”

    她用了幾個表示程度的形容詞, 說話時小眼神還不停地飄向白澤。

    “白澤, 我一秒鐘都沒有耽誤。”

    白澤聞弦知雅意,十分配合地滿足了坤靈的訴求。

    “哎呀, 坤靈明明那么期待和阿治約會, 卻因為考慮到這孩子的身體而放棄——分得清事情輕重緩急,取舍也沒有猶豫, 你做得很棒呢。”

    “沒錯!”坤靈驕傲地?fù)P著腦袋, “我就是這么一個美麗善良大方聰明, 又擅長照顧孩子的人!”

    “等等……孩子?”

    中原中也這才反應(yīng)過來,站起身稍微側(cè)頭,望向被其他人擋住全部身影的坤靈。

    等他瞧見她懷里抱著疑似昏迷的小孩,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

    “喂, 你這家伙, 不會是又胡亂打昏別人然后強行帶回家了吧?!”

    “什么?”坤靈一愣,隨即不滿地嚷嚷, “中也,你在胡說什么啊。難道在你心里,我是那種強盜式猖狂跋扈的人販子嘛?!”

    “你是!”中原中也斬釘截鐵地回答。

    坤靈:“……”

    魏爾倫和蘭波:“噗!”

    芥川龍之介視線停留在中島敦身上幾秒,隨后輕輕略過,沒說話。

    而一向崇拜坤靈的芥川銀,這一次也沒有為坤靈說話。

    因為她忽然想起坤靈私下里曾和自己提過一嘴,坤靈炫耀說中原中也當(dāng)初帶他哥哥回海,所采用的方式便是學(xué)的她。

    美名其曰——弟弟肖似姐姐。

    所以呃……好吧,她不予置評。

    只有句芒看了眼撅嘴不開心的坤靈,言不由衷地替她挽尊:“中也,小靈她雖然偶爾任性了億點點,但絕對不會做強擄人回家這種——”

    “句芒先生。”

    中原中也打斷句芒帶有看自家孩子濾鏡的發(fā)言,指著自己說,“我第一次是怎么來的海境,您還記得嗎?”

    打暈,帶回!

    句芒回想起鐵證事件,沒法在當(dāng)事人面前否認(rèn),沉默了。

    隨后他看向坤靈,表示愛莫能助。

    坤靈見沒人再為自己說話,似乎都認(rèn)同中原中也的惡毒評價,氣憤不已。

    “你們冤枉人,太過分了!”

    說著,坤靈把中島敦輕輕放置在沙發(fā),“這孩子可是自愿跟我回來的,不信你們等他醒過來問。而且,阿治也能給我證明!”

    阿治會證明,阿治好~

    中也冤枉人,中也壞!

    “……嘖,那個繃帶混蛋在我這里沒有絲毫信譽可言,他的話沒有參考價值。”

    話是這樣說,但中原中也已經(jīng)明白自己誤會了坤靈。

    他撓了撓后腦勺,略有些不自然地小聲說:“這小鬼昏迷狀態(tài)中被你帶回來,我才誤以為……咳咳,那個抱歉。”

    “笨蛋中也,他不是昏迷,是睡覺啦!”坤靈沒聽清中原中也聲若蚊蠅的道歉,雙手叉腰,“這孩子在孤兒院被虐待得太狠,身上的傷口非常多,安睡咒能讓他暫時忽略疼痛!”

    “……虐待?”

    中原中也皺著眉走了過來。

    僅是打眼一瞅,他便發(fā)現(xiàn)了瘦小的中島敦腳背上那觸目驚心的貫穿傷、不合體型衣物下暴露的新舊傷痕淤青、手腕被捆綁束縛而滲出血跡的皮肉……

    “句芒先生,您先給這孩子治療一下。”

    中原中也拜托句芒為中島敦救治,隨后一臉嚴(yán)肅地看向坤靈,“怎么回事?”

