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一零一 春高,隊長與副隊長(1)……
冬季, 天黑得快,才七點就比得上八月份的九點了,梟谷體育館還亮著燈,陣陣鞋底與地面的摩擦音時不時能傳到外面。
櫻成用柳風給他的毛巾使勁揉搓因為劇烈運動而通紅流汗的臉, 悶在下面的聲音低低的, “總之,柳不用擔心我, 我很好, 我也知道我現在在做什么。”
“好。”
出乎意料的,櫻成本以為柳風會跟往常一樣再勸勸他, 或者說些調侃的話,可柳風只是點了點頭, 并沒有選擇追問。
他打開櫻成的水瓶遞過去,“我不會去干涉你的決定, 只要櫻成學長認為是對的, 那我就支持。”
“謝謝。”
這個詞語櫻成已經記不清自己對柳風說過多少次了, 他不算是個稱職的隊長, 膽小、自卑、還容易被對手牽著走,曾經嘲笑過木兔對于柳風的依賴, 可仔細想想他對柳風的依賴又能低多少。
“櫻成學長!你還要繼續嗎?”木兔對于最近櫻成的勤奮是感到開心的,倒也不是說他以前偷懶,只是這段時間櫻成非常積極, 像是打了雞血一般。
櫻成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水,急急忙忙恢復了斗志,“繼續!”
“小柳,櫻成學長這樣真的沒事嗎?”木葉問,隊長的反常是個人都能看出來——除了木兔, 他甚至以為是櫻成終于發現自己對于排球的熱愛了。
“沒事,我們只要相信他就好了。”
*
梟谷跟音駒的練習賽——
黑尾發現梟谷的進攻好像變得更敏捷更難猜了,這其中的變量不是來自于攻手的技術增進,而是那位最不起眼的二傳手,櫻成。
“櫻成!你小子最近進步這么大!”音駒隊長驚訝了,畢竟除了梟谷的人,最了解櫻成的就是他這個三年的老對手了。
男生藏不住得意的心情,嘴角勾起又迅速壓下,“只是最近練得多了,熟能生巧而已。”
“你這家伙,說話怎么這么欠揍呢?”
黑尾問柳風:“你們隊長受什么刺激了?好像突然升級了唉。”
柳風擋住黑尾不老實想要戳他腰的手,“討打嗎你?櫻成學長才沒有受什么刺激,他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吧。”
其實柳風也不清楚這中間的原因,他更不明白櫻成時有時無的焦慮從何而來,但現在結果仍是好的,他也就暫時不去想太多。
比賽結束后,所有人分散在各個地方休息,柳風靠在墻邊發呆,偶爾應一聲黑尾的念叨。
音駒隊長摟著櫻成,一副哥倆好的模樣,“櫻成,說起來我們也快畢業了,你之后有打算好做什么嗎?”
他嘆口氣,沒等櫻成回答,先說了自己的想法,“我嘛,以后還想繼續打排球,要是大學能加個球隊就好了,你呢?”
“……我,還沒想好。”
“怎么能沒想好呢?時間過得很快的,等春高一結束就是畢業典禮,畢業典禮完我們就要離開高中了。”
櫻成抱著膝蓋,頭靠在上面,雖然在聽著音駒隊長的話,但注意力早跑到了柳風身上,他想,是啊,打完春高我就要離開了。
“喂?喂!櫻成,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在聽,你這個老年人,對著我都能嘮嘮叨叨。”
可兩位老朋友對視一眼,突然笑起來,誰知道這樣的拌嘴還剩幾次。
研磨拎著柳風的長外套,默默看了一眼櫻成,隨即速度很快地收回了視線,他打斷黑尾堅持不懈“騷擾”柳風的舉動,“小風,把衣服穿上吧,小心感冒。”
柳風的體溫偏低,對溫度也比平常人更敏感,打完比賽后出汗只會更冷。
他原本面無表情,立馬笑起來,“好的,謝謝研磨。”
黑尾不滿地說:“我逗了你幾分鐘你都不笑,研磨一過來你就笑了,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柳風用外套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聞言一臉的震驚,“小黑,你是不是忘了我們還在打賭啊?我要是笑了不就輸了嗎?”
研磨:“小黑剛才是在說笑話嗎?也不怪小風不笑,因為真的很無聊。”
比起黑尾的笑話,研磨覺得還是他的發型更好笑一些。
“什么?!我的笑話不好笑?”黑尾有些受傷,畢竟他第一次聽的時候笑得肚子疼。
柳風一本正經,“沒事的小黑,雖然你的笑話不好笑,但你人很好笑。”
面對柳風真誠的眼神,黑尾一時之間竟分不出這到底是在安慰他還是在捅他刀了……
休息完所有人都該回去了,柳風剛換完常服出來,就聽見一堆人驚奇的聲音,原來是外面在下雪。
雪不是很大,可地面慢慢地也被鋪白了,像一層毯子,腳踩上去會發出細小的“咔嚓”聲。
見研磨還在望著天,柳風滿臉壞笑地走過去,“我換好了,回家吧。”
“好。”
“啊對了,研磨我有樣東西要給你。”
柳風示意研磨伸手,貓貓毫無防備地把爪子張開,于是得到了一坨冰得要命的雪球,凍得研磨下意識想縮回手,柳風哈哈大笑起來。
“小風,我也有東西要給你。”
“啊?什么?”柳風瞬間往后退了好幾步,警惕心高高提起,而研磨另一只一直背在后面的手猛地一扔,一坨比剛才小很多的雪球就朝柳風砸了過來。
“啊!”
柳風躲得很快,根本沒被砸到,他回頭,居然是山本被砸了個正著。
“孤爪!是你扔的嗎?”
研磨悄悄把手里僅剩的“作案工具”給藏好,“……不是。”
山本看著研磨無辜的表情根本不信,轉身就團了一個雪球出來,“孤爪!看招!”
沒想到居然是研磨和山本先鬧了起來,前輩們一開始都一副看熱鬧的表情,直到也加入了混戰,場面一發不可收拾。
柳風躲在走廊側面,企圖逃過一劫,他看見赤葦孤零零站在一邊,便悄悄喊他,“京治!過來過來。”
赤葦立即乖乖地過去和柳風一起躲著,但沒幾秒就暴露了,他突然將雪輕輕拍到柳風臉上,露出有些狡黠的笑來,“柳學長,我也是打雪仗的一員。”
雪跟赤葦的手形成兩個極端,也因為被握在手心里久了雪也沾上了幾分男生的體溫,總之拍在臉上不會覺得太冰。
柳風抓住赤葦想縮回去的手,“好啊你,京治你變了。”
他滿心想要報復回來,沒注意臉上的雪已經化開,正一點一點從赤葦的掌心流出。
“柳學長,先別動,我幫您擦擦。”
赤葦另一只手是干燥的,從兜里掏出來一張柳風有些眼熟的手帕,不過還沒等他幫柳風擦臉,小見的雪球就先一步砸到了赤葦后腦勺上。
“喲吼!你們居然躲在這里!”
小見個子不高,跟一堆動不動就一米八幾的男生比起來很嬌小,不過他現在手里抱著一堆剛團好的雪球,簡直恐怖。
“跑跑跑!”柳風立馬扯著赤葦往走廊另一頭躲,時不時反應迅速地接下小見扔過來的雪球再反扔回去,甚至還有空報復身邊的赤葦。
黑尾就一直在找他來著,見人跑了出來,頓時四五個雪球就招呼了上去,看著攻勢很猛,其實跟他砸夜久比起來已經輕了很多,更何況一大半都是赤葦受的。
木兔和木葉在小見身后不斷補充著能源,也等著欺負一把柳風。
“哎喲!”柳風被趁機渾水摸魚的猿杙砸中了腦門,男生們的動作一頓,然后火力就調轉朝向了猿杙。
“你們這是在欺負人!”
猿杙東躲西藏,“小見你是不是太過分了?我明明沒有砸你!”
“我湊個熱鬧嘛。”小見嘿嘿一笑,懷里的庫存慢慢在減少,絲毫沒有愧疚之心。
兩位年長的教練都是笑呵呵的,也沒有制止的想法,只是會偶爾提醒大家小心感冒。
直到最后,所有人都累了,混戰終于結束。
研磨喘著氣,跟山本還沒有決出勝負來,但他已經沒多少力氣了,“我今天回去、肯定會發燒的,絕對!”
“研磨還是要多動動嘛,以后就習慣了。”柳風摟緊他,像摟住一只小貓崽,“開心嗎?”
“……嗯。”
三人回去的路上,柳風拉著研磨的手,但感覺了一下好像自己的手比研磨還冰,也不知道是誰給誰取暖了,就想抽出來,可手指被研磨緊緊纏住。
“沒事,小風的手很暖和。”
黑尾長得最高,撐著傘三個人一起用,“回去好好洗個熱水澡,應該沒事的。”
柳風摸了一把研磨的額頭,感覺溫度還是正常的,“也沒發燒啊,怎么開始說胡話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黑尾笑得傘一抖一抖的,都有雪飄到最矮的研磨臉上了。
“我,沒有發燒,至少現在沒有。”研磨把臉上的雪抹掉,語氣幽怨,“小黑,我的臉上現在全是雪,說不定現在沒發燒,待會兒就會了。”
“啊,抱歉。”
*
大阪春高參賽的名額有兩個,除東野中高中,另一所是大阪常年的優勝學校。
作為今年的第一代表,東野中的出現簡直是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不光八月的IH打進了八強,在角逐春高參賽資格時更是以3:0的戰績打敗了常年的王者。
十字文的半長發被剪掉了一半,現在的他看起來陰郁氣息減弱不少,可眉眼間的攻擊性卻被放大了。
二傳在整理自己的背包,他想起這段時間都沒見到過十字文的家里人,便有些好奇,“隊長,你外婆真不打算去看看春高嗎?畢竟比賽只有這么一次了。”
在其他人都有家人來支持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教練也問過。
“啊這個,她不去,因為家里來了比較重要的客人。”
第102章 一零二 春高,隊長與副隊長(2)……
十字文楓的親人有兩個, 一個是生育他的媽媽,另一個就是撫養他長大的外婆。
自被外婆從那間小屋子接回去以后,那座屬于十字文氏族的巨大神社就成了他人生唯一的家,盡管神社空曠又清冷, 外婆也不是什么溫柔的性格, 可就是這里,容下了十字文孤立無援的童年。
從IH回來, 外婆問他:“你用眼睛看見了什么?”
十字文跪坐在穿著巫女服的老人面前, 被那雙凌厲的眼盯住后,男生忍不住撒謊, “看見了一個怪物,長得很可怕, 很擅于哄騙人心。”
外婆點點頭,長舒一口氣, 像是得到了確認, 心里一直懸著的大石頭終于落下, 很快, 老人的注意力轉回到了身前的長木桌上,那里擺著一封已經打開的信, 米白的信紙上只有短短一句話——
“不日,將登門拜訪。”
在這個信息高速發展的時代,信件幾乎快被手機給淘汰掉, 雖然也有不少人覺得手機代替不了紙筆所能承載的感情,但大多數時候還是手機更方便些。
這封來自宮城的信兜兜轉轉,中間還因為送信人沒找到收件人差點被退回,終于在隔了七八天后拿到了十字文外婆的手里。
離開故鄉幾十年的少女如今也到了垂暮之年,失去家人的一切聯系方式后便憑借記憶中的地址寄出了這封信。
十字文幸子對這個字跡太熟悉也太陌生了, 畢竟那出自于她的親姐姐,十字文愛子。
“阿楓,你的頭發好像太長了,我幫你修剪一下吧,不是在學校還要打球嗎,那樣要方便一點。”
外婆的話題轉得太快,現在又成了一個很普通的關愛晚輩的長輩,十字文下意識摸了一把略長的發尾,好像是該打理打理了。
如果要完成跟櫻成在高中的最后一場比賽,他的確要全力以赴。
老人的手布滿皺紋,卻也無比溫暖,她拿著小木梳一點點梳順十字文的頭發,“千萬不要被表面的皮囊所迷惑,怪物是吃人的。”
柳風……吃人?
十字文想象不出來那個畫面,比賽的時候他偶爾能靠近那個人,并沒有外婆說的陰冷和恐怖,相反,是很溫暖的氣味,像夏天與秋天交接時分,山間微微吹過的晚風,好像是熾熱的,又滿是溫柔的。
“怪物慣會偽裝,千萬不要相信它說的任何一句話。”
外婆拿出了剪刀,剪得很輕,根根發絲被她仔細收好,然后包進了一塊黑布里,十字文從小習慣了,雖然外婆不是個喜歡把愛表達在嘴上的人,但最愛他的人也只有外婆了。
十字文謝過外婆,準備去做飯。
幸子把姐姐寄的信連同外孫的頭發一同鎖進房間的抽屜里,喃喃自語:“你終于知道你是錯的了,你也覺得我是對的。”
不過雖然信上說的是過幾天,可神社直到十二月底,即將新年的時候才迎來了愛子,也就是柳風的奶奶。
重新踏入這座承載了無數童年回憶的神社,愛子恍如昨日。
“這么多年還是孤家寡人嗎?幸子。”
幸子把人迎進內屋,神社太過清冷了,完全看不出曾經十字文氏族的興盛,愛子有些感慨,“記得小時候媽媽很喜歡桂花,所以外圍就都種滿了,開花的時候附近的居民都會過來,可惜她去世后桂花也死掉了。”
“你去了東京,不知道后來我嘗試過把桂花種活,可能是媽媽不想我們一看見桂花就想起她吧,所以一棵都活不成。”幸子說起以前的事稍微帶著點笑意,可惜像是想到了什么,臉又沉了下去。
“你太念舊了,屋子的擺設還跟以前一模一樣,幸子,這根本沒必要。”
幸子泡了一壺茶,對于姐姐的評價懶得回答,她倒了一杯冒著熱氣的清茶推過去,“請用。”
“你回來,是因為知道錯了嗎?”
