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一更
中原中也過于直白的話一出, 在場所有懂其中含義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哦呀,這可真是……”白澤話沒有說完, 瞇眼笑了起來,眼神意味深長。
句芒先是同樣下意識笑了笑, 隨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表情一頓。
他輕皺起眉頭, 隨后抬眸,表情略有些嚴肅地認真將太宰治上下掃了幾圈, 目的是為了查探對方的身體狀況。
直到確認太宰治的身體狀態沒有顯示出任何異常,句芒才無聲松了口氣,臉上重新掛上之前的淺笑, 難得和白澤一樣站在一邊看起了熱鬧。
“男人可絕對不能虛啊, 哈哈哈哈哈哈!”
而一旁,陸吾哈哈大笑了好幾聲, 又以一副過來人的模樣說道, “說起來,你小子的身板確實單薄, 需要多——補一補。”
“噗, 沒錯。”中原中也幸災樂禍地附和, “多補一補吧,虛弱的弱雞太宰。”
芥川龍之介眉頭微皺,動了動嘴,對此想反駁說些什么。
然而下一刻, 他想到評價太宰治“虛”這幾句話的人的武力值, 又覺得幫忙辯駁的話語稍顯無力,唇邊的話語最終還是沒能吐露出來。
“噗——咳咳。”同時, 相柳噗嗤笑出聲。
隨即,他察覺到一道危險的死亡視線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后,又識相地及時收住笑聲。
相柳微微收斂過于燦爛的笑容,清了清嗓子,沒說話,然后朝太宰治遙遙舉杯,一口悶掉一杯酒水,借著這個舉動掩蓋唇邊重新揚起的弧度。
憑借著超強非凡的頭腦,江戶川亂步輕易看穿整件事情的真相始末,對此頗感無趣。雖然二十多歲,但依舊保持著孩子心性的他,更對家里成員們情感小問題完全不在意。
只要不出大問題,隨他們去好了。
江戶川亂步美滋滋地吃著美味甜品,瞇著眼睛等待后續發展,準備看完熱鬧后再和英招一起去武裝偵探社。
因此一時間,整個寬闊的空間,只剩下某兩位無懼太宰治沉聲的死亡視線凝視,仍然發出暢快且尖銳的嘲笑聲。
“那個……”
中島敦環顧四周眾人的表情,小動物般敏銳地察覺到眼下看似和平的氛圍,實際奇怪又暗藏幾分危機,沒忍住出了聲。
“怎么了?敦?”
白澤輕易從中島敦的表情看出其內心想法,引導著加入海時間尚短還有些膽小的孩子說出想法,“啊,是有什么想對阿治說的吧?”
“誒?白澤先生……”中島敦一怔。
居然被看穿了。
不過,不愧是白澤先生,真的好厲害。
中島敦意外,心里卻又矛盾地覺得這才正常。
“放松一點,敦君。阿治說,可以哦。”無視一旁太宰治的皮笑肉不笑,白澤看向中島敦,擅自替當事人做出回答。
“啊,這樣、這樣啊。”
迎著小時候很難看見的長輩善意目光,中島敦不自在地撓了撓頭,余光看向雖然微笑著但渾身氣息明顯不虞的太宰治,逐漸鼓起勇氣。
“太宰先生,雖然比起苦澀的藥片,藥膳的味道要好很多,但是人們都不喜歡‘藥’,也可能是不合胃口……說起來,即便福利院的資源匱乏到那種程度,院里的同伴們卻非常討厭、或者說抗拒吃藥……”
他想,偶爾會很孩子氣的太宰先生,會像小孩子一樣鬧著不吃藥也算……合情合理吧?
從有記憶以來,中島敦就很少感冒發燒,只有因常年吃不飽而產生的過度饑餓感,如影行隨。
他了解的常見病只有福利院的見聞,以及每幾年就爆發的、需要有預防措施的流行病。
因此,中島敦不懂,為什么聽到坤靈說太宰治身體“虛”,一眾大人會是那種難言的奇怪反應。
畢竟,在他的認知里,“體虛”就只是像院里孩子們營養不良的那種情況一樣,并不是什么難以啟齒或者令人羞愧的病。
所以說,大家為什么會嘲笑太宰先生?
而且,太宰先生的表情……嘶,很危險!!!
帶著這種茫然,中島敦笨拙地繼續小聲勸慰說:“‘虛’不是大問題……總之,身體有問題的話,還是要及時治療——”
“敦!”
太宰治打斷中島敦,微微一笑,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我、不、虛!”
“噫——!”中島敦像是嚇到了一樣,縮了縮脖子。
太宰先生的氣息好嚇人。
“虛的人是小矮子哦~看嘛,他沒有我高呢~敦君,這句話你該對中也說哦~”太宰治尾音上揚,除了蕩漾聽不出別的情緒。
“哈?!”中原中也瞬間炸毛,“總揪著身高什么的……人品低劣的混蛋太宰,你除了這個事情,就沒別的攻擊方式了嗎?!還有!我已經一米七了!”
雖然他依然算不上大高個,但已經超出日本男性的平均身高了。
他!不!矮!
“啊呀,即便把一米六九說成一米七,依舊比我矮半個頭的中也君。果然,你還是多喝點牛奶吧。”
說完,太宰治似是才想起來什么,慢悠悠補充一句,“可惜依照你的年齡,牛奶已經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了呢。不過,努努力,說不定能把身高一米七的夢想變成現實。加油哦,夢想家中也君~!”
“混蛋——!!!”
太宰治選擇性屏蔽只能狂怒的中原中也,笑瞇瞇看著中島敦。
“敦君,你說,我之前的說法對不對?”
被那雙彎彎的眸子注視著,中島敦莫名其妙有些發毛。
“誒誒誒,您問我……?”
“是哦。”
來不及多思索,嘴巴比腦子快,中島敦下意識回復說:“那個,中也先生雖然身高沒有太宰先生高,但中也先生非常能打,超級厲害,看起來和‘虛’完全沒有關系。反而是太宰先生……”
反而是比較高的太宰先生……身形有些單薄瘦弱,比較符合“虛”的特征。
而且坤靈姐姐常說,“阿治弱不經風,打架容易被欺負。敦敦你要多多吃飯,長得壯壯的,這樣長大后就能保護阿治了。”
中島敦的話沒說完,但他想表達的意思,眾人全聽明白了。
空間寂靜三秒。
白澤無聲地輕笑了一下,隨后又眼波流轉,很快收斂笑意。
句芒眼觀鼻鼻觀心,一動不動,木神變木頭。
相柳則背過身,沒有發出聲音,然而劇烈肩膀的聳動還是出賣了他。
隨后,已經反應過來的中原中也和陸吾,爆發出掀翻房頂的狂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阿治你小子還是乖乖聽話,喝補湯吧,別被小孩子比下去啊。果然和小祖宗——咳咳!”陸吾咳嗽一聲,忽然閉上了嘴沒再說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中島,你說的不錯!”
中原中也沒察覺到異常,光顧著咧了咧嘴唇,得意地看向太宰治,嘲笑說,“喂喂喂,太宰聽到了嗎?就連中島都看出來了,你啊——太虛。”
而他,不虛。
“不要像小孩子一樣鬧脾氣,快點喝藥吧哈哈哈!”.
“怎么不說話了?你這家伙是害羞了嗎——嘔,太可笑了,哈哈哈哈哈!”
在中原中也純惡意的聲音中,太宰治的表情平靜到異常。
“呵。”
沉默了一會兒后,太宰治看向導致眼前這一切鬧劇,不發一言的坤靈。
明明做了那種功效的湯,她的眼神卻清澈得沒有任何雜念。
嘆了口氣,太宰治語氣有些無奈地說:“靈醬,現在有什么想說的嗎?”
“我……呃。”
坤靈有些茫然的捧著湯碗,動了動嘴唇,然后可疑地移開了眼睛。
她有些本能的心虛,又有幾分搞不明狀況的委屈。
事實上,從大家奇怪微妙的反應中,坤靈不難得出結論。他們全都是在嘲笑太宰治。
——因為她的這一行為。
坤靈已經意識到,自己或許搞錯了一些事情,害太宰治丟面子了。
所以,她一直沒敢說話,不加入眾人的議論,此刻也沒底氣與太宰治對峙。
完蛋了,阿治好像、不,是絕對生氣了。
但是……
無論怎么想,這都不是她的錯!
她能有什么錯呢?錯的只能是別人。
比如——
想到某件事,坤靈微微拉下臉子,緩緩轉過頭,看向仍在和中原中也有說有笑的陸吾,暗自磨了磨牙,想著等會兒偷偷事后算賬。
她的這一動作,沒能逃過太宰治的眼睛。
太宰治看了看坤靈,又瞥向正被她死亡凝視著的陸吾。
聯想到某獸神的品性風評,以及平日的所作所為。他高速運轉的大腦僅進行幾秒的思索,就大致推斷出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大概是笨蛋坤靈對他某些行為產生誤解,又或許是她對于某些事情不太懂,跑去問了整日吹噓自己情史豐富、并且非常擅長處理感情狀況的陸吾……
然后不出意外的,她從不靠譜的獸口中,得到了不靠譜的意見或餿主意,并認真實行了。
而事實也確實如太宰治所推測的那樣,情況基本吻合——
自從開了竅,坤靈開始好奇某些沒有女性長輩教導的事情。
說不出具體原因,她直覺那些東西的答案不能去找白澤和句芒詢問,因為會被他們忽悠糊弄過去。
于是,她去找了曾幾次給她分享過,據說是某些“大人不許小孩子看”畫本的陸吾,絲毫沒有廉恥的問了出口,并得到了答案。
“陸吾,你之前說的‘會使情侶親密等級更進一步’的事情,是什么?嗯,我想快點和阿治變得更親密。”
坤靈已經不滿足眼下的關系進度。
陸吾聞言怪笑幾聲。
“哈哈哈哈,小祖宗也到了……的年紀。這才誕生了幾年啊,你就已經長大了啊,白澤如果——”
“快點說,別磨磨蹭蹭的。”坤靈揚了揚拳頭,有些不耐煩。
“真是,你也太性急了。”
陸吾舉起雙爪作投降狀,沒再賣關子,言辭簡短地說了出來。
他所說的事情很簡單,即已經互通心意的男女雙方共處一室,然后同床睡覺。
坤靈提出質疑:“這不對,同床共枕這種事情,我和阿治從小就經常做啊。你不是騙我玩吧?”
“哎呀小祖宗,我哪敢騙你啊?!”陸吾擺擺手,“再說了,我說的睡覺和你們之前的睡覺,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坤靈追問:“嗯?哪里不一樣?”
“就……就……”陸吾難得有點大人的分寸,沒有直白的和小姑娘說出來,支支吾吾地說,“就是吧,那時候,阿治還小沒發育,你也沒長那根筋。兩個小孩子當然、當然不會……反正就是不一樣。別問了,總之我肯定沒騙你。”
見陸吾不再多說,坤靈只能冥思苦想了一會兒,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
她說,“是關系不一樣,感情不一樣,對吧?”
以前是姐弟,現在是情侶——雖然阿治還沒親口承認這個關系。
“唔……這么說也對。”陸吾想了想,覺得這種說法也可以解釋。
“哦。”坤靈放棄追問原因,總結說,“也就是說,現在我們兩個一起睡覺,就會變得像你說的那樣?”
“嗯嗯,差不多吧。”陸吾以己度人。
他認為天下的男人對待喜歡的異性都一個樣,阿治也不例外。
頓了頓,坤靈仍是有些懷疑:“不過,就這么簡單?”
簡單的睡一覺,就能更進一步的感情親密?
要知道,阿治可不好搞。
“對,就這么簡單。”
陸吾咂咂嘴說,“雖說聽起來簡單了點,但里面……嘿嘿,大有學問著呢。”
“嗯?什么學問?說來聽聽。”坤靈像個好奇寶寶一樣。
陸吾沒有正面回答,反而問道:“小祖宗,我給你的畫本看了嗎?”
“……沒看。”
“記得看。你想學習的學問,都在那里面呢。”
神明信奉順從本心和欲望,對于那檔子事,沒有多少忌諱。
性別不是問題,更別說年齡是否足夠成熟了。
只要開了竅,想做就做。畢竟,人類需要避免以及預防的身心狀況隱憂,對他們這些存在來說,根本不存在。
所以陸吾完全不覺得,自己給已經對此有好奇心的坤靈幾本成人畫本有什么問題。
他說:“看完你就懂了。”
“……看不了。”坤靈聲音悶悶的。
“怎么說?”陸吾聞言不解。
“因為被阿治發現了。”坤靈癟了癟嘴,“我一頁都沒看呢,就被他全沒收了。”
壞阿治。
結果,陸吾一聽卻樂了。
“嘿!那不是更好了嗎?!”陸吾獸形的眼睛彎成略顯猥瑣的弧度,“阿治那小子看了的效果,可比你看了要強。”
“為什么?”坤靈一頭霧水。
陸吾沒解釋,算著和某獸族雌性約好共度美好夜晚時間,呼扇翅膀飛到空中。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他嘿嘿笑了幾聲,超小聲的說,“也不知道阿治那小子,行不行事。”
耳尖的坤靈還是聽到了。
雖然不知道陸吾說的是什么,但是她語氣肯定道:“哼,阿治的話,肯定行。”
“哼哼,那誰知道呢?”那小身板,看著就瘦。
“陸——吾——!”
不想帶著被揍的形象出現在雌性面前,陸吾識相的閉了嘴,果斷提出告辭。
臨走前,他說了幾句有些隱晦的話,坤靈完全聽不懂。
她只捕捉到幾個淺顯的字眼。
“第一次……女生身體不舒服?”
為什么?
阿治又不會打她。
也打不過她啊,雖然她不會還手。
可惜此刻的陸吾已經逃之夭夭,沒人能回答她的自言自語.
昨晚,坤靈問完想知道和想做的事情后,靠著軟磨硬泡和胡攪蠻纏,終是如愿且久違地和太宰治再次同睡一張床。
嗯,她自我感覺,她和阿治的感情的確是更進了一步。
但……這跟陸吾所描述的程度完全不一樣啊。
哪里出了問題嗎?
抱著這樣的疑問,坤靈今天一大早就找春風滿面的陸吾說了這件事。
“臭老虎,你騙過我!”她氣憤地指責,“我都和阿治睡了,但沒什么變化。”
“不可能!”陸吾不信。
“事實就是如此!”
看著坤靈不像說假話的模樣,陸吾摸摸下巴,推測:“奇怪了,難道這個夜晚不美妙?”
“這個啊,我覺得挺美好的。我很高興。”坤靈想了想,否認道。
清醒狀態下和阿治接吻,她覺得很開心。
兩個人一起睡覺,她也很開心。
陸吾更奇怪了:“既然這樣,那不應該啊。”
“對啊,所以你說的方法根本不好用,騙子!”
“等等——”陸吾忽然想到了什么,問道,“阿治那小子開心嗎?”
“阿治……”
坤靈輕輕別起眉頭,“他還沒起床,我沒問。不過應該會有點不高興吧?”
阿治有起床氣來著。
雖然有點不想承認,但是她睡相差,一定吵得阿治沒睡好。
陸吾的關注點只在坤靈的前半句。
“什么,還沒起床?!”他語氣難掩驚詫。
“對啊。”坤靈覺得睡相差丟面子,言辭含糊的說,“就是……阿治很累,估計要晚點起床。”被她吵得。
“很累?!”對于這個形容,陸吾更驚訝了。
陸吾的表情有點扭曲,坤靈不解地問:“怎么了?”
“那……你累嗎?”陸吾不答反問。
“我?我當然不累啊。”坤靈搖搖頭,又想起對方曾說的話,“而且我也沒有不舒服。”
阿治又沒揍她,只是咬了幾下她的嘴巴,作為被她咬傷的懲罰。
誰知,陸吾聽了這些話,表情一度變得非常古怪精彩。
他嘀嘀咕咕說:“阿治那小子,雖然瘦了點,但看模樣也不像啊……嘖嘖嘖。”
“陸吾,你剛才在嘀咕些什么?”坤靈沒認真聽。
陸吾表情凝重,卻吞吞吐吐:“坤靈啊,就是……我覺得吧……某些事情很重要,影響深遠……應該要慎重的好好想想……”
“嗯?”
猶猶豫豫了會兒,陸吾還是略帶試探性地說了句。
“要不,咱還是換個伴侶吧?如果……也不是非他不可,別委屈自己。”
這要是他們獸族雄性某方面能力不行,根本沒有雌性愿意與之□□,直接宣判喪失未來的求偶權。
沉默一秒,坤靈面無表情地看著陸吾。
“陸吾,你想死嗎?”