    不止是他,其他聽聞這個情況也不約而同看向中島敦,隨后又紛紛投來詢問的目光:

    “坤靈姐姐,孤兒院怎么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呢?”

    “唔,這種程度的傷口,施暴者下手未免太狠了。”

    “妹妹,傷害這孩子的家伙——你處理了嗎?”魏爾倫語調(diào)溫和,但眼神里寫滿了想刀人。

    意思很明顯:她沒有的話,他來。

    “沒有。”坤靈搖搖頭,“情況有點復(fù)雜,再為這孩子感到氣氛也沒法懲治‘兇手’。”

    中原中也按住蠢蠢欲動的魏爾倫:“老哥收斂一點,讓坤靈具體說說。”.

    于是坤靈簡單敘述了一下中島敦的經(jīng)歷,也總結(jié)了院長那方式極端保護下的緣由:

    “……大概就是這樣。院長對待敦的方式不可取,但畢竟把敦養(yǎng)大了,還用自己的方式掩蓋了敦干掉澀澤龍彥一事。”

    院長是個普通人,對異能力一無所知,會懼怕?lián)碛胁豢煽亓α康亩兀@很正常。

    畢竟,孤兒院里的弱小孩子太多,他必須要考慮到那些孩子的安危。

    但這不代表他為此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都是對的。

    無論怎么說,院長采取的方法終究是過于殘忍愚昧,對幼小的中島敦所造成的傷害沒辦法原諒……

    “院長對敦有養(yǎng)育和守護之恩。所以最后約定敦成年前別來找他后,我便沒有對院長做什么。”

    坤靈想起一件事,又看向聽得眉頭緊鎖的中原中也,“對了中也,院長還給敦高價購買了營養(yǎng)針,我想著明天給孤兒院捐贈一批物資,翻倍償還他花掉的錢。”

    “啊,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去辦。”

    院長對中島敦所做一切折磨的理由,中原中也雖然聽得大為光火,卻也沒有產(chǎn)生任何報復(fù)之類的想法。

    因為院長和中島敦這種難以言說的情況,讓他聯(lián)想到了羊和自己的復(fù)雜關(guān)系……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簡單一句話就能辨出全然的是非對錯。

    長舒一口氣,中原中也微微偏頭,看向得到句芒治療而面色紅潤一些的中島敦,說道:“呼——坤靈,這樣的處理方式就可以。院長和中島的恩怨,交給他自己解決吧,我們不適合參與進去。至于真相,等長大了再告訴他,起碼等到他心理成熟。”

    坤靈哼哼說:“還用你說,我早就這樣決定了,比你早好久!”

    “啊。”

    “中也,你沒我快。”

    “哈?誰沒你快——”忽地停住,中原中也木著臉,“嗯,你說得對。”

    “比快,你比不過我!”

    中原中也語氣棒讀:“哦,那挺好的,你好厲害。”

    “咦,你怎么這個反應(yīng)?”坤靈覺得不太對勁,試探性地挑釁,“你輸給我了,小垃圾中也。”

    中原中也嘴角抽了抽:“……混蛋坤靈,沒人想要跟你比這個!”

    坤靈疑惑:“為什么不想比?”

    “……不,沒什么,算我輸了。”

    “太奇怪了。”坤靈更迷惑了,“中也居然會主動認(rèn)輸?”

    “……”

    坤靈見狀繼續(xù)刺激:“中也,你也輸給阿治了——阿治也比你快!”

    然而無往不利激怒中原中也的決勝招,這一次失效了。

    中原中也表情十分微妙,看向坤靈的眼神也有些古怪。

    隨后他不僅沒生氣,反而樂出聲:“哈哈哈哈哈,坤靈,你說的沒錯。”

    “中也,你這是氣瘋了?”坤靈懵了。

    “噗——!”作為成熟的男人,魏爾倫和蘭波實在是忍不住,一起笑出了聲。

    坤靈摸不著頭腦:“你們到底在笑什么啊?”

