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清算(一)
“太子監國有功朕心甚慰。”
早朝時,猶帶病容的永隆帝說,偏向太子的官員本來看永隆帝還能救回來正愁之前的上躥下跳怎么解釋,現在一聽他對太子的夸贊又面露喜色,那是不是意味著太子的地位穩固,陛下與太子一心,并不介意他們對太子溜須拍馬的舉動。
可他們緊接著又聽到永隆帝道:“就如諸位愛卿所言,江山后繼有人大昭永世而昌,甚好!”
“太子上來,”他看似和藹地看著太子,指著龍椅旁邊林景煥主持朝政時還沒來得及撤下的小椅子,感嘆:“朕也到了頤養天年的年紀了。”
中毒要是變成半身不遂退位也說得過去,可問題是他現在被治好了,四十幾正值壯年談頤養天年,而且才建國沒兩年竟然說要退位,歷朝歷代沒有哪個皇帝做得出來。一些人終于理解到永隆帝是在陰陽怪氣。
林景煥更是趕忙站出來推脫:“兒臣惶恐,父皇昌則大昭昌,兒臣得沐皇恩借著父皇的光才能不出差錯,實在當不得如此夸贊,還望父皇保重龍體,兒臣還需歷練。”
說著就重重跪下去,無不體現對君父的尊敬。
永隆帝心里冷哼一聲,繼而說道:“既如此還真有一事需要你去辦,益州買師捐官不良之風盛行,朕夙夜憂慮,便由你去料理了。”
時下人才選拔對師承極為看重,好的老師優質的師門往往能得到不少推薦的好機會,買師的情況便出現了,這對很多普通學子來說極為不公平。再有幾年前為了籌集打仗的資本讓捐官起了頭,高位的官職自然不必擔心,只是低位卻一直有冗官無數。
這兩件事都事關人才選拔,一聽就不好管。
再說益州的地盤甚至比荊州還大,冗官更多,讓太子去管這件事無疑會引來無數麻煩。
這一招是針對他的。
永隆帝對自己的親兒子下手了,醒來的第一件事竟是將太子打發得遠遠的,還丟了個爛攤子。
林景煥明白其中利益,但不得不接下。
在武將隊伍里的那鴻圖嘴角向上牽了下。
退朝后,那鴻圖奔赴禁軍,永隆帝則迅速回寢殿。
今天是梓桑最后一次復診。
他看著大門望眼欲穿。
希望她來,同時又怕她走。
永隆帝想不出一個好的辦法將她留在宮里,只要一想到她即將離開,他就格外不甘心。
他眼底明明滅滅,最終將殿內所有人轟出去,一個人往香爐里點了些平常和妃子玩鬧用到的香。
他不會傷害梓桑的。
但他可以利用自己。
他為天子,富有四海,權勢滔天,曾經有許多女子想要爬龍床,梓桑也許不是那樣的人,但他會給這樣的機會。
再說若是分量重些,他討好她,她會動容吧,便是沒能親身上陣,給他些許溫暖他也能捱過深宮冷寂。
這樣的念頭在腦子里橫沖直撞,于是不知不覺放香的手抖三抖,殿里霎時間煙霧繚繞。
梓桑也到了。
放下藥箱,示意永隆帝伸手,她則將一塊手帕蓋了上去。
當殿內燃香的那一刻,他已經躺平了,梓桑還奇怪他怎么這么早睡了。
就聽到永隆帝說:“辛苦你了。”
含情脈脈地的眼神不舍得從她身上挪開一分一毫,且有逐漸發紅的跡象。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中藥的跡象在他身體上體現。
先是發熱,再是口渴,且精神亢奮,連日來的病痛仿佛都過去了,他還是一個龍精虎猛的男人。
“……”
聞著空氣里熟識的藥味,細品是哪幾味,得出淫羊藿,肉豆蔻,迷迭香等催。情的藥后,梓桑一下就找出藥的源頭,用水澆滅了香,然后掏出藥給兩個人服下。
林元昭則躺在床上蛄蛹,一副受害者的模樣任人采擷。
不求救不喊人,擱這等著什么。
“……”
他那張老人臉做出的表情也不美妙,凹不來隱忍禁欲的神態,就顯得相當傷眼。
他實在有些太侮辱人了,她是大夫誒!
