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不論羅伯特的心里做如何打算,決定他命運的轉盤不受操縱地支溜溜旋轉起來。短暫卻難熬的半分鐘后,那指針停在了等分的格子中央。
主持人沙啞的聲音宣告著結果:“【問答游戲】!……嗯,一個聽起來非常簡單、但又令人摸不著頭腦的名稱。相信屏幕前的各位觀眾和我們的選手一樣,都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項目內容了吧?既然如此,就讓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了——請羅伯特選手按照流程,進入面前的大門吧。”
盡管心有惶惶,但此時也容不得他反悔后退,羅伯特想著近在眼前的一千萬,稍微鼓起了零星勇氣。
依舊是黑暗的、看不見任何景象的門后,男人的雙腳甫一踏入,四周就變幻出了一個嶄新的場景。
高高的帷幕從不知盡頭的地方垂落下來,厚重的布料染著深沉的顏色,因為里面燈光灰暗,分不清具體是黑色還是青色。
羅伯特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坐在了一把木制的雕花椅子上,靠背和屁股下面都硬邦邦的,讓人體感很不舒服。他奇怪于自己的姿勢,擰著眉,想要起身一探究竟,卻愕然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沒有繩索捆綁、沒有膠水沾粘,他仿佛被無形之物摁在椅子上,全然不能起身。
而他掙扎的微小動作,在觀眾看來,只是莫名其妙地舒展了一下軀體。
無法自主行動顯然令羅伯特失了章法,他甚至抬腳用力往地上一蹬,企圖借助反作用力把自己從椅子上摔下去。
可惜的是,這并沒有奏效,而他翹起的腳趾還撞上了面前厚重的桌子,發出沉悶的撞擊聲。一看他扭曲的神色,便知這痛苦是實打實的、半點不摻假。
羅伯特齜牙咧嘴了一陣,順著疼得抽搐的腳趾向上看,在擋得結結實實的桌子后面,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戴著斗篷、看不清男女的身影。
它的出現就好像羅伯特被困在椅子上一樣,神秘、又悄無聲息。
在被注意的瞬間,四周點著的燭火一同跳躍了起來,泛著綠色的光芒,輕飄飄地照亮著一小方空間。
【有點像馬戲團里面的占卜屋,不過是陰森plus版。】
【綠色的火焰!我學過,是銅的焰色反應!】
【在節目里面談物理的都滾出去!很破壞氛圍好嗎!】
【節目組本來就宣稱這些都是科學產物,只是特效、視錯覺和道具布置,為什么不能談物理?又不是看鬼片!】
【不是,真的有人相信這些是假的嗎?】
羅伯特的心隨著火焰一同跳了起來,幾乎要沖破他的胸膛一樣劇烈。
接連兩次與怪物的近距離接觸和那些血腥的道具已經使他心力交瘁,再受不起一點驚嚇。
沒有多做沉默,戴著兜帽的人型生物打破了寂靜,開口說道:“歡迎來到‘真話小屋’,在這里,你將只能說真話。”
“只能說真話?”羅伯特顫抖的聲音問,“這是什么意思?你們要問我什么問題嗎?怎么判定我說的是不是真話?”
終于和有了言語上的文明交談,而不像之前那樣被攆著跑、張嘴都是在浪費力氣。盡管這兜帽下不知是人是鬼,羅伯特居然有點安心,大腦也能正常運轉了起來。
兜帽人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音調很不連貫,好似卡殼的機器一樣,一點點地彈出話語來。
“我們就是知道。”它冷淡且簡短地回復,“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問我一個。我們都必須說真話。”
“好的。”羅伯特訥訥點頭,沒有注意到它的用詞錯誤,“一共要問幾個問題呢?只要一直說真話,我就可以通過最后一關嗎?”
他默默松了一口氣,看起來這最后的阻礙,要比前兩者輕松很多。起碼不會再傷害他的身體。
雖然被節目組神奇地治愈了,但他心里的創傷和陰影,無法在短時間內被抹平掃去。
“二十分鐘。”它定下了一個時限,又像是在喃喃自語,“二十分鐘。”
羅伯特不明白它為什么要重復一遍,而且最重要的是,它根本沒有認真解答他的問題。他依舊一頭霧水,“你是說我們要在二十分鐘內相互問對方問題?只要二十分鐘就結束嗎?”
如果是這樣,那他就要考慮故意拖延時間的方法了。
之前被“湯姆”家的值班表騙了一次后,羅伯特對一切時間都變得謹慎許多。
但這沒有任何作用,因為兜帽人直接發問,語氣一改卡殼的狀態,變得流利了起來,“你暗戀身邊的女同事,是嗎?”
“呃……是。”羅伯特沒有多做遲疑,畢竟這不是很難以啟齒的事,面對的又是未曾相識的觀眾群體。
不過,「盒子劇場」的節目組難道是在最后改變風格,打算挖點八卦猛料供觀眾討論嗎?可是他也不是什么出名的人……
“我的問題是,呃,你叫什么名字?”