    依舊沒有人回答,只有越發(fā)急促的嗤嗤笑聲。

    “好了,到此為止吧。”白澤制止了還想再問不該了解的領(lǐng)域的坤靈。

    “可是——”

    “對了坤靈,阿治呢?”白澤轉(zhuǎn)移坤靈的注意力,“他和你一起出發(fā)回來,怎么沒看見他?”

    坤靈答道:“阿治啊,剛剛還在我后面來著,現(xiàn)在估計是貓到哪個角落補覺吧。”

    “這樣啊。”

    坤靈忘掉剛才的問題,看了眼周圍的人:“亂步呢?”

    幾乎是她發(fā)出疑問的下一秒,江戶川亂步出現(xiàn)在了四樓門口。

    “我在這里啦。”

    坤靈沒有立刻給出回應(yīng),瞇眼看向他嘴邊可疑的食物殘渣。

    她拖長音呼喊道:“亂——步——”

    “干干干嘛?!”

    “你是不是躲起來偷吃零食了?!”

    “才不是,名偵探?jīng)]有!”

    “是——嗎——”

    “是啦!”江戶川亂步急中生智,側(cè)身露出身后的一坨人影,“不信的話,你問太宰嘛!”

    太宰治從他身后冒出,笑瞇瞇地沖坤靈打招呼,然后說:“是真的哦,亂步?jīng)]有計算被發(fā)現(xiàn)不在的時間,也沒有趁這個時間偷吃零食哦。”

    江戶川亂步:“……”

    我謝謝你啊太宰。

    太宰治做口型:不客氣啦。

    然后他又趕在坤靈數(shù)落江戶川亂步零食攝入量超出健康范疇前,做裝作樣地揉著肩膀,發(fā)出疲憊地嘆息。

    “啊呀呀,看來是太久沒有做體力活了。只是十幾分鐘的時間,我居然就感覺到累了。”

    “阿治,肩膀很酸嗎?”

    “嗯嗯。”

    坤靈瞬間放過江戶川亂步,跑到太宰治身邊獻殷勤:“我?guī)湍隳竽蟆!?br />
    “哎呀不至于,只是酸痛無力而已~”

    “那不行,聽我的,必須捏!”

    “既然你這么堅持——那好吧~”

    太宰治一臉勉強被迫似地坐在椅子上,然后愜意地閉上了眼。

    坤靈捏捏:“這個力度可以嗎?”

    “嗯可以——左邊左邊,對對對,就是這里。”

    “還有呢?”

    “右邊也要~”

    ……

    目睹這一幕的中原中也嘴角抽搐,無語至極。

    “……喂喂喂,十幾分鐘的體力活動就這樣大驚小怪,真遜啊太宰。”

    別以為他不知道。

    口嫌體正直的混蛋太宰,裝什么啊!

    這幅惡心的樣子……惡,看得他胃疼。

    太宰治沒回應(yīng),反倒是坤靈不贊同地看向中原中也:“中也,阿治他背著敦走了那么久,當(dāng)然會累了。”

    “……”中原中也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最后又放棄了。

    他想說負(fù)重幾十斤,真不至于累。

    但……

    算了,坤靈這蠢貨護太宰護得緊,說了她也不聽,沒用的。

    誰知,芥川龍之介卻豁地站起身,銳利的視線穿過周遭所有事物,直愣愣地死死地定格在中島敦身上。

    “這家伙——是太宰先生背回來了?!”

    “對啊。”

    芥川龍之介不再說話,看著中島敦的目光更沉了。

    太宰治托腮:“哦豁!”