還是說他以為不直接向她下手,那鴻圖不能把錯處怪在他頭上?
梓桑輕嘶一口氣,不忍直視他。
這次就算,她當沒發現哈。
林元昭在床上翻騰了一會都不見梓桑。
見過許多爬龍床的,這一個一動不動的讓他很窘迫。
可喂過藥沒多久,他就好了。冷靜下來更像只求偶失敗的落水狗,只剩下滿肚子空虛。
梓桑還是走了,留下一劑養身體的藥后就離開了。
她調出永隆帝的面板屬性,上面關于好感度那一欄還是未知。
所以到什么程度他能把自己的姿態放低成這樣?
梓桑怎么都想不通。
路過巡邏的禁軍,校場上的禁軍,梓桑打眼一瞥并沒有什么特殊想法,畢竟單從外表她也看不出哪個是自己人。
但等到一個明明熟得要死的人躍入眼簾,她的心猛的鼓動一下,有什么東西活了過來。
再看那人跟開了濾鏡,特寫,頎長的身姿健美而精壯,冷然的神態雖凌厲但她就是能從中看出昳麗的風情。
她想讓他過來,他就朝她走來,她想拂開他胸前的長發,他就向后一揚,盡顯瀟灑。
這何嘗不是一種心意相通,兩心相許。
但,她為什么想要湊上去親密地挨著?
片刻后那鴻圖站在了眼前,狠狠地擰她一下后腰的肉肉。
嘶。
梓桑短暫清明后,瞪大了意亂情迷的雙眼。
理智告訴她這一切和剛才的催。情香有關,哪怕只是吸進去一丁點,它還是勾動了她的欲望,尤其是她還和那鴻圖心意相通,單拎一個出來都不會出事,有欲望不一定有情,心意相通只能說明默契,但又是心意相通又是有欲望,直接就等同于動心。
情緒就這么被調動起來,情蠱就開始活躍了!
那鴻圖罵了聲:焯。
梓桑趕緊又讓自己服下一些解催。情香的藥。
可沒有用,情蠱還在動,吸進去的那丁點東西是需要時間揮發還是她的藥只夠保持清醒不夠解藥性又或者永隆帝放的劑量太多,她都來不及分析。
她只能想到安息香!
可安息香早就用完了。
兩個人迅速折返太醫院,就地取材。
回去的途中梓桑越挨越近,兩頰生暈,可算懂得情蠱叫囂著想往另一個人心口鉆是什么滋味了。
只有想體。交的時候這玩意才愿意嫁接到別的身體里去。
所以越想到別人的身體里就越想做那種事。
服啦!
兩個人借用的是年輕太醫的藥房,其中有幾個很是擔憂明顯有異樣的梓桑。
他們都是這次拖延解藥制作的功臣,也是濟藥堂在宮里的眼線,有他們攪和,其他太醫被亂了方向,比過去還要束手束腳,所以解藥何時做好其實全看梓桑。
“我沒事,你們按照我說的去拿藥。”梓桑強忍著心口不受控的粘稠情緒說。
等人拿好藥,兩個人又急匆匆往家趕,當初那些制香工具都放家里了,沒它們,制香的時間會更長。
馬車里,她離那鴻圖遠遠的。
到家后,咬著唇保持清醒,支配著另一具身體行動。
整整一個時辰才做出小指甲蓋大小。
煙燃起來的時候簡直感動得不行,梓桑湊上去狂吸,還必須吸煙過肺,這才讓情蠱停下橫沖直撞。
她按著心口心有余悸,這蟲稍微被挑起一點就這么生機勃勃差點害她當眾出丑,這全都怪永隆帝!