愛子喝茶的動作愣住,還沒開口,幸子又繼續說,“因為一個夢,你離開了大阪,丟下我進入了皇室,這倒也沒什么,人總是往高處走的,你的能力又一直比我強,會被重用很正常,但是,你自降身份嫁給一個平民,甘愿困在一個小地方,拋棄家人,拋棄故鄉,拋棄‘神女’的身份,我不懂。”
“可你等了幾十年,”幸子表情似是勝利的喜悅,又像是嘲諷以及憐憫,“等來了一個怪物。”
十字文氏族幾百年來一脈單傳,在十字文楓以前從未出生過男丁,到了愛子和幸子這一輩,居然出了雙生子,所幸的是并沒有什么可怕的詛咒,兩姐妹只是能力有所不同,身為姐姐的愛子汲取了十字文一族可怕的天賦,妹妹雖然能力弱些,但其實和她媽媽差不多。
愛子的出現猶如天降之物,通靈的能力自出生就顯現了出來,其中預言這項天賦最為突出,才五歲就遠近聞名。
兩姐妹的母親既是自豪又是擔憂,不過十字文神社的人氣恢復了過來,當地人們對她們的尊敬愈發深厚。
可好景不長,后來母親病重,沒幾天就撒手人寰了,臨走前只匆匆留下一句,讓兩人這輩子都不要離開神社。
母親離世的那一晚,流著眼淚靠著妹妹才能勉強睡著的愛子本以為會夢見母親,但并沒有,因為她看見了新的預言。
辦完葬禮后愛子沒對幸子解釋什么,不顧幸子的勸阻,只跟她說自己要去東京了,讓妹妹好好照顧自己。
兩人最后一面居然是在吵架,幸子也沒想到,她哭著求唯一的親人留下都沒能留住愛子,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越走越遠,坐上去東京的火車。
幸子太了解愛子了,她知道姐姐不可能會變得如此反常,絕對是又預言到了什么,可一時間心頭的怒火讓她懶得去想,等再次聽到愛子的消息時,女人已經結婚了。
她恨得要命,恨愛子背叛了媽媽,背叛了自己,也恨愛子什么都不愿意解釋,從小她都沒嫉妒過姐姐的天賦,但那一刻,她嫉妒得快瘋了。
幸子想,我一定要看見那個預言。
于是她把媽媽留下的書全部翻了出來,沒日沒夜不吃不喝,她要找到十字文家族的秘密,看見愛子看見的一切。
終于,四十歲那年,延遲了二十多年的預言夢進入了她的腦海——
哄騙人心的妖怪從東方過來,攪亂世界,妄圖弒殺神明,顛覆人間。它披著漂亮到怪異的皮囊,偽裝成溫柔無害的模樣,騙家人,騙朋友,騙同學,騙世間,它沒安好心,心思惡毒,想靠弒神成為新的神明。
幸子想,姐姐肯定不知道發生的所有事,她也被妖怪騙到了,本以為是新神的降臨,沒想到是惡魔的潛伏。
不過幸好,怪物最后會死掉,神明沒有放棄任何人,是神明殺掉了怪物。
*
“哈哈哈哈,幸子,你在說什么呢?什么怪物,我的錯又在哪里?”
兩姐妹的長相一個隨母親,一個隨父親,不過都有一雙漂亮的狐貍眼。
愛子被清茶的熱氣蒸得眼鏡上全是白汽,于是干脆把眼鏡摘了下來,她笑起來跟狐貍很像,“沒有怪物,你也不要被稀奇古怪的夢搞得疑神疑鬼的,你忘了,從小到大你的預言就沒有對過一次。”
“錯了。”幸子的眼睛微紅,嗓音顫抖,“媽媽的死我看見了。”
愛子沒有露出太意外的表情,“那你有看見我的死亡嗎?”
“你這是什么意思?”幸子聲音變得尖利,“就算是會死掉,你也要去擁護那個怪物?我告訴你,它絕對會死,等著它的完全就是一個死局,神明不會放過它的!”
“它不是人!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什么它?你在說誰?幸子啊,我們年紀都大了,我這次回來不是跟你吵架的,好好安享晚年不好嗎?你看你這么大把年紀,連個身邊照顧的人都沒有,要不然搬來跟我住吧。”
面對愛子的裝傻,幸子忍無可忍,“我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小女孩了,你少拿這些話來搪塞我。而且!我有女兒有孫子好嗎?!別以為就你活得幸福!”
“哈哈,那還真是讓人欣慰啊。”
看見愛子臉上的表情,幸子知道自己又被帶歪了,在姐姐面前她仿佛還是那個不懂事的妹妹,“你就笑吧,那個怪物很快就會死掉并露出它的真面目的。”
愛子表情終于變得認真,“幸子,你不應該插手的。”
過幾天就是春高,阿楓絕對會接觸到那個怪物,幸子提前在十字文身上動了手腳,那被剪掉的頭發就是媒介。
“打個賭吧,看妖怪是不是會原形畢露,你別再裝不知道是誰了,它叫柳風,會跟我的孫子在排球比賽上遇到,到時候有直播,是不是人一看就能知道。”
“我要讓你明白,你是錯的,你是被它騙了。”
愛子想要起身離開,但被幸子擋住,“就賭這一次,也算我求你,你沒有看見預言的后半部分,所以你不知道它有多可怕。”
“趁現在還早,它沒有成長起來,扼殺才是正確的,這也是你這個‘神女’該做的不是嗎?”
*
1月5日,在東京舉辦的春高正式拉開帷幕,跟去年不同的是,這次柳風將作為首發球員上場。
“一年的時間過得好快啊,我去年還是關鍵分發球員呢。”
木兔摟著他,“嘿嘿,但今年會是我們共同戰斗!沖啊小柳!”
“好羞恥,木兔你聲音就不能稍微小點嗎?”木葉真想把臉都捂起來,木兔這大嗓門搞得周圍人都在看他們。
第103章 一零三 春高,隊長與副隊長(3)……
“嘀。”自動販賣機里的飲料從出口處掉了下來, 柳風彎腰撿起,但余光看見一雙腳停在自己旁邊。
他本以為是排隊買飲料的人,就打算趕緊起身讓開,但一轉身, 發現是幾個月不見的十字文。
柳風禮貌性地點了點頭, 可十字文就不是來買飲料的,他一步跨到柳風面前擋住他, “柳, 好久不見。”
“嗯,你好。”
不清楚來人的目的, 柳風見十字文沒有讓開的意思,只能問:“請問十字文前輩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男生眨也不眨地盯著他, 好像在打量,半晌才來了一句, “柳, 你吃人嗎?”?
哪來的神經病?
十字文看著柳風因為生氣而半挑的眉, 漂亮的眼睛好像星星, 表情靈動,又可愛又鮮活, 心底生出一絲逗人的快感來。
“就算吃人也不吃前輩這種,因為感覺腦子有問題,怕吃下去我也變傻了。”
“哈哈哈哈哈, 好可愛,我有點明白外婆的話了。”真的好會騙人,但是也好吸引人,怪不得說她可怕。
柳風感覺手里的飲料都要被自己給捂熱了,嫌棄地看了一眼笑個不停的十字文, 干脆繞過他走了,連招呼都不想打。
回去以后櫻成正拿著平板仔細觀看下一個對手的比賽視頻,時不時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些什么,柳風喝著微甜的汽水,站在他背后瞄了一眼。
“櫻成學長,好認真哦。”
“柳,不要不出聲啊!很嚇人的好不好!”
柳風坐到他旁邊,“那是你太專注了,哇,櫻成學長,你老這么盯著電子屏幕看,小心近視哦。”
櫻成按了暫停,聞著柳風身上汽水和另一股香味混雜而成的特殊味道,鼻子忍不住聳動了幾下想仔細分辨,接著十分肯定地說:“你碰到十字文那個混蛋了?”
哇,十字文在櫻成學長的嘴里要么是混蛋,要么是神經病,要么是故弄玄虛的,原來好朋友鬧翻之后嘴都這么毒的嗎。
“你怎么知道的?狗鼻子嗎?”
“柳,要懂得尊重前輩啊,怎么說話呢你。十字文的外婆經常會點一種特殊的香,那種味道很特別,像下雨天剛從泥土里鉆出來的蚯蚓,就是潮濕的土味,我以前聞得多了當然熟悉啊。”
柳風掀起自己的袖子認真聞了一下,好像是有那么一絲奇怪的味道,可味道消散得很快,也可能是因為他喝了好幾大口汽水所以被壓了下去。
“在酒店下面買飲料的時候碰到了,就說了幾句話。”
柳風想起十字文沒頭沒腦的第一句,“櫻成學長,最近喪尸電影很流行嗎?”
“哦你說那個,是很火啊,新出的電影里面就有三部是這個題材的。”櫻成以為柳風是想看,“你想去看嗎?等打完比賽我們可以一起去。”
“什么電影?小柳想去看電影嗎?”木葉剛洗完澡,他們按照慣例在這個時間來隊長房間商討比賽戰術,但他只聽到后面一句。
不過等木葉發現柳風手里拿著的汽水時,表情一變,“小柳,這么晚了就不要喝這些東西了,對牙齒不好啊。”
幾乎就差一口就解決了汽水的柳風,得意地朝木葉晃晃易拉罐,里面發出輕微的碰撞聲,“已經沒了。”
櫻成:“剛才我們在說喪尸電影,柳好像挺感興趣的。”
“啊?那種?”木葉一提到這種東西滿腦子都是血肉模糊的各種不可說畫面,明顯有過陰影,“還是別去看了吧,被病毒寄生后到處去咬人這種設定,真的不怕看完吃不下飯嗎?”
柳風可沒說過自己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他只是覺得十字文應該是電影看多了。
不對啊,這不就是在間接說明自己長得像喪尸嗎……
“櫻成學長,你要不要考慮下跟十字文約架的時候帶上我?”
“?”
“……這中間是發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巨變嗎?難道說柳你也發現了十字文很欠揍對嗎?”
“喂!櫻成學長,你應該是勸阻小柳而不是順著他的話說啊!絕對不準去約架!”木葉一把捂住柳風的耳朵,好像是櫻成把柳風帶壞了一樣。
柳風扯下木葉的手,“一定要叫上我!”
“放心!我一定會揍得十字文滿地爬的,都不需要你出手!”
兩人好像已經想象到了十字文狼狽地求饒畫面,握了手直接達成了約定,只留滿臉驚慌失措的木葉。
排球隊的大家一窩蜂進來了,闇路教練拿著一塊小白板走在最后面,“大家都休息好了嗎?我們來說說明天該怎么打。”
“教練!您知不知道——”
“闇路教練!你喜歡看喪尸電影嗎?”柳風舉手迅速打斷了木葉的告狀,“要不要打完春高我們大家一起去看場電影啊!”
“嗯?”闇路教練還真認真思考了下,“還行,如果你們想看的話安排一次團體活動也是可以的。”
“嘔吼!”柳風和櫻成歡快地擊了個掌,木兔岔到兩人中間,激動地問:“是那種感染了生物病毒,然后變成怪物吃人的電影嗎?好像很有趣!”
提到“吃人”這個字眼,柳風忽然冷下臉,裝作陰森森地靠近木兔,“就像我這種哦,一口就能吃掉木兔的腦子。”
“不是,木兔根本就沒有腦子可以吃吧?”小見把自己逗笑,“那末世來了以后木兔不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安全的人了嗎?”
“噗——哈哈哈哈哈,小見,你也太壞了。”
木兔:“哈?!我很聰明的好吧,如果喪尸真的來了,我還可以保護大家!”
“用排球嗎?”赤葦默默地說。
“哈,當然是啊,用我的超級無敵直線球!”
“那該怎么保證球的準度呢,喪尸是移動的,球是有限的,而且喪尸的弱點是什么呢。”
木兔被赤葦問住了,一時間卡頓在了扣球動作的半道,大家笑得瘋狂。
柳風:“其實我想說,真有那么一天,我們都是地上追著人咬的那個,別幻想打喪尸了各位。”
于是所有人的話題終止了,終于轉回到了正經事上。
第一輪比賽梟谷輪空,第二輪今天也已經結束,如果打完明天能夠贏的話,梟谷就可能跟IH時一樣碰上東野中了。
“櫻成,我發現你最近狀態都非常不錯,保持這個勢頭,比賽只會越打越順的。”
“謝謝教練!”櫻成心情甜滋滋的,被教練夸完又看向柳風,意思很明顯。
“加油!櫻成學長超級棒的!”柳風跟夸小孩子一樣,還沖他比了個心。
雖然敷衍,但男生明顯很是受用,耳朵尖紅得要命。
大致討論完后,木兔對之前被柳風強迫終止的話題還有興趣,“小柳,你說,要是我變成喪尸后還能繼續打排球嗎?”
