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黎晚澄都在忙工程的事,沒特意勻出時間去找聞以歌,直到收到最新的一封匿名郵件,她才將人約了出來。
約的地方是一個茶樓,因為位置偏僻人流量也少,兩人便隨意挑了一個靠窗的包間坐下。
過了霜降,天氣也開始慢慢變冷,偶爾一陣風刮過,帶著冬日的寒意卷走大片枯葉。
可惜,落葉飄零居無定所,人也如此。
“突然叫我出來,是有什么要緊事嗎?”聞以歌收回心緒,拿起面前的茶杯,輕輕呷了口茶,
隨著抬手動作稍稍下滑的袖口,露出了原本被遮蓋嚴實的手腕,上面隱隱有一圈紅痕。
黎晚澄眼尖,聲音微沉:“你手腕是怎么了?”
女人面色微僵,輕輕抖了抖手腕,那圈紅痕又重新被掩在袖下,她輕描淡寫的應了聲:“不小心磕到了!
那是上次徐州掐她手腕留下的,當時淤青了一片,她沒在意,沒想到過了一周還沒完全消掉。
黎晚澄不傻,那圈紅痕,明顯是被人掐的。
“是徐州干的?”雖是短暫一瞥,足以看出用力之深。見她沉默,女人眸子冷了幾分,心下也有了答案。
氣氛因為突如起來的小插曲變得有些沉寂,熱茶裊裊升起的霧氣飄散在半空,須臾后又消失不見。
黎晚澄把幾張照片推到她面前,“你看看這個!
她喝茶的動作微滯,抬手將桌面上的照片撥散了些,沒有想象中的震驚和厭惡,只是很平靜的笑了笑,似乎對于徐州的出軌并不意外。
“這些東西很好查,不是嗎?”言外之意,她查得到的東西她也一樣查得到。
黎晚澄早猜到僅靠這幾張照片并不能改變什么。
“那這個呢?”她抬手,將手機遞給她,聞以歌不解,但還是接過去打開了。
這次,女人面色霎時間變得蒼白,指尖緊緊攥著手機,似是不可置信般的望向她。
黎晚澄點頭:“我去查過了,地宇集團的法人是徐州的表哥,但是實際控制人是徐州!
也就是說,徐州在瞞著聞家的情況下,私下建了公司,而且還利用聞氏的關系給其拓展業務。
后面的幾張照片,是徐州和一些人在飯店洽談時拍下的,那幾張面孔她十分熟悉,都是和聞氏有密切合作關系的企業高管或公司股東。
她冷笑,怪不得最近一些原本合作的項目突然出了問題,原來是內部有人動了手腳。
最后的是一段視頻,背景像是在咖啡廳,拍攝的角度有些偏,看不太清人臉,但是能明顯聽到說話的聲音。
視頻開頭,女人嬌滴滴的聲音先傳出來:“徐哥~到底還要人家等多久嘛~”
片刻,徐州的聲音響起,聽起來十分愜意,“別急寶貝,等我把事情都處理完,到時候整個聞氏還不都是你我兩個人的!
視頻剩下的內容都是兩人膩歪的談話,聞以歌沒興趣聽下去,直接關了手機。
徐州出軌她倒是不在意,畢竟兩人之間也并無夫妻之實,可是聞氏是聞風和媽媽一手建立起來的,她無法容忍徐州竟敢打公司的主意。
若是發現的再晚些,聞氏恐怕就被他吞的只剩個空殼了。
黎晚澄目睹完她的反應,直直盯著她,聲音嚴肅了些:“以歌,這段婚姻,你還打算繼續下去嗎?”
她暗中調查這么久,就是為了這一刻,能讓聞以歌看清徐州的真面目。
桌上的茶已盡,聞以歌素手提著壺柄,手腕彎折,清香滾燙的茶水便從壺口慢慢傾斜而下。
徐州的背叛和期瞞,早已將不多的夫妻情分消耗殆盡,她搖搖頭,眼神倏地染了抹狠厲。
“不過,在離婚之前,我會讓他把該吐的東西全部吐出來!
雖然不知道黎晚澄為什么會幫她查這些,是作為朋友單純的不想看她被欺騙,還是……
聞以歌不敢也不愿去深想這背后的緣由。
兩家公司合作密切,再加上由于她的身體原因,婚后聞氏的大部分業務都是由徐州直接負責,所以離婚這件事必須要從長計議。
而且,既然他能做出這種事,看來公司的帳也有必要重新查一查了。
——
年前舉辦的晚會,因為是互聯網企業內部牽線的晚宴,所以黎晚澄并不在受邀行列。
系統看她縮在駕駛座閉眼養神,頗為無奈:“三四度的天,你就打算一直這么等著?”