他會就此善罷甘休嗎?那鴻圖瞇了瞇眼。
三月,冀州風波平息,但虎梟軍并沒有立刻啟程。
直到四月才有捷報傳來。
說是大軍即將啟程,但實際已經逼近荊州,沿途驛站,烽火臺悉數被暗部控制。
皇位盡在咫尺。
就在那鴻圖覺得是時候進宮讓皇帝‘禪讓’的時候,暗部突然從驛站截獲消息,稱:北狄來犯。
那鴻圖盯著這條密報許久,飛鷹更是奇怪他怎么突然呆住了。
那鴻圖在想,在中原人準備農桑的時節進軍,這合理嗎?
他十分迷惑,讓一個冬天才想起來打家劫舍的族群春天來,不薅糧食薅種子嗎?
何況混亂了這么多年的天下,只敢在邊境騷擾的族群突然要南下,是對他上位有意見嗎?
很顯然是有人在跟她/他作對。
梓桑/那鴻圖當年預感的沒錯,一直有一雙看不見的手操縱著世界進程,姓林的無痛得到天下,輪到她/他就困難重重。
可她/他能怎么辦呢……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他不能先去打外敵,否則他部署的事情就該東窗事發了,他無法保證被他暗中換下的林元昭的部下會以什么方式捅到林元昭面前。
三月到四月打的就是一個時間差。
所以那鴻圖還是在一個夜晚進宮了。
在內兵馬司鎖住十二道城門,在外虎梟軍圈住荊州,黑龍軍腹背是敵,被前后夾擊,更無法將消息傳出。
禁軍則封鎖宮門,困住永隆帝。
深夜有宵禁,頂多今夜看管得格外嚴,百姓對宮門的肅殺之氣毫不知情。
一切看似風平浪靜。
那鴻圖提著虎頭湛金槍,一步步靠近永隆帝的寢殿。
越走近,越能聽到女子的嬉鬧。
那鴻圖一哂,都什么時候了還玩得起來。
他徑直用槍破開門。
一瞬間,木屑紛飛,四分五裂。
里面的女子驚慌一叫。
她們驚恐地看著那鴻圖,那鴻圖在看到她們的那一刻也狠狠皺眉。
病弱西子,雙眼含愁,眉宇間盡是悲天憫人。
七分像梓桑了。
“出去。”那鴻圖不耐道。
他身后跟著無數沒有腳步聲的黑甲兵,烏泱泱的,每一個的眼神都煞氣沖天,身量高大,似有拔山挑鼎的力量。
這些都是虎師,真正的戰場悍將。
“賢弟?”永隆帝在寶座上身著明黃色寢衣,臉色有些白,驚懼地看著這一幕。
在他的意識里,像極了逼宮。
他咽了口唾沫,不愿意相信。
那些女子紛紛涌到他兩側,害怕得瑟瑟發抖,在那鴻圖來之前,她們圍在永隆帝身邊或為他讀奏折,或躺在他膝上……現在一個個只想躲起來。
永隆帝心里咯噔一聲,難道那鴻圖是因為發現了這些女子的存在,感到受辱,所以才持槍前來……
“你聽朕解釋。”
從一年前梓桑嫁人,他就控制不住對她的思念,又有一個月前的遺憾……他才會網羅和她相似的女子。
但實際上他一個都沒有碰,總覺得不是真的她,便使不出力氣,因為這一茬還影響了他在宮妃處的興致,這才致使宮里再沒有新生兒。
他就是看看解饞。
“這……這些都是巧合。”
他想揮退這些女子,但是她們太害怕根本看不懂眼色。
那鴻圖將槍往地上一放,精心打磨的地磚當即布滿裂紋:“不想走那便死。”
這話一出,那些人終于反應過來,連滾帶爬地離開。
門口的虎梟軍分列,留出一個讓人逃走的位置。
從那個口子里,永隆帝自然就看到了更多氣勢非同一般卻穿著禁軍衣服的將士。
他忍不住從寶座上爬起來,靠近門。
外面是數不清的黑甲戰士,黑甲之上印有虎首,他看錯了,竟然將虎梟軍錯認成禁軍。
他們一眼望不到頭,從大殿一直延伸到各處,甬道、走廊、亭臺……到處都是。安靜得讓人感覺不出存在,卻在看過去時讓人移不開眼睛。
“你……這是做什么?”隱約明白的永隆帝抖著嗓子問,難以置信地指著外面。
那鴻圖沉沉地看著他。
眼中冷漠,平靜。
虎頭湛金槍一瞬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沉重的負擔讓永隆帝彎下腰,再有那鴻圖施力,“咚”的一聲雙膝著地。
“放肆!”永隆帝臉色難看。
“來人啊!”他朝外面喊。
沒有人來。
“來人!”