    第130章 二合一

    中島敦久違地舒舒服服安心睡了一覺。

    緩緩從睡夢狀態(tài)脫離出來的時候, 他的意識尚未完全回籠,沒來得及思考自己身在何處,也沒回想起沉睡前的夢幻經(jīng)歷, 處于朦朦朧朧的半夢半醒間。

    結(jié)果剛一睜開眼,他便對上了腦袋上方那幾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

    “……”

    中島敦迷瞪瞪地眨了眨眼, 那幾雙眼睛也跟著眨眼。

    “……欸?”

    反應(yīng)了幾秒,中島敦徹底清醒, 驚得瞬間彈坐起來,身體拼命地向后靠, 目露驚恐。

    “噫——!”

    見他這副明顯嚇到了的模樣,坤靈撥開其他人的腦袋,自己冒出頭, 義正言辭道:“看吧, 你們幾個沒我漂亮,果然嚇到孩子了。這種需要親和力的事情, 還是我來吧。”

    被推到一旁的眾人:“……”

    “敦敦。”

    坤靈自來熟地給中島敦起了個昵稱, 然后露出被父母看見會告誡小孩要警惕的人販子笑容,“還記得我嗎?你睡覺前, 答應(yīng)要和我回家的。我現(xiàn)在把你帶回家了。”

    “欸?啊……啊我記得您。”中島敦看見這張熟悉的臉龐, 心中因突然被眾多陌生人包圍而產(chǎn)生的緊張感, 瞬間褪去了大半。

    家?

    ……回家?

    “敦敦,在海,對同輩不需要用敬語啦。”

    坤靈在明顯局促的中島敦身邊坐下,摸了摸他白色的小腦瓜, 安撫受驚的小孩, “放松自在一點,海的大家都很好相處的。”

    “……是。”

    中島敦雖然應(yīng)了, 但并沒有抬頭去看周圍的其他人。

    坤靈看他這幅仍有點沒安全感的樣子,想了想后說:“家里人員不齊,還有些大人在海境,他們幾個明天再說。現(xiàn)在,先給你介紹一下在場的家庭成員吧——這是阿治,太宰治,是他帶我去孤兒院接的你回來。”

    太宰治冒出頭,招財貓式地朝中島敦?fù)]了揮手。

    中島敦頗為感激地看向太宰治,小聲地說了聲“謝謝”。

    他記得對方,逃離地獄的大門開啟時,這位站在拯救自己的神明少女身后的男人,居然壓制得恐怖可怕的院長不敢出聲。

    “這是中也,中原中也,我非常靠譜的弟弟。”

    坤靈介紹完,在中原中也逐漸露出想殺人的眼神中,對中島敦‘小聲’說,“中也他啊,嘴硬心軟,看著兇巴巴的,其實可好欺負(fù)了。如果你有想揍的人或者不想做的事情,可以朝他撒嬌。”

    “……欸?不不不。”中島敦說不出話,慌忙擺手。

    “是真的,中也受不了家里人的撒嬌!”坤靈誤以為他不信,“到時候,他一定一邊嘮嘮叨叨地怒罵,一邊完成你的要求,還會說‘下不為例’。”

    經(jīng)過她的實驗得知:中也的下不為例,是個無限詞。

    坤靈還在說:“中也是最好騙——哎呀!誰打我?”

    “我!”中原中也目露兇光,收回看著重實則沒怎么用力的拳頭,咬牙切齒道,“適可而止一點吧!你這個混蛋家伙,能不能教點好的?!”

    坤靈小聲逼逼:“我覺得挺好的呀,我這不就是在教敦敦如何和家里人相處嗎?”

    中原中也裝作沒聽見,轉(zhuǎn)頭看向中島敦。

    “敦是吧,我聽坤靈是這么叫你的。總之,別聽這家伙滿嘴跑火車。”

    頓了下,中原中也摸摸鼻尖,嗓音也略微壓低,“海的成員都很友善,你不用想太多,安心待著就是。以后沒人敢欺負(fù)你,也不會擔(dān)心被趕走——你被接回海,就不需要有這種顧慮,永遠都不用。”

    中島敦愣了下,隨后不自覺地緩緩笑了。

    幾秒后,他像是從對方認(rèn)真嚴(yán)肅的態(tài)度中,汲取到足夠的勇氣,用力地點點頭。

    “嗯!”