“……說不定真的可以。”
“哦!那你會跟我一起打嗎?”
木葉聽著這沒營養的對話忍不住吐槽:“就算世界末日了也要繼續打排球嗎?你是排球變的嗎?”
柳風回答木兔的問題,“……可能會吧。”
*
梟谷第三輪碰上的是來自京都的學校,柳風依稀記得去年IH的時候跟井闥山比賽的也是京都的,不過是叫一林,跟他們現在的對手不是同一個。
跟梟谷差不多,這所學校進攻能力比較突出,兩位主攻手擅長交替扣球,迷惑性很強。
柳風站在網前,仔細分辨對面的局勢,他對木葉悄聲說:“待會兒你先起跳。”
對面的二傳瞟了一眼柳風的位置,決定把球傳到右路,那里有主攻手和后排防守的自由人,就算被攔下也可以很快得到補救。
“拜托了,第一球一定要得分!”
主攻手看準球路起跳,柳風和木葉一同移到右邊,他看見前方伸出的手,“上當了吧!”
真正扣球的是后方的另一位主攻手,兩人身形相差不大,一前一后交替速度很快,這中間騙到攔網的時間差就足夠他扣球得分了。
“梟谷攔網得分了!又是柳風!”
隨著解說員的聲音通過話筒傳進直播里,剛才那個迷惑性極強的扣球被柳風后補的攔網完全攔下,球落到了網前位置,想補救也來不及。
“可惡!速度怎么會這么快!”對面二傳起先看見只有木葉一個人起跳時就開始懷疑了,不過因為對隊友的信任,他明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是來不及反應的,但柳風居然還真攔了下來。
“小柳!”木葉跟柳風擊掌,這種把對面自信的表情擊碎的感覺真是太棒了!
“到我發球了!對面一定得小心了!”木兔拿著球站到發球位,前排的三人不知道為什么下意識捂住了后腦勺。
“嗶——”木兔發球觸網,比分1:1。
“哇啊啊啊!為什么!”
網那頭的敵人松了口氣,還好,剛才看那個貓頭鷹發型的家伙還以為會來個大力跳發。
位置輪轉,柳風和自由人交換,赤葦問:“柳學長,木兔學長是不是又陷入消極模式了。”
他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這讓還沉浸在第一球就完美攔下對手的喜悅中的柳風回神,“應該,不過他這次能是為什么?”
反正總不能是因為自己吧,柳風非常確認木兔到剛才為止狀態都非常的好。
但所幸暫時還沒出什么大問題,鷲尾在前排跟猿杙的配合也是很好的。
櫻成接到小見的球,他在思考該傳給誰比較合適,是讓木兔一球恢復狀態,還是謹慎些讓鷲尾從左路重扣。
話說木兔這家伙到底又是因為什么變得消極了啊!
第104章 一零四 春高,隊長與副隊長(4)……
“鷲尾!”櫻成最后還是選擇將球傳給了鷲尾, 沉默寡言的男生用力一扣,轟開了對手的三人攔網。
沒得到傳球的木兔有些喪氣,但他好像已經在努力振作起來了,“鷲尾!好球!”
“……不必裝作很好的樣子, 你的表情太好懂了。”鷲尾聲音低沉, 說話又慢又重,像在跟小孩子說話, “你需要小柳嗎?”
木兔瞬間雙手交叉撇嘴, 嘟嘟啷啷,“他才不會管我。”可眼神又老是往柳風那邊瞟, 違心話連偽裝都不會。
對面的主攻手:“什么啊?原來梟谷的木兔也不過如此,虧我們白擔心了。”
梟谷畢竟是IH的四強, 他們對其還是比較忌憚的,在觀察了很多次他們的比賽后, 教練指出, 其實真正需要警惕的不是難以防守的柳風, 而是可以不斷持續穩定輸出的木兔, 王牌的存在既是定心丸,也是鼓舞隊伍向前走的力量。
他們原本的打算是用三人攔網壓迫木兔, 好給他增加心理壓力,可好像比賽沒開始多久,木兔自己就出問題了?
總之不管是什么原因, 這就是機會,能夠離春高冠軍更進一步的機會。
“別在意,待會兒就給你出風頭的機會。”櫻成拍拍木兔的肩膀,“我們的王牌,是不可能輕易就被這些小事給打敗的!”
然而事實證明, 木兔是可以被小事給打敗的,他興沖沖地說:“好!我要給他們點顏色瞧瞧!”可表情卻是沒有一點兒激情的。
柳風與自由人交換,輪到他發球,在等待裁判示意的時間柳風看了眼木兔飽滿的后腦勺,他真是好奇,這只貓頭鷹又在瞎琢磨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了。
“嗶——”
球跟哨聲一同發了出去,速度太快,對手來不及反應就落地了,這對梟谷來說是常有的事,也算是一種能迅速拉開分差的手段。
是昨天中午沒有把手里的面包分他嗎?還是因為忙著跟弟弟打電話沒來得及回應他?又或者是沒有夸他數學考試進步了3分?
柳風是真不想把木兔想象得這么幼稚,實在是因為幾年的相處已經習慣了,他習慣了對木兔考慮得更多。
……也習慣了木兔因為他而變得消極。
一連三次發球得分,再沉得住氣也該開始著急了,京都的對手滿臉嚴肅,這時,一直原地發球的柳風往后退了幾步,似是在為自己尋找好助跑的距離。
原來剛才還沒用全力嗎?!這個可怕的排球怪物。
京都的二傳屏住氣,他知道這球肯定會比前面的都難接,可就憑這個并不能讓他放棄。
他們的隊伍不是第一年打進春高,去年也是他們代表京都來比賽,可去年IH的選拔賽他們居然被名不見經傳的一林給打敗了。
一林這所學校常年游走于比賽的第一輪,他看過一林以前的比賽,隊內成員既沒有個子的優勢,又沒有技術的加持,進攻和防守都是同等水平的差勁。
不過去年跟他們在決賽上碰到時,一林像換了個模樣,各方面的能力都大幅提升。隊伍的二傳是他們的一年級新生川西,個子高,有一米九三了,是個寸頭,明明沒什么表情,可他給人的感覺非常——威嚴,并且神圣不可侵犯。
男生不想說的是,第一次見到那人時他甚至有種下跪的沖動,光是看著就覺得非常強大,雖然沒想到一林在IH第一輪就被井闥山給淘汰了,可那個二傳給他的印象實在是過于深刻。
“來吧!”比你還恐怖的人物我都見識過了,還有什么好怕的。
裁判吹響了哨聲,柳風停在最佳助跑點沒動,他知道現在有很多人在注視著自己,仿佛是他決定了比賽的勝負。
“球好像變輕了……”
在最后一秒,柳風助跑,三步并作兩步,跳得更高了,“咚”的一聲,居然是跳飄球,明晃晃地落在了對方自由人的旁邊。
“居然是二刀流?他什么時候——”
過去的一年,柳風進步的并不只是攔網,陪伴他的除了三人快攻,還有日益精進的發球技術。
柳風或許對比賽輸贏并不是那么在乎,可若是為了大家,他愿意付出更多更多的時間與精力。
*
比完賽,梟谷2:0拿下了八強的入場門票,雙方握手示意,互相友好地說了幾句告別的話。
柳風把外套穿好坐了下來,現在是一月份,如果不做好保暖可是會很容易生病的,盡管柳風到目前為止都沒中招過,但他還是裹緊了衣服。
他蹭到木兔身邊,故意用肩膀去撞他,“剛才的最后一球超級帥。”
“哼。”木兔被夸完全沒有要領情的意思,反而往側邊挪了下,雖然距離不明顯,但他就是在遠離柳風。
沒看出木兔在耍小脾氣,因為那點距離真的幾乎可以忽略掉,柳風又用膝蓋碰碰木兔的,“喂,理理我。”
越是被哄,木兔就越是“硬氣”,還故意把頭偏轉了過去,連臉都不想給柳風看了,在柳風這個視角,只看得見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
好像有很久都沒有仔細觀察過木兔了,柳風想,比起國中三年級剛剛遇見那會兒,木兔略顯稚嫩的臉已經完全變了,那時他還有一些嬰兒肥,可隨著時間的變化,男生的五官開始變得凌厲,眼睛還是大大圓圓的,但有時候并不是那么的乖巧可愛。
又或者換句話說,木兔正從男生向男人轉變。
這也是為什么柳風有時候會想遠離木兔,因為這是一種本能,逃離危險的本能。
“你理理我吧,木兔?兔兔?小兔?”柳風下巴靠在木兔肩膀上,湊近他的側臉,說話吐息間帶著股幽幽的香,“告訴我吧,木兔不高興的原因,我不想猜,因為我很笨,猜不中的。”
他因為怕冷,手全揣在了梟谷沖鋒衣的兜里,一點點傾斜倒向木兔的時候,身體也在慢慢倒進男生的懷中。
木兔皮膚白,一點紅就會特別明顯,柳風繼續拱拱他,兩人原本就在角落里,木兔此時像被逼進了絕境,又可憐又透著點開心,他面對著墻壁,終于是忍不住了,一把抱住柳風。
“沒有不高興……”
木兔嘴硬,可之前的舉動早就出賣了他,柳風:“沒有不高興的話那我可就走了。”
“啊!怎么可以這樣?!小柳,你一點都不關心我!”
這簡直像極了狗血劇里胡攪蠻纏的女主,到底是怎么就延伸到了“不關心他”的這個論點上,柳風猛地坐直了,“不關心你的話我都不會過來,信不信我現在就走。”
“不要!”木兔收緊了手,把裹得賊厚的柳風全部包進了懷里,想了想,他順著沖鋒衣的口袋摸進去,發現柳風的手果然是冷冰冰的。
“好冰,小柳你是冰塊做的嗎?”木兔干脆把柳風的兩只手都拉了出來,直接包進手心,比起被哄這個還是更重要些。
柳風想抽都抽不出來,因為已經習慣了這個溫度,木兔的手反而燙得他難受,不過效果顯著,沒多久柳風的手就被捂熱了。
“你才發現嗎?我是個冷冰冰的人這件事。”
“這個詞不是這么用的吧,小柳才沒有冷冰冰,你國文變差了哦。”
“要我把國文96分的卷子扔你頭上嗎?”
柳風突然笑了,眉毛彎彎,像顆漂亮的小珍珠,讓人喜歡得不得了,“謝謝你給我捂手。”
木兔剛消下去沒多久的臉再度變紅,心頭熱熱的,“不用謝,小柳永遠不需要對我說謝謝。”
他捉住柳風的手抬到唇邊,稍微頓了下后換了個方向,讓柳風的手心挨到他的臉頰,一下一下,像只小動物在討食似的,蹭來蹭去。
“那木兔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么會不開心了嗎?“
“已經沒有不開心了。”因為有小柳在,一切都是值得高興的。
木兔蹭完把柳風的手握進手里,摸著他漂亮的指尖,像在數蚌殼里的珍珠,“小柳,高中畢業以后,你想做什么呢?”
柳風由著他玩自己的手,想了一下,搖搖頭,“不知道唉,但我應該不會再打排球了,可能先上個大學?”
兩個國家的觀念不一樣,在這里,高中畢業以后去做什么都是自由,可木兔沒有任何猶豫,“好!我們一起考大學!我以后還要天天見到小柳!”
木兔沒有對柳風高中畢業后不再打排球這件事感到難過,他要的是,畢業以后跟這個人還有緊密的聯系,像現在這樣。
柳風沒有對木兔許諾,他看到櫻成在旁邊甩手,便問:“櫻成學長,你的手怎么了?”
“啊,”櫻成望了一眼木兔拉著柳風的動作,“沒有,只是昨天晚上睡覺用手墊著睡,現在有點麻而已。”
只是麻而已,應該沒什么問題。櫻成沒對手腕的這點小問題多分什么注意力,他神色自然地說:“柳,下午就是跟東野中的比賽了,我們待會兒討論下戰術好嗎?”
“好,要不就現在吧,我反正沒什么事。”
十字文確實是個問題,這幾天的比賽表現都非常不錯,櫻成進步很大,但兩人對彼此的了解是把雙刃劍。
大阪——
神社內擺著跟其氣質極為不符的電視機,為了觀看春高比賽幸子早早跟十字文了解得很清楚,雖然是說要驗證自己的想法,但她帶著自己的姐姐把孫子的每一場比賽都看了個遍。
“阿楓真的很優秀,我跟你說,是他把排球隊帶進了全國比賽。”幸子滿臉的驕傲,跟平時面對孫子的冷淡不同。
愛子喝了口茶,“你還是這么地口是心非,平時沒少給那孩子冷臉吧?愛,是需要說出來的。”
幸子沒回她,冷哼。
等著吧,怪物馬上就會現身。
第105章 一零五 春高,隊長與副隊長(5)……
春高第三天, 殘酷的賽制已經淘汰了大部分學校,東野中在B區比賽,柳風和櫻成過去的時候比賽已經到了結尾。
“我聽說這家伙去年三月份才開始接觸排球,真是讓人匪夷所思。”櫻成戴著口罩, 聲音悶悶的, “所以天才現在已經成了遍地都是的物種了嗎?”
“櫻成學長,你知道東野中有一個致命弱點嗎?”
“什么?”