“來人啊!!”
“救駕!!!”
又喊了幾聲仍舊沒有人來,他眼中漸漸浮現出絕望。
他重新看向那鴻圖,面容扭曲:“朕只是寵幸一些女子何故至此?!”
“你可知道弒父殺君大逆不道,是為奸佞賊子!”
回應他的是脖子涼絲絲的觸感,那鴻圖將槍的鋒刃對準了他,皮膚被刺破流出血的感覺。
永隆帝猛然一抖,這才發現那鴻圖平靜之下要殺人的瘋狂。
他又軟了:“朕,朕,該怎么做,你才能原諒朕,朕以后再也不敢覬覦弟妹了,真的,朕發誓!”
他剛抬起手,指頭就被削斷了三根,十指連心錐心刺骨之痛讓他本能尖叫出聲。
那鴻圖突然感慨地嘆息。
他覺得這聲音悅耳極了。
他忍耐得夠久了。
這一聲直接舒爽到毛孔張開,腎上腺素激增。
這感覺太快樂了。
虎梟軍的人趁機將一紙空白詔書和筆墨扔給永隆帝。
“什么意思?”他茫然。
他知道賢弟很生氣,想殺人,卻不清楚他讓他寫什么。
“禪位詔書。”
那鴻圖居高臨下地說。
永隆帝瞳孔巨震,不是氣他辱臣妻嗎,怎么還要他的皇位?
他下意識拒絕。
不可能,絕不可能的,天下是他林家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天下。
那鴻圖:“不答應也沒關系,我不會殺你,但我會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刑獄不陌生吧,建立之初便是為了對付你們這些人的,你莫要以為真是為了替你掃清障礙。”
“曹軍師替你試過了,但他撐不過三招。”
姓曹的雖然不是在刑獄受的苦,卻是由暗部的人動的手,手段照搬刑獄,所以他是死無全尸。
永隆帝終于回過味,可面對那鴻圖的狼子野心還是難以置信。
“原來軍師受你所害……他當初叫我小心你……”
永隆帝神情灰敗,他最初就該聽軍師的——‘殺了此子’,可他沒有,甚至因為那鴻圖加入戰力拔高一大截而欣喜若狂,覺得天命所歸。
永隆帝突然握住槍,惡狠狠地看他:“為何要如此愚弄朕!朕是真心將你當成兄弟的!”
那鴻圖聽得好笑:“江山面前何談兄弟!”
再有,“若真是兄弟情,你會覬覦兄弟妻子?你當老子傻是不是!梧桐是吧!”他突然收起槍,狠狠插進地磚里,揚起大巴掌,一棵梧桐一巴掌。
“幾棵破樹打發老子,這些年老子風里來雨里去算什么!又窮又摳的死裝男。”
然后又想起這些年的憋屈和委屈。
啪——
“外出打仗拖欠老子軍餉,還讓我自己想辦法,去打家劫舍,搶世家,你又嫌勞資粗魯,寫幾千個字讓我善待俘虜,焯!”
“顯著你了是吧!”
啪啪——
“不發點戰爭財,靠養馬我能掙幾個子啊!你知道偷摸賺錢多辛苦嗎?!”
啪啪啪——
“前期為了取得你的信任,我tm就差裝成孫子了!”