    然后,坤靈又依次簡單介紹了一下白澤句芒、江戶川亂步以及魏爾倫蘭波。

    無一例外,他們對著中島敦都盡自己最大限度地釋放了善意。

    就中島敦自己的直觀感受來說:除了接他回家的坤靈和太宰先生,中原中也的確如坤靈所說,是一個看著暴躁實則善良好相處的哥哥。

    白澤先生儒雅可親,渾身散發(fā)著可靠長輩的氣息。

    聽坤靈說治療他,讓他驚奇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再找不到疼痛來源傷口的句芒先生,溫柔得讓人不知不覺間卸下心房。亂步是個孩子氣的大哥哥,把寶貝零食分享給他。

    相對而言,魏爾倫先生和蘭波先生話有些少,但他們看他的目光是和善的。

    這群人中唯二的女生芥川銀,是一個害羞靦腆的小姑娘,是小聲打聲招呼就躲到坤靈身后偷瞄他的可愛妹妹(?)。

    以上這些人對中島敦的善意,他全部接收到了,并對未來的生活產(chǎn)生憧憬期待。

    一直到——

    “這是垂耳兔,芥川龍之介,小銀的親哥哥。”

    坤靈拉著面無表情的芥川龍之介,介紹道,“他有些寡言,但學(xué)習(xí)很認(rèn)真刻苦,目前最大的期盼是完成學(xué)業(yè)跟在阿治身后工作。垂耳兔比敦敦你大兩歲,你們年齡相仿,應(yīng)該有共同話題,以后肯定會成為相親相愛的好朋友呢。”

    說不定,同齡人玩伴還會激發(fā)垂耳兔的少年活力。

    聞言,中島敦抬眸看向芥川龍之介,下一秒笑容瞬間僵住。

    芥川龍之介:盯——

    中島敦:“……”

    芥川龍之介瞪眼:盯——!

    中島敦倒吸一口涼氣:“噫——!”

    救命,芥川的眼神好兇,有殺氣!

    欸欸欸欸為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要死死瞪著他?!他沒得罪過對方啊……

    噫噫噫,芥川怎么還靠過來了!救命!

    坤靈看著兩個少年互相眼神對視不說話,不由得感嘆:“這就是傳說中的相性吧?你們兩個小家伙氣場天生合得來,已經(jīng)可以靠意念交流了。”

    “……”旁觀的眾人一言難盡。

    從哪看出來的?她眼睛聾了吧。

    中島敦也想吐槽,但憋住了。

    誰知,坤靈認(rèn)為自己說的太正確,大家一起用沉默表示認(rèn)同。

    然后她拉起毫無防備的中島敦和芥川龍之介,將兩人的手放在一起。

    “別辜負(fù)這契合氣場的緣分,你們兩個要當(dāng)好朋友哦。”

    “……啊。”芥川龍之介垂眸看著蓋在自己手上的爪子,反應(yīng)了兩秒,目露兇光。

    “……”中島敦捕捉到了殺氣,挨著對方手背的手心冒涼氣,“嘶——!”

    他是被迫的!

    又不是他主動的,不要用這么兇狠地、好像想要剁了他手的眼神看著他啊喂!.

    空氣僵持冷凝了兩秒。

    在芥川龍之介的異能力羅生門,在感知主人心意蠢蠢欲動時,一聲怪異的動靜打破了平靜。

    “咕——咕咕——”

    坤靈完全沒察覺到氣氛異常,發(fā)出疑問:“什么聲音?”

    “咕嚕——咕——”

    “嗯?”