“……回祖宗,我不想。”
弱小陸陸,老實求佛。
“可男人虛,這可是大事。”執著地小聲說著,陸吾不敢再提換伴侶的事情。
他同情地看了一眼坤靈,又看一眼,再看一眼……
直到坤靈拔刀的刀光閃到陸吾的眼睛,他才停止這個行為。
思來想去,陸吾靈光一閃,向坤靈提供了幾個他自豪自己并不需要的獸族秘方。
秘方的作用——補腎補氣,超級有用!
他拍著胸脯大力保證,只要給太宰治用了這個,一定能達到坤靈最初的目的。
坤靈再次信了陸吾的鬼話,加上她一向行動力超強。
于是,這碗導致太宰治罕見能被眾人群嘲的十全大補湯,一大早就水靈靈地出現了…….
當然,最終這碗湯太宰治沒喝。
不僅一口沒喝,還被他眼疾手快地灌進了笑得最大的中原中也嘴巴里。
“哈哈哈——咳咳咳!”
這一猝不及防地行為,中原中也被湯水嗆得劇烈咳嗽。
等他好不容易平穩呼吸,瞳孔燃著熊熊怒火,咬牙切齒地吼道:“該死的混蛋太宰,我一定要宰了你啊!!!”
然而,行兇者太宰治早在灌完湯水的瞬間,便摔了碗隨后溜之大吉。
他只留給中原中也一道快要消失的背影。
哦,還有緊隨太宰治而去的坤靈。
或者說,是她帶著太宰治順利遠離了中原中也反應過來的狂怒追殺。
等拉開已經能保證安全的距離,坤靈和太宰治的步伐才逐漸慢了下來。
“坤靈。”
“嗯?嗯……”坤靈底氣不足的應聲。
她視線飄飄忽忽,目光沒有焦距地停在遠處的風景,以此不去直視太宰治的眼睛。
見狀,太宰治微彎了唇角。
“嘛,看樣子你已經知道自己犯錯了呢。”
“這個……也不怪我。”坤靈想也不想地甩鍋,“那是、是陸吾那只臭老虎出的主意。”
去找他,別找她嘛。
她真的超無辜好不好!
太宰治不可置否。
想了想,他難得直白地說了一句:“總之,是你誤會了某些東西,才害我出丑哦。”
“哦,這樣啊。”坤靈干巴巴地應和著。
其實直到現在,坤靈仍舊對其中的原因懵懵懂懂,只搞清楚是自己鬧出了烏龍。
而更深層次的東西,她還是不懂。
實在想不明白,坤靈以一種求知的眼神看向太宰治,期待對方說清楚一點給她聽。
“噗。”
見她這幅明明完全搞不清楚狀況,還敢尋求答案的傻乎乎模樣,太宰治被逗笑了。
“阿治,你……”
“什么?”
坤靈控訴地看向太宰治:“你是不是在心里笑話我笨了?”
“啊呀,居然被發現了,靈醬還不算太笨嘛。”
“……阿治。”
“嗨嗨嗨~知道了,不笨不笨。”笨蛋坤靈。
“哼。”
太宰治輕笑一聲,抬眸沒再說話。
坤靈指尖刮刮臉頰,也沒說話。
莫名地,兩個人同一時間默契地望向遠,都不言語,只是靜靜地待在同一片空間。
微風吹過,夾雜著草香和花香味,纏繞在少年少女耳畔的發絲。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
“坤靈。”
“嗯?”坤靈聞聲偏頭,卻在下一刻感覺到臉頰傳來另一個人的溫度,“怎么了?”
太宰治一本正經:“別動,發型亂了。”
“哦,那你幫我調整一下。”
“好哦。”
太宰治指腹狀似無意地摩挲了下坤靈的臉,然后手指撩起她唇邊那縷調皮的長發,替其掖在耳后。
“好了,不用謝。”
坤靈沒有立刻回應。
她望著太宰治的眼睛,眼角眉梢寫著得意,還裝做波瀾不驚。
“我知道哦——阿治,你剛才偷偷摸我。”
除了偷親她,還偷摸她!
阿治絕對超喜歡她!
“啊呀,又被發現了。”太宰治眨巴眨巴眼睛,眼神純潔,“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
太宰治看著坤靈喜不自勝的模樣,眸光微動。
隨后他眉眼松動,像是對什么做出了妥協讓步,又像是終于愿意暴露一些真實。
“坤靈。”
“嗯?”
太宰治目光重新回到遠,輕聲說:“再等等吧,可以嗎?很快了。”
坤靈歪了歪頭,不知道對方說的“等”指的是什么,但又似乎隱約明白了一些無法言說的東西。
等來的是好的,是令人高興的東西。
“好。”坤靈乖乖答應了,“阿治,我會等。”
下一秒,太宰治彈了下她光潔的額頭。
“你愿意等,但是森先生估計等不了了。”
坤靈捂著額頭:“林太郎?他等什么?”
“當然是等著交付任務的我啊。”
太宰治語氣浮夸的說,“糟糕,太糟糕了。估計是上了年紀的原因吧,森先生越來越絮叨了,我的耳朵要遭殃了。所以——”
頓了頓,他話鋒一轉:“坤靈,作為導致今天這一切變故的你,需要陪我一起做任務哦——這是懲罰。”
坤靈呆了呆,下意識地說了句。
“這算哪門子的懲罰啊?”
是獎勵好不好!
阿治真好。
第142章 二更
比起黑手黨驚險日常的分秒必爭, 海這邊的生活異常平靜,一日日無波無瀾的過著。
于是,對于海的眾人來說, 時間像是上了加速的發條,寒來暑往, 秋收冬藏。
此時距離“十全大補湯”事件已經過了一年多,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兩人也都在眾神的見證下, 度過了畢生難忘的十八歲生日。
“祝賀誕生這個世界,已經長成大人的你們。”
——按照種花的成人年齡, 十八歲。
當時盛大奇幻到常人無法想象的情景,即便是不喜歡熱鬧慶祝、以及面對旁人好意時無所適從的太宰治,也難得沒有因此說些破壞氣氛的違心發言, 或者逃離現場的膽小鬼行為。
當然他沒有改變的是, 習慣性招惹易燃易爆炸的中原中也,再顛顛跑到坤靈身后……
總之, 連太宰治都這樣, 就更別提本就喜歡和同伴家人們一起活動的中原中也了。
他臉上的興奮歡快顯而易見,心情愉悅到就連被討厭的太宰治嚷嚷著“表情辣眼”, 都異常大度地沒跟對方計較。
要是往常, 中原中也早就想也不想的一拳揮向太宰治那張欠扁的臉, 以此泄憤了。
一旁身處熱鬧人群中間的中島敦,已經開始默默幻想等到十八歲時,他的生日活動會如何度過了。
一定也會非常熱鬧的吧?
真好。
而芥川龍之介和芥川銀的注意力,則全投放在應海境境主坤靈號召而來, 那群他們兄妹倆平日還未見過的陌生神明和神獸身上。
能容納數量這么多、這么龐大的神獸族群、還能讓它們分別獨占頭的海境之大, 簡直不可思議……
自發擔負起“大哥”責任的中原中也,看出這群毛頭小孩們對海境猛然激增的旺盛探索欲, 自然想著滿足他們。
因此,在結束這場生日慶祝后,他便在三個小孩子完成日常學習后,領著他們在海境內四處游玩,以及拜訪偶遇的神明異獸……
這一年多的時間,足夠中島敦和芥川兄妹完全適應了海的生活,調養好因幼年沒有得到良好照顧而發育不良身體,以及……受一眾大人們華語文化的學習熏陶。
與此同時,一家名為“海集團”的勢力也在橫濱悄然成了雛形。
這正是想和弟弟/搭檔一起平穩生活、像普通人類一樣融入社會卻又短時間內不知道能做什么或想做什么的蘭波和魏爾倫,按照太宰治曾制定的公司發展計劃,再結合自身能力和愛好,而創辦的勢力。
其中包括:餐飲——受到弟弟中原中也掌管的“海”的啟發,以及不知從哪得到消息的江戶川亂步少見積極的大力推薦其所可以包含的種類。
服裝——坤靈暗含小心思的提議,說海境內獸類蛻掉或掉落的皮毛羽毛沒人要,但對人類來說非常珍貴,不如拿來廢物利用。
電子——主要是最新游戲設備和游戲發行。魏爾倫知道弟弟妹妹愛玩游戲,隨口提了句,結果這個想法迅速被海所有孩子強烈要求保留。
珠寶首飾——因坤靈懶得和森鷗外交涉寶石生意,想當甩手掌柜從而誕生的產業。
書店、情報組織、孤兒慈善基金會……
等等諸如此類,直接或間接因海境成員而生的子公司類型。
這一年多,對于三個小孩子來說,是“快樂”學習,像海綿一樣快速吸收知識的一年。
對于魏爾倫和蘭波而言,則是充實又忙碌到飛起的一年。
好在他們所有的辛勤努力都沒有白費,加上坤靈任由他們隨便拿走的數不勝數資源,以及她不知情的官方特權下,海集團的創立和迅猛發展,異常順利。
等手頭的工作告一段落,魏爾倫和蘭波下午提前回到了海的四樓,準備喝酒閑聊放松一下。
意外地,他們在門口看見了這個時間點很少會出現在四樓的兩個人。
此時的廳堂內,正坐著本應該在港口mafia工作、或外出執行任務、或翹班在外面喝酒的太宰治,和很少停留海店鋪內的白澤。
他們進行著魏爾倫和蘭波只能聽懂一部分的對話。
“阿治,準備什么時候離開?算算日子……出現的時間也差不多了。”白澤語氣自然地問道。
“欸~雖然我沒想瞞著,也知道瞞不過白澤先生,但這種被人看穿的感覺……嘖,果然還是討厭吶。”
太宰治不滿地嘟囔了一句,然后稍微正經了一些神色,低聲回復說,“嘛,好歹也是干部級別,總要勉強給森先生那邊一個交代呢。和平協商,然后付出合理的利益,絕對能省去超級多不必要又煩人的麻煩。”
如果是他一個人,自然是隨時想走就走。
憑借手里所掌握的情報資料,他有足夠的把握,讓港口mafia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毫發無損地瀟灑離開。
但現在既然有更好更輕松的解決方法,他才不會愚蠢地以這種難看的方式結尾。
而且……說不定,未來他和港口mafia有需要合作的地方呢~!
一旁,白澤對于太宰治的選擇不覺得意外,贊同地點點頭說:“能和平解決最好不過了。”
畢竟是森鷗外撿走尚且年幼的阿治,還帶著生活了一段時間。
而且共處的這幾年,阿治和森鷗外也有那種師生會——
“呃啊,快些停下吧。”太宰治表情扭曲嫌棄地做出停止手勢,又呸呸兩聲,“什么啊,白澤先生絕對是在想什么惡心的東西吧?啊啊啊,快要吐了!”
白澤彎了彎唇,沒有反駁。
等到少年不滿的神色稍稍散去,他才忽地問道。
“所以阿治,要告別嗎?”
太宰治微微一怔,若無其事地說:“什么告別?真是的,完全不明白白澤先生在說些什么呢。”
隨后他看了看手腕上壓根不存在的手表,站起身,背對著白澤先生揮揮手。
“啊呀糟糕,要來不及匯報工作了呢。所以我先走咯。”
白澤目送太宰治,見他不意外見到魏爾倫與蘭波,然后和他們打聲招呼后離去的背影,無奈搖了搖頭。
魏爾倫問:“白澤先生,太宰他要離開港口mafia了嗎?”
“噓——”
白澤沒有正面回答,食指豎在唇邊,做噤聲保密手勢。
魏爾倫了然。
啊,他懂了,暫時保密.
此時夜色,Lupin酒吧。
酒吧內昏黃燈光投射出溫暖的顏色,太宰治脫下黑色長衣外套,坐在椅子上,懶洋洋地趴在吧臺。
聽到某個腳步聲后,他曲起手指彈了彈透明的杯壁,發出一聲歡迎熟人的脆響。
“呀,織田作。”太宰治轉過頭,高興地舉手,聲音歡快地與來人打招呼。
織田作之助抬手以示回應,然后在太宰治身邊緩緩坐下。
像往常一樣,吧臺站著的酒保什么都沒問,不緊不慢地擦完手中的被子后,便將織田作之助常點的烈酒放在他的面前。
織田作之助喝了一口,問太宰治:“太宰,你今天看起來很高興。”
“誒,有嗎?”
“有。”織田作之助想了想,“不是表情,是真實的高興。”
是發生了有趣的事情,或者和誰有什么有趣的對話吧?
太宰治似是被杯子里的冰球吸引了注意,一直戳著冰球,沒有回應他的話。
見他默默把玩酒杯也不喝,只是默默盯著,織田作之助沒有過多追問,繼續慢慢地喝著杯中的烈酒。
半晌后。
太宰治忽地坐起身,嘟起嘴:“才沒有高興,恰恰相反才對。”
織田作之助再次喝下一口烈酒,才詢問太宰治。
“唔,是因為工作失敗了嗎?”
“沒錯,被你說中了哦。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失敗,是大失敗!”太宰治得出結論,“所以絕對是早上只有中也吃了小番茄的原因!沒錯,就是這樣!晦氣的小矮子!”
織田作之助聽到耳熟卻不認識其人的名字,轉而問道:“是坤靈小姐準備的?”
“是——哦——”
“啊,她沒給太宰你準備?”
“嗯哼,又被你說中了呢。”
“原來如此。”織田作之助恍然大悟。
所以說,太宰這是吃醋了吧?
“什么嘛,才不是吃醋。”太宰治不滿地嚷嚷說,“織田作,我可不是那種會隨隨便便吃醋的小氣男人啊。再說了,靈醬是知道我不喜歡才沒準備,她給我準備了新鮮的蟹肉,特意只給我一個人哦~!”
織田作之助點點頭,問道:“那么你不高興的理由是?”
停頓一下,太宰治回復說:“中也小番茄配烏梅的吃法,真的很礙眼。”
織田作之助:“?”
啊,居然是這種理由嗎?
嘛,是太宰的話,這種理由也有可能。
不過織田作之助還是覺得,太宰治不高興的理由好像不是他所說的那樣。
估計還是因為那位坤靈——
“對了!織田作,我和你說說今天的大失敗吧。”太宰治忽然說道。
織田作之助習慣了太宰治跳脫的思維和時不時的忽變話題,自然地順著話題問。
“啊,那是怎么回事?”
他無法將太宰治和失敗聯想到一起。
“那是誘敵作戰——起因是我們掌握到情報,有一群不知從哪兒來的的天真團伙,打算暴力豪奪走我們準備交付的走私物品。”
太宰治手舞足蹈地進行描述,“嗚哇,居然敢想奪取如日中天的港口mafia的生意,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家伙呢。不過,我想著好歹也是能從龍頭戰爭中幸存的勢力,肯定會是一群威風凜凜的壯漢,因此滿心期待地進行埋伏。順利的話,我將壯烈戰死——這樣說出去還算不錯的一種死法……”①
織田作之助說:“這樣啊,但是你現在還活蹦亂跳。所以失敗是指?”
“可惜啊,和膽子形成反比,來的只是十幾個毫不起眼的走私團伙,武器也只有一點看頭。啊啊,我真是超失望的說。”太宰治蔫噠噠地趴著,滿腹抱怨,“所以,只是在倉庫隨便簡單布置一點陷阱,然后展開包圍攻擊而已,他們居然就輕易地哭著逃跑了。都怪他們太弱,害我沒有如愿死成,真是無趣的大失敗!”
“是這樣啊。”
太宰治口中所指的大失敗,和織田作之助所猜的結論一樣。
織田作之助不認為那群擁有具有威懾力武器又膽大的壯漢,會是一群無法認清實力差距的蠢貨。
只是很可惜,他們遇到的對象是太宰治。
很早之前,橫濱的地下勢力之間就流傳著一句話:身為太宰敵人的不幸,是敵人為太宰。
想象太宰治立下的功績清單,再想他會為此付出的代價,織田作之助指著太宰治身上纏著的明顯新換上的繃帶。
“你的傷口又增加了。”
“哈!織田作。”太宰治得意地笑了聲,“這次你可猜錯了哦。”
“誒,是嗎?”
“沒錯,沒有新傷口哦。”太宰治盤起一條腿坐著,攤了攤手嘆氣說,“沒辦法呢,如果我身上出現傷口,某個麻煩的小姐會鬧的。所以受傷這種事情還是能免就免吧,哄起來會很頭疼。”
織田作之助深以為然:“咲樂很乖,但是如果她因為生氣或傷心而哭泣,我需要比對男孩子更耐心的哄。”
小女孩心思細膩,比家里那四個男孩子懂事,生氣或傷心的次數少。
所以,如果她感到難過或傷心,一定是遇到了真正氣憤的事情,他要更認真地哄。
“太宰,你的想法很對。”
“噗!什么啊,不一樣啦。坤靈她……”太宰治看出織田作之助的想法,笑著解釋一半又忽地停住,然后轉移話題,“嘛,說起你收養的那幾個孩子……對了,織田作,要不要換個高薪的工作?我可以給你引薦介紹。”
由他推薦,就職率百分百。
“高薪工作?”