柳風手撐在圍欄上, “是十字文。”
“東野中靠十字文帶領來到全國大賽, 這確實是件了不起的事,他的存在把隊伍再度調配、組合, 得到了非常不錯的效果,很多漏洞也被補上, 可這同時也是致命的,因為一旦缺了這個人, 隊伍就會散架。”
“而我們不一樣, 櫻成學長, 難道我們有因為少了誰而變成一盤散沙過嗎?場上離了任何人隊伍都能組織成新的系統繼續運作。”
“所以說, 請不要擔心。”
柳風說話總是不緊不慢的,他總能精準地察覺到身邊人的心情, 然后用自己的話語鼓勵他人,對于櫻成,已經說過幾百次的“不要擔心”比任何一種方式都要有效。
場下的東野中結束了比賽, 正沖觀眾鞠躬道謝,十字文直起腰,目光精準地落到最上面的柳風和櫻成兩人,他張嘴似乎說了什么。
“這臭小子,又在說什么垃圾話了?”櫻成心頭火起, 擼起袖子,遠遠沖十字文比了個中指。
柳風懶得去管隊長這幼稚得要命的舉動,拉拉領子,生怕有一點冷風灌進去,“他好像不是在說垃圾話。”
也不是對櫻成說的。
剛才,十字文是在對柳風說——“怪物”。
怪物?我嗎?
他結合昨天十字文說的話,有些想笑。
“嗯?那是在干嘛?但無論是什么,不知道最好。”
櫻成想想,覺得最好的辦法其實就是遠離十字文,因為他真的太容易被挑起情緒了,這點在比賽上必須得克制,如果一個二傳被情緒鬧上了頭,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柳——柳,你在笑什么?”櫻成一轉頭,就看見柳風笑得渾身顫抖,好像遇到了這輩子最搞笑的事。
“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知道,就是突然覺得很好笑。”
柳風花了老半天終于平復了下來,他抹去眼角笑出來的淚珠,“沒事,我們回去吧,中午好好休息,下午絕對沒問題的。”
櫻成沒在意,戳戳柳風,“你的笑點也太奇怪了,剛才明明就笑得很滲人啊。”
不過他眼見著柳風抬起了右手,下意識抱著頭跑去了前面,“好吧好吧!我不說了,我們先回去!”
這個場景,誰能想到櫻成才是前輩,他邊大聲說自己提前去幫柳風拿包,邊跑得比誰都快,像有鬼在后面追似的。
“柳學長!”
宮侑非常驚喜,這幾天一直沒機會碰上柳風,沒想到來B區這邊逛逛就遇到了。
“侑,你的頭發?”
男生跟他上個月才見過,那時還是黑發,現在一看,那金黃色的發絲簡直晃眼,把原本還顯得有幾分乖的人直接襯成了壞學生。
但宮侑一開口就變回了傻傻的模樣,“柳學長,上次不是說好春高要一起去吃烤肉嗎?來這都第三天了,你都不來找找我嗎?”
他說話間還帶著幾分委屈,“我給你發的照片你沒看嗎?”
男生指的是剛染完頭發那天拍的照片,宮侑當時找了最帥的角度,聊完天就等著不經意間發過去,本以為會得到柳風的夸獎,結果柳風就沒回了?!
“啊!原來那天的圖片是這樣的嗎?”當時兩人聊了一會兒排球上的事,不過時間晚了點柳風就說晚安了,宮侑發來圖片的時候網絡不好,一直沒加載出來,他以為是什么晚安的表情包就沒太在意……
直到來參加春高,兩人都沒再發過消息,于是就這么完美錯過了。
“很帥!超級適合侑的!”意識到什么,柳風連忙補齊錯過的夸獎,“剛剛侑站在燈光下我都差點沒認出來,很像童話故事里的王子,閃閃的。”
被夸得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宮侑不自在地捋了把頭發,剛才的委屈已經盡數消失,“倒也,沒那么帥了……”
“本來就不怎么帥。”宮治的嘴像淬了毒,無時無刻不在懟宮侑,他的頭發同樣換了個色,已經是好看的銀色了。
“治,你也?”
“笨蛋阿治!我不帥難道你帥嗎?柳學長剛才可是夸我了!”
宮治繼續輸出:“你沒看出來柳學長是在禮貌嗎?說真的,阿侑,如果你的情商能再稍微高一點,我相信隊長就不會那么頭疼了。”
“哈?!”
真是,有宮兄弟在的地方永遠都不可能安靜下來的。柳風真的很希望此時此刻能有一個北信介在身邊,他在兩人爭吵的間隙,突然拉住宮治,“治,忘了說了,你也很帥,讓我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剛剛還在跟自己親兄弟針鋒相對的人,瞬間安靜了,他抿著唇,半天終于說了一句,“謝謝柳學長。”
“心里其實很得意吧,臭阿治,你就是嫉妒我被柳學長夸了!”宮侑撇撇嘴,他決定今晚就偷偷把宮治剛買的巧克力給吃了,反正宮治每次藏東西的地方就那么幾個。
柳風看時間不早了,怕櫻成等得太久,只能跟兩人先約定好打完春高一起吃飯,“加油!”
看著人走遠了,宮治突然說:“哈,難道嫉妒你發照片給柳學長結果沒得到回應就難過得要哭嗎?”
“哈?!你怎么知道的?!”他沒跟任何人說吧?臭阿治是怎么知道的?
“染完頭發就騷包地在那里擺姿勢拍照,第二天又挎著臉,想猜不到都難吧。”
宮治感覺扳回了一城,心里不知道有多蘇爽,結果下一秒,宮侑就瞇著眼,像只狡猾的狐貍,“你也拍照了,我猜猜,肯定是沒發出去對吧?”
至于是要發給誰,兩人心知肚明,用著同一套基因,就算不想承認,他們也是彼此最有默契的人。
“……”宮治沉默了幾秒,繼而開口,“來之前,我把冰箱里的飯團和布丁全吃了。”
“什么?!”
*
十字文感覺自己最近的狀態簡直好到爆炸,好像身體變輕盈了很多,以往跳不到的高度他輕輕一躍就能摸到了。
隊友夸他:“隊長,你今天簡直帥爆了!一開始的攔網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隊長臉總是冷冰冰的,但不妨礙大家對他的崇拜,倒不如說,在強大的實力之下,這反而成了“酷”的標簽。
“我也沒想到,就是,突然,開竅了?”十字文用不確定的語氣說,但他心里還是挺開心的,很久沒有這么順暢的感覺了,好像所有的比賽都能輕松贏下來。
打完第三輪時,十字文抬眼就能看見站在高處的那兩人,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好像更顯得柳風漂亮了。
他一張茭白的臉蛋躲在寬大的沖鋒衣里,眉眼如畫,偶爾跟旁邊的櫻成說話時能看見一點露出的紅唇,十字文情不自禁,從心底發出一聲贊嘆,“真是漂亮啊。”
“嗯?怪物?隊長你在說什么?”
離他最近的是二傳,也是東野中的副隊長,平時因為輕度近視戴著眼鏡,他順著十字文的目光看過去,只有梟谷的柳風和櫻成。
不是吧,隊長居然在罵人。
二傳以為十字文是因為看見了櫻成而感到不爽,畢竟從IH的時候,大家就都知道這兩人不對付了。
“你說,我剛才是說了,‘怪物’?”
十字文的臉上竟然露出了恐懼,他指了指自己,再度向二傳確認,“剛才你沒聽錯嗎?”
“漂亮”,和“怪物”,發音可差得遠了。
“可能?”二傳有些被十字文的表情給嚇到,“剛才觀眾在鼓掌,也可能是我聽錯了,別在意啊隊長。”
他努力作出輕松的姿態來,“好累,回去好好吃飯,下午我們打爆梟谷!去年輸了,這次肯定能贏!”
“嗯。”十字文又恢復成了平常的模樣,他也覺得肯定是二傳聽錯了,只是心底還是有著絲絲不安,像有只看不見的大手在操控自己。
他忍不住蹦了蹦,感受身體還是那么的輕盈,“什么破感覺,我的身體不就是我的嘛。”
*
“你要怎么驗證?”
“當然是用十字文氏族的方法。”
幸子能力有限,從小到大讀的書是多,可她并不能像姐姐那樣融會貫通,一些方法總是要嘗試幾百次才能成功。
這次她用十字文楓作為媒介已經是非常大膽的決定了,“書里說在戰國時期妖怪遍行,那時候陰陽師和巫女為了防止妖怪混入人類的居所,有一種可以直接認出它們的辦法。”
“用血。”愛子替幸子回答了,不過她自己講完又有點想笑,這些知識雖然沒什么用,甚至像先輩為了得到普通人的供奉而故意夸大和編造的事實,可從小生活在神社里的她,已經把這些東西刻進了腦子里。
“幸子,如果我有一天告訴你書里的全都是假的,十字文的歷史也是假的,你會怎么想?”
“怎么可能是假的!”幸子憤憤不平,“從小你的預言是假的嗎?那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別告訴我,老了以后,你成了,成了,”她努力回憶十字文楓對她說過的,“唯物主義者。”
直播開始了,電視機里的主持人在一個個念著比賽人員的名字,而后雙方會進行賽前握手。
幸子緊緊盯著柳風和十字文。
柳風伸出手與同處副攻手的十字文握手,只是下一秒,他像被燙到了般一把甩開男生。
第106章 一零六 春高,隊長與副隊長(6)……
這不禮貌的舉動讓所有人, 包括還在觀看直播的人們都愣住了,而被甩開的十字文更是疑惑,怔怔地低頭。
“看!我就說吧,它絕對有問題!”幸子仿佛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激動地指著電視機里的畫面。
愛子嘆口氣, 卻不是因為妹妹的猜想好像被證實了,而是一種近乎憐憫的意味。
“……柳, 怎么了嗎?”櫻成感覺此時的氛圍形容不上來, 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發生了。
在眾人的目光中,柳風突然舉手, 示意裁判,“裁判, 東野中的十字文前輩好像發燒了,他的身體好燙。”
“什么?!”東野中的隊員們一齊擁了過來, 也不顧平常十字文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柳風剛才觸碰到的是手心, 二傳膽大地摸上了隊長的額頭, 發現果然是滾燙的。
“我——”
裁判詢問東野中教練的意見,男人也感覺到十字文確實在發燒, 便讓他下場去休息。
“我,沒有生病,我感覺很好。”十字文無力辯解, 他不是沒有發燒過,但跟現在的感覺完全不同,甚至比平常都要舒服多了。
教練神色嚴肅,“身體不是兒戲,比賽是重要, 我也清楚這場比賽對你的意義,但如果因此出了什么大問題,你讓你的家人怎么辦?”
正式比賽也不能任由兩人在場上拖延,十字文最后只能妥協,跟著球隊經理去了醫務室。
這個突發狀況讓大家心里都泛起一陣異樣的感覺,因為身體原因而被迫下場,錯失比賽機會這種事,比輸了還難受。
櫻成本應覺得高興的,可心里不斷冒出的惋惜騙不了人,他下意識尋找柳風所在的位置,“哈,這下我們贏得也太輕松了吧。”
“不要大意,把注意力收回來,櫻成學長,這是你的最后一次春高了。”
柳風微笑,“我們會為你帶來勝利的。”
男生呆了一秒,咬著唇,把頭轉了回去,“知道了。”
*
東野中跟柳風想的一樣,缺失了十字文這個核心人物后即刻變成了一盤散沙,第一局的分差直接被拉到了十一分,柳風最后用發球結束了第一局。
剛才跟十字文握手確實有些燙人,因著柳風本身體溫就低,體感比平常人要更敏感些,他都懷疑在這種溫度下十字文會不會被燒傻了。
看來還是得好好愛惜身體啊,柳風最后得出結論。
“小柳,你看,他們隊長好像回來了。”木葉指指對面,剛被帶去醫務室沒多久的人現在又站到了隊伍中間,并且在跟裁判反復確認自己的身體已經沒有問題。
“妖怪嗎?這么快就好了?”小見當時離柳風挺近,他都能感受到十字文身上的不對勁了,喝完一口水后小見鼓勵大家,“回來了也沒事!最后的贏家還是我們!加油!”
“加油!!!”
梟谷互相鼓舞的聲音穿過賽場,落到東野中這邊,二傳反復詢問,“隊長,真的沒問題嗎?你的身體剛才不是還很燙?”
“沒事。”他也不知道為什么,體溫突然就降了下來,“相信我。”
“楓,我知道你是個有主見的孩子,我只希望你能對自己負責,如果感到不舒服,就早點放棄。”
教練在東野中任教幾十年,他一直都很清楚球隊的水平,過去一年東野中的多次勝利說起來感覺像曇花一現,多少人在等著他們的再次落敗,因為普通人就是普通人,普通球隊就是普通球隊。
“加油。”可教練也在隱隱期待東野中能夠走得更遠。
“加油!!!”所有人把手挨在一起,“我們還沒有輸!”
時間到了,第二輪比賽正式開始。
柳風發球,對面自由人被砸得翻了個跟頭,“什么鬼力氣啊?!想砸死人嗎?”
“別在意別在意,習慣就好了。”
“你的安慰真是毫無誠意呢。”
對面那個柳風,發球時真的特別喜歡朝著自由人砸,看他長著一張絕世的漂亮臉,沒想到性格這么兇猛,還喜歡挑釁。
不過這算是誤解柳風了,他發球喜歡沖著自由人去還是因為跟音駒打多了導致的,夜久那家伙每次都能帥氣地接住球,這讓柳風越發想要針對他,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習慣。
“小柳!再來一球!”木兔超級大聲,像個大喇叭,“打爆他們!”