    “那個……”中島敦小臉通紅地舉起手,弱弱地說,“是我……抱歉,失禮了。”

    他肚子太餓,發(fā)出的提示音。

    “餓肚子會叫,這很正常。我不覺得這樣失禮,也沒什么可道歉的。”坤靈安撫難為情的中島敦,想了想又說,“說起來,正好到飯點也該吃飯了,其他人的口味我都知道,但敦敦愛吃什么我不知道欸。”

    她問:“敦敦,想吃什么?我讓饕餮給你做。”

    中島敦不知道饕餮是誰,可這不影響他不愿意給人添麻煩的想法。

    “欸?不不不,特意做料理什么的不用了。”他擺擺手說,“只要是填飽肚子的食物,我什么都可以。”

    “光吃飽?這可不行,還要吃得合口味。”坤靈難得強硬,“所以敦敦,快點說你最喜歡吃什么。”

    見她如此堅持,中島敦認(rèn)真想了想:“最喜歡的——茶泡飯。”

    茶泡飯,顧名思義,指的是用茶水泡米飯,再放一些紫蘇腌漬梅子、海苔、醬油、綠芥末、熟白芝麻等配料作為調(diào)味。

    這是一種非常簡單的料理。

    坤靈輕皺了下眉:“還有嗎?”

    “欸?”中島敦又想了會,搖搖頭,“除了這個,我想不到別的了。”

    坤靈輕輕戳了戳他的腦門:“茶泡飯?zhí)喡耍瑺I養(yǎng)太少,你再想想別的美味。”

    “想不到了。因為……茶泡飯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什么?”

    中島敦摸摸后腦勺,笑容沒有陰霾地重復(fù)了一遍:“孤兒院原本就窮,沒有東西吃,茶泡飯已經(jīng)是我能吃到的最好的食物——一碗茶泡飯,里面放著昨晚剩下的肉、昆布,再用熱騰騰的開水泡開,趁院長和老師沒發(fā)現(xiàn)躲在廚房偷吃,真是人間美味啊。可惜只有一次。”

    第二天被同伴發(fā)現(xiàn)、然后被舉報、被院長毒打,他便再沒有機會吃了。

    念念不忘,茶泡飯是他最喜歡的食物。

    聞言,眾人沉默了會兒,某位橘發(fā)少年還隱隱譴責(zé)地看向嫌棄茶泡飯的坤靈。

    坤靈也安靜了會,隨后摸了摸中島敦的小腦瓜。

    “今天的話,茶泡飯管夠,放滿新鮮的肉類。”

    “好!”

    “在海,以后隨便提珍海味的菜名,饕餮都能做。”頓了下,坤靈說,“除了茶泡飯,要不要試試烤肉?小孩子都愛吃肉。”

    “烤……肉?”

    “嗯嗯。”

    中島敦不知想到什么,臉色微微發(fā)白:“是、是用滾燙的金屬烤肉嗎?”

    坤靈察覺到異樣:“怎么了?這有什么問題嗎?”

    中島敦揉捏著衣角,垂首沒說話。

    太宰治無聲地嘆口氣,說:“敦君,這里不是孤兒院,不會有人用燒紅的烙鐵懲罰孩子。”

    他調(diào)查過,了解這孩子從小到大的經(jīng)歷。

    中島敦:“……嗯,我知道。”

    他知道這里不是孤兒院。只是那種痛苦的經(jīng)歷在一周前剛發(fā)生,他沒辦法那么快忘卻這段回憶。

    一旦聯(lián)想到烙鐵,就本能地瑟縮害怕。

    “別害怕。如果暫時不想的話,那就拒絕坤靈的提議。”太宰治說,“別為難自己,你有拒絕的權(quán)利,沒人會為此生氣。”

    “……是。”

    中島敦漸漸從噩夢陰影中脫離,看向慢半拍意識到自己提了不合時宜建議而心虛的坤靈。

    他揚起笑臉說:“如果不是很麻煩的話,烤肉可以哦,一定很好吃。”

    “既然你能接受——交給我!”坤靈拍胸脯,“我等會兒就去抓最肥美的當(dāng)康!”