“嗯嗯。”太宰治掰著手指,一一列舉新工作的優點,“工資高、有員工宿舍、工作輕松不受氣……哦差點忘了,員工福利還惠及員工家屬,比如說孩子的安全啊,住處以及教學資源什么的。”
織田作之助明顯心動了,但想到什么又猶豫了。
他遲疑道:“雖說是底層員工,但港口mafia有辭職這個選項嗎?”
“當然沒有。港口mafia只有叛逃,懲罰是會被殺掉。”太宰治笑瞇瞇說。
織田作之助啜了口酒:“這樣啊,那可惜了。”
啊,太宰口中的高薪工作聽起來真不錯,但代價太大。
他倒是不怕死,但他還有五個孩子,所以不行。
“但是——”
太宰治笑容滿面地舉起手,“我可是干部,開除一個底層員工的權利還是有的。”
“啊,這合規矩嗎?”織田作之助不記得有。
“試試看嘛,萬一可以呢。”
織田作之助沒有扭捏,坦然地道謝:“如果成功的話,那就——多謝了,太宰。”
第143章
面對織田作之助道謝時的真誠目光, 太宰治流于表面的微笑凝滯了下。
人的本性很難改變。
即便這幾年,一直與太宰治朝夕相處的海成員們在表達善意時絲毫不吝嗇,他還是沒能學會如何“坦然接受善意”。
就像現在, 直面織田作之助的真誠道謝,他還是會感覺到強烈的不適應, 沒能第一時間想出如何回應。
“感謝什么的……咿呀——”
怪叫了一聲,太宰治轉了下身, 重新擺弄有些融化了的冰球,咕噥的嗓音有些含糊不清, “現在就感謝的話,未免太早了呢,織田作。”
“有嗎?”織田作之助呆呆地問。
“有!”太宰治豎起食指搖了搖, “在事情沒有辦成前就道謝, 毫無意義喲。”
“是這樣嗎?”
“是的。”
織田作之助想了想,回應:“但我覺得你為我費心, 無論成不成功, 我總歸還是要道謝的。”
“嗚哇,費心什么的……”太宰治聳了聳肩膀, 表情看起來很自然, 聲音卻莫名拔高, 語速也稍微有些快,“完全沒有哦!只是海缺人手,中也一直追著問我有沒有合適的人選,超級煩誒。織田作你剛好合適, 又有意愿, 所以我才動用干部特權。”
“啊,是這個原因啊。”
“沒錯!”
織田作之助沉吟:“說起來, 中也君和太宰看起來關系變好了呢。”
“……”
太宰治一愣,隨后臉色不斷變化,有點扭曲,有點后悔,有點嫌棄……像是聽到了很反胃的發言。
或許是不想再讓這個話題繼續延展,到了最后,他也沒有對此辯駁。
兩人沒再說話,安靜地坐了一會兒。
片刻后,忽然回想起自己之前不解問題的織田作之助,咽下酒水后指了指太宰治身上纏繞著的新繃帶。
“太宰,既然沒有新傷口,那這個繃帶是?”
“唔,你說哪個?”太宰治纏繞著繃帶的身體部位多。
“那就額頭繃帶?”織田作之助問了從認識對方開始,他就纏繞著繃帶的部位。
“這個啊,這個是被迫的哦。”
“被迫?”
“噗,因為臉蛋太帥氣了嘛!”太宰治雙手捧著臉,自我陶醉地說,“真是沒辦法,靈醬擔心我行走在外因為過于帥氣而被太多人覬覦,鬧著要我遮上一只眼睛。”
他張嘴就來:“靈醬說這樣的話,我的帥氣就會大打折扣,她就不用那么擔心有人搶走我了——危機感降低的好辦法。”
“原來是這樣啊。”
織田作之助恍然大悟。
“沒錯。但是即便如此——”太宰治故作無奈,“還是沒能完全避免呢。誰讓我打折后的魅力還是那么大,依舊有很多漂亮的小姐索要我的聯系方式呢~”
織田作之助語氣認真:“太宰長得確實帥氣,是女孩子欣賞的類型。”
那位坤靈小姐的擔憂是對的。
“呀,你很有品位呢,織田作。”太宰治笑道。
織田作之助問:“脖子上的繃帶呢?”
“靈醬說纏著這個,我上吊時脖子不會被粗糙的樹皮劃傷。”太宰治的理由出乎意料,但好像又很合理。
織田作之助又問:“那手腕上的繃帶是?”
包裹住半個手掌,比之前包裹的范圍大。
“防曬、防油濺、防血水……優點數不勝數。”頓了下,太宰治補充了句,“靈醬出品,用料特殊,作用很大。”
織田作之助聽得一知半解。
“防曬我知道,但是防油濺?”
太宰治給出了一個沒頭沒腦的回復:“事實上,我最近在嘗試‘找塊豆腐撞死’的自殺方法。”
“撞豆腐而死?這個很難實現。”
“靈醬也是這么說的,但是她給我提供了一種特殊的油脂——繃帶也是防止我被油燙到。”
“我懂了,防油濺原來是這個原因。”
“是的哦。”
來了興致,太宰治開始描述特質豆腐的制作步驟,“為了讓豆腐變硬到我需要的程度,除了特殊油脂,我還開發出獨家的前期制作方法。用鹽析出豆腐里的大部分水分,然后放上重物擠壓……等壓縮到硬得能夠釘釘子時,再用特殊油脂炸一遍就完成了。”
“成功了嗎?”織田作之助問著,卻覺得答案是沒有成功。
不然的話,對方就不會還活生生地在他面前敘述這件事了。
但意外的。
太宰治一拳擊掌,歡呼道:“當然是成功了!我有實驗過,家里的雞撞到豆腐——然后死掉了。”
“誒?”織田作之助一愣。
看出他的疑惑,太宰治說:“成功做出致死硬度的豆腐,但靈醬不允許,還給一部分做成了重新變柔軟的豆腐湯。真可惜,早知道就背著她,偷偷撞了……唉,所以總體來說還是失敗了。”
“那種豆腐好吃嗎?”織田作之助問。
“味道,讓人很不爽的。”太宰治苦著臉,語氣蔫噠噠地說,“核心完全改變的豆腐湯,被料理得很合胃口。僅存的硬豆腐,切成薄片再沾上醬油吃,也非常好吃。”
織田作之助非常佩服:“能做出這種豆腐的太宰,很厲害。把這種豆腐變美味的坤靈小姐,也很厲害。如果可以的話,下次可以讓我試試看。”
“織田作……”
“織田作先生,剛才那里是應該吐槽的地方。”入口處,一名戴著圓眼鏡、身穿西裝貌似職場精英或學者的青年正走下樓梯,打斷了太宰治沒說完的話。
此人正是港口mafia的專屬情報員,名字是坂口安吾。
“織田作先生太慣著太宰了。”坂口安吾已經走到最后一層樓梯,站在臺階上,語氣無奈地對織田作之助說,“太宰的話每三句中就有兩句,需要像拿著鐵錘敲擊他后腦勺那樣吐槽,不然會變得越來越無法無天。”
和長相氣質不太一樣,他是個吐槽役。
“呀,安吾!好久不見,你看起來精神非常不錯嘛。”被吐槽的當事人太宰治不僅完全不介意,或者說習以為常,還笑嘻嘻地舉手和對方打招呼。
“看起來非常不錯嗎?”坂口安吾活動一下脖子,坐到太宰治旁邊的吧臺座椅上,接著將公事包放到吧臺臺面,“我剛從東京出差回來,是當天來回往返。現在,我整個人像舊報紙一樣軟趴趴無力。”
他熟捻地對酒保說:“老板,老樣子。”
話音剛落,老板就把一杯金黃色的酒水放到坂口安吾面前,這是從他聽見腳步聲便開始調制的酒水。
他們三人是這家酒吧的常客,老板對這幾位客人的喜好要求早就了如指掌,能最快速度地完成調制。當然,這也得益于這三人一直不變的點單習慣。
太宰治語帶羨慕地說道:“出差真好啊,安吾。我也想外出玩。”
說完他又要了一份蟹肉罐頭。
“玩?太宰,我可是去工作。”坂口安吾喝了一口酒,淡淡道,“而且,太宰,不是所有的mafia成員都像你一樣,活著只是為了要消磨時間。”
太宰治低垂著眸子,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攆著蟹肉:“是嗎?如果要我說的話,歸根結底,存在于這世間上的所有事物,都是在人類死之前用來消磨時間的工具。”
坂口安吾嘴巴動了動,最后沒忍住。
他語氣含著一起微妙:“所有事物都是工具……太宰,你是這么認為的嗎?”
“怎么了?聽安吾的語氣,像是不信。”太宰治期待地問,“說說看,你要如何給出有力的反駁。”
坂口安吾輕輕“啊”了一聲,沒有多說,只用一個人名否認太宰治的說辭。
“坤靈。”
太宰治笑容消失,辯駁的能力瞬間消失。
見果然有奇效,坂口安吾重復道:“那位坤靈小姐,對太宰來說也是消磨時間的工具嗎?”
太宰治常在他和織田作之助面前提起這個名字,他對這個名字并不陌生,也知道坤靈在太宰治心里的特殊位置。
可太宰治提了再多次,也只是說她做了什么和說了什么外,沒有透漏出更多的東西。
因此,對于這位神秘的坤靈小姐,坂口安吾除了某些渠道在權限內獲取的一部分信息,就沒有更多的資料了。
太宰治沒有正面回答,不滿地說道:“什么嘛!安吾,你出差一趟回來變得有點討厭了,討厭的狡猾。”
“啊,謝謝夸獎,能被偉大的干部這樣評價,是我的榮幸。”坂口安吾不惱,反而微微笑道。
除此之外,他沒有再說什么,避免將這個話題延續下去。
“切~”
太宰治同樣沒有,還轉移了話題。
他瞥了一眼坂口安吾的公事包,隨口問道:“那么,安吾今天做了什么工作?”
不算多難回答的問題,坂口安吾的目光卻在空中游移了好一會兒。
末了,他只是簡短地說:“釣魚。”
“哦,辛苦你了。釣績如何?”太宰治問道。
“零。可以說,我完全是白跑了這一趟。”坂口安吾詳細說,“聽說是歐洲那面來的一級品才去的,結果全是不入流的垃圾產品。”
“釣魚”是mafia組織中使用的行話,指的是獲取情報然后去采購走私物品。大部分的情況下,是指購買歐洲那邊制造的最新武器或是管制品。在極為罕見的情況下,寶石或美術品也會隨之流通進入。①
“聽起來是毫無收回的一趟啊,安吾。”太宰治點評道。
“嘛,也不完全是。”坂口安吾語氣自然地說道,“因為,有支還算不錯的古董手表,那是中世后期的鐘表匠的作品。雖是膺品,不過這樣的手藝應該找得到買家。”②
說著,他從公事包里取出一個紙盒讓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看了一下。
而公事包里紙盒的上方,放著香煙以及折傘等出差帶著的用品。
“安吾,是今天晚上進行交易的吧。”
太宰治目光停留在這些用品上,忽然開口問道,“交易……幾點結束的?”
“沒錯,和買家約好了今天晚上的八點。真是,我連放松的時間都沒有,就得立刻快馬加鞭地趕回來。”坂口安吾表情苦悶,以一種開玩笑的口吻說道,“拿多少薪水做多少事。這樣的話,我就不會被砍頭了。”
太宰治隨口應付了一句,三秒后在心底默默呼喚。
【諦聽。】
【吾在。】
【我的想法想必你能看得出來,所以……拜托了。】
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太宰治借用了諦聽的能力.
快要見底的酒杯中,液體反射天花板柔和暗啞的燈光,發著靜謐悠閑的光芒。
“對了。”
又閑聊了兩句,坂口安吾問道,“你們兩個今天同時在這家店里,是為了要開會嗎?”
“織田作,你說呢?”太宰治問題拋給織田作之助。
“不是。”織田作之助想了想,代替另一個人回答,“我們沒有提前約好。我到這里來時,碰巧太宰也在,然后安吾你也來了。”
事實上,這是經常發生的事情。
“也不是這樣哦,織田作。”太宰治否認了,“我只是覺得今晚來這里,好像能同時碰到你們兩個,所以就來了。”
說完,他似乎是對自己的發言感到有趣,微微笑了一下。
坂口安吾疑惑:“這樣說的話……太宰,你找我們是有什么事嗎?”
“啊,也沒什么事。”
“那?”
“只是想著這么一來,就能度過一個普通的夜晚。”太宰治微垂著腦袋,指尖輕敲著杯子的玻璃壁,“嗯,就只是這樣。”
織田作之助神情微動。
沒來由的,他好像懂了太宰治想表達的意思,只是想聚一聚,交談些毫無意義又不涉及隱私秘密的東西。
像是存在有什么特殊的緣分,太宰治與織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經常在Lupin酒吧相遇。
雖然隸屬于同一個組織,但是他們三個人在組織里的分工不同,職位等級也不同。如果沒什么意外的緣分導致,他們三個人原本別說像現在這樣把酒言歡,或許連對面不相識都非常有可能。
但緣分就是這么奇怪。
有一有二就有三,他們相遇的次數太多,慢慢變成了無關彼此年齡地位,也能傾聽彼此發言和吐槽的關系。
和往常一樣,在之后太宰治三人又聊了些沒營養的對話,夾雜著坂口安吾對太宰治的吐槽,以及他對織田作之助不吐槽的吐槽……
“等等,我在這里是無薪加班吧?”
等坂口安吾杯中的酒水清空后,他提出了告辭,“那么,今天就先告辭了。”
太宰治聲音聽起來有些掃興:“什么啊,安吾你這就要回去了?”
“嗯。老實說,和你們兩個家伙一起喝酒,我都快忘了自己干著非法勾當。”坂口安吾拿起公事包,起身對老板道謝,“老板,多謝款待。”
織田作之助覺得意猶未盡,但又說不出什么有用的挽留話語,只好隨口問坂口安吾公事包里都裝了什么。
坂口安吾把公事包完全打開,讓他們兩個人看清里面的所有東西。
“啊,相機!”
太宰治指著里面據說是坂口安吾用來工作的相機,語氣活潑地提議道,“對了,我們三個拍張照吧——用來紀念。”
織田作之助不解:“紀念什么?”
他不太搞得懂太宰治每次突發奇想行為下的理由,于是就問了。
“紀念我們三個人聚在這里。”太宰治興致勃勃地擺著造型,“總之,慶祝安吾出差結束、慶祝織田作處理未爆彈,或者是其他什么的理由都行!”
坂口安吾聳聳肩膀,從善如流地打開相機:“干部大人的吩咐,不得不從。”
“記得把我拍得帥一點哦,安吾。”
“嗨嗨~”
就這樣,應太宰治的邀請,坂口安吾不僅拍了太宰治與織田作之助的合照,還由織田作之助拍攝了他和太宰治的合照。
最后一張是三人的合照。
看著屏幕上的照片,不知誰問了一句:“太宰,為什么忽然要拍照?”
太宰治沉默一瞬,隨后微微一笑。
“嘛,我只是忽然覺得,如果現在不拍的話,我們三個以如今這樣的身份立場,像這樣聚在一起過的事實,將不會留下任何證據。”
坂口安吾啞然一瞬,抿了抿唇問道:“為什么會這樣覺得?”
“我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這是假話。
意外從坂口安吾內心獲取到的信息、以及太宰治為離開港口mafia而提前為織田作之助做的安排,都注定這種預感即將變成現實。
存在于他們三人之間,肉眼看不見的某種東西,那天或許將是它以最完美狀態保留在照片里的最后機會。
——以同樣身為港口mafia成員的身份。
走在回海的路上,太宰治表情與黑夜融為一體,有些索然無味,有些厭倦,還有些許枯寂。
他的心情,肉眼可見的不好。
然而,等走到寬闊的大路時,月光灑下,那層籠蓋在他臉龐的陰影消失。
“哼,安吾啊安吾。”
太宰治的心情莫名好了起來,“我可不會那么輕易地原諒你哦~”.
第二天,織田作之助接到了一通電話。
那通電話里的內容,驚得他咬在嘴里的面包差點掉下來。
無它,對方說……首領要召見他!
