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便是立春,長假過后,公司進程也逐漸恢復如常,黎晚澄此時剛從國外飛回來,還在倒時差。
“宿主,聞以歌好像摔倒了。”
床上的女人睫羽微顫,半晌,似是無奈般的嘆了口氣。
循著衛生間淅淅瀝瀝的水聲,門沒上鎖,黎晚澄直接推開走了進去。
整個浴室被霧氣氤氳的朦朧,熱水落到地上又濺起,聚集成一個個小水灘,她的褲腳也不免被沾濕了些。
霧氣彌漫中,聞以歌未著寸縷的坐在瓷磚地上,周圍散落了一地瓶罐,見她進來似是有些驚惶,眸子顫了顫。
“你怎么醒了?”
水流順著玲瓏線條撫過每寸肌膚,黑發濕答答的貼在脊背,好似河流深處的透明寶石,裹挾著易碎的剔透感,美的惹人心驚。
但眼下這種情況,她實在是沒心情去欣賞這幅美景。
“摔倒了不知道喊我的嗎?”黎晚澄探過身子,將水閥關掉,聲音隱隱含著怒氣,又透著遮掩不住的關切。
要是自己沒有過來,她是不是就打算一直這么坐在地上。
聞以歌呼吸急促,臉色也蒼白,半倚在黎晚澄懷里,聲音格外虛弱:“可能是洗太久了,有點暈。”
熱水一停,涼風就一個勁兒的往身上貼,她禁不住縮了縮肩。
“下次感覺不舒服了,記得及時喊我。”黎晚澄扯了一旁的浴巾將她裹嚴實,而后胳膊穿過腿彎將人打橫抱起來。
過了個年,懷中的人非但沒有長胖,倒是還瘦了許多,抱起來比想象中要輕上不少。
“阿澄,”大抵是察覺到她動了氣,聞以歌抬起手,勾著她的指尖,嗓音軟軟的認錯:“我錯了,我以后不洗那么久了。”
臥室里開著空調,暖融融的,黎晚澄將她放到床上,又去拿了吹風機給她吹頭發。女人的語氣雖還含著慍怒,手上的動作卻是萬分輕柔。
“我去拿藥油,你先坐著別動。”
剛剛抱聞以歌的時候,看到了她小腿上的淤青,估計是剛剛摔倒的時候磕到的。要是她沒發現,這人估計又要忍著不說。
“以后洗澡的時候提前和我講一聲。”她蹲下身,握著女人的腳踝稍稍抬高了些,方便涂藥。
今天幸好是有系統及時提醒,萬一真在里面出了什么事。
黎晚澄唇角抿成條冷厲的直線,不敢往下深想。
片刻,聞以歌輕輕應了聲好,垂下的眸子將情緒遮住。
如今,她居然連洗澡這種小事,都要被人照顧著。
黎晚澄舟車勞頓還沒休息好,現在又要為她忙前忙后,本想著少麻煩她一些,沒成想竟還是添了麻煩。
她指尖微蜷,心下漲的有些酸澀,因為自己的身體,已經耽誤了她太多,她不想事事都如此。
黎晚澄不知聞以歌在想什么,她垂著眸,掌心虛虛圈著女人的腳腕,可能是皮膚薄的緣故,也可能是她太瘦,踝骨突出的位置將皮膚撐的有些泛青。
她將藥揉散開,視線又瞥到女人足尖的紅腫,眉頭微微蹙起。
明明已經入春了,怎么這凍瘡還是不見好。
—
距離被徐州刺傷已經過了小半月,雖說傷的不重,但畢竟在后肩上,洗澡什么的還是有些不方便。
黎晚澄又愛干凈,忍受不了身上的黏膩,只好用毛巾沾水去擦洗身子,可總會有些夠不太到的地方,自然就依靠聞以歌幫忙。
闊別多年,兩人又剛經歷過肌膚之親,任誰都無法心無旁騖,于是這擦身子擦著擦著就變了味兒。
一場云雨過后,聞以歌愛憐的親親她汗濕的后頸,手掌輕搭在腰部按摩。
顧及著不能壓到傷口,黎晚澄沒法躺著,倒是滿足了聞以歌奇怪的癖好,那幾天被她按著擺了不少新奇的姿勢,現在回想起來實在令人臉熱。
周末聞以歌陪她去醫院拆線,正好碰到了查房的劉亮。
劉亮收起筆,抬抬手叫住她:“哎,以歌,上次的藥……”
聞以歌倏地打斷了他的話,舉起與女人十指相扣的手,輕晃了晃,“我等下找您拿,我先陪女朋友去拆線。”
看見她身旁的女人,劉亮止了話,扭頭朝黎晚澄輕笑點點頭。
見人走遠,黎晚澄偏過頭問她:“什么藥?很急的嗎?”
“沒有,就是忘記拿了。”女人答的隨意,一邊拉著她往拆線的地方走。
拆線比縫線要快的多,趁聞以歌去藥房拿藥的時候,她順著牌子找到了劉亮的辦公室。
剛剛聞以歌明顯在逃避話題,正常情況下,她是斷不會做出這種打斷人講話的行為的。
黎晚澄看著墻上掛的心內科的牌子,輕輕嘆了口氣。
總感覺,她有事在瞞著自己。
“你好,劉醫生,我想了解一下以歌目前的身體狀況。”
出于尊重患者的緣故,劉亮沒有直接回答。
黎晚澄見他沉默,繼續道:“她最近食欲不太好,經常頭暈和胸悶,所以我有點擔心。”
畢竟是朝夕相處的愛人,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劉亮盯著她看了小半晌,而后,緩緩嘆了口氣:“上個月她來復查過,情況不太樂觀。”
心臟倏地一沉。
他稍稍停頓,道:“目前的話,我只能建議保守治療。”
黎晚澄呼吸一滯:“什么叫做……只能保守治療?”
“她病癥發現的晚,缺損沒有及時封堵,現在又合并了肺動脈高壓,做手術危險度比較高。”
顯然劉亮說出這話也并不好受,怎么說聞以歌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五年前,他眼睜睜看著她送走了母親,現在又要看著她忍受病痛的折磨。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黎晚澄緊抿著唇,好似深陷泥沼般的無力,思緒也堵塞成理不順的一團。
脖頸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掐住,連呼吸都艱澀,她嗓音沙啞:“那……如果不進行手術的話,她還有多少時間?”
很靜,靜的只能聽見墻上鐘表的滴答聲,一下一下,像是宣判落下前最后的倒計時。
幾片落葉飄過窗前,短暫停留后,又被下一陣狂風無情卷走,只余了半截斷裂的碎片夾在窗逢,岌岌可危。
劉亮的回答也像是從極遠處飄來似的,還未去抓便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