總感覺這一球會被接住。柳風深呼吸,哨聲響起后立即將球擊了出去,可能是因為真的習慣了柳風的發球,又或者是內心的不甘,這球被接了起來,只是不太穩。
“救球!”
二傳迅速來到球下落的位置,他等這球很久了。
“把球給我!”十字文大聲要球,櫻成、木兔和鷲尾三人攔網。
兩邊同時起跳,木葉后排補充防守,櫻成看著十字文在半空中露出一抹莫名的笑來,眼神似乎往左邊瞟了一眼。
他要往左邊扣球!
不對不對,十字文這家伙不會露出這么明顯的破綻的,他是要走右邊!
“十字文扣球得分了!這還是東野中少見的強勢,直接突破了梟谷的三人攔網!”
球朝左邊重扣了過去,而站在那的是柳風,球用力撞在他的手臂上而后彈飛,人差點沒站穩,那片白皙迅速泛起一片紅痕。
雙手陣陣發麻,柳風回頭看著球落地的位置,這個力度跟他有得一拼了。
“小柳沒事吧?”木葉過來關切地詢問。
“沒事,只是突然覺得,十字文的力氣好像變大了。”柳風也接過十字文的扣球,只是剛才這一下實在是太不一樣了。
他甩了甩還有余痛的手臂,“要小心點。”
“NICE!”東野中二傳跟十字文擊掌,盡管隊長不怎么愿意搭理他,他還是興奮死了,“超級厲害的一球!那個柳風都沒接住!”
輪到東野中發球,柳風輪轉到前排。
猿杙一傳,櫻成正準備二傳,但柳風先他一步跳起,“我來!”
“又是要傳給那個木兔?”十字文一跨,往木兔那邊轉移,只是剛到半路便迅速調轉了頭,“不對。”
他把柳風想得太固定化,除了把球傳給木兔,二次進攻也是一種選擇,雖然有人在前排防守,但十字文心底冒出一個聲音,柳風會二次進攻。
好快!
柳風發現十字文今天是真的非常不一樣,反應速度快跟青木持平了,不過他本就沒有打算二次進攻,或者是將球傳給木兔。
“砰——”
柳風將球朝后送去,身體彎折出一個好看的弧度,很快,另一個人時機很準地扣了下去。
“嘔吼!柳!”扣球的居然是櫻成,他剛才跟柳風完成了一個堪稱完美的快攻。
“居然是二傳!沒想到梟谷副攻手和二傳也能配合打出快攻!真是讓人驚喜!”
柳風跟櫻成的快攻在早期幾乎由前者來配合完成,櫻成的傳球總是差一點,但那是因為他總會有自己的一些想法。
某次柳風提議,“櫻成學長,要不你來扣球吧。”
兩人交換角色,說不定會比原來的配合好,而柳風的突發奇想,也造就了如今。
比分來到15:15——
兩隊的比分咬得太緊,幾乎是你得一分我就立馬趕上來,絲毫不肯讓步一點兒。
“有點累了……”
“嘿!小柳!”木兔一巴掌拍在柳風背上,差點讓他倒下去,“有沒有覺得很燃!我今天感覺超級棒!”
“差點沒先累死,要被你拍死了。”柳風說話為了省力氣,聲音小小的,他揉了揉被拍痛的背部,木兔一下子湊近他。
“什么?小柳你剛才說了什么?”
“說你很帥,后半場就靠你了。”
“哈哈哈哈哈!當然!”木兔被夸得要上天,雙手叉腰,“我要一下子進十個球!”
木葉聽完露出嫌棄的表情,“希望你是說真的。”
第二局的時間被拉長了不少,后續主要是由木兔進攻,其他人輔助,但東野中的防守的威脅性絲毫沒有減弱,甚至因為十字文的單人攔網而變得越來越快。
“可惡!怎么跟小柳這么像!”木兔被十字文窮追不舍,攔網的速度跟柳風差不多,他干脆打了個反彈球進行調整,“櫻成學長!”
今天這家伙怎么變得這么難纏。櫻成心想,不過他也明白此時讓木兔暢快地打出一球要更重要些。
他抬起手,排球的觸感太熟悉了,畢竟已經練習過幾萬次,這本應如每一次傳球一樣,球從他的手心飛出,而后順利去到木兔的位置。
但手腕突然傳來的痛感像過電般,瞬間席卷櫻成,眨眼間,球從手中脫落。
完了。
長久的過度練習堆積起來的疲倦與傷痛,在這一刻完全顯現出來,他根本沒有時間去挽救。
梟谷跟東野中的比分在23:23,如果因為這一球而丟分,那東野中會率先來到賽點。
“咚”的一聲,柳風一個魚躍將球救了起來,“沒事!還有機會!”
他迅速從地上爬了起來,大聲提醒出神的櫻成,“用你喜歡的方法去贏!櫻成學長!”
十字文要扣球,櫻成忍著痛再度動了起來。
十字文看出櫻成的不對勁,在這種時候朝梟谷的弱點扣過去再合適不過,但他只是盡量避開了櫻成的手腕,輕輕打出了一個吊球。
猿杙接起來,球再度飛到了櫻成的頭頂。
用我喜歡的方式去贏,我喜歡——
“柳!拜托你了!”
早就等在了中路的柳風重重扣球,球擦過東野中自由人的手腕落到他的腳邊。
“24:23,梟谷率先來到賽點!”
“嘶,怎么會這么痛。”櫻成捏著手指,想讓因為疼痛而帶來的僵硬感能夠消散些,“早知道就聽柳的話,多多注意休息了。”
還有一分,我們就贏了。
“柳,讓赤葦上場吧。”
“我沒有在自卑和逃避,我是真的希望赤葦能夠上場,現在的情況只有這樣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柳風抹了一把淌到下巴尖的汗水,“不用。”
他像個統治者,“別想跑。”
“我哪里是要跑了?!我是在為大家考慮!”
最后還是維持了原樣,木葉發球。
東野中輕松接下球的樣子讓木葉忍不住“嘖”了一下,他感覺這所學校真的越看越不順眼。
又是快攻?
櫻成剛挪動一步立馬停了下來,是二傳的二次進攻,周圍沒人,他不得不自己接下球。
這樣一來櫻成就不能傳球了,柳風補上,讓木兔扣球。
“啊!這個不是熊本高中余貴的絕招嗎?”
解說員記起余貴的反手扣球,而木兔此時跟余貴一模一樣,球穿過攔網眼看著就要落到后排,但被東野中的另一名隊員給接了下來。
“我們才不會輕易輸掉啊!臭貓頭鷹!”
球再次回到了梟谷這邊。
“是三人快攻!”
到底是誰會來扣球?十字文有些遲疑,他自己都沒發現,現在他的手心全是汗,因為緊張,連呼吸都屏住了。
櫻成,會把球傳給柳風。
最后一球,出于絕對的信任,隊長對副隊長是百分百的放心,他絕對會把球傳給柳風。
在這最后一刻,木兔藏不住得意的笑臉,他都在想等晚上要和柳風一起吃點什么慶祝了。
只是一時間沒注意,起跳的高度矮了些,木兔驚慌失措地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開始下墜了。
“咚!”
“木兔光太郎!背身擊球!獲得了最后一分!”
全場歡呼,很多梟谷的觀眾在喊著他的名字。
木葉:不是,剛才那個絕對是失誤了吧……
赤葦:估計木兔學長又因為得意忘形而忘記扣球了。
“櫻成學長,你剛剛的傳球,超級棒!”
夾雜在吵鬧的人群聲中,柳風連汗都沒來得及擦,聲音精準無比地傳到櫻成耳朵里,這是隊長跟副隊長的默契。
“謝謝!”
比賽終于結束了,柳風好像完成了一項艱巨的任務,累得渾身都不想動彈,他走回隊伍,可一道聲音叫住了他。
“柳風,你還記得你長什么樣嗎?”
柳風頓住,回頭,“十字文前輩,我真的很想說,你能不能少看點電影。”
十字文神社——
愛子見梟谷贏后忍不住大聲叫好,“果然是我的孫子更厲害!”
“要不是阿楓生病了,還不一定是誰贏呢!”
“就別嘴硬了,你就承認是小風他們更厲害吧,就剛剛那個,最后那個速度特別快的,我看阿楓都沒反應過來。”
幸子有些氣,她不僅輸給了姐姐,連孫子也輸給了姐姐的孫子。
“是我錯了。”她長舒一口氣,“如果不是小風發現阿楓發燒了的話,情況可能會更糟,我承認是我因為不確定真假的預言而針對他,也沒有考慮到更多的方面。”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向他道歉。”
愛子:“不是你的錯,小風本來也不是你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人老了,好好安享晚年不行嗎。”
她這次回來,并不是突然起意,只是想把十字文氏族留下來的書全部燒掉,“媽媽留下來的那些書,你放在哪了?”
*
梟谷的春高結束在四強。
跟去年一樣,又遇到了熊本高中。
最后一球落下后,櫻成突然大哭起來:“柳!”
柳風被男生的眼淚釘在原地,然后被沖過來的櫻成緊緊抱住了。
“柳!兩年以來!謝謝了!!!”
“我不是個好隊長,一直以來靠著你幫助我!我沒有很好的二傳技術!也沒有驚人的天賦!更沒有不怕吃苦的勤奮!我平平無奇的就像路上的小螞蟻!但是謝謝你!謝謝你一直陪著我!如果沒有你,我不知道今天的我會是什么樣的!”
那些說不出口的情感藏在最底下,他只是個普通人,偶然在生命中遇見了難以忘懷的神跡。
最后一次擁抱,像干涸的地底生長的幼苗,臨死前奮力汲取最后的水分。
高中畢業后,櫻成即將遠行,去到德國留學,也許以后再沒有這樣近距離接觸柳風的機會。
人們多多少少從這段大聲的道謝中察覺出別的意味來,而被櫻成死死抱住的人,只是輕笑一聲,拍拍櫻成,“不用謝,櫻成學長。對了,畢業快樂。”
“櫻成學長!”梟谷的其他人也抱了上來,邊哭邊向他道謝,連闇路教練都偷偷抹著眼淚。
盛大的宴會已經閉幕,新的故事會在下一次繼續開場。
第107章 一零七 好久不見,柳風(1)……
3月上旬, 梟谷畢業典禮。
排球隊的大家給畢業的幾位三年級前輩都買了花,本來所有人都做好準備安慰哭得說不出來話的櫻成的,但這次男生沒有哭,甚至還反過來安慰其他人。
“我們以后還可以再見的。”
“你這臭小子!你可是要去德國了!誰知道你要多久才能畢業, 又或者還會不會回來!”
三年以來損櫻成最多的就是這個朋友, 平時有多不客氣,現在就哭得有多慘, 他撈過櫻成的袖子給自己擦眼淚, “你就沒有一點不舍得嗎?!”
怎么可能沒有。櫻成左手抱著柳風給他買的一大捧百合花,忍了忍, 眼角泛紅,“滾滾滾!你少咒我畢不了業!”
周圍都是畢業生, 拍照留念的人最多,柳風特意把媽媽的相機帶了過來, 剛才的一幕就被拍了進去, “前輩!畢業快樂!”
“哇!別拍我哭得這么丑的樣子!我完蛋了!以后千萬不能讓我女朋友知道!”哭得稀里嘩啦的男生看完照片更想哭了, 他瞅了一眼帶著笑意的柳風, “我討厭長得好看的男生!”
“唉?原來我在前輩眼里是屬于好看的長相嗎?”
“……柳,你不要太過分了, 嗚嗚嗚!”
啊,我真的只是覺得驚訝而已。之前因為十字文,柳風差點以為自己長得像喪尸來著……
說起來春高結束以后, 柳風莫名其妙收到了來自大阪十字文神社的一大箱食物,這過于明顯的線索,讓他一瞬間就聯想到了十字文楓,但沒想到奶奶給柳風打電話,說是某人的歉禮。
至于為什么要道歉, 柳奶奶只字未提,她只說東西可以放心吃。
莫名其妙。柳風想。
“小柳!!給你!”木兔抱著自己買的花一蹦一跳從遠處跑過來,然后一把塞進了柳風懷里,他自發接過柳風手里的相機好讓人輕松些。
“為什么送我花?”柳風懵了,懷里抱著的花束是真的非常大把,也很重,剛才被塞東西的時候他都被撞得往后退了一步。
“因為我希望小柳天天快樂!”
木兔聽得太多大家對畢業生的祝福了,擁有鮮花的每一個人都很快樂,他只是不經意間往還在給學長們拍照的柳風望了一眼,腦中就冒出一個想法:小柳跟鮮花應該會很配。
“他們都是畢業快樂,那我就祝小柳天天快樂!”
柳風笑了,“好,謝謝木兔!”
只是花確實太多了,柳風都數不清到底有多少枝,他懷疑木兔是不是把花店剩下的花都買了下來。
在重重鮮紅的花束里,柳風艱難讓自己的臉露出來,“我們拍張大合照吧,前輩們,過來拍照。”
“嗷!大家快來!”
“來了來了!”
“啊不是,小柳你這花從哪來的?也太大把了吧?”