啪啪啪啪——
“若非你們當初比我早一步加入戰局,勝者是誰還未可知!狗東西得了便宜還賣乖,給你當幾天皇帝過過癮還真以為皇位是你的了。”
“你有虎梟軍,江山遲早是你的……”鼻青臉腫的永隆帝抱著頭,使勁躲藏,卻還忍不住開口,牙齒被打飛一大半,他有些口齒不清:“為何不針大光明地與我軍膠粘!”
他就算戰敗都不想受此奇恥大辱!
那鴻圖說起這個就來氣,薅著他的頭發,讓他不得不看他。
“一個益州就比我青兗徐豫四州還要大,我不加入你,我怎么在短時間內贏!”
趁機又是五連扇。
永隆帝嘴角滲血,臉上的五指痕跡又黑又紫。
那鴻圖放開他,他就像條死狗一樣呼哧呼哧喘氣。
等了這么久還是沒有人來救駕。
他知道這一次真的在劫難逃了。
但他還有底牌,他的黑龍軍,只要找人將消息帶出去,給兵部尚書或者太子,甚至隨便一個臣子都行,他都可以得救。
永隆帝思忖著該怎么把消息傳出去。
他滴溜溜轉動的眼神很難不引人注意,那鴻圖蹲下:“你不會還想著有人來救吧?”
他指著禁軍,“我的。”
“兵馬司,我的。”
“而這兩樣是你放在我手上的。”
永隆帝閉上眼,不想讓那鴻圖看到自己的眼底的悔恨。
可他五官抽動著,感覺全身血液全都向頭頂匯聚,令他頭痛難當。
一些顯得有些愚蠢的話就這么脫口而出:“朕有黑龍軍就在郢都郊外駐地,足有八萬,各地郡縣加起來又有三十萬,兵馬司區區兩萬人如何匹敵,就算加上禁軍人數依舊懸殊,你若乖乖束手就擒,朕給你個體面。”
那鴻圖狠狠拍了下老登的腦袋,直接給他拍得和地板親密。
他露出一點笑意:“你莫不是忘了虎梟軍的人以一當十,他們可不是你手底下的酒囊飯袋,這些年重大戰役都是我們去,你說黑龍軍的戰力還剩幾何?”
永隆帝一愣,這才想起來這點,而后便是目眥欲裂,原來他慶幸自己的軍隊可減少傷亡,沒想到竟然被那鴻圖算計著養廢了。
那鴻圖緊接著又給他來了個暴擊:“忘了告訴你,他們一個月前就回來了,一點點推進,將過往你放在各地的主將變成了我的人。這些年他們身邊多了許多不起眼的武將,有些是親兵,有些是副將……總之班底已建,只差你的親信讓賢。”
“此時荊州各郡尤其是靠近郢都周邊已是里三層外三層,而這些我早已截斷了消息。”
“如今是你的黑龍軍腹背受敵,你如何贏!”
“給我寫!”
他又是一巴掌過去。
永隆帝赤紅著眼,明黃的圣旨那樣鮮亮,這象征著皇權的物什,此刻讓他生出想要毀去的沖動。
那鴻圖不是好勇斗狠的武夫,他善謀略,善隱忍,將所有人耍得團團轉。
他絞盡腦汁都不知道如何破局。
虎梟軍回來的事,他不知道,沿州各郡也未有通報,那樣龐大的軍隊竟悄無聲息,可見其他州郡也……永隆帝閉上眼實在不愿面對。
二十萬虎梟軍啊……
那可是二十萬可移山填海的軍隊。
黑龍軍總數加起來也不過八十萬,有四十萬被派往各地,若是真如那鴻圖所言只單獨換了守將,其余班底大多是他的人,只怕不會有人察覺異樣,甚至會被帶領著稀里糊涂地圍住荊州,以各種名目。
而荊州內部其余郡縣有多少這樣被莫名換了主將的駐軍。
最好的情況是那鴻圖的手沒來得及伸向荊州。
可再一想,三十萬人馬依舊來不及整和,他這樣悄無聲息,可見已經將各地傳令驛站拿下,所以各郡很可能面臨各州戰友的倒戈,已自相殘殺起來。
那鴻圖這招瞞天過海借力打力實在惡毒,被逐個擊破便也不奇怪了。
那外面的八萬……面對的極有可能就是完整的虎梟軍。
想到這,永隆帝渾身脫力。
那鴻圖不僅害他養廢了黑龍軍,還以釜底抽薪的方式早早埋下了謀朝篡位的種子。
他會輸,不奇怪。
那鴻圖鞋尖杵了杵趴地上半天的永隆帝。
“朕戰場上沒輸卻輸給你的陰謀詭計,虎梟軍以一當十,怎么不敢同朕真刀真槍?”永隆帝突然說。
激將法,那鴻圖冷冷勾唇。
“你不要當我傻好不好,若是真打起來一個郡一個郡推平,很是廢時,若要速戰速決勢必分兵,這邊幾萬那邊幾萬,若你突然征兵,又以人命填之,我的將士們就算厲害也要累死了。”
“快寫!”一個字沒動!