織田作之助一邊急急忙忙地趕往港口mafia的總部大樓,一邊思索首領找他這種底層成員的原因是什么。
‘大概是太宰開除他,被首領注意到了吧。’
‘不,不對。’
無論他怎么想,都想不出這種可能性的合理性。畢竟,他不覺得處理自己這樣的成員的離職需要驚動到首領。
半晌后,站在首領辦公室的門口,織田作之助咳嗽一聲說自己要進去了,可沒得到回應,還聽見了一段可疑的對話。
大概或許會觸及霓虹法律,錄下報警會被關進監獄的一段內容。
不過,織田作之助裝作沒聽見,調整呼吸,三秒后再次重申自己要進去了。
依舊沒得到回應。
織田作之助思考了一番,決定扮演毫不知情、偶然挑錯時機開門的無辜部下。
做好心理建設,他就這樣進去了……
織田作之助的天然屬性,讓森鷗外的惡趣味沒能得到發揮,簡單聊了些毫無營養的東西后,終于決定進入正題。
森鷗外拿起放在桌上的雪茄盒凝視,接著取出了一根雪茄。
他拿來卻沒有抽,而是在撥弄過后輕聲說:“我想讓你辦的事情——想托你找人。”
聞言,織田作之助微微松了一口氣。
“找人……是嗎?請容許我提前問一句。”他并沒有完全松下心,“需要首領點名尋找的人,絕對不是尋常人物。憑我區區一個普通成員,能辦到嗎?”
森鷗外微笑:“你這是很正常的問題。但我聽過你的風評,所以一定要把任務交給你。”
“為什么一定——”
不給織田作之助繼續詢問的時間,森鷗外意味深長地說道:“因為,失蹤的人,是情報員坂口安吾。”
織田作之助瞳孔驟然縮了一下,指尖不受控地微曲。
和他心底堪比火爆發的情緒相比,他沒有露出明顯的表情波動。
“你果然很冷靜呢。如果你這個時候急躁起來,我會認為你不適合此次任務……”森鷗外贊賞地看了一眼織田作之助,“好吧,我繼續說明。安吾是昨天夜里失去的消息,似乎沒有回到住處。他是主動消失,還是遭人綁架,這些目前都沒有搞清楚。”
織田作之助記得,昨天坂口安吾和他們分手后有說要回到住處,并且喝酒時對方也沒有流露出一絲異樣。
他想著,如果回到住處是謊言,太宰應該有察覺到……吧?
“織田,你也知道,安吾是港口mafia的情報員。”
森鷗外看似憂愁的嘆了口氣,“他的腦子里裝滿了關于港口mafia的高度機密……如果他遭遇到什么不測,對我們損失很大,而且我也不想失去這么一位優秀的部下。所以,我現在很擔憂,這種心情你能理解吧?”
立場不同,織田作之助不能說完全了解這種心情,但依然附和道:“當然。”
“織田作之助。”
森鷗外打開桌子抽屜,從里面取出一張添加了銀箔的越前和紙,接著用羽毛筆快速寫下文字。
然后他遞道織田作之助的眼前:“只要拿出這個‘銀之神諭’,應該能在組織內獲取最大的方便。你拿去吧。”
‘銀之神諭’等同權限委任書,持有它的人的發言等同于首領的發言,五大干部以下的人絕對不能拒絕。
一旦拒絕將被視為背叛組織,遭受處刑。
——是港口mafia傳說中的紙張。
織田作之助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紙,有種難以想象的非現實錯覺。
他緩緩伸出手。
“嗨嗨,到此為止吧。”
大門被撞開,一道聲音從破風的門口傳來,將接下‘銀之神諭’的動作按下暫停鍵。
來人是表情略顯冷淡的太宰治。
在他進入的瞬間,
見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他大步走來,黑色大衣衣擺揚起弧度。
太宰治抽走森鷗外手里的‘銀之神諭’,按在辦公桌上,然后對搞不清狀況的織田作之助說:“織田作,你先出去。”
“但是——”
“安吾的事情,我知道。這個尋人任務我接了。”太宰治說道,“剛好手頭的工作完成,因為沒有挑戰性的工作而感到無聊。”
“哦。”想著是太宰治的話,沒有辦不成的任務,織田作之助應下。
抬腳的同時,他忽地又想起了什么,看向微笑著似是沒有生氣的森鷗外。
森鷗外撩起額前的長發,帶著一種長輩對任性孩子縱容無奈地語氣說:“哎呀,太宰,難得你主動到我的辦公室來,但是可以稍微等一下嗎?我有很重要的任務要交給織田作之助,你——”
“森先生。”太宰治打斷他的話,“此次事件的全部包括你的秘密,我已經知道了。”
森鷗外笑容不變:“哦?”
“森先生,您確定要我當著織田作的面說出來嗎?”太宰治笑容略微諷刺,“比如您煞費苦心的計劃,計劃的最終目的是為了那張……嗚哇,還真是期盼了許久的東西呢。”
森鷗外笑容微微斂起,沉吟一瞬。
“織田君,你先退下吧。”
織田作之助明白了,他被安排的這個任務取消。
至于會不會由太宰治接下,以及對方能否完成任務,他沒有絲毫的懷疑。
等織田作之助離開,森鷗外目光幽幽地看著太宰治,沒說話。
太宰治看著森鷗外,也沒說話。
那是一場僅靠眼神進行的、沉默的博弈交流。
沉默了半晌后。
“太宰。”
輸了這場無言的心里博弈,先開口的人是森鷗外,“你要付出什么代價和我做交換呢?你也知道,港口mafia可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
太宰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說:“為了得到那張許可證,首領,你從好幾年前開始就布置好了一切。”
“這些你已經說過了哦,太宰。嘛,你繼續說。”森鷗外也不著急。
“大概是從兩年前吧,安吾前往歐洲出差時,您便開始推動這項計劃。”太宰治推理出了一部分,諦聽讀到了另一部分,進而整合出整個計劃的來龍去脈,“在那里搜集當地mafia或組織的情報,命令異能特務科間諜的安吾,和最有希望的那一支詛咒接觸。而后他們如何離開歐洲,接著又偷渡進入霓虹的,想必不用我再過多贅述——因為,在幕后協助他們偷渡進入霓虹的組織正是港口mafia。”③
“哦呀,居然連安吾的身份都掌握了。不過,這很正常,畢竟太宰你和安吾接觸不算少。”
對于太宰治發現坂口安吾是三面間諜的這一事,森鷗外不算太意外。
聞言,太宰治面色復雜一瞬。
“一個明明身手不凡但有奇怪信念而不殺人的基層成員,對您來說等于無用。”太宰治緩緩說道,“所以,用這樣的成員大概以性命去換取許可證,您連考慮都不用……”
頓了頓,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森鷗外,感嘆道:“嘛,這不重要。總之,為了讓得到這一情報的異能特務科著急,達到最終的目的,你不得不采取行動,所以特地將敵對組織找到橫濱來。這種不擇手段的方法,可真是……”
“太宰。”森鷗打斷了太宰治,“這是非常棒的推理。可以說,沒有任何需要訂正更改的地方。但是,我只想問你一件事。”
“什么?”
“那么做……我有什么錯嗎?”
“……”太宰治默然,沒法指摘森鷗外的錯處。
就理論來說,森鷗外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甚至說,如果這件事沒有牽扯到織田作之助,他根本不會借由這個機會提出早計劃的一件事。
森鷗外說:“太宰,我說過的,只要是為了組織的利益和發展,什么事我都做得出來。”
用一名實為官方的間諜情報員,和一名發揮不出作用的基層成員,去換一張對港口mafia至關重要的異能許可證,讓官方承認他們的非法行動。
這,簡直是太賺了!
森鷗外想不出任何不這樣做的理由。
港口mafia是凝聚橫濱這個城市的大部分黑暗、暴力與不合理的存在,所采取的手段自然是非法和合法并存。
這個道理太宰治比誰都明白。
只是……他不愿意。
所以有些東西,比原本計劃的提前了幾天。
“老實說,森先生,您的計劃很完美。”
森鷗外沒說話,靜靜等待下文。
“但是比起您未能掌握能力上限的織田作,我這里有更好的人選,絕對萬無一失的人選。”太宰治忽然笑了。
森鷗外挑眉:“你是說那位坤靈小姐?恐怕不行,畢竟她已經在官方掛名了。”
由她消滅那支境外組織minic,當然是萬無一失。但她身為霓虹官方掛名的超越者,這份功績自然不會算到港口mafia身上。
“不是她。”
“哦?那是?”森鷗外腦海里閃過一個人,但又覺得這不可能。
然而——
太宰治說出了森鷗外否定的人名。
“當然是精力旺盛又熱愛打架的那個小矮子,中原中也。”
說著,他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說,“雖然不想承認,但與腦子成反比,中也的武力值確實高。”
“中也君的能力,我自然信得過。”森鷗外意外,“但是由太宰你提出這個人選,實在是……稍微有點難以相信。”
就他看來,太宰和中也的關系……呃,并不算太融洽。
其實可以用水火不容形容。
太宰他能‘和平且禮貌’地請得到中也,負責去殲滅minic組織嗎?
說不定,會起到反作用吧?
森鷗外也不太確定。
太宰治反問:“森先生,有關任務,我什么時候失敗過?”
“這倒也是。太宰可是港口mafia最重要的人才干部,是我不可或缺的左右膀呢。”森鷗外莞爾。
對于這個評價,太宰治但笑不語。
森鷗外思索了片刻,說:“總而言之,太宰的這個提議,我好像沒有拒絕的理由……好了,我批準了。”
不用損失一名mafia成員,白嫖來的戰力,不用白不用。
只是……可惜了。
“您同意了就好。”太宰治看了眼窗外的天空,然后轉過頭,以開朗的聲音說,“對了,森先生,織田作對您來說是可有可無的部下,所以我想聘請他作為海的經理,海現在有點缺人。”
接著,他表情有點苦惱:“啊啊,這是坤靈念叨了好幾天的事情,可以嗎可以嗎?我可不想被她繼續念叨了,耳朵要長繭子了。”
借由坤靈的名義,說出拙劣得堪稱敷衍的借口。
太宰治知道,森鷗外也知道。
森鷗外臉上沒什么表情,平靜地注視著太宰治深不見底的鳶色眸子。
末了,他緩緩笑了。
“雖然舍不得失去這么一位優秀的部下,但坤靈小姐畢竟是港口mafia最大的寶石合作商……”想了半天,森鷗外最后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苦惱模樣,“唉,既然是她難得提出的要求,我也只好忍痛割愛了。”
太宰治配合著說:“森先生放心吧,看在您的面子上,織田作會在海得到重用的。”
“這樣就好。”
“當然,就像最開始森先生說的那樣,這件事情絕對伴隨著利益。”太宰治從口袋里摸出幾張皺巴巴的紙張,“海集團您一定知道吧?”
“這是自然。”森鷗外看著紙張上的內容,眼底終于泛出幾絲真實的笑意。
只有對港口mafia有切實利益的東西,才能讓他動容。
太宰治語氣隨意說:“海集團剛成立不久,許多高昂利潤的產業類型缺少實力強大的合作商。幸好,有之前寶石友好合作的例子,這個合作商當仁不讓會是港口mafia。”
“話是這么說,但也多虧了太宰你。”森鷗外驚喜地在心中盤算大概會獲取的利潤,心情很好的說,“既然如此,這些合作事宜就等異能許可證到手后,太宰君負責溝通交涉吧。”
太宰治卻道:“森先生,我推薦您換個信任的人選負責這部分工作。”
“為什么這么說?”森鷗外瞇著眼睛看向太宰治。
想著對方今日的種種行為,莫名的,他心里忽然泛起了一個不太可能的推測。
大約安靜了十幾秒。
太宰治微笑著攤了攤手,彷佛講著稀松平常但有趣的事情一樣。
“因為——幫助森先生拿到異能許可證之后,我就要叛逃啦~”
森鷗外瞇著眼睛,雙肘撐在桌字上,雙手在眼前交握,靜靜地打量著和自己目光有類似光芒的太宰治。
片刻后,他以低沉響亮的聲音說:“太宰,這個玩笑不太合適。”
“森先生,我相信你看得出來,我并不是在開玩笑。”
思索了會兒,森鷗外說:“太宰,在我給你回復之前,可以告訴我理由嗎?”
“理由嘛,港口mafia的生活太無趣,我厭倦這種消磨時間的方式了。”
“也對,最近的工作有點多,會產生厭倦心理很正常。太宰,我可以給你放假散散心。”森鷗外以一種挽留的語氣說,“等你散心過后,說不定就不會——”
“不必了。即便歇一年半載,我的答案還是一樣的。”
打斷了森鷗外的挽留,太宰治又頓了頓,才低垂著眼眸說道,“而且,我這樣做,森先生一直恐懼的事情不就沒有發生的可能了嗎。”
“恐懼?”
“比如見過森先生如何上位的我,會像你那樣……殺了你再坐上首領的位置之類的。”太宰治開玩笑似的說道。
森鷗外面不改色:“太宰,這個玩笑話稍微過頭了。”
“誒~難道您沒有這樣想過嗎?”
“當然沒有,是想多了。”森鷗外微笑著,“太宰,我非常信任你。”
太宰治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音節。
如果沒有坤靈他們,森鷗外或許是既信重他,又忌憚他。他們或許能再和平相處幾年。
但有了能輕易抹去港口mafia存在的坤靈,森鷗外對他便只剩下無力的警惕,不敢輕舉妄動,甚至帶點被迫性質地無奈縱容他的行為。
隱藏在和平之下的人心譎詭,悄悄攪動著日漸壯大卻不知名的危機,只待到了合適的時機一涌而出。
太宰治不怕,但不想應對未知的麻煩狀況。
沒辦法,坤靈雖然一向聽他的話,但是如果觸及到了她的底線,她會做出些什么,這絕對是不可控的。
她的底線一目了然,海的成員們。
其中,偏偏他又是最特殊的存在。
所以太宰治綜合種種因素,最終決定離開這個大概率找不到他所尋找意義的地方。
能平和解決,再好不過了。
可森鷗外還是試圖挽留:“太宰,你有港口mafia的經歷,如果離開組織,會有很多仇家找上——”
說到一半,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沒再說下去。
誠然,太宰治離開港口mafia會有很多仇家,但他回歸的海是有膽子報復的人更招惹不起的存在。
停頓一下,森鷗外換了一種說法:“離開黑暗地界,白天勢力不會接納你。說不定,他們正等著你離開港口mafia然后進行逮捕,會有許多麻煩。”
比情報員坂口安吾,太宰治腦子里有關港口mafia的情報性質更加機密,也更加有危險。
“按照常理來說,這種可能行很大。但是——”太宰治揚起燦爛的笑臉,“沒辦法,誰讓家里有位能干又有那么一點點小特權的小姐呢。”
森鷗外了然。
他猜測,大概是坤靈和官方達成了某種協議,作為霓虹掛名超越者的條件之一,惠及到有‘黑歷史’的太宰治之類的。
想了想,森鷗外又說了幾種委婉挽留的說辭,結果無一例外地被反駁。
“唉,太宰可是mafia我最看重的干部。”
森鷗外滿臉惋惜遺憾,聲音也有些幽怨,“除開這些,相處了這么久,只要想到太宰你這樣離開,我就非常的舍不得。所以,真的不能改變主意嗎?”
“舍不得……森先生,是舍不得能壓榨出最大利益的苦力吧。”太宰治毫不留情地揭穿其本質。
“一樣的。”
“……森先生,非要把話再挑明一些嗎?”
“嗯?”
太宰治沉默了一瞬,嘆口氣,扯扯嘴角說:“森先生,織田作的作用……難道真的僅僅只是異能許可證獲取計劃的棋子嗎?”
織田作對他的意義不一樣,不是普通同事,而是姑且可以稱作朋友的存在,這是他不承認也得承認的事情。
他不信森先生不知道。
森先生這樣的安排,另一種目的是針對他罷了。
森鷗外收斂起所有表情,默然地和太宰治對視。
聰明人之間,話不用說得太透,點到為止。
太宰治見森鷗外不再說話,轉身就走。
“太宰。”
太宰治腳步站定。
森鷗外緩聲說:“港口mafia五大干部的位置,永遠會為你空留出一位。”
“嘛,森先生,我大概是用不到了哦。”
“這可說不定。”
太宰治背對著森鷗外,聳了聳肩,沒再說話。
在他完全離開辦公室前,森鷗外說出了身為太宰治上司這個身份的最后一句話。
“港口mafia處理叛逃者的規矩,不會變。”
“我知道啦。”太宰治擺擺手,“放心吧森先生,我會配合演戲,保證不會打破規則。”
等太宰治離開,森鷗外背手站在落地窗前,看向虛空的眼神復雜至極。
有惋惜,有慶幸,有輕松,有不舍……
“居然是這樣……可惜……”
最終這些情緒僅停留一會兒,便徹底消失在森鷗外的瞳孔深處。
算了就這樣吧。
就理性思考來看,雖然和原本計劃的稍微不太一樣,但這樣的結局卻無疑是更好的結果.