“木兔學長買的?我剛剛聽一堆人在說木兔學長扛著超多的花從校門口跑到了操場,他們以為是要賣花來著。”
“賣花……噗!木兔能有這商業頭腦嗎?”
“我買給小柳的,不可以嗎!”
“……”
“……”
“大家,笑一笑,來,一!二!三!”
*
高中春假只有兩個星期,柳風和父母回到了久違的宮城。
三月還是有些冷的,春天剛剛開始,柳爺爺和柳奶奶在院子里種的花只是發了個花苞。
柳風在手機上和黑尾聊天,看見梟谷排球隊的大合照,對面問: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個花是認真的嗎?小風你在學校畢業典禮賣花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是木兔送給我的。
貓貓:……
貓貓:下次別亂收,想要的話我給你買。
過了幾秒,黑尾又發:不行!開學我就給你買!
柳風的手機震動一下接著一下,讓旁邊的柳媽媽都好奇地望了過來,她問柳風是不是朋友的消息。
“是小黑,我在跟他聊天。”
“那孩子還真喜歡你,研磨也是,你小時候不愛說話,他們倆都能跟你說一下午。”
柳風豈止是不愛說話,是根本不會有任何回應,但黑尾和研磨就默默陪著他,一點點跟他講述當天在學校發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黑尾話多一些,能從數學考了5分的同桌講到學校門口天天穿同一雙鞋的保安叔叔,研磨就偶爾蹦出一兩句,比如“今天好熱”,“今天好冷”之類的。
“轉眼你們就長這么大了,真好啊。”
手機又震動了下,是有人給柳風發消息。
貓貓:買
連句號都沒有,雖然是黑尾的號發過來的,但柳風不用想就知道這肯定是研磨,他連忙回復:我也給你們買。
“吃飯了,親愛的,小風。”
柳爸爸從廚房把菜端了出來,他在中國留學那幾年有關做飯的其實屁都沒學到,后來跟柳媽媽結婚才去自學了很多。
一家人整整齊齊坐在飯桌邊,柳爺爺酸里酸氣,“沒想到你還會做飯,我以為你這輩子都只能吃泡面了。”
“沒有泡面我也可以吃壽司的……或者飯團?”
柳爸爸從善如流地懟回去,他知道當年因為留學的事情父親對他心里有怨,嘴上不饒人,但實際說不定比母親還舍不得他。
說實在的,從小到大,他能感受得出來,父親和母親是截然相反的性格,父親刀子嘴豆腐心,母親總是溫柔的,可柳爸爸老覺得那份溫柔浮于表面。
并不是說母親不愛他,只是這份愛好像比起別的什么要輕許多。
“小風,我看了你們的春高比賽,很棒。”
柳奶奶笑吟吟地開口,“一定要好好加油,我感覺你們明年肯定是冠軍,到時候我會去現場為你應援的。”
“謝謝奶奶,雖然對冠軍不是那么執著,畢竟比賽就是要好好享受的,但我會加油的。”
“哈哈哈,千萬不要把我的話當成壓力啊,盡力就好,能讓自己開心就行。”
柳爸爸覺得此刻柳奶奶對柳風的關心就好像超過了那份愛,他一直坐在翹起的天平那頭,比那份愛更重的東西以前是一團迷霧,現在迷霧消散了,坐在另一頭的是柳風。
感覺好幸福。柳爸爸咬著筷子傻笑,他跟柳媽媽結婚的時候還怕父母接受不了柳風,但現在看來情況非常好,甚至超出了預期。
“你笑得好傻,快把表情收起來啊,別讓小志也看見了!”柳媽媽悄悄靠過來提醒自己的丈夫,“在孩子面前可不可以成熟一點。”
柳爸爸立馬收了表情,盡管除了兩個孩子飯桌上的其他人都看見了,但他還是盡量裝作自然地夾了一筷子自己做的麻婆豆腐,“真好吃。”
他不愿意去想柳爺爺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到底代表了什么,反正絕對不是什么好東西。
傍晚,柳奶奶在院子擺弄她的花花草草,柳風在后面拎著噴水壺,“奶奶,十字文神社到底是誰跟我道歉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感覺有些難受。”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只是一些誤會。”但見求知欲旺盛的孫子不愿意放棄,柳奶奶感覺拒絕不了。
“我原本是姓十字文的。”
柳風立即明白了什么,“那您是十字文家族的人?十字文楓是?”
“是我的外孫,也是我妹妹的親外孫。”
她把自己跟十字文神社的關系解釋了一遍,但略過了幸子的預言,只說因為某些原因幸子誤解他了,對柳風的印象一直不太好,但在看過春高比賽后已經知道自己的錯誤,所以想跟他道歉。
柳風猜測應該跟十字文楓有關,因為除了十字文楓他想不到還有什么別的原因會讓奶奶的妹妹討厭自己。
那家伙到底跟自己的家人怎么描述我們梟谷的啊?該不會打輸了就焉壞地說了一些壞話吧。
想到那個男生跟櫻成的相處,柳風感覺這貌似還是有可能的。
不過他也沒必要生氣,跟老人家計較什么,再說他沒受到實際傷害,只是被遠在千里的陌生人給討厭罷了。
“請替我跟她說聲沒關系,這種事完全不需要道歉的,謝謝奶奶的禮物了。”
“我就知道小風是個好孩子。”柳奶奶很慈祥,動作溫柔地處理著一朵朵尚且稚嫩的花苞,“以后有什么困難一定要跟奶奶說,奶奶會幫你的。”
“好的!我也會經常回宮城看你們的!”柳風低頭澆花,動作又快又敏捷,逗得柳奶奶直說自己老了,動作慢吞吞的。
晚上七點,柳爸爸和柳媽媽要帶著兩個孩子去附近的商場買衣服,因為柳爸爸有車,去到隔壁鎮倒也不麻煩。
“我覺得應該帶爸媽一起來的,他們老人家一天天地待在家里也不好。”柳媽媽有些抱怨柳爸爸的不懂事。
“咳,他們出門也會覺得累嘛,沒事的,大不了過幾天我們再帶他們來一趟。”其實今天是兩夫妻的結婚紀念日,柳爸爸為了給柳媽媽準備驚喜,已經提前做好了規劃。
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出來還是為了不引起老婆的懷疑,要不然現在的后座應該空無一人的。
待會兒就把小風和小志支開!
到了商場買完東西,柳爸爸說要帶柳媽媽去個地方,讓兩個孩子在附近的公園等他們,柳風手機上是柳爸爸剛剛發來的計劃,他看著男人在媽媽背后朝自己擠眉弄眼的模樣,忍著笑幫了一把。
“小志,要坐秋千嗎?我抱你上去。”
附近的公園有小孩子的娛樂設施,柳風一眼就看中了那兩個秋千,比起說柳志想玩,他更想玩。
“哥哥,抱。”
柳志乖乖伸著手等哥哥抱,柳風抱住他的腰坐到秋千上,期間還被弟弟親了好幾口。
“哎喲,怎么這么黏人。”
柳風邊笑邊坐到旁邊,一用力,自己先開始蕩了起來,他仰著頭,天空是黑色帶著點藍色的,今晚的星星很少。
視角跟著搖擺的秋千不斷變換,再度從最高點落回最低點時,柳風撞進了一雙深藍色的眼中。
第108章 一零八 好久不見,柳風(2)……
影山飛雄低著頭站在柳風的后面, 長長的影子從腳底延伸,一部分落到他的身上。
柳風被嚇了一跳,立即用腳停住了秋千,他坐在秋千上轉過去, 面對這個模樣帥氣但一言不發的陌生人, “請問你是?”
影山表情嚴肅,只是定定地盯住柳風, 過了幾秒, 突然鞠了一躬,“柳前輩!您好!我是影山飛雄!”
柳志有些防備地跳下了秋千, 緊緊拽住哥哥的衣服,自認為悄咪咪地躲在柳風后面, “哥哥我們回家吧,這個人好怪。”
“不, 我不是壞人的。”影山不擅長跟小動物相處, 在他眼里, 這個小孩也是同理, 于是連忙擺手想要努力證明自己不是壞人。
柳風沒見過這人,也不知道影山為什么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順手摸了一把柳志的頭表示安撫,“不好意思,小志可能有些害怕陌生人。你是找我有什么事嗎?影、”柳風回憶剛才男生說的, “影山君。”
“柳前輩,你能和我一起打排球嗎?”
“……?”
“現在?”
“現在。”
柳風覺得這個世界真奇怪,一個陌生人突然冒出來問他,能不能一起打排球。
那當然是不能啊!怎么想都會覺得奇怪吧?!先不說我們認不認識,現在這個時間點了, 就不能回家洗洗睡嗎?!
“抱歉,雖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認識我的,但我拒絕。”
柳風站起來拎上之前在商場買的一堆東西,招呼柳志跟住自己,他打算換個地方待了。
“哥哥,我來拿。”小孩無比殷勤地要分擔一些柳風手里的重量,“這個重。”
“小志真乖,沒事,我是大人,我來拿就可以了。”柳風笑呵呵地騰出一只手來牽柳志,他不知是怎么的,忽然就回頭看了一眼影山,男生雖然跟他個子差不多,但站在路燈下莫名顯出一股孤獨感,藏在劉海陰影底下的眼睛忽明忽暗。
像個沒人要的可憐小孩。
柳風腳步停住了,牽著弟弟又倒了回去,“有聯系方式嗎?我加你,想找我打排球的話這幾天都行。”
“嗯?”影山還有些懵,不明白為什么剛剛才拒絕了自己的前輩現在又改變了主意,“好!”
許多人報自己的聯系方式時大多都是郵箱和LINE號,可影山卻規規矩矩在柳風的手機上輸入了自己的電話號碼,隨后有些期待地抬頭。
“……我的電話號碼是——”
最后,柳風坐回到秋千上,柳志盡職盡責在背后推他,影山思考了一會兒,在確認小孩現在沒有把他當壞人后坐到了旁邊。
“影山君,為什么會知道我的名字?”
“通過春高直播,前輩的每一場比賽我都看了。”
影山第一次聽到柳風的名字是因為及川,當時還在國中二年級的他偶然在拉面店碰到了升入青葉城西的及川一行人,他原本想去打個招呼,但及川幾個都沒注意到影山,反而十分專注地盯著手機上的直播。
“小柳的發球比起IH,又進步了。”
影山第一次聽及川用如此落寞的語氣說話,“春高,那里的強者肯定會更多吧。”
“柳風再次發球得分!當之無愧的球場殺手!”
手機隱隱約約的聲音傳到影山耳朵里,他這才知道原來及川嘴里的“小柳”全名叫作柳風。
后來,看多了梟谷的比賽,影山仿佛也見證了柳風的成長,每次隔著屏幕他都驚訝于那驚人的速度與高度,無論是誰,柳風都不會讓二傳的球落空。
心細的影山發現一個細節,他知道每次成功的扣球背后都是柳風在主動配合二傳,無論多么困難的局面,那道高高躍起的身影從來不會有所延遲。
在去年的選拔賽上,無人去扣的球讓他心生恐懼,站在孤立無援的人群中,有那么一秒影山想——
如果是柳前輩的話,他一定會去扣下那顆球的。
這個想法仿佛成了安慰自己的一種方式,讓他不至于陷入更深的對自我的懷疑中。在無盡的重復練習里,柳風這個名字居然慢慢成了一個陪伴他的存在。
所以在夜跑時遇到柳風,影山第一反應是驚喜的,也是這份驚喜讓他踏出了第一步,向根本不認識他的柳風發出了邀請。
“啊,這樣,你剛才突然上來打招呼其實有點嚇人,下次的話就從前面過來吧。”柳風慶幸自己還沒有那么敏感,否則在影山一聲不吭出現的時候他就一腳踢上去了。
影山“嗯”了一聲,“好的,柳前輩。”
說完他就安靜了下來,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只是默默坐在秋千上不動彈。
一時間人少的公園里就只剩下秋千晃晃悠悠的聲音,柳風看父母還沒有回來的意思,他把柳志撈到懷里,轉頭問影山:“影山君想吃關東煮嗎?”
沒明白前輩的意思,男生只乖乖地說:“晚飯已經吃過了,現在不餓。”
柳風不明顯地嘆了口氣,“我餓了,我請你吃吧。”
公園附近有家24小時便利店,柳風給父母發了消息讓他們待會兒可以來這里找人,就毫無顧忌地買了關東煮坐著吃。
他幫柳志吹涼了一串丸子,讓小孩慢慢拿著吃,剛想跟影山聊下天,就發現影山吃東西的速度驚人,一串丸子他直接一口塞完了,腮幫子鼓鼓的。
“那個,影山君,這樣不燙嗎?”
“唔?步燙啊,很好次。”
影山嚼嚼,又塞了一個白蘿卜,柳風看著他這個吃法都怕人噎到,但見影山吃得挺香的,他一時也不好意思說。
“影山君,你來問我要不要打排球的時候就不怕被拒絕嗎?”
“嗯?被拒絕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嗎?”影山很自然地回答,但這不是看得開,而是已經習慣了。
“柳前輩,明天我們去體育館打球可以嗎?”