這段時間,聞以歌都在暗中收攏公司的人,為了避免徐州懷疑,特意搬回了家說要照顧父親,但徐州好像已經發現了端倪,最近的動作也越來越大。
黎晚澄白了它一眼,要不是擔心他對聞以歌不軌,傻子才來這挨凍。
將近九點半左右,晚會結束,開始陸續有人從酒店離開。
怕靠得太近過于顯眼,她特意隔了一條街停車,此刻透過前擋風玻璃能清楚看到徐州和聞以歌,兩人并肩而立,站在酒店門口的不遠處和另一對夫婦談笑,看上去似乎十分和諧。
她提前和聞以歌發過信息,說自己會來接她,只是等了半天也不見她往這邊走。
馬路對面,送走那對夫婦,聞以歌剛想轉身離開,卻倏地被人拉住了胳膊。
“大晚上的,你這是打算去哪?”
徐州本來就對聞以歌突然要重新接管公司的事頗有怨氣,再加上最近不知道撞了什么邪,地宇之前談好的幾個項目都莫名其妙的擱置了,資金也周轉不開。
因為在外面,她也不好明著同他爭執,只能壓低聲音:“放開我!”
黎晚澄在看到徐州和聞以歌起沖突的時候就下了車,站在路邊盯著二人。
瞥見街對面的人,徐州抓她胳膊的手又用了分力,瞇了瞇眸子,冷笑:“怎么,上次和她在茶樓敘舊沒敘夠?”
聞以歌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陡然愣住,語氣中帶了分怒意:“你跟蹤我?”
隔著一條馬路,又剛好碰上紅燈,黎晚澄聽不見兩人在說什么,突然一輛大貨車駛過遮擋住了視線,等視野重新清晰后,她就看見聞以歌就捂著胸口蹲了下去,而一旁的徐州早已不見蹤影。
“以歌!”她顧不得其他,快步跑過去,將地上的女人抱起來靠在懷里,因為不確定情況也不敢隨便移動。
懷里的人疼的臉色蒼白,眉頭皺著,一滴一滴的冷汗從額間冒出,因為喘不上來氣,話說的斷斷續續:“藥……藥在包里!
黎晚澄從她手里拿過手包,因為緊張指尖有些微顫,擰了兩次才把藥瓶的蓋子打開。
她倒出兩粒藥丸,順著聞以歌的唇縫慢慢塞進去,女人的唇很涼,像在冰水里浸泡過似的。大概幾分鐘后,見她呼吸平穩下來,黎晚澄心頭懸著的重石才稍稍放松了些。
因為方才突然的發作,聞以歌的聲音聽起來尤其虛弱,靠在她的胸口,唇瓣一開一合。
夜里的風聲太大,黎晚澄聽不清她說了什么,再加上被這一遭嚇的不輕,只想著趕緊送她去醫院。
她小臂繞過女人的膝彎,慢慢將她抱了起來,“先別說話,我送你去醫院!币骂I忽的被小力拽了下,她低頭去看懷里的女人。
聞以歌揪著她的衣領,聲音還是軟綿綿的,卻意外的固執,“不要……我不要去醫院……”
可能是真的害怕去醫院,她連著重復了好幾遍!皫一丶,阿澄,帶我回家……”
她哭的猝不及防,黎晚澄手忙腳亂的擦去她臉頰的淚,又怕她被凜冽的寒風沖撞,把人往自己的大衣里裹了裹,才啞著嗓子應她:“好!
“我們回家!
女人很輕,至少是比她想象中的要輕,哪怕隔著厚重的衣服,手臂也能輕易的將腰圈住。
黎晚澄把她抱到副駕駛座,系好安全帶后才轉身去開另一側的車門。
車內的暖氣很足,身上的寒冷被漸漸驅散,聞以歌有些疲累的闔上眸子,方才男人說的話在耳邊不斷回旋。
“嘖嘖,怎么用這種眼神盯著我,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
“你也不想所有人都知道,聞氏的聞總其實是個惡心的同性戀吧!
見女人驚訝,徐州笑的更得意。
“怎么,她沒告訴你嗎?”
“是我拍了你們接吻的照片,把它給了校長。”
徐州癲狂的模樣似乎還歷歷在目,聞以歌只覺得快要窒息,胸腔好像被緊緊攥住一樣,連呼吸都生疼。
她偏過頭,車窗映出女人的側影,因為眼眶中含著淚,看上去像是打碎了的玻璃,光一照過,晃出一片斑斕的虛影。
她抬起指尖,隔著空氣一點點去描摹她的側臉,心疼到幾近昏厥。
為什么呢?為什么不告訴她啊……
為什么偏偏要用最殘忍的方式離開她?
不覺間,車已經平穩停下,倏忽間檸檬香氣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黎晚澄的發絲晃過她的鼻尖,狹小的車廂內霎時變得擁擠。
黎晚澄本是想幫她解開安全帶,不料卻被人抱了個滿懷,隱約聽到輕輕吸氣的聲音,脖頸的肌膚沾染上些許濕意,她身子一僵。
她……是又哭了嗎?
她抱的很緊,黎晚澄掙脫不開,又怕自己的體重壓到這人,只好伸手撐著座椅,軟聲哄她:“到家了,我們先下車好不好?”
半晌沒聽見回答,只是被抱的更緊了,身下人聲音悶悶的,聽起來還有點兒兇:“不許走!”
手臂因為長時間的支撐已經有些酸痛,黎晚澄嘆了口氣,認命的哄她:“好好,我不走!
不管怎樣,她總算是愿意靠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