事實證明,不管平日有多互相看不順眼,當太宰治認真提出一件事時,中原中也不論心情有多不爽,依然會氣呼呼地答應,然后全力以赴去完成。
僅過了幾天,讓霓虹官方頭疼不已的境外組織minic,就被港口mafia不怎么費力地解決了。
接著又花費了點時間,在森鷗外和官方高層一番機鋒交談中,異能許可證成功到手了。
也幾乎是同一時間,港口mafia干部太宰治趁著首領外出,毫無征兆地叛逃了。
港口mafia追捕了半個月,始終沒能找到太宰治的蹤跡——海他們不敢去,首領也吩咐過不許踏足那里。
最終這場看似聲勢浩蕩的追捕叛逃者行動,宣布暫且告一段落,只吩咐幾個底層成員盯著這個任務……
等這件事情差不多平息,再沒什么波瀾后的某天。
橫濱鬧區。
一家掛著橘色燈籠的的小酒館里,有一名白色頭發的高大男子,獨自坐在桌位上。
“內務省的高官,居然在這么便宜的小酒館里一個人喝酒……真是無比寂寞啊,種田長官。”
“你是……”突然坐到對面青年的聲音,讓種田長官有些吃驚。
“我來給您倒酒吧。”青年即太宰治,一臉熱情地往種田長官已經空了的酒杯中倒酒。
太宰治這張臉,種田長官經常在各種報告書上看到,是需要密切關注并監視名單上的常客。
除了常規的監視外,對方的資料上還標注了一件需要特別注意的事項。
種田長官審視著太宰治,探究地問道:“你怎么會知道我在這里?”
他可不覺得這是一場意外的偶遇。
“有些事情只要稍微調查一下,就能知道。”太宰治聳聳肩回復道。
“就我所知,你已經離開了港口mafia……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吧?”
“我在找新工作,需要您幫忙。”
種田長官有些不解:“因為那位的存在,你的履歷早就隱藏了有關港口mafia的經歷,應該影響不到你尋找新工作。”
“話是這樣說。”太宰治笑容滿臉,“但誠實的說,普通公司的工作我不感興趣,稍微有點興趣的工作需要種田長官您的引薦幫忙才行呢。”
種田長官抓了抓下巴:“我很難立刻相信呢。但是需要我幫忙引薦——哦,你是想要來特務科嗎?如果是這樣的話……”
倒也不是不行。
太宰治彎了彎眼睛,問道:“可以嗎?”
“你既然想……倒是可以。”
“真是太感謝了,幫了大忙呢。”
“啊,倒也不必——”
“嗚呼,和福澤先生約好了一年后去武裝偵探社報道,但是這一年的空白期實在難熬。”太宰治若無其事地說,“能去特務科體驗一年,一定是很有趣的經歷。”
種田長官:“……”
這種過家家式的發言,他現在反悔可以嗎?
種田長官環抱著雙臂,無言地凝視太宰治。
一分鐘后,種田長官重重嘆了口氣:“算了。正好你過往的經歷太……在特務科潛伏一年,等待徹底洗白后也好進去武裝偵探社報道。”
“洗白我的履歷啊,這可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呢。”
“……非常累。”違法犯罪記錄的數量,高到看一下就會刺痛眼睛的程度。
“所以——”太宰治笑容更燦爛了,“這樣重要的事情,可以由我推薦負責洗白工作的人選嗎?”
“嗯?”
“坂口安吾。”
同一時間,剛回到異能特務科需要交接和整理繁多資料的坂口安吾,莫名其妙地打了一個大噴嚏。
“啊啾——”
第144章
海成員一致公認的一件事——
即, 中原中也是他們這幾個小輩里最靠譜、最值得信任、最穩重、辦事最認真、最有責任心……的人。
——當然,這一點,只有太宰治堅決不承認。
不過每一次, 他對此嚷嚷出的反駁言論,無人在意。
因為事實勝于雄辯。
就比如, 面對這幾個最晚加入海且年齡最小的孩子們,這群大孩子們唯有中原中也會自發肩負起“哥哥”身份的責任, 然后日復一日地負責監督孩子們,關心他們的學習生活以及身心成長。
有經驗的長輩們都知道, 帶孩子是一個非常非常非常容易讓人感覺到身心俱疲的工作。
因此,長久帶著幾個心理或多或少有點問題孩子的這種事,即便是責任感最重的中原中也, 在時間的推移中也逐漸感覺有點吃不消了……
此時此刻, 空曠無比且四周墻壁由特殊材質構建成的體術訓練室。
“人虎!”
芥川龍之介盯著對面的身影,緊皺著眉, 異能力在他身畔張牙舞爪蓄勢待發, 只等一聲令下就會全力襲向敵人的架勢。
“啊啊啊啊,芥川你這個表情……好可怕!”中島敦被先前一擊擊倒在地, 撅著屁股說道。
“人虎, 不要給我做出這副軟弱的模樣!”芥川龍之介做好戰斗姿態, 對中島敦怒斥道,“爬起來,繼續再來!”
“噫!就算你這樣說——啊!”
說著話的間隙,芥川龍之介的下一次攻擊, 已經瞬息之間逼至中島敦的眼前。
他的攻擊不帶一點多余的花哨動作, 甚至在攻擊釋放后連殺氣都沒放出一星半點。
轉眼之間,衣服變化成的黑紅利刃已經直奔中島敦的脖子而去。
普通的異能力者, 一旦被這種提升過速度和威力兼具的利刃擊中脖頸,怕是還沒等來得及反應,就已經人頭落地。
正面感到到這一攻擊凌厲的中島敦瞳孔驟縮,鋪面而來的攻擊氣息中充斥著危機感。
他直覺,如果被命中……真的會被殺掉的!
喂喂喂,做到這種程度……芥川是認真的嗎?!!
太過分了!!!
好在,雖然中島敦沒有預料到這次攻擊來的這樣迅猛,但中原中也對他們兩個長久以來的對戰訓練,終究是起到了作用。
兩個人的反應能力和身體素質,都得到了跨越性的提升。
在黑色利刃劃向喉嚨的前一秒,中島敦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和角度扭過頭,險險躲過這一道利刃后,再順勢翻滾到另一側,本能做好應對對方下一擊的準備。
而他原本待著的地方,一縷頭發正輕飄飄地落地。
中島敦看著這一縷頭發,氣呼呼地說道:“等等!芥川,你這樣就有點過了吧?!”
“嗯?”芥川龍之介歪頭表示不解。
“誒,居然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嗎?!”中島敦站起身,指著那縷頭發,大聲說道,“如果我剛才沒躲過去,現在頭身絕對已經分家了吧?!”
芥川龍之介看了眼他手指的方向,“啊”了一聲。
過了兩秒,他語氣平靜地說道:“嗯,是這樣沒錯。”
“哈?!!”
“怎么?有什么問題嗎?”芥川龍之介不解地問道。
看著對方全然沒有歉意的模樣,中島敦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說道:“哇哇哇,搞清楚一點,芥川,你剛才差點殺掉我誒……居然是這種反應嗎?”
“你躲過去了。”
言下之意,中島敦沒死,他這種反應很正常。
中島敦還沉浸在震驚中:“太可怕了,我剛才可是差點就死掉了。”
“你躲過去了,沒死。”
“喂……如果不是我反應快,現在已經死掉了!!!”
“沒有。只是割斷了頭發。”
“再慢一秒就不是頭發,而是我的腦袋!!!”
……
“事實是你沒死。”或許是覺得中島敦喋喋不休吵鬧,芥川龍之介多說了一句,“在下對攻擊距離有把握。人虎,只要你全力以赴,絕對能躲過去。”
所以,為什么要生氣?
中島敦氣結:“你剛才瞄準的是我的喉嚨,這是人類的致命弱點……如果我沒躲過去,或者你預計失誤了呢?!”
“在下有把握,不會失誤!”頓了頓,芥川龍之介說,“如果沒躲過去,那也是弱者早晚會面對的死亡宿命,逃不掉。”
“……什么?”
中島敦一時沒能理解芥川龍之介這套弱者論。
想不通,他就問出口了:“芥川,你為什么會這么想?什么弱者……什么價值……”
芥川龍之介沒有回答,保持著面無表情的模樣。
中島敦見他不回答,轉頭看向場地邊緣,那里站著正一臉嚴肅環抱雙臂觀戰的中原中也。
“中也哥哥,你看芥川……”他像一名尋求大人主持正義的小孩子,“他剛才那樣,絕對超過了吧?!只是互相訓練戰斗而已,就算是想要變強……也不能對同伴下這樣的死手啊。無論怎么說,他這也太胡鬧了!”
一直不回應的芥川龍之介聽見這話,眼神銳利起來。
平時很難流露出感情的他,難得和中島敦較起勁:“是訓練。但是中島,現實中的敵人難道會老老實實地避開致命點,只對你進行不痛不癢的攻擊嗎?”
他沒有胡鬧!
“誒?這個……”中島敦愣了一下。
芥川龍之介說:“所以說,如果不全力以赴地對戰,這樣的訓練有什么意義?”
“就算你這樣說,可是……”
中島敦覺得他說不完全對,但是又沒能第一時間想出其中的關鍵點。
芥川龍之介瞇眼看向中島敦,又說:“也許在路上會遭遇不名敵人的襲擊,也許會有莫名其妙在海店里鬧事的客人,甚至是出去旅行時的列車車廂里都有可能有突發恐怖事件……因此,每一次的訓練都要高度集中注意力,要付出全部的努力去不斷磨煉戰斗技巧,不然一旦遇上這種事情,就只能手足無措或者任人宰割。”
底氣源于能力高低。
有足夠的底氣,他們才有能在這個世界活下去的資格。
花費了幾秒,中島敦模糊懂了芥川龍之介的觀點。
但是——
“……有道理,但還是有點危人聳聽了吧?事實上,芥川,你說的這種敵人根本不存在啊。”
中島敦掰著手指頭說,“家里有白澤先生他們……哦也對,他們不出世。但是外界還有中也哥哥,坤靈姐姐,魏爾倫哥哥……他們這幾個人啊,他們超級厲害。”
可以說,是他有生以來見過最最最厲害的存在!
世界最厲害!絕對可以輕松消滅所有的敵人。
而且,萬一真的遭遇連中也哥哥和坤靈姐姐都不能應對的敵人,他和芥川加起來……也沒辦法解決啊。
芥川龍之介一聽這話,罕見地明顯冷了臉。
“中也先生他們的強大,是他們自身的生存價值和本錢。”他冷聲道,“中島,你難道要一輩子都弱小下去,然后躲在別人身后尋求保護嗎?”
“……什么?”
說起這個,芥川龍之介非常不解:“你的異能力明明擁有強大的潛力,每次戰斗居然還會想著退縮,不拼盡全力……”
難道不該努力變強嗎?
他想變強,他想強到得到所有人的認可,強到無懼任何,在這個世界實現自己的價值。
這是他生存的意義。
“什么啊,明明是芥川你太固執了。”
中島敦聽懂了,但非常不理解芥川龍之介的想法,“實現自身價值和異能力強大沒有必要的聯系吧?這個事情,應該要看個人的想法。”
小時候幻想的奇跡降臨,讓他在海這個大家庭里有了自己的位置。
他只想守護好海,和這里的大家安穩平靜地生活。
芥川龍之介怒其不爭:“不求上進,浪費潛力!”
中島敦無力地回復:“……喂,明明是你的想法太固執偏頗!”
“多說無益。”芥川龍之介身后的異能力再次翻飛,“人虎,來!”
“……戰斗時喊我人虎,平常喊我中島,這也太割裂了吧?”
“人虎!用戰斗來決出我們想法的對錯吧!”
中島敦有點無語,忍不住再次吐槽:“用戰斗評出想法的對錯,這是哪門子的道理啊?”
“羅生門——”
“哇哇哇,又來偷襲!”
“在下要證明。”
“就算贏了,也不能證明你對啊芥川!”
兩個人一邊火熱戰斗,一邊小學生吵架一樣的你一言我一語。
不過這一次,中原中也看了會兒終于出手,制止了這場以無厘頭名義繼續進行的戰斗。
“好了,到此為止吧……什么亂七八糟的對話。”
中原中也一手按住一顆腦袋,頭疼地說道,“你們兩個小家伙別再為這種事情爭論了。”
他手下的兩個小少年雖然被桎梏住了身體,但是嘴巴還是不停:
“中也哥哥,你快點掰正芥川這奇怪的想法吧。”
“中也先生,人虎這樣軟弱的模樣,太愚蠢太礙眼了!”
“嗚哇,芥川你怎么還罵人啊,中也哥哥還在呢!”
“嗤,更蠢了。”
“芥川……我絕對要把你罵人這件事告訴太宰先生!”中島敦跟著坤靈,終究是學會了一點點小狡猾。
“人虎!如果……在下絕對會殺了你!”垂耳兔要咬人了!
……
“停!”
兩個人吵得中原中也太陽穴一突一突的,磨著牙根說,“再吵的話,我不介意和你們兩個好好地單、獨、對、練、一、下。”
中島敦縮縮腦袋,不說話了。
芥川龍之介卻忽地瞪大眼睛,眼神里充滿了期待的戰意。
中原中也:“……”
沒救了。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給出兩個孩子自己的看法。
稍微組織了一下措辭后,中原中也說:
“芥川,敦沒說錯,每個人的想法不同,你不該以自我思想為參照去看待別人。敦,芥川也沒說錯,異能力者很難過上一輩子安穩的生活,訓練自身能力很有必要,為了你,為了你期待的生活。”
聞言,兩個少年都安靜了下來,認真思索他的發言。
片刻的安靜,中原中也認為自己成功安撫了兩人。
然而——
“中也哥哥,但是我還是覺得芥川太暴力了。”
“中也先生,您不覺得是人虎太軟弱嗎?”
中原中也:“……”
好煩,能不能揍一頓?就像每次他不想應對混蛋太宰那樣。
所以說……帶孩子這個工作有沒有靠譜的人接手啊喂#!!!
他快撐不下去了.
這樣頭疼帶娃的日子持續了一年,中原中也耐心逐漸告罄。
因此,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逃開應對兩個小男生拌嘴打架的情況,他嘴上嫌煩、實則心情暗爽地答應了太宰治幫助消滅境外組織MINIC的協助請求。
在中原中也輕松完成任務后的半個月,太宰治和平叛逃的風波平息。
然后中原中也曾祈禱的帶娃人員,就這樣在太宰治口口聲聲“看在小矮子幫大忙的份上,勉強忙你脫離苦海”中出現了。
——拖家帶口的織田作之助。
中原中也對此抱有不信任的態度,畢竟那是太宰治推薦的人選。
不過他沒有對新員工說什么,而是待在海店里看織田作之助安置好幾個收養的孤兒后,如何帶海的問題孩子。
觀察了幾天后。
中原中也不可思議地發現,這位由混蛋太宰推薦的人……非常的適合這份工作!
適配度簡直完美,他放心了!
織田作之助有些天然呆和耿直,也不會吐槽別人,卻出乎意料地擅長應付各類問題兒童。
那不是敷衍的應付,而是真誠地傾聽發言,然后給予反應。
像中島敦和芥川銀這兩個本身就好相處的孩子,中原中也見織田作之助和他們相處愉快,并不覺得意外。
但他沒想到,織田作之助竟然能輕松應對僅對強者尊敬(想打敗)的芥川龍之介,并轉移了后者對‘中島敦的注意力’。
就像此刻——
中午午休時間,海三樓的私人領域。
完成上午華夏文化學習的中島敦和芥川銀,乖乖和享用員工午餐的織田作之助打招呼。
織田作之助回禮后夸贊道:“嗯,你們兩個今天很有精神,小銀今天的衣服很適合你。”
“嘿嘿。”
“謝謝織田先生。”
然后,在即便已經見過很多次,依舊覺得這一幕微妙陌生的中島敦和芥川銀的視線中,芥川龍之介挨著織田作之助坐下,乖巧地點頭示意打招呼。
“織田前輩,請多指教。”
“啊。”織田作之助同樣致以回禮,然后自然而然地問道,“之后有好好吃飯嗎?”
“是的。”
“那就好。”
織田作之助和三個孩子一齊說著“我開動了”,然后將咖喱飯送進嘴巴里。
“海的咖喱飯很美味。”
中島敦看著那份辣度超標的咖喱飯,抽了抽嘴角:“織田先生,看樣子,今天的辣椒放的比昨天還要多啊,真的沒關系嗎?”
好可怕的特制咖喱,舌頭會被辣掉吧?