柳風有點想偷懶,畢竟學校里已經全部都是排球了,他不想連假期都是這個東西,可影山的臉上是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期待和開心,柳風也拒絕不了。
“好,你到時候告訴我位置,我會來的。”
就當陪小孩玩了。柳風十分珍惜這最后的悠閑時光,他總覺得影山肯定不止找上他一次。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第二天早上影山就發了短信過來,十分的積極。
等柳風去到的時候影山已經開始練習了好一會兒發球。
“影山君,你的發球不錯唉。”柳風真心夸贊道。
“真的嗎?謝謝前輩。”球技被夸比別的認可都要更讓他開心些,他有些迫不及待,“柳前輩,你可以來試下扣我的傳球嗎?”
“影山君是打二傳的位置嗎?”柳風走近,拿起一個球掂了掂,而后猛地跳起將球重扣了出去。
“柳前輩!你好厲害!”剛才還有點矜持的影山一下子變成迷弟,瘋狂夸贊柳風,“可以教教我嗎?發球的訣竅!”
電視直播遠沒有近距離觀看來得真切,剛才那一下簡直把影山帥得找不著北,“柳前輩,拜托了!”
他將球雙手遞給柳風,話說出口后貌似又有些懊悔,但柳風已經接過了,語氣得意,“可以啊,想學的話就叫學長,我教你。”
“柳學長!”
在知道影山比自己還小兩歲后,柳風就完全把他當小孩看了,個子是挺會唬人的,但終究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給影山又示范了幾次自己的大力跳發,影山就沉浸在吸收新技能的世界里了,柳風趁機回了幾個信息。
每次柳風從東京回來,月島和山口都是最先知道的那一波人,不過兩人可能在柳家撲了個空,所以在問他跑哪去了。
:在隔壁鎮的體育館里打排球。
小傲嬌:你有這么熱愛排球?
這個問號看得柳風“嘖”了一聲,按鍵按得飛快:假期鍛煉身體不行嗎?對了,你要不要也過來,你那小胳膊小腿的看起來比我更需要鍛煉。
過了幾分鐘,是山口發消息:阿月說他今天有事,去不了,小風哥哥,下次我們一起吧。
柳風露出勝利的笑容,忙回復說可以。
他背對著影山坐在椅子上,男生練習發球發現自己有個地方沒明白,就走過去想請教前輩,不過想到昨晚柳風說的話,他干脆繞到前面去,“柳學長,我有個地方沒太懂,你可以教教我嗎?”
“可以啊。”柳風把手機收回包里,他注意到影山專門繞到自己前面,頓時覺得影山更乖了。
在練習中,柳風發現影山真的很有天賦,他除了發球,二傳和扣球都很不錯,是屬于全能的類型,想到男生是升入高中的年紀,他問了一嘴:“影山君高中去哪個學校啊?白鳥澤嗎?它在宮城應該很出名吧。”
“是去烏野高中。”
柳風覺得這個名字好耳熟,“等等,烏野?是‘小巨人’的那個烏野嗎?”
“嗯,怎么了嗎?”
“沒什么,只是我認識‘小巨人’,感覺你要去那里的話有種奇妙的感覺。”柳風好奇,“是因為‘小巨人’的名聲才對那里有所憧憬嗎?”
影山神色有些許的不自然,把臉側了過去,“我原本是要去考白鳥澤的……但是沒考上。”
啊,是沒考上啊。
“白鳥澤的分數線這么高嗎?我覺得影山君的排球很厲害,如果是特招,應該可以的吧。”牛島和天童就是白鳥澤的,平時相處沒太看出來,原來他們的成績這么好。
但柳風要是知道真相估計就不會這么說了,影山的成績用“一般”這個詞來形容都還算是高的,要怪就怪男生長了一張學霸臉。
“但沒事嘛,所有的一切都是緣分,說不定在烏野你會遇到不一樣的人和經歷。”他稍微安慰了下,“我在全國大賽等你。”
“好,我會去那里見前輩的!”
影山來了斗志,本就有打進全國大賽的目標,現在這個目標上又多了柳風,好像變得更重了些,卻也更讓人期待。
*
四月,在宮城陪了影山兩個星期的柳風回到東京,那段時間他的腦子里全都是排球,總有一種假白放了的感覺。
跟以往一樣,開學第一個星期做體檢,柳風已經十分平淡地接受了自己依然沒有長高的事實,比起這個,他的十八歲生日更值得關注些。
在眾人的祝福中,柳風切開蛋糕,十幾個禮花“砰”的響在他的頭頂。
“小柳!生日快樂——你怎么了?”木兔見柳風像是愣住了,切蛋糕的動作卡著,便輕輕推他。
研磨離柳風最近,“小風,怎么了嗎?”
剛才還呆著的柳風似乎被研磨叫醒了,又或者是一開始就在逗大家,他迅速抹了一點奶油在研磨臉上,“騙你們的!”
“不要這么幼稚了,快點切蛋糕。”研磨沒有生氣,在他眼里柳風剛才那個舉動只能稱之為可愛。
“知道了知道了,貓貓不要催我。”柳風拉長聲音,臉上笑嘻嘻的。
蛋糕很大,完全夠分,柳風給自己切了塊最小的,只是吃著吃著又開始發起了呆,偶爾會好奇地望向四周。
“生日快樂!小風!”黑尾趁他不注意,抹了一塊奶油在柳風的下巴,“連自己生日都不專注,這可不行啊!”
原本還在發呆的柳風立即做出了回擊,反正就是絕不能讓自己吃虧,柳媽媽邊笑邊勸阻,十幾個孩子吵吵鬧鬧的。
“嗒。”
終于把其他人送走了,柳風家里只留下了黑尾和研磨,臉上臟兮兮的三人互相望了一眼開始大笑。
“去洗把臉吧孩子們,雖然明天不上學,但還是要早睡哦。”柳媽媽溫柔提醒,又隱隱藏著監督,幾人只能先去洗漱。
“嗒。”
柳風掬了一把清水洗臉,手感滑滑的,他覺得自己周一得去找木葉算賬,那家伙貌似是抹得最多的。
“嗒。”
“嗒。”
奇怪的聲音,從柳風切蛋糕的時候就出現了,那時他以為是聽錯了,可聲音斷斷續續響在耳邊,有時聽不到,有時像現在這樣清晰。
“嗒。”
柳風用毛巾擦干凈臉上的水,習慣性抬頭,卻在這一刻愣住了。
鏡中的人清晰可見,不再有迷霧飄在上頭,漂亮到怪異的臉蛋在燈光下顯出十分的美貌,柳風眨眼,他也眨眼。
“什么啊,這不是跟我以前長得一樣嗎?”
他抬手觸摸鏡子,如果不是此刻,柳風已經快忘了以前的自己長什么樣,甚至忘卻了以前的家人和朋友。
柳風低聲道:好久不見,柳風。
第109章 一零九 沉睡的公主(1)
柳風洗完臉, 見研磨一個人坐在床邊打游戲,他低著頭兩邊的金發垂下來像兩面擋住別人的簾子,一副自閉少年的模樣。
“還是上次那個游戲嗎?”柳風坐到旁邊,微微下陷的床讓研磨終于從游戲機里勉強分出一絲注意力來。
“不是, 上次那個游戲我已經通關了……這次是新的。”
話剛說完, 游戲機的屏幕就顯示了通關的字樣,還有祝賀勝利的背景音樂, 主角的小人像舉著把發光的寶劍, 腳踩惡龍,身邊圍著一群道賀的村民。
“角色扮演?主人公是去拯救被惡龍抓走的公主嗎?”柳風手撐在研磨身后湊近了些, 低著頭去看。
“嗯,只是好像不止這一個結局, 我之前看論壇有人說還有真相隱藏在其他支線里。”研磨熟練地點了存檔,而后把游戲機隨意放到了一邊, “小風, 生日快樂。”
在沒人的時候他又私心單獨再說了一遍祝福, 趁柳風沒縮回去之前, 研磨以一個仰視的姿態慢慢靠近,“我希望小風永遠快樂, 不僅僅是過生日的時候,以后也要跟我在一起。”
柳風的睫毛長,眼睛一動就會跟著眨, 他表情自然,可不安分的睫毛已經出賣了自己,在研磨一點一點拉近距離的時候,柳風有種后退的本能,但對象是研磨, 所以他忍住了。
“沒有小黑嗎?小黑要是知道研磨的愿望里沒有他的話會哭的。”
研磨像只被蝴蝶吸引后身體伏地的貓,靜靜觀察著柳風的反應,而后他抬手刮了下那吸引他的“蝴蝶”,同黑尾最喜歡做的那樣,又慢慢開口糾正柳風,“這不是愿望,這是請求。”
盡管研磨動作很輕,柳風還是會有生理性的不適應,他抬手揉了揉眼睛,“研磨!你干嘛跟小黑學這個!”
“很難受嗎?”
“那倒沒有,”柳風睜開眼,發現男生已經退了回去,乖乖的,完全看不出來他剛才調皮干了什么,“反正以后不準這樣做了。”
柳風往后倒,整個人陷入柔軟的被子里,還舒服地滾了滾,“啊,好累。”
“我也是,好累。”研磨側躺著面對柳風,他伸手摸了摸柳風還沒干透的劉海,剛才洗臉時估計沒注意,壓塌了其他干燥的頭發都不知道。
但不得不說,這樣的柳風像只剛從海里爬出來的海妖,人們稍不注意就可能被蠱惑,從而成為海妖的食物。
“研磨。”
“嗯?”
柳風抓住研磨在他劉海上動來動去的手,雖然看著瘦,像個從不參加任何運動的宅男,可研磨因為排球手心布滿了一層薄薄的繭子,這也是他跟外表一點不相符的地方。
“為什么說是請求?”
研磨任由柳風抓著自己手腕晃來晃去,努力扮演著一個稱職的小貓玩具,“因為我的愿望都跟你有關,與其像過生日時那樣對虛無縹緲的神祈求,還不如直接請求小風。”
這過于直白的話讓柳風愣住了,可他沒來得及害羞,研磨先轉了過去,細瘦的肩膀內扣著把自己縮成一小團,漂亮的金發滑到后脖頸,然后徹底不動了。
柳風以前沒感覺,小時候的相處帶來的熟稔讓他從不會往那方面想,其實很多時候已經很明顯了,可他的腦子糊里糊涂,跟臉一樣被霧遮住。
在意識到藏在話里的感情以后,柳風有一種放在倉庫多年的老舊電視機突然被接通了電源的感覺。
研磨,是喜歡我的。
許久沒聽見柳風的動靜,研磨先受不了轉了回來,捏捏他的手心,“小風,為什么不說話了?”
兩人對視著,柳風這才發現,研磨的喜歡其實連眼睛都藏不住,他望著自己時總是亮亮的,跟買到了很喜歡的游戲很像,可中間又有點差別,因為帶著想要擁有的獨占欲。
但這只是“想要”,打游戲幾乎擁有百分百通關率的研磨不能保證自己真的能夠獲勝,所以他在請求柳風,主動向大Boss投降,并把所有的底牌都露了出來。
“沒什么,我有點困了而已。”柳風說著打了個哈欠,慢吞吞爬了起來準備去洗澡,“小黑還沒弄完嗎?真慢啊。”
他想走卻走不了,因為研磨在后面扯著他的衣角,“小風。”
柳風抖了一下,這點動靜讓研磨注意到,不過他只是說,“明天我們一起打游戲吧,不要出門了。”
這標準的宅男發言,柳風相信要是讓黑尾知道研磨的打算,他肯定會拖著他們兩個出門的。
“好,反正沒什么事。”
他似乎什么事都沒發生,但腳步溜得很快,躲著研磨的心思非常明顯。
研磨坐在床邊看著關閉的門發呆,“……小風好像知道了……”
入睡時間,柳風因為心里說不出來的別扭睡在了最外面,并讓黑尾在中間把自己和研磨隔了開來,他知道這樣很明顯,可總不能仍然心安理得地與研磨接觸。
安靜的夜晚除了偶爾路過柳家下面的車輛并沒有別的聲音,柳風有些失眠,他盯著床頭擺著的兩只小貓發呆,第一次感到手足無措。
這個孩子是從什么時候喜歡上自己的。
忽然間,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來源還是睡在同一張床的另外兩人,柳風本以為他們早睡了,剛想提醒早點睡覺,結果一雙大手從底下摸過來,抱著他的腰把人翻了過去。
等柳風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睡在黑尾和研磨兩人中間了,挨著自己的呼吸仿佛一個密不透風的牢籠。
“小風,你跟研磨鬧別扭了?這可不允許。”黑尾猶如一個公正的大家長,帶著老成的語氣,“我們三個絕對不能發生這種情況。”
察覺到柳風有掙扎的意圖,他干脆拉過研磨的手和自己一起抱住了柳風,“好好睡覺,要不然我打你屁股了。”
“小黑,你是不是有病。”
兩邊的呼吸一道重一道輕,柳風最后只能認命,“我跟研磨沒有鬧別扭。”
“那為什么不睡在中間了?”
他尋找著蹩腳的理由,“因為想換個位置感受一下。”
研磨蹭蹭柳風的臉,感受到他身體的僵硬,“……睡覺吧。”
*
周一,柳風臉色不太好地回了學校,他腦子亂糟糟的,一到教室就趴著睡覺。
“小柳,你昨天沒睡好嗎?”
排球部今早的晨跑柳風請了假,木葉有些擔心,回來后就先問他。
“嗯……”柳風臉藏在雙手圍起的空間內,不讓木葉看到,聲音有氣無力的,“你不要再盯著我了,我真的只是沒睡好……”
“這樣才更讓人擔心啊!你抬起臉給我看看,是不是生病了?”木葉伸手去薅柳風,但大半天都沒找到破綻,有些急,便伸手掐了把他的腰。
“啊!木葉你是不是欠揍啊?”