    中島敦疑惑:“當(dāng)康?”這是他沒聽過的物種吧?

    “嗯,一種像豬的生物,寓意吉祥,最關(guān)鍵的是肉質(zhì)超級好吃。”

    坤靈沒有多解釋,吩咐完饕餮多做幾道食物后,摸著下巴繞著中島敦打轉(zhuǎn)。

    幾秒后,中島敦被看得發(fā)毛,忍不住發(fā)聲:“怎、怎么了?”

    坤靈嘀咕說:“冬天冷,你穿的太單薄了。但現(xiàn)在商場關(guān)門,讓句芒現(xiàn)做衣物也需要一天,來不及欸。”

    和敦敦年齡最接近的垂耳兔在發(fā)育期,敦敦現(xiàn)在還處于幼年期,身量差得有點大。

    暫借衣服也不可行。

    很快,坤靈想到了解決辦法。

    “中也。”

    坤靈看向同樣想到什么的中原中也,“你沒長個子前那些尺寸小可愛的衣服,我記得還有幾件沒穿過吧?”

    “……”

    “欸,中也為什么生氣了?”

    中原中也拳頭發(fā)癢:“嘖,你這家伙不能好好說話嗎?!”

    混蛋坤靈,什么叫尺寸小可愛?!

    他已經(jīng)長到一米六九,馬上一米七了!曾經(jīng)被嘲笑身高矮過頭這個梗,過不去了是嗎?!

    不過火大歸火大,中原中也還是非常爽快地找到那幾件衣服丟給了中島敦,甚至還幫他做好了風(fēng)格搭配。

    幾分鐘后,中島敦?fù)Q好了保暖的衣物,小心翼翼地摸著新衣服衣料。

    “謝謝……”

    “別客氣,也不要見外哦敦敦。嗯嗯,這樣順眼多了。不過——”

    坤靈找到了最后一件讓她看得難受的事情,“敦敦,你這個發(fā)型的劉海太奇怪了,修剪一下吧。”

    “奇怪嗎?”中島敦摸著劉海,不解道。

    坤靈心直口快:“奇怪,像狗啃一樣。”

    “欸?”狗啃劉海這種形容,中島敦解釋說,“這個發(fā)型是孤兒院的同伴幫我剪的,他們說這是正常發(fā)型。每次頭發(fā)長了,他們就幫我剪短,所以我就一直維持這個發(fā)型。”

    坤靈沉默了。

    眾人再次用譴責(zé)的眼神看向她。

    坤靈:“……”干嘛啦!

    然后她躲開他們的視線,擼起袖子:“你這是被霸.凌了吧?!那幫討厭的孩子,果然欠揍!”

    “霸霸霸.凌?!不是吧……”

    “絕對是合起伙欺負(fù)你!”坤靈說。

    中島敦干巴巴地說:“不不不,應(yīng)該不是的……或許他們只是單純的惡作劇。”

    “惡作劇這么多年?這就是欺負(fù)!”

    中島敦不說話了,表情有些難過又有些迷茫。

    還隱隱約約有些自我厭棄式的挫敗。

    “敦敦,我說的是——唔唔!”坤靈嘴巴被捂住。

    中原中也捂住坤靈還想說什么的嘴,低聲道:“少說點話吧,到現(xiàn)在為止你已經(jīng)戳人傷疤好幾次了!”

    不能再讓這沒眼色的家伙,在人家傷口瘋狂蹦迪了!

    同一時間,其他幾位成熟的大人立刻走向中島敦,攬著他去往飯廳,一邊親切問話:

    “敦君,平常喜歡看什么?”