“不會,剛剛好。”織田作之助咽下咖喱,“昨天的辣度很合適,所以我想試試更辣的咖喱會不會更好吃。結果,果然和我想的一樣,這個辣度——”
還沒形容完這個辣度如何,芥川龍之介毫無征兆地對織田作之助動手了。
速度之快,一旁的中島敦和芥川銀完全沒察覺,只覺得耳畔刮了一陣疾風。
再一晃眼時,他們兩個看見,織田作之助正舉著手中的叉子,和一道攻擊失效改變形狀再次發次攻擊的利刃。
異能化作利刃的布料被勺子擋住被迫改道,其中的力度卻絲毫沒有減弱。
所經之處的空氣像是磨出了火花一般,緊接著襲向織田作之助的臉。
然而,織田作之助像是提前預料到了一般,提前偏移了臉,布刃險險擦著他的臉側幾毫米而過。
他不在意地撓了撓有些發癢的臉頰,對其余兩個目瞪口呆的小孩說道:“敦,筷子要掉了。小銀,牛奶!要小心,牛奶要灑出來了。”
說完,織田作之助便繼續和芥川龍之介的異能力玩起了閃躲游戲。
“……哈,什么情況?”中島敦有些急了,“喂芥川!你在干什么啊?”
芥川龍之介聽見質問,一邊又放出兩道布刃精準地沖著織田作之助的眼睛和心口扎去,一邊回答:“人虎,你懈怠地連眼睛都退化了嗎?”
最近他沒怎么和人虎戰斗,導致對方已經退步到這個程度了?
好弱。
“退化……喂,我才沒有!”中島敦站起身,急切地說道,“我是問你為什么忽然襲擊織田先生,任性也該有個限度啊!”
完了,中也哥哥不在。
怎么辦怎么辦?這種情況,他該怎么應對啊!
芥川龍之介沒回答,更認真地操作異能發起攻擊。
“啊,敦,你誤會芥川了。”
織田作之助視線沒落在布刃上,卻能時而偏頭,時而歪著身體部位,左移右移地一下下躲開布刃攻擊,“第一次和芥川見面時,他就冷不丁攻擊了我一下。芥川說希望我能讓他變強,然后我們就做了訓練約定——敦,像這樣的情況發生很多次了,只不過你是第一次看見。”
指導后輩一些戰斗技巧,他還是懂一點的。
中島敦接收到了不知道的信息,消化了幾秒。
“原來是這樣啊。”
見織田作之助游刃有余地應對芥川龍之介的攻擊,中島敦松了口氣,坐回原位,“嚇我一跳,還以為發生了什么嚴重的爭執,想著……啊啊,但是,原來織田先生這么厲害啊!”
芥川龍之介點頭應和:“啊,在下何其幸運,能遇到織田先生這等厲害的對手。”
除了海里的幾個大人,他第一次遇到這么難對付的對手。
這就是白澤先生說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吧。
一邊說著,芥川龍之介一邊不斷放出各種攻擊方向和力度的布刃,然后被織田作之助蜻蜓點水般地輕松抵擋回去。
最后在織田作之助說“食物要涼了,下次繼續”后,這場戰斗才歸于平靜。
——這就是中原中也放心把問題兒童交給他,不再繼續關注孩子們的原因之一。
因為織田作之助對孩子有耐心、有經驗、夠溫柔、也有足夠的實力應對好戰的某垂耳兔,還和海其他所有人都能相處得來……
他的優點數不勝數。
總而言之,中原中也認可了這位名為海經理,實則海員工們各司其職完全不需要操心、只需要操心閑下來的問題兒童們的育兒員。
另一邊,織田作之助也非常滿意這份新工作。
工資極為高、任務輕松、包吃包住、包孩子住宿教育資源、上司好相處……
嗯,最關鍵的是咖喱很好吃。
方方面面,所有人皆大歡喜。
哦對了,他和友人見面的頻率比以前要高出許多.
時至八點,海比周邊的商鋪要早打烊幾個小時。
不為人知的三樓,半個月前設置的酒柜吧臺,上面投射燈的燈光卻還亮著。
像往常一樣,海其他成員不知道回去了哪里去休息,織田作之助沒有探究這其中的秘密,而是在這里獨自享受清閑下班后的飲酒時光。
——雖然太宰治很早就說過,織田作之助可以隨便待在三樓的公共區域,但后者還是在得到中原中也明確肯定后,才選擇這樣做。
好歹是非常滿意的新工作,他不想因為一點小事被炒魷魚,也不想給太宰治添沒必要的麻煩。
織田作之助喝了一口坤靈說給他特制的烈酒,發出滿足且舒服的謂嘆。
“噗,就這么喜歡嗎?織田作。”
沒有腳步聲,織田作之助的背后卻有一道聲音。
他沒有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稍微偏頭,點頭示意,然后回復道:“嗯,古法釀造的烈酒果然不一般,我很喜歡。”
“那當然了,畢竟是坤靈從白澤先生那里偷來的,肯定是好東西。”
說著,太宰治像貓一樣鉆進吧臺里,打開酒柜,熟練地找出瓶瓶罐罐后的威士忌,又從下面的小冰箱里找出一枚大冰球,放入杯中。
“多謝坤靈小姐的關照。但是……等等,偷?”織田作之助注意到某個詞匯。
“啊哦~抱歉抱歉,用錯詞了。坤靈的話,是‘拿’。”太宰治眉眼彎彎,“安心喝吧,織田作。我保證不會有什么事情的。”
織田作之助默默地盯著酒杯中的酒水,總覺得酒水像是撒旦灑下的甜蜜陷阱。
但本著對太宰治的信任,猶豫兩秒后,他還是繼續喝了。
見狀,太宰治給織田作之助空了的酒杯蓄滿酒水,隨后抬手拿起自己的杯子,和沒有主人握著的酒杯碰杯。
他像是忽然想起來了什么:“對了,今天要為了什么干杯呢?總要有個理由,讓我想一想……”
織田作之助拿起酒杯,淺啜一口,想了想說道:“那……為了太宰工作五天后的休息干杯?”
太宰治進入異能特務科工作的事情,沒有特意瞞著織田作之助,平常也不會刻意回避這件事。
因此,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海的織田作之助,偶爾聽到太宰治和坤靈與中原中也的對話內容,不難從中發現這個令他覺得意外卻又不意外的事實。
見太宰治不介意這個話題,他便自然而然地說了。
“真是,說起這個滿是令人厭煩規矩的工作……”太宰治嘟起嘴,嘀嘀咕咕說,“為這種理由干杯,織田作未免有點掃興了。”
異能特務科畢竟是官方組織,職場規矩必然嚴格。
根本沒法像港口Mafia這樣天天翹班,雖然在異能特務科他也能想到辦法翹班理由就是了。
大概是明白了太宰治的抱怨,織田作之助舉杯:“啊,抱歉,我有點冒昧了。”
“好說,我原諒你了。”
“那就換個理由吧。”織田作之助試探性地提議,“比如……慶祝太宰洗白進行順利,怎么樣?”
太宰治港口mafia經歷正在洗白,他有聽對方隨口提過。
“洗白啊……”太宰治忽然撲哧一聲,一臉壞笑道,“的確,為了這個理由干杯非常愉快。”
織田作之助茫然地看著少年心情由多云轉晴,晴到燦爛的笑臉。
“太宰,發生了什么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是的哦,讓人聽了非常高興的事情。”太宰治意味深長道。
“是嗎?這件事方便可以分享嗎?”
“嘛,織田作的話,當然可以啦。”太宰治滿面笑容,聲音隱約透露著幸災樂禍的意味,“相比織田作的愜意,和我繁多但解決起來超級輕松的工作,某位三面間諜最近的日子可不算太好過——嗚哇,這可真是最近最讓人心情愉快的一件事情啦。”
織田作之助反應了兩秒:“太宰治你是說……安吾?”
“嗯哼。”
“啊。”織田作之助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太宰,你還沒有原諒安吾嗎?”
太宰治輕哼一聲:“哦,我怎么可能那么輕易原諒我們之間的叛徒?”
“叛徒……太宰,這個說法稍微有點嚴重了。”
織田作之助理智說道,“安吾,他一開始就是異能特務科的人,被安排在港口mafia當間諜是他的職責所在,和我們結交這是意料外的事情。立場不同,我們沒辦法指責他是叛徒。”
太宰治的鳶色眼眸暗了暗,視線停留在杯中液體中。
安靜了幾秒,他聲音極輕地說道:“織田作,這里面還有你不知道的事情。我……”不能說。
他所說的叛徒,不是指坂口安吾在港口mafia充當間諜,而是對方險些間接害了織田作之助。
了解了敵人的性格后,他有復盤過森鷗外整個計劃的步驟……
可以說,如果不是他提前知道了某些事情,改變了森鷗外布置了幾年的計劃,或許現在織田作之助會經歷可怕的事情,然后喪失求生欲去報復吧……
確實,現在事情并沒有發展成那個最糟糕的情況,但這不是他輕易原諒坂口安吾的理由。
“啊,原來是有我不清楚且太宰不能說的事情。”織田作之助沒追問,“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問了。”
太宰治瞇起眼睛:“話是這么說,但是織田作你一副有些遺憾的樣子哦。”
“啊,被看出來了。因為,我們三個很久沒有一起喝酒了。”
燈光下,兩個杯中的酒水見底,不一會兒又重新蓄滿。
半晌后,太宰治若無其事地忽然說了一句。
“嘛,三個人一起喝酒什么的……或許再過半年多,會有機會吧。”
“半年啊……誒?”織田作之助反應慢半拍,驚訝地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避開織田作之助的視線,一邊喝酒,一邊說話,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織田作你也知道,我過往的經歷太精彩,洗白起來肯定要花費很長時間嘛。”
“這倒也是。”織田作之助遲鈍幾秒,終于明白了過來,“啊……所以說,負責太宰洗白工作的是安吾?”
太宰治閉著眼睛,斜倚在靠背:“嗯哼,這是背叛友誼之人該受到的懲罰,已經算便宜他了。”
這次,織田作之助沒再反駁他的話。
“噗嗤。”太宰治想象此時坂口安吾有可能的模樣,幸災樂禍笑出聲,“我猜,現在安吾正在對著成小的工作發愁吧。說不定……他現在黑眼圈已經掉到下巴,頭發也熬夜熬禿了。呀,這可真是讓人心情愉悅哈哈哈哈。”
織田作之助贊同:“畢竟是太宰的洗白工作,任務一定很重。安吾,真是辛苦了。”
他們兩個開心喝酒,安吾在熬夜加班。
而且這樣的日子要持續大半年,安吾……有點可憐。
“好耶——”
太宰治舉起杯,臉上洋溢著滿滿的喜悅,“織田作,讓我們為了安吾的辛苦,干杯——”
“啊,干杯。”
結束一周一次的喝酒,兩人準備各自回到住處休息。
臨分別前,織田作之助想起某件事,忽然喚住了正在伸懶腰的太宰治。
“太宰。”
“嗯?怎么了?”
“坤靈小姐,她最近心情好像一般般。”沒有具體的表現,織田作之助只是憑借直覺,察覺到坤靈心情欠佳。
太宰治愣了下,眉頭微微皺起,過了兩秒又松開。
“這個啊,我知道了。”
“那……”
“安心,這種情況很快就會消失。”
徹底改變的時間,也快了.
最近這近一年的時間,坤靈很無聊很煩悶。
因為考慮到異能特務科里面成員的特殊性,以及避免泄漏某些不能為人知的東西,自從太宰治進入這里工作后,她就不能像港口mafia時期那樣,只要想他了,就跑去他工作地點找他。
在白澤和太宰治的三申五令中,坤靈只能放棄偷溜進異能特務科的想法,老老實實地悶頭數日子,等每周的休息日太宰治回家,或者他找到機會翹班。
即便每周都得到太宰治及時的情緒安撫,她還是會因為這種相處日子大大縮短的落差,時不時地感覺到無聊煩悶。
“好啦好啦,別再不高興的樣子了。”
太宰治笑瞇瞇地輕輕捏了下坤靈鼓起的臉頰,“坤靈,有個好消息,你要不要聽?”
“……什么好消息?”坤靈興致不高地問道。
“你笑笑,我再說給你聽。”
“……阿治。”
“噗。”看著坤靈幽怨的模樣,太宰治沒憋住輕笑出聲,也不賣關子了,“好消息是——工作要提前結束了。”
安靜了足足十秒。
“欸?真的!”瞬間,坤靈肉眼可見變得興奮。
“嗯哼,真的。”太宰治似是不經意地和不遠處裝樹樁子的白澤對視一眼,才慢悠悠說道,“只要把最后一件調查工作做完,我就結束了異能特務科的體驗旅程。”
“太好了太好了!”
太宰治失笑道:“噗,雖然知道你……但是有必要高興到這種程度嗎?”
“當然有!除了那個破特務科,阿治以后去哪里工作,我都能隨時過去找你呀。”坤靈高興地說道,“所以最后一件工作是什么?我幫你,加快進度!”
她來幫忙,讓阿治(包括她自己)早日脫離苦海!!!
聞言,太宰治笑容微不可察地滯了下。
頓了頓,他語氣自然:“那可不行哦。”
“為什么?”坤靈不解。
“有坤靈的幫助,一定事半功倍,但是很遺憾,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啊?我怎么不知道。”
“這個嘛……”太宰治把問題拋給在一旁笑著看戲的白澤,“至于你要做什么。坤靈,你得去問白澤先生咯。”
白澤笑容瞬間僵硬了。
好好好,這小子……這么玩是吧?
坤靈歪頭看向白澤:“白澤,阿治說的事情是什么?”
白澤瞥了一眼笑容無辜的太宰治,暗自磨磨牙根。
既然如此,那就別怪他了。
打定主意,白澤開始裝模作樣地揶揄了太宰治一眼,笑容慈祥:“因為阿治悄悄問我,華夏結婚前需要準備什么,以及國際婚姻如何操作……”
這下子,輪到太宰治笑容變扭曲了。
“我告訴他有關華夏結婚的禮儀事項,以及神明結婚前的準備。”白澤無視某微卷發少年的眼刀,一本正經地說道,“坤靈,有些東西我們這些長輩可以為你準備,但有些東西需要你本人去才行,比如……”
白澤張嘴就來,說了很多。
但坤靈只關注一件事,腦子像漿糊一樣,像是不敢相信一樣喃喃自語。
“阿治想要和我結契了……”
白澤點頭稱是:“阿治他問這個事情,想必是有這個意思,恭喜。”
“阿治想要和我結契了。”
白澤盤算著:“華夏那邊需要操作一下你的年齡,但是可以先準備霓虹婚姻屆所需的資料了。”
“阿治想要和我結契了!”
可疑地沉默了一會兒,白澤聲音微微降低:“按照原本和霓虹官方的協議,坤靈的國籍可以像之前約定的那樣在成年后選擇華夏。這段時間,坤靈你就回趟華夏吧。”
“白澤!我要和阿治結契辣!”
白澤臉終于是黑了。
這一刻,他沒法保持從容,想打孩子的沖動空前得高。
“坤靈!我說的話你有在聽嗎?!”
坤靈勉強壓制那股子興奮,眨巴眨巴眼睛:“……有沒在聽。”
“有還是沒有?”
“有沒聽。”嘿嘿。
“……”
這熟悉的話術,白澤惡狠狠地看向始作俑者。
——坤靈都是跟太宰這小混球學的!
算了,以后再想辦法找回來。
白澤長呼一口氣,重新變成先前優雅淡定的樣子。
“坤靈,如果你想在俗世結婚,勸你好好聽然后去做。當然,如果你反悔了,也許。我也不用多費口舌了。”
“不不不!不反悔,快說!不過——”
忽地頓住,坤靈捂嘴笑噗噗起來,“哎呀這可真是,我和阿治還沒正式戀愛就直奔結婚,這進度也太快了吧~”不愧是她。
聞言,太宰治眼睛一亮,終于找到插嘴的機會,舉起手嚷嚷。
“啊哦,靈醬~如果你覺得快,我覺得我們先不——”
“白澤!”坤靈覺得會聽到不想聽的東西,裝作沒聽見太宰治的發言,立刻扭頭看向白澤,認真嚴肅迫切地說,“需要我做什么,我現在!立刻!馬上!去做。”
即刻出發,勢不容緩!
總之,她絕對!絕對!絕對不給阿治反悔的機會!!!
白澤沉吟一瞬,一一告訴了坤靈有關事項和她需要準備的東西。
坤靈小雞啄米般點頭,在心里默默記下。
等白澤說完,她才想起來:“不過,白澤你忘了嗎?我進不去華夏,總是撞墻。”
“信我,現在可以了。”白澤篤定道。
坤靈“哦”了一聲,也不問為什么,轉身就走。
一秒也不想再耽誤了,她現在就要去辦事,辦超級超級大事!