柳風猛地站起,氣沖沖地就要揍木葉,男生邊躲邊慶幸地說:“幸好沒有生病,看起來是正常的。”
聽完柳風沒了脾氣,坐回椅子上,懶散地撐著下巴,“木~葉~”
“小~柳~”木葉學他,欠欠地模仿著柳風的語氣,邊說邊從書包里拿出了自己買的純牛奶,然后放到了柳風的桌子上。
“公主,請喝。”
柳風老喜歡叫木葉“大小姐”來逗他,久而久之木葉也找到了反擊的方式,他覺得井闥山的青木雖然讓人討厭,但在認清人的本質這一點還是很厲害的,因為“公主”這個稱呼真的太適合柳風了。
不過柳風現在沒力氣跟他懟個有來有回,撐著下巴的手“啪”的一下收了回去,人又倒回了桌子上。
木葉看著柳風費勁吧啦地摸索著插牛奶的吸管,心里又是無奈又是擔心,便一把搶回了,等把吸管插好后才遞回去。
“謝謝……木葉。”
“喂,你真的不是生病了嗎?到底昨天晚上熬到了幾點啊?”
柳風顫顫巍巍用手指比了個二,木葉問,“十二點?”
“……兩點。”
平常他的作息最晚十一點就睡了,突然熬到凌晨,很難不讓木葉懷疑是發生了什么事,“是怎么了嗎?”
“睡不著。”柳風委屈巴巴的,抿著吸管,“有點吵。”
“吵?”
“不可以投訴嗎?”
柳風喝完了,像個大爺一樣讓木葉幫他扔垃圾,“不知道,可能過幾天就不吵了,先等等。”
周圍同學對木葉像仆人一樣照顧柳風的場景習以為常,關鍵是木葉本人不僅沒覺得哪里不對,還覺得天經地義,“這樣不行啊,必須投訴,都吵到你休息了。”
“叔叔阿姨不知道嗎?讓大人去處理。”木葉比柳風還關心他自己的身體,“怪不得你的黑眼圈看起來這么重。”
到底哪里有黑眼圈了?!坐在木葉后面的男生吐槽,他發誓柳君的臉還是跟往常一樣好看。
當然他不保證面對柳風自己會不會比木葉還上心。
柳風呆住了,因為他在這一瞬間感知到了木葉和研磨一樣的情感,身體尷尬地想要遠離男生,害怕被木葉用那雙專注的眸子盯著。
“小柳,趁老師沒來之前你好好休息,我待會兒叫你。”
木葉還不知道自己的心意被瞬間解碼,只是擔心地望著只露出個后腦勺的柳風。
中午跟排球隊的大家在天臺吃飯,這次所有人都帶了便當,分享也成了習慣。
升上三年級后木兔成了隊長,而赤葦則接替柳風擔任副隊長,櫻成原本想拜托柳風的,但看木兔一副“不讓我當隊長我就鬧給你看”的模樣,柳風又跑得遠遠的,他嘆口氣,直接指定了最穩重的赤葦來當副隊長。
“我聽夜久說他們跟宮城的一所學校有很深的淵源,黃金周的時候會去那邊打練習賽。”
“淵源?”木兔睜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木葉扶額,“笨蛋,不知道什么意思就別接話啊?!”他給柳風夾了塊魚糕,“小柳,你多吃點。”
“……啊,嗯,謝謝。”
第110章 一一零 沉睡的公主(2)
柳風心不在焉地吃著東西, 在大家聊天的時候也很少接話,他這一反常的舉動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赤葦:“柳學長,您今天早上請假是因為身體有什么不舒服的嗎?”
“沒有,只是沒睡好, 你們都問我很多遍了, 不要擔心。”說完柳風也意識到自己確實太明顯了,讓大家平白無故擔心也不好, 便揚起跟平常一樣的笑臉, “今天晚上我肯定早睡!明天你們就能看見一個活蹦亂跳的我了!”
“好,我今天晚上九點會給您打電話督促的, 柳學長要說到做到。”
柳風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赤葦居然要專門打電話督促他早睡?!他差點被嗆到, “不不不,這完全沒必要吧, 我肯定會早睡的啊!”
木兔卻覺得這個方法非常可行, “小柳確實需要有人監督!這樣吧, 我來打電話, 要是小柳沒睡的話我會讓他早點睡覺的。”
“木兔學長只會陪著柳學長一起熬夜吧?”赤葦一語中的,“您在這一點上并不值得信任。”
什么時候赤葦吐槽木兔如此自然了?!
眾人驚呆了, 不過仔細想想又覺得木兔的確需要一位能夠精準吐槽他的二傳,看著木兔因為赤葦的話而呆住后,大家想:赤葦, 干得好!
“這不是小柳想不想早睡的問題,他家那邊最近很吵,所以才睡不著啊。”木葉見柳風飯盒里的食物都沒怎么動過后,又給他夾了很多,“不要挑食, 每天訓練運動量那么大,不好好吃飯的話會難受的。”
“吵?為什么?居民區應該是不允許深夜制造噪音的吧?”小見好奇地問。
“也不算噪音,只是我可能有些敏感。”柳風下意識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不過應該很快就沒有了?”
“為什么是這么不確定的語氣?”
“因為不知道聲源在哪。”
一開始聊的關于音駒跟宮城一所學校的故事,現在話題七拐八拐跑到了怎么讓柳風睡個好覺,直到午飯結束也沒討論出個所以然來。
回到座位,柳風開始犯困,但三田一臉神秘地跑到他旁邊,“柳君!去年體育祭你還記得答應過我什么嗎?”
那個時候為了讓三田能夠參加接力賽,他是說過欠她一個人情,“記得,三田君現在是來兌現的嗎?”
“嗯嗯!”女生的長卷發隨著彎腰的動作落到柳風的桌子上,三田悄悄的,“柳君,我是話劇社的社長,這你是知道的吧。今年是我們高中時期最后一次校園文化節了,后面三年級組會對每班出的活動進行評比,我打算讓我們班演舞臺劇,劇本我早就寫好了,過幾天高橋就會在班會上宣布。”
“所以三田需要我幫忙的事情是?”
三田笑得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我只要柳君在分配角色的時候不拒絕就好了。”
柳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他也不覺得自己有什么演技,萬一讓自己擔任一個很重要的角色,先不說排球隊的訓練不能落下,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拖大家后腿。
“臺詞和戲份會很多嗎?三田,因為我們平時隊內的訓練比較多,如果演舞臺劇的話,我不能保證可以百分百地投入到里面。”
“不不不,給柳君的雖然是重要角色,但臺詞和戲份都很少哦,放心,柳君絕對能做好的。”她沖柳風眨眨眼,“所以可以答應嗎?”
“那好,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以,其他還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直接跟我說就行。”
三田興奮地比了個耶,“我保證!我們絕對會脫穎而出的!到時候不光是班級評選,社團評選也會拿獎的!”
雖然不知道三田的底氣從何而來,但柳風選擇給予她信任,“加油!”
“小柳,三田跟你悄悄商量什么呢?”木葉從后面摟了上來,柳風僵了一下,心里在說服自己努力恢復正常。
他把班級準備出演舞臺劇的事情說了個大概,木葉一點開心的表情都沒有,“她該不會打算讓你演什么王子吧?就那種跟公主有感情戲的。”
說完木葉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不行不行!小柳,你必須拒絕三田!我們,我們天天要忙著訓練,哪有時間排練啊。”
“沒有,她說我的角色戲份很少的,不可能是這種人物的,你想什么呢。”
小學時期也參演過舞臺劇的木葉,那時他的角色就是路邊的草叢——盡管他到現在都不明白那種角色存在的必要,非常不起眼,穿著一身詭異的綠坐在舞臺邊上,但要是小柳跟他一起扮演草叢的話,那也不是不行。
“反正到時候再說吧,過幾天才知道劇本長什么樣。”
木葉坐回自己的座位,他悄悄瞟了一眼三田,女生臉上的笑意完全止不住。
他總覺得不可能是三田自己說的那樣。
要是小柳到時候真去演什么王子的話,那、那他就勉為其難爭取一下公主的角色吧,兩個身高差不多的人應該看起來挺般配的,只要三田稍微有點審美就不能拒絕他!
下午,體育館。
貓又教練休息了一年后又回到了音駒,他還是跟以前一樣,笑起來總覺得像藏著什么壞事。
梟谷跟音駒的練習賽照常,并沒有因為他們突然多出的新行程而打斷,打完一場后柳風坐在墻角擦汗。
“小風。”
柳風像被貓盯上的老鼠一樣,被研磨的聲音嚇得一抖,強裝自然地從蓋在臉上的毛巾露出眼睛來,“怎么了研磨?”
研磨二年級后成了音駒的首發二傳,他的判斷力以及技術讓音駒仿佛換了個樣,在剛才的練習賽中就能看出來跟去年完全不同了。
“沒什么,就是打完比賽有點累。”男生還在喘著氣平復劇烈運動帶來的難受,他挨著柳風坐下,然后頭倒在柳風大腿上,“小風,我靠著你休息會兒。”
“……好。”
柳風慢慢調整動作好讓研磨靠得更舒服些,見人還在流汗,手比腦子還快,自發地接過了研磨手里的毛巾。
我在干嘛啊?做這種事不是會讓研磨陷得更深嗎?
隔著毛巾,研磨好像能感受到柳風柔軟的指尖,以及些許的懊悔和凝滯。
他仰躺著,底下是柳風因為呼吸帶來的輕微起伏,“謝謝小風。”
“不用謝,畢竟你以前也經常幫我擦汗嘛。”
“只是因為我以前幫過小風嗎?”
“……不是,因為研磨是我很好的朋友。”
好尷尬,自從生日那天晚上,柳風再不能用平常心去對待研磨,就像對待木葉一樣,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逃避。
研磨抓住柳風的手,“對啊,我和小風是從小到大非常好的朋友,所以不要用生疏的態度對我……我會難過的。”
“才沒有好嘛!我哪里是你說的那樣?”柳風說話底氣不足,到后面聲音越來越小,“嗯,不會的。”
研磨在柳風看不見的地方笑了,他把柳風的手推開,沒了毛巾的遮擋后柳風的視線無處可躲,“那個游戲我打出了另外一條支線。”
“這么快嗎?”
“可惜不是真結局,游戲官方說真結局在第三條支線里面。”
“現在打通的支線說的是什么啊?”
研磨見柳風來了興趣,回憶了下完整的支線說明,“被騎士打敗的惡龍其實是公主變的,為了拯救公主,騎士要找到真正的惡龍并消滅它,雖然劇情我也大概猜到了,但是這條支線的關卡更難,很有挑戰性。”
“……不過也很快就被我通關了……”
所幸還有第三條支線等著研磨去挖掘,他對這個游戲還是非常有興趣的,“我會盡快找到真結局的。”
柳風捏住研磨一說到游戲就不停的嘴,“該不會打算今晚熬夜打通關吧?”
“才、才沒有熬夜,我那叫早起。”
“研磨,你的臉上就差寫著,‘我要狠狠熬夜找到真結局’幾個字了,還在長身體的階段就好好休息吧,萬一長不高了怎么辦?”
男生貌似被這個給戳中了,他一雙好看的貓瞳盯著柳風,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說:“好。”
兩人身高差了十厘米,待在柳風身邊研磨就像只沒發育完全的小貓崽,他說完不會熬夜以后就報復似地往柳風懷里蹭,“……小風明明也沒有長高……”
“你是跟小黑學壞了嗎?!”柳風晃晃研磨,“不可以!我的貓貓絕對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的!你不是我的貓貓,把我的貓貓還我,我要哭了!”邊說還邊假哭,把研磨弄得手足無措的。
“不、沒有、小風、我……”他忙坐起,發現柳風在假哭以后有些惱怒,“小風,不要這么幼稚了……你這招都用了兩年了。 ”
但每次他都中招,完全不長記性。
“有用就行啦!怎么樣,我剛才哭得很像嗎?”
“一點都不像。”
貓貓生氣,柳風戳戳他的臉,貓貓不生氣了。
這瘦瘦的樣子,往角落里一蹲,柳風看著都覺得可憐,他強行讓研磨靠到自己肩膀上,體育館外是明媚的陽光,“今天天氣真好,對吧?”
“……嗯。”
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兩人面前,“你們兩個看起來像在陰雨天里發芽的蘑菇,為什么,這么頹喪啊?”
黑尾靠到柳風另一邊肩膀,他這么一過來,三人簡直像套娃,從大到小。
“我們明明是淡然地在享受休息與陽光好嗎?你應該用美好和青春來形容才對。”
“但真的很像兩個快要退休的老爺爺啊。”
研磨越過柳風薅了一把黑尾的頭發,“小黑你現在也很像。”
“哈哈哈哈哈哈,對,我們三個都很像了現在。”
柳風想起今天中午小見說的,他點點黑尾,“你們黃金周要去宮城?是哪所學校啊?”
舒服得仿佛要睡著了,黑尾放松地靠著柳風,比兩位幼馴染大一圈的身形讓他看起來有種壞學生的痞氣,“烏野高中,據說是我們音駒的宿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