他又沒削他寫字的手,林元昭一看就是想拖延時間。
但是敗局已定,他要等什么呢?
那鴻圖看向蒙蒙亮的天空。
“你在等朝臣嗎?”他眼底劃過玩味。
永隆帝落下一滴冷汗。
他確實在等早朝,百官不會屈從亂臣賊子,外面還有數十萬的百姓,誠如那鴻圖所說他殺不盡所有反對他的人,那他便可以拿這些人搏一搏。
犯上作亂者人人得而誅之,只要他頒布殺令許以百姓高官厚祿,那鴻圖便休想登上皇位。
“可是朝臣也有我的人啊。”那鴻圖突然說。
永隆帝愕然地抬頭,只見他噙著一抹勢在必得的笑,永隆帝忍不住問:“你手中都是武將,何來朝臣。”
政客上位,但他也要手上有牌啊。
那鴻圖:“唔,一部分是怕被車壽之事牽扯主動投靠的,一部分是一些小年輕,如果你問他們哪里來,同樣是出自軍隊,只是他們善偽裝,一個身世背景便能裝上一輩子,你想想官員里是不是有幾個孤兒出身,或者家中已經無人。”
迎著永隆帝細思極恐的表情,享受至極的那鴻圖忍不住又刺激他:“當然了也有一些是真材實料不必偽裝,他們學的不止是武技還有心智謀略,憑著真才實學得到你的‘賞識’。”
還有一部分那鴻圖不認識,應該是別的派系,太子林景煥的或是夏今歌的,也或許是別人。
看著永隆帝癱軟,癡呆地看著他,那鴻圖露出反派的笑,又來了波大的。
“當中對你最忠心耿耿的那些人是被你親自下旨處死,由我刑獄代勞。”
“你呀,已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沒人會來救你,憑那些百姓嗎,立國不過兩年,沒吃你多少飯,沒受你多少恩惠,不比朝臣還有俸祿,他們不會為你拼殺的。”
一直將‘得民心者得天下’奉為圭臬的永隆帝聽到這個話,直接吐了口血。
“那朕也絕不屈從你意!”
想到自己被玩弄鼓掌,他突然燃起來,像是要破釜沉舟去死,幻想明天過后那鴻圖身敗名裂。
他猛的向虎頭湛金槍的利刃撞去……
然后……剎住了腳。
噗嗤,那鴻圖摸著眉毛發笑。
原來的爭霸世界,這家伙就很貪生怕死,比起許多其他龍傲天來說少了血性。
“寫吧,不寫的話真不知道你身上能片出多少肉。”那鴻圖‘苦口婆心’。
說完他走了出去,讓人監刑,面對泛白的天空伸懶腰。
大殿之外不僅有走廊甬道,還有林元昭未曾看到的臺階,一層又一層全是黑甲戰士,站了一宿,薄霧都化作了他們臉上的汗珠,可沒有人動一下,他們莊嚴肅穆,令行禁止,是他的超強戰力——虎師。
他們用最快的速度將宮人鎖在一處,宮妃處還站了許多人。
“主上,皇后想見您。”
突然有個聲音飄至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