一個眨眼的功夫,坤靈已經消失在海,估計再過不久就會消失在霓虹境內。
太宰治收回視線,皮笑肉不笑地看向白澤。
“用這種方法騙坤靈離開,白澤先生可真有你的。”
“好說好說。”白澤擺擺手,不慌不忙道,“順勢而為——阿治你起的頭。”
太宰治撇了撇嘴,沒再說什么。
白澤悄悄彎了下唇角,隨后正了正神色:“阿治,這一年辛苦你了。”
“啊啊啊,忽然說這種肉麻的東西……什么嘛!”太宰治受不了似地搓了搓手臂,“從白澤先生嘴巴里聽到這種發言……呃啊,稍微有點惡心。”
白澤沒在意他的態度,輕笑道:“是嗎?但這是實話哦。”
太宰治忽地安靜下來,抬起幽暗晦澀的眸子。
“沒必要,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是為了別的什么。”
“嗯,我知道。但,那又怎樣?”白澤仍是說,“君子論跡不論心,我、不,整個海境都應該要感謝你。”
空間安靜了下來。
隨后,太宰治率先撇開眼睛,輕聲說道:“確定了,東西在異能特務科。但只需要一張……真的夠嗎?”
“一張,足夠了。”
“那就行。啊啊,我可不想再回到異能特務科那種職場,規矩、規矩的真討厭。白澤先生你不知道,那群大部分沒什么能力,只靠輩分……”
很長一段時間,這片空間里只有少年半真半假的抱怨言論。
期間,白澤一直在認真傾聽,沒有打斷。
直到太宰說累了停下,他才緩緩說道:“獲取那張紙的途徑很多,可阿治你偏偏選擇了最費時費力的方式。一直沒有問你,為什么這樣選擇?”
“嘛,因為我更擅長陰謀詭計。”太宰治聳聳肩回復說著,又反問,“智取大于武力掠奪,難道白澤先生不是這樣認為的嗎?”
白澤笑著說:“是這樣。但是我也同樣在意效率,如果能更快完成目的,哪怕不擇手段我也會做。”
“嗚哇,好陰暗的發言啊。”太宰治故作驚恐,“白澤先生,你現在好像動漫里的反派角色,超級可怕誒。”
“反派?角度立場不同罷了。”白澤不以為意。
“話是這樣說……嘖,真是令人困擾的大人。”
太宰治知道白澤話題的核心問題是什么。
對于其中蘊含的原因,兩個人心知肚明,只是一個想挑明,一個不想說。
“好吧。”
太宰治稍微側過臉,隱藏起似乎應該算作害羞的表情,聲音輕飄飄,“我倒是無所謂別人的看法,但是……坤靈,她絕對不該作為反派角色。”
她就應該活在光明之中,處于在神壇的頂端,享受高層大人物們的奉承尊敬依賴……還有畏懼。
陰險的,狡詐的,卑鄙的,復雜的計劃他來制定。
她什么都不用知道,只需要像他計劃的那樣,在關鍵時刻充當救世主的角色就好。
聽罷,白澤微微笑了。
老父親那些糾結的心酸退去,全然接納了太宰治即將轉變的另一種身份。
“我知道了。”
白澤起身,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好了,做好準備了嗎?”
“嗯?”
“很快就要舉行的,和坤靈的結契儀式。”
“……喂喂喂,動真格的?”太宰治雙手抱頭,略顯驚恐地瞪著眼睛,“還沒有浪漫戀愛就英年早婚什么的,絕對不要啊!”
白澤收回先前的想法,呵呵一笑。
“比起這個還有些日子的煩惱,阿治不如先好好想想——你計劃中的假死,有沒有什么小紕漏吧,當心一點。”
“嗯?有諦聽在,假死完全不需要擔心——”
聲音戛然而止。
以他對白澤的了解,對方不會無故放矢。
腦子轉了一下,太宰治推斷:“紕漏……白澤先生,是說海境那群契約者?”
白澤但笑不語。
“不,不對。”太宰治捏著下巴,語速放慢,“因為一直擔憂世界平衡,應龍他們就算鬧著要出來,也不會傾巢而出。”
只是現世一兩位的話,完全能用異能力搪塞過去。
就算出意外,再多出幾位也沒關系,只是多費一點時間掃尾而已。
小問題,影響不大。
“坤靈融合那張東西后,有足夠的力量支撐神明降世造成的能量場波動。”太宰治繼續細細思索,“就算再多幾位,也絕對不會讓世界坍塌……”
所以白澤先生所說的小紕漏,也不是指這一方面。
白澤依然只是笑著,不說話。
打量著他的神色,太宰治想起了最開始就否決的可能。
“您是說……坤靈那邊?”
怎么會?
在他的計劃中,坤靈會被瞞住,一直到需要她出場的最佳時機。
然而,白澤的笑容卻忽然加大。
大腦飛速運轉,太宰治飛快地找到了最有可能出問題的地方。
“即便是假死——坤靈也會知道!”
“聰明。”
“憤怒的坤靈……”太宰治幾乎要呻、吟出聲了,“哇,那后果是不可控的。”
白澤笑容輕松:“放輕松一點,沒你想的那么嚴重。”
太宰治氣笑了。
“哈!白澤先生,你絕對是故意的吧?”
“怎么會呢?只是‘不小心’忘記告訴你了。”白澤沒有誠意地笑著道歉,“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了哈,阿治。就像你前兩天和坤靈說的那樣,我年紀大了,記憶力減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太宰治:“……”
見他無語凝噎,白澤施施然站起身,做作地露出擔憂的神色。
“阿治,怎么辦呢?瞞著坤靈做這么危險的事情,事后她一定會生氣。放心吧,我到時候一定幫你說好話。”
三秒后,太宰治忽然笑了。
“說得沒錯,坤靈一定會非常非常生氣。”
白澤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太宰治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燦爛:“白澤先生,怎么辦呢?”
“什么?”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瞞著坤靈,讓我以身犯險去執行這么危險的計劃,坤靈知道一定會憤怒的。”太宰治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過沒關系,白澤先生我會盡力幫你說好話的。”
白澤:“……”
第145章
“……那可真是謝謝阿治了。”
“禮尚往來嘛, 白澤先生,您太客氣了。”
“呵呵。”
“哈哈。”
一大一小兩個狐貍互相看著對方,皮笑肉不笑。
無聲的眼神廝殺, 誰也不肯先轉移目光露怯。
良久后,直到一個人先退出, 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才算結束。
——心知坤某某的偏心眼兒,白澤雙手攏著袖子, 最終選擇面無表情的離開了。
勝利者太宰治彎起眼睛,對著白澤的背影比耶。
房間里僅剩太宰治一人, 他卻沒有走,望了眼時鐘刻度,然后靜靜待在空蕩的房間。
三分鐘后, 坤靈去而復返了。
“靈醬, 比我預料的要快了兩分鐘呢。”
看見坤靈回來,太宰治沒有一絲意外。
“阿治, 我——”
“忘記帶東西了是吧。笨蛋, 就知道你會這樣。”太宰治遞給坤靈一個厚厚的文件袋,“看看吧, 你需要的東西都在這里了。”
坤靈接過文件袋, 沒有打開。
既然是阿治準備的, 那肯定齊全不缺東西,她完全沒有再查看的必要。
不過,還有幾個文件需要她去——
然而緊接著,太宰治又說:“不需要啦。”
“嗯?”
“你想的那些, 我已經替你弄好了。”
“哦, 這樣啊——”
忽地領悟到了什么,坤靈眼睛瞬間亮起, “阿治,原來你和我一樣啊!”
需要的證件手續不難辦,但是要跑很多地方。
所以能一次性拿出所有文件,一定是提前做的準備。
阿治早早就準備好和她結契所需的證件,也就是說——
雖然明面上,阿治從來沒說過,但實際早就也心急了。
和她一樣!
坤靈的想法都寫在臉上,太宰治自然輕松看懂。
“……”
嘖,老實說,他真的不想懂。
太宰治張了張嘴,到最后放棄般什么也沒說。
說了也沒用,坤靈要么自動屏蔽,要么認死理。
由她去吧。
“好!既然東西全了,那我就出發了。”
坤靈的執行力一向超強。
她說走就走,立刻帶著各種證件說明等文書風風火火地離開了霓虹,出發前往華夏辦理各種認證手續。
臨走前,坤靈口中還嚷著:“阿治別急,我馬上回來!”
她絕對會用最快的速度辦完所有事情。
所以,她急急急!
但阿治,先別急!
再次讀懂坤靈心理活動的太宰治:“……”
不,他完全不急。
算了,這不重要,總歸計劃在順利進行中……
太宰治久久望著早就沒有人影的門口,一邊在心底盤算著接下來的事情。
半晌后他才慢悠悠收回了視線,想起坤靈無奈嘆了口氣,過了會兒又淺淺勾起唇角。
這個時間點,仍舊是異能特務科無外出任務成員的上班時間。
太宰治毫無心理壓力的翹班,獨自坐在海不對外開放的吧臺,趴在桌面有一搭沒一搭戳著酒杯,發出清脆聲響。
像是在等某個人,也像是純粹地偷懶躲閑。
過了會兒,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太宰治頭也沒抬,姿勢不變地趴著,聲音懶洋洋:“喲,織田作。”
“下午好。”織田作之助坐在太宰治身邊的位置,面前擺著他愛喝的酒。
他喝了一口,閑談道:“太宰,你看起來心情不錯。”
“誒,有嗎?”
“嗯,很明顯。”織田作之助想了想,按照對對方的了解,做出了判斷,“我猜,和坤靈小姐有關吧?”
“ ……才不是,你猜錯了哦。”
“哦。”織田作之助應了一聲,聽不出信沒信這個說法。
安靜了一會兒。
“是真的啦。”太宰治微微偏過臉,“我只是……只是因為馬上要結束這份無趣的工作而高興。”
“結束?這么早?”織田作之助有點意外。
他聽太宰治說過,異能特務科的工作大概要持續兩年,現在剛過去一年。
太宰治回答道:“是的,只要完成最后一項秘密任務,我就能提前離開異能特務科了。”
“原來是這樣啊。恭喜你了,太宰。”織田作之助想了下,又問,“任務麻煩嗎?”
能提前結束工作的任務,一定不簡單。
“還好。”
說起來這個話題,太宰治忽然活躍了一點,“總的來說,是個很有趣的任務呢。”
“有趣是指?”
太宰治不答反問:“織田作,你知道蘋果自殺嗎?”
“蘋果自殺?”織田作之助愣了一下。
“對,蘋果自殺。”
織田作之助沉吟:“有關蘋果自殺……啊,灰姑娘吃下毒蘋果。”
“灰姑娘——就連我都沒想到你的答案會是這個。”太宰治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笑道,“所以說,和織田作聊天真是不會厭倦。但是呢,吃下毒蘋果的是白雪公主,而且她也不是自殺。”
“是嗎?抱歉,我搞錯了。”織田作之助最近給孩子們講各種睡前故事,記混了其中的兩位主角人物。
針對這個搞錯常識性的話題,太宰治打趣了幾句織田作之助。
然后,他稍微坐直身子,說話時的表情也正經了一點。
“我這次的任務目標,就是一個可以讓別人蘋果自殺的異能力者哦。”
織田作之助捕捉到了太宰治想表達的重點。
“異能力,讓別人自殺是嗎?”
“沒錯。說不定,之后自殺會在橫濱流行起來。”太宰治指腹摩挲杯壁,輕聲呢喃,“自殺啊……還真是一個非常棒的能力呢。”
聞言,織田作之助看了眼太宰治,沒有發表言論,又喝了一口酒。
兩個人都沒說話,默契地靜坐了一會兒。
在杯中酒水見底的時候,太宰治才開口打破平靜。
“織田作,最近兩天你和孩子們就待在海,哪里也不要去。”
織田作之助沒有問為什么,平靜地點點頭:“這樣啊,我知道了。”
之后的兩天,海關門不接客,所有的孩子們雖然不明白大人們為什么這么安排,但還是聽話地待在海里學習和生活。
唯有直覺系的中島敦,隱約察覺到了什么。
不過他看白澤這些大人表現得一如往常,便也放下了心.
異能特務科,長官辦公室。
房間外面無人,走廊一片靜悄悄。
不過,墻壁是由特殊的材質筑造,即便有人經過也聽不到任何有關房間里的談話內容。
“從他進入霓虹活動后,異能特務科負責追蹤調查的特工全部死亡,鑒于他稀有的異能力——”
異能特務科現任長官,種田頭火鄭重說道,“太宰君,這次任務就只能拜托你了。”
派出去的特工們都被自己的異能力殺死,只有太宰治的異能力無效化能應對任務目標。
“明面上,我會讓安吾繼續調查。”種田頭火說,“暗地里,太宰君你就按照計劃行事,秘密接觸對方。”
太宰治回復道:“嗨嗨,我知道。還有什么吩咐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就開始行動了。”
種田頭火望著窗外,沒有出聲。
他似是默認,也似乎是在斟酌。
等了一會兒,太宰治沒得到回復,無聲轉過身,抬腳做出要離開的樣子。
背過光后,他的眸子變得有些幽深,步伐放得很慢。
一步。
兩步。
三步。
“等等。”
太宰治唇角微微勾起,轉過身時,那抹淺淡笑意又迅速消失。
“種田先生,還有什么吩咐嗎?”
種田頭火嘆了口氣,語氣沉重道:“太宰君,如果事情真的發展到了最惡劣的那一步,你所提議的交易——我答應了。”
房間安靜了幾秒。
“放輕松一點嘛,種田先生。”太宰治揚起笑容,“畢竟,那只是我推理的一種可能性。也許實際沒那么麻煩,是我想多了。”
“不,你推理的情況……很有可能會發生。”種田頭火緊皺著眉毛。
對方這么大的動靜,所圖謀的一定沒那么簡單。
“啊啊,那確實太糟糕了,想想就頭疼。”
“唉。”
踩著這一聲嘆息,太宰治心情愉悅地離開了長官辦公室。
他哼著怪異的小調,悠閑愜意地走在機關的路上,和周圍行色匆匆表情嚴肅的異能特務科成員們形成鮮明對比。
走出大門,太宰治長出一口氣,迎著光閉上眼,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太宰君。”
太宰治睜開一只眼睛看向來人,慢吞吞回應:“啊,是安吾啊。最近工作很忙吧?”
“嗯。”坂口安吾神情疲憊,身后跟著的兩個人員同樣是一臉倦色。
“難怪——”太宰治攤攤手,語氣浮夸,“一段時間不見,你發際線后移了超級多呢,衰老速度有點過于快了。”
坂口安吾聽著這欠扁的語氣,想著因某人“點名要求”而多出的超額工作量,額角蹦出一個井字。
這都是拜誰所賜啊?!
但這不是他喊住對方的原因。坂口安吾深吸一口氣,然后盯著太宰治的眼睛,觀察他的表情。
“太宰君。”
“唔?”太宰治發出疑問的音節。
“我想問你,最近橫濱的異能力者大量自殺事件——”
“誒,打住打住。”太宰治出聲打斷,“這是異能特務科的工作吧?”
“是的。”
“那就不要和我聊起這個話題,不太合適。”
“哈?”
“安吾的情報收到得有點慢。”太宰治露出虛假的歉意微笑,“我已經辭職了,現在是異能特務科的‘前成員’。”
“辭職……?”坂口安吾明顯愣住了。
“嗯哼,就在剛剛。”太宰治甩噠甩噠手腕,“所以說,我作為前成員,還是少聽些內部情報為好。”
坂口安吾陷入沉默,表情晦暗不明,嘴唇翕合幾下。
太宰治見他這樣欲言又止的模樣,沒有急著走。
過了會兒,坂口安吾朝太宰治靠近幾步。
“太宰,我觀察任務目標潛入霓虹的動向后,為什么感覺……”他的話沒說完。
“什么?”太宰治歪了下頭。
坂口安吾只吐露一個名字。
“澀澤龍彥。”
太宰治看向坂口安吾,有些意外。
沉吟幾秒后,他說:“安吾,你要說什么?”
坂口安吾在太宰治身前站定,盡量壓低聲音,防止身后的下屬聽見。
“太宰,讓這個男人主動來到橫濱的人……是你?”
太宰治露出一個無辜的笑:“安吾你在說什么?”
“……太宰。”坂口安吾原本只是根據資料產生的一點懷疑,現在卻有了幾分肯定,“是你吧?”
太宰治沒有說話,眸子沁入郁色。
見狀,坂口安吾神色變得有些難看:“你想讓橫濱發生大量異能力者自殺事件嗎?到底為什么,你的目的究竟是——”
“安吾。”太宰治喚了一聲打斷,“這只是你的胡亂推測。”
“可我推測對了……不是嗎?”
“所以說——安吾,你有證據嗎?”
坂口安吾沉默了。
答案是,沒有。
只要太宰治不想,異能特務科任誰也察覺不到他在這之中做的手腳。
就算事后梳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也只會得出他是受到種田長官的命令,為了潛入計劃才會這樣行事。
“沒有證據的話,任何理論都站不住腳哦。”太宰治視線偏移,看見了悄然出現在馬路對面大樹陰影下的白色身影。
“我……”
“嘛,送你一份餞別禮物——安吾,我現在就給你提供證據。”太宰治緩緩勾唇,“不過,只憑你和你身后的兩個人,抓得到我嗎?”