    “敦,喜歡什么風(fēng)格的衣服?我等會幫你量一下身形尺寸。”

    “敦,在海養(yǎng)幾天身體,之后和龍之介一起來學(xué)習(xí)。”

    ……

    坤靈被眾人不約而同地排擠在外,沒人招呼。

    到最后,四樓的活動間只剩她和太宰治。

    坤靈有點疑惑:“阿治,我這是被孤立了嗎?”

    太宰治沒有否認(rèn),而是鄭重地點點頭:“沒錯哦。靈醬,想一想造成這一切的兇手,是誰?”

    足足思索了一分鐘。

    坤靈想通了:“中也!”

    “是,都怪他。”太宰治蠱惑般說,“所以,你要怎么回應(yīng)呢?”

    坤靈惡狠狠地說:“明天我偷偷把他的寶貝機車藏起來,讓他著急三天!”

    “……只是這樣?”

    “不然呢?”坤靈疑惑道,“中也的音響設(shè)備我破壞太多次,他已經(jīng)不生氣了。”

    這招沒用了。

    太宰治安靜了幾秒,最后無奈道:“算了,就按你說的來吧。”

    就讓中也那輛辣眼的機車,再好運地多活幾天吧。

    靈醬太笨,他還是不唆使她干壞事了。

    嗯,他自己來.

    這一晚的海,中島敦給眾人表演了一頓吃十幾萬茶泡飯,外加數(shù)不清的烤肉和甜點小蛋糕。

    坤靈怕孩子積食不好消化,除了讓中島敦額外再吃一些有消食健胃效果的食物外,還讓眾人帶著他一起運動消食——

    有極光夜空的海境,看起來比白天更多了幾絲神秘和危機。

    和其他人加入海境的流程一樣,中島敦不僅得到了海境居民‘認(rèn)證’儀式,還以飛行的方式領(lǐng)略了夜空下地域遼闊的異世界……

    神明、異獸、奇峰異植……等等,這種比霓虹高天原還要久遠的,傳說中的存在。

    在海和海境稀里糊涂過了一段日子后,中島敦終于模糊地意識到,自己似乎被一個了不起的地方容納,被當(dāng)成其中的一份子。

    平生第一次得到認(rèn)可,便是海所有神明和人員對他的接受。

    哦不對,那位芥川君……

    不是錯覺,討厭似乎算不上,但對方明顯不怎么喜歡他。

    這一點不止中島敦,坤靈也發(fā)現(xiàn)了。

    她向太宰治求助:“阿治,我好像搞錯了——垂耳兔和敦敦氣場不合,怎么辦?”

    “嘛,小孩子吵吵鬧鬧很正常。”太宰治見坤靈一臉苦惱,笑著說,“靈醬,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是因為有你時刻在場,所以他們沒有好好交流的機會。”

    這幾天坤靈很閑,幾乎每天都出沒在兩個小孩身邊。

    “是嗎?”

    “是的哦,有大人在場的話,有些化學(xué)反應(yīng)反而難產(chǎn)生。”

    坤靈求問:“那我應(yīng)該怎么辦?”

    “你不要出現(xiàn)在海,另外給他們放個假,單獨相處。”

    坤靈有點不樂意:“不在海,那我去哪?一個人好無聊。”

    “也對,一個人會無聊。”太宰治微微一笑,“那這樣好了,我勉為其難陪你一天——我們?nèi)ゼs會吧,不是說好的嗎?”

    停頓三秒。

    坤靈眼睛锃亮:“好主意!阿治你真聰明,就這么辦!”

    “唔……那就明天吧。”

    “好!”坤靈得寸進尺,“一天可能不夠,給他們兩天時間吧。”

    她真機智。

    這樣的話,她就有理由要求阿治陪她兩天了,嘻嘻!

    太宰治眼底滑過一絲笑意,卻還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

    “曠工兩天?欸~森先生可能不會同意……算了,到時候再說吧,畢竟敦和芥川的事情更重要。”

    “阿治你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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