坂口安吾的腳下漾開一圈霧氣。
等解決完異能的干擾,太宰治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坂口安吾心事重重地進入機構,準備匯報這件事,卻發現拐角處有個箱子。
一個被主人遺棄在拐角的文件箱。
這很奇怪.
巨大的銀月,懸掛于蒼穹。
橫濱租界的中心位置,一棟名為骸塞的廢棄高層建筑,一半的樓梯隱匿于詭異的濃霧之中。
被坂口安吾判定為‘和異能力者自殺事件主謀澀澤龍彥一起離開’的太宰治穿著白色長西裝外套,站在骸塞的最高層,面無表情地俯看濃霧下的橫濱。
“太宰君。”澀澤龍彥從陰影中走出,“你看起來很無聊的樣子呢。”
“嗯,無聊。”
“一直看著窗外的景色,當然無聊。”澀澤龍彥垂著眼眸,略顯平靜地敘述道,“外面是一片白色的虛無。這個只有粗糙物的世界,今夜過后,橫濱所有的異能力都會成為我的囊中之物吧。”①
這次也沒有出現超越他的頭腦,顛覆他的預料的人。
澀澤龍彥有些厭煩:“實在是太無聊了。”
“澀澤君,這樣的想法很傲慢呢。”太宰治這樣說,“說起來,我從前也和你一樣,覺得這個沒有超出自己預料的世界很無聊。”
“你是因為什么改變了想法?”
“因為……偶爾遇到幾個有趣的人,讓人難以預料他們的想法。”
“對我而言,這種人不可能存在。”
“凡事不要那么絕對,就比如——”太宰治轉過身朝桌子走去,“比起嘴上說,還是親自示范給你看更快點。”
他拉開椅子坐下,視線停駐在桌面上盛滿新鮮蘋果的果盤。
這果盤很詭異,兩個蘋果各斜插著一把水果刀,盤子中央還擺放著一顆骷顱頭。
澀澤龍彥靜靜地望著悠閑坐下的太宰治,等待對方接下來的發言。
“你看。”太宰治輕笑著說,“實際上,你現在就沒有搞清我此刻真正的想法。我到底是想幫你呢,還是想利用完你后再背叛你……”
又或者,計劃性地被對方背叛呢?
澀澤龍彥不可置否:“覺得我猜不透別人心思的,只有你。”
太宰治聞言感嘆。
“太過傲慢容易跌跟頭哦,澀澤君。”
“誰有能力讓我跌跟頭?”
“嘛,誰知道呢?”太宰治漫不經心地說,“是神明呢,還是說惡魔呢?”
這時,又有一道聲音從陰影中傳出。
“要我說,你們兩個的想法都寫在臉上了。這樣謊言編寫不好的劇本,連觀眾都會覺得掃興。”②
“魔人,費奧多爾君。”澀澤龍彥看向來人,“我打算這次也讓你上場,作為我的協助者。”
“協助?”太宰治笑了,“我認為他背叛你的可能性最大。”
“沒錯呢。”費奧多爾拉開椅子,認同這種說法。
澀澤龍彥卻非常的自信:“能夠超出我預料的人一個都沒有。”
這其中,自然包括了太宰君和費奧多爾君。
他們三個各懷心思目的的人在一起,到最后誰會勝出呢?
想到這里,澀澤龍彥微笑著坐下:“我很期待。”
在費奧多爾假惺惺說可憐已經死去和即將死去的異能力者后,澀澤龍彥帶著兩人來到了一個地方。
“歡迎來到我的收藏室——龍彥之國。”
大門緩緩打開,炫目的紅色帶來強烈的視覺沖擊。
一眼望去,整個環形屋子的墻壁展架上,已經全部由懸浮著的紅色晶石填滿。
數量多到難以計數的紅色晶石,正是澀澤龍彥通過自身稀有異能力,所收集到的異能力者結晶。
“這就是所有結晶化的異能力嗎?”太宰治掃視房間,“居然能收集到這么多。”
費奧多爾發出贊嘆:“真是個好愛好,是連惡魔都會羨慕的收藏呢。”
“那么費奧多爾君,你就是向惡魔提供情報的死亡老鼠。”澀澤龍彥所掌握的大部分有關異能力者的情報,都是向對方購買得來的。
也正是因此,他才能輕松且快速地殺掉異能力者們并獲得他們的晶石,從而釋放出足以覆蓋整座橫濱的超規模濃霧。
“托你的福。”但澀澤龍彥也產生了一點疑問,“不過,你到底是怎么收集到這么多情報的?”
太宰君也就罷了,畢竟對方在異能特務科工作,能接觸到有關異能力者情報資料再正常不過了。
但費奧多爾君的情報來源?
對此,費奧多爾意味深長地說:“因為……老鼠滿大街都是。”
“喵——”太宰治似乎是出于配合。
三人的談話間,收藏室中陸陸續續又多出了幾枚異能結晶。
這代表著又有異能力者,被自身異能殺死于濃霧中。
不知過了多久,收藏室中只剩太宰治一個人。
他雙臂環胸站在展架前,沒有發出任何動靜,像一尊思考者雕像。
“喀拉——”
大門發出響動的聲音,費奧多爾走了進來。
他用鑰匙鎖住了大門,說:“和計劃中的一樣呢。”
“嗯,和計劃的一樣。”太宰治目光幽幽,輕勾了下唇,眨眼又恢復正常,轉頭看向費奧多爾,“真是的,我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沒讓澀澤龍彥那家伙懷疑我是潛伏在這兒。”
三個人各自的目的不同。
太宰治展現給費奧多爾的目的,是潛伏進來解決異能力者自殺的根本原因,讓這場濃霧散去。
費奧多爾目的不明,但選擇了和太宰治聯手。
太宰治好像是單純發問:“話說回來,我是為了完成‘提前結束工作’的最后一個任務,不得已而為之。那費奧多爾君呢,你和我聯手的目的是什么?”
“我只是想看到世界該有的樣子。”
費奧多爾邊走邊掃視展架上色彩絢麗的異能結晶,聲線平穩說,“只是……余興越多不是越好玩嗎?”
啊,找到了。
停住腳步,費奧多爾從展架上取出兩枚異能結晶。
“看我們三人誰是那個小丑……的意思嗎?”太宰治朝他走過去,輕嘆一口氣,“雖然和你聯手不是我的本意,但為了讓澀澤做這個小丑,這也是唯一的選擇。畢竟,他可是連霓虹政府都敢玩弄的家伙。”
沒錯,玩弄霓虹政府。
幾年前,為了阻止整個橫濱都被迫卷入龍頭戰爭,霓虹政府出于或大義或陰暗等等方面的綜合考慮,讓澀澤龍彥主動牽扯進那場斗爭,想要以此將損害降到最小化。
但是,擁有極大破壞力的澀澤龍彥,腦子里根本不存在維持秩序這種東西,只顧著肆意妄為地收集異能力結晶。
霓虹政府又根本掌控不了這個人。
最后的結果只能事與愿違,造成了成倍增加的傷亡和損失。
可即便是被這樣玩弄,霓虹政府也還是一直保護澀澤龍彥。不管他這兩年在國外各國制造多少異能力者慘案,霓虹政府都裝作視而不見或者干脆直接替對方抹除作案證據,減少國際通緝壓力。
這一切都只因為澀澤龍彥那稀有的異能力,具有對抗國家規模異能侵襲。
直到近幾日,澀澤龍彥忽然偷偷潛回霓虹,再次對本國異能力者下手,霓虹政府才不得不發布逮捕任務。
——驅散大霧為主,活捉澀澤龍彥為次。如果到了最壞的那一步,可以殺死。
太宰治任職期真正的最后一個秘密任務就是完成這個。
表面離職,實則在職。
對外稱太宰治離職投敵,內里潛伏伺機找機會行動。
“因為,無論澀澤君有沒有太宰君的幫忙,都會在橫濱布下霧區。”
“唯二”知道此事并與太宰治聯手的費奧多爾,舉著兩枚結晶體對太宰治說,“請吧。一個是能把可見范圍內的異能力者,聚集起來的異能結晶。一個是能把接觸到的異能力者其異能力,融合成一個異能力的異能結晶。用這兩個異能結晶吸收所有收藏品的話,就能切斷能量傳送,讓這場大霧無法繼續維持。”③
稍微等一段時間,霧自然就散干凈了。
而太宰治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一大半。
“快點來吧。”費奧多爾告訴太宰治如何操作,以及異能無效化能產生的作用和原理。④
太宰治沒有猶豫,聽從他的指揮,伸手觸摸異能結晶。
“這樣的話,我就順利完成最終任務了呢。”
話音落下,兩枚特殊結晶融合在一起,飛向高空。
紅光大盛之后,發揮本身就有的能力。
瞬間,收藏室數不勝數的異能結晶化作一道道紅光,方向一致地朝著高空能量球飛去。
能量球體積驟然翻倍,掀起一陣陣無形氣浪。
近距離感受到氣浪的兩人衣擺飛舞,表情一點沒變。
趁著能量匯聚的幾秒鐘,費奧多爾并肩和太宰治站在一起,閑談般說了一句。“才想起來,太宰君說錯了一點。”
“什么?”
“太宰君,和我聯手并不是你唯一的選擇呢。”
從這句話開始,費奧多爾的音量放得很低。
太宰治眉頭微動,以同樣低的音量回復。
“你是說坤靈?”
“沒錯哦。”費奧多爾低低笑道,“以那位小姐……或者海所具有的力量,和澀澤正面對上也完全沒問題。說不定,還會比太宰君所采用的這種潛伏方式效率更高。”
他沒有解釋自己從哪里知道的這個名字,以及有關坤靈情報的來源。
當然,太宰治也沒問。
“明知故問可沒什么意思,費奧多爾君。”
太宰治淡淡瞥了眼費奧多爾,“坤靈此刻在哪兒,想必你比我還清楚。或者說,慫恿暗示澀澤這個時間段開始行動的人,不正是你嗎?”
“是我,但也不只是我一個人。”費奧多爾嗓音輕柔,“還有你啊,太宰君。”
得到并情報真實性后,挑選行動時間的人,是他。
特意支開坤靈,給他創造時機的人,卻是太宰治。
“啊呀,果然瞞不過你。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太宰治不意外費奧多爾察覺這一點,提到坤靈稍微有點苦惱,“某種程度上,坤靈和澀澤那家伙一樣麻煩。因為武力太強,行事只憑喜好,完全不受控。有她在,我沒有辦法確保計劃完美按照設定的那樣進行。”
“啊,原來是因為這樣啊。”
“嗯哼。”
費奧多爾似是不經意地感嘆:“我還以為,那位小姐是受到某種限制……比如,不能任意使用能力,不然會造成非常嚴重的后果和副作用之類的呢。”
太宰治表情一滯,神色微斂。
只這一瞬,費奧多爾便得到了想確認的信息。
“這樣也好。”費奧多爾沒再多聊,轉而又意有所指,“如果澀澤和那位小姐見面,忽然想起來什么舊事,那就不好了。”
太宰治頜首:“沒錯,會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他們兩個都知道,澀澤龍彥丟掉了一段記憶。
無論太宰治和費奧多爾真實的目的是什么,讓澀澤龍彥想起或知曉坤靈的存在,都會對三個人的行動造成波折。
出于這個考慮,他們兩個在澀澤龍彥面前,默契地閉口不談坤靈和海。
“太宰君。”
費奧多爾目光躍過太宰治的肩膀,略微提高音量,“事不宜遲,快點吧。”
此時,異能結晶已經全部融合完畢,正停滯在空中,安靜散發著光芒。
太宰治微仰著頭,看向異能結晶球,呢喃道:“只要觸碰那個然后讓濃霧消失,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噗呲!”
猝不及防地,一聲利刃穿入身體的聲音,吞掉了太宰治所有的聲音。
“我說過的吧。”澀澤龍彥無聲出現在太宰治身后,握著沾血利刃的雙手加大刺入力度,“沒有人能超出我的預料。”
他當然知道太宰君是在潛伏,所謂協助只是在配合演戲罷了。
因為,他要利用對方的無效化能力。
現在利用完了就可以……殺掉,然后得到對方的異能結晶。
松手,推搡。
“門應該關上的……”
太宰治因疼痛半彎下腰,又被迫向前走了兩步,一抬頭看見了微笑看著這一幕發生的費奧多爾。
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原來如此,是你……”
“呵呵,我說過的。”費奧多爾居高臨下地看著太宰治,“余興越多越好。”
“然后呢?你們接下來要做什么……”太宰治緩緩倒地。
“沒有接下來,我最開始的目的只有你一個。”費奧多爾說,“太宰君,這其中還要感謝你的協助。”
協助他調走不受控的變量,讓他的計劃再沒人不會出現任何意外。
這句話的言下之意,只有太宰治明白。
“真是,是在這等著我啊……”太宰治意識逐漸模糊,聲音也隨之漸弱,“這種水果刀頂多讓我感受到疼痛……所以說,是涂了毒嗎?”
“是致死的麻醉毒哦。”
“啊,是毒蘋果啊……就像白雪公主一樣……”
太宰治面帶微笑,緩緩閉上了眼。
一枚淡藍色異能結晶,從他體內分離而出。
澀澤龍彥難得露出激動的神情,半蹲下朝淡藍色結晶伸手。
下一秒,淡藍色結晶在他不可置信的表情中,蛻變成了與其他晶體無異的紅色。
“不是這個!!!”澀澤龍彥猛地站起身,往后倒退。
費奧多爾勾起唇角,滿足地輕哼一聲。
異能力無效化的晶體倏地綻放刺眼光芒,和半空中的異能晶體球發生不知名反應。
這反應比先前成千上萬晶體融合時的波動,還要強出不知多少倍。
“……這是什么?”看見這突發狀況,澀澤龍彥瞳孔縮成針尖大小。
兩股能量碰撞融合,迸發出強勁氣流,掀飛了現場的兩人。
也正是因為這股能量波的干擾,兩人都沒有察覺到另一種能量波動。
在太宰治死后十秒后,那股忽然而至的、隱隱約約但令人頭皮發麻的壓迫感……
費奧多爾正捧著骷髏頭,慢條斯理地解釋這種現象的原因:無效化的異能力和融合的異能力是相反的異能力,兩個相反的異能力融為一體,會誕生出特異點。
他蹲下來,告訴澀澤龍彥一個不幸的真相,就算對方得到太宰治的異能力,也找不回失去的那段記憶。
然后,費奧多爾用另一把水果刀殺掉了澀澤龍彥。
再次體驗到死亡,澀澤龍彥終于想起來丟掉的記憶。
他……早就死掉了.
華夏。
坤靈要辦的華夏國籍認證,流程耗時絕不是一兩天就能完成的,只能按耐住性子待在華夏等待每一步手續指令。
咳咳,她雖然急,倒也沒急到不講道理的地步,還是會老老實實地按照規章辦事的。
僅相較于霓虹而言,坤靈在華夏還是蠻遵守規矩的。
比如,她聽白澤說華夏建國后不許成精,就沒敢在華夏境內使用任何能力。
近距離的路該走走,遠途該坐車坐車……
還比如此刻,到了睡眠的時間,坤靈沒有利用《海經》的特點跑回海境。
即使再想見到太宰治,她也還是乖乖待在酒店。
只是——
坤靈輕擰著眉頭,奇怪地看著毫無回應的《海經》。
“今天怎么搞的?阿治不理我,中也也不理我。”
更不可思議的是,嘗試呼喚白澤他們,同樣未得到回應。
BIG膽!
坤靈左思右想,得出第一個結論。
“難道……他們是在孤立我!”
為什么?!
不,不對!孤立白澤,也不該孤立她呀。
坤靈覺得自己人緣好,不至于出現這種情況,于是得出第二個結論。
“所以說,他們是想給我一個驚喜?”
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大,坤靈喜上眉梢,偏偏還要故作矜持,“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需要什么結契驚喜呢~”
忽然間,她臉上所有的喜色凝固。
坤靈呆滯一秒,速度極慢地伸手蓋住心臟部位。
跳得好慢,有點……不,鉆心的疼。
“這種感覺……”坤靈動作遲鈍地歪了歪頭,眼神充斥著茫然,“……死掉了?”
“死……”
“誰……?”
坤靈抿了抿唇,面無表情,目光空洞毫無焦距。
“阿治……死掉了?”
艱難理解這句話后,一瞬間突如其來地情緒淹沒了坤靈,像是大海忽然涌起一場鋪天蓋地的海嘯。
頭發無風自動,房屋內嗡嗡作響,所有物體像是遭受了輕微地震般超高頻率震動。
大約過了三秒,房間內的動靜便平息了下來,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
造成這一切異象的坤靈,眼底是平靜的瘋感。
“是誰?”
坤靈目光穿過空間距離,望向海那邊的橫濱方向。
下個瞬間,房間內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