“羅茜。”兜帽人的聲音陡然變得稚嫩了些許,“你清楚記住她的電話號碼、家庭住址、每日行程,是嗎?”
“什么?!”羅伯特不自在地咳了一下,目光躲閃,“我、我沒……是的。”
“你把幾個靈魂縫合在了一起?”德斯蒙特盯著下方的兜帽身影,語氣篤定。“聞起來有種復雜的味道。”
“果然瞞不過你,一眼就能看出來。”「盒子」笑著解釋,“不過不是完整的靈魂,只是一些碎片而已……他們都死于‘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對真相和秘密的執念非常強烈,我想,這么做會很有意思。”
“不可告人的秘密……”德斯蒙特垂下眼,有點感觸地復述「盒子」的話。
如同大部分的人類一樣,他也有秘密。而不同的是,他的秘密更加危險、更加惡劣。
就像是他騙了彼得,那條項鏈不是為了驅除直面惡魔拜蒙的后遺癥,而是為了固定接觸了他、而不穩定的靈魂。
“所以,他們是想讓羅伯特在大眾面前,暴露心底的秘密嗎?
“什么?哦,當然不是。”英俊的主持人富含深意地說,“那有什么利益可圖?只是摧毀一個人的社會形象嗎?對于死去的魂靈而言,這沒有任何意義啊!”
德斯蒙特目露詫異,“我以為你說他們對‘秘密’執著,就是這個意思。玩弄人類的情感,讓他們直面丑陋的自己,不是鬼魂喜歡的惡作劇嗎?”
“事實上,惡魔更喜歡這樣。”「盒子」反駁道,“對于鬼魂來說,只有一件事情是真正重要的——那就是活著。”
第五十二章
被迫在一群陌生人面前袒露秘密,顯然令羅伯特有些惱火,他意識到,自己之前做過的一些事可能被節目組查出來了。
而幕后的工作人員打算以此為籌碼,用這個不光彩的事件威脅他主動犯錯、認輸,就像之前威脅那個橄欖球運動員一樣——阿諾德在比賽期間,曾經不止一次地雇人打斷過敵隊的主力球員的腿,好讓自己的隊伍順利出線。
因為家里有點關系,阿諾德一直好運地沒被抓住,就算身體素質不如更年輕、更有天賦的小伙了,也穩穩占據著首發的位置。直到父母破產,他才過上了落魄的生活。
雖然丑惡的罪行被當眾揭露,但已經肌肉松弛、面色衰老的退休運動員沒有絲毫羞愧。他坦然地承認了自己的惡行,還表示那是他最正確的選擇——不然的話,他怎么能過了十幾年快活的、意氣風發的日子呢?
就算現在面臨窘境,那也是一時的失策,和報應有什么關系!
這樣的他,成功取得了節目的最終大獎,是「盒子劇場」里第一個、也是目前唯一一個勝利的。
羅伯特沒有那樣厚實的臉皮,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偷窺和跟蹤的行徑是下賤的,是可恥的,是違背道德的——雖然他偶爾會在心里辯解,自己只是“有空的時候”才會想著。
但這骯臟的一面被試探著掀開的時候,相較起羞愧和悔改,他更多的,是感受到了憤怒。
“在斗篷的下面,你到底是誰?有膽子就光明正大地露出來!”他舔了舔干澀的下唇,故意用激將的語氣說,“不會是見不得人,才用布料遮住丑陋的臉吧?像你這種心理有疾病的變態,我可不是第一次見了!”
“……”斗篷人詭異地沉默了一會,才回答,“我是卡爾。你想看我長什么樣子嗎?”
什么?羅伯特腦袋一滯,剛剛不是還宣稱自己叫“羅茜”嗎?怎么突然又變了一個名字。難不成所謂的必須說真話的規定,只是在胡言亂語,而他真正要做的,是從這些邏輯不通的話中找到破解的線索嗎?
一個又一個的謎題纏繞在他的心里,羅伯特氣弱了不少,遲疑地說:“是的,我想看看你長什么樣子。”
與此同時,他做好了面對一個長相兇惡的怪物的準備——要說他在前兩關學到了什么,那必定就是小心突然現身的BOSS們。
一陣不知從何而來的涼風帶來了一聲輕微的嗤笑,消散得仿佛是錯覺。
厚重的斗篷落到地上,一張美麗的面龐出現在觀眾的屏幕上。
羅伯特和他看不見的目擊者們一起,輕輕吸了一口氣。
一頭長長的黑色卷發散在身后,容貌精致的女人抬起眼睫,盈盈的眼珠里面映著燭火,像是含著一攬星光。
和羅伯特想象的怪物截然不同,在兜帽的下面,是一張比影視明星還完美的臉。
所有見到她的人,都會發出一聲感嘆:在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美麗獨特的存在。
和冷漠的聲音相反,女人的臉上似乎天生含笑,她直勾勾地盯著羅伯特呆滯的臉,卻一點也不讓人覺得冒犯,“該輪到你問問題了。”
此時,她的聲音變得溫婉了起來。
“哦哦,對,是我。”羅伯特結結巴巴,雖然他一向覺得自己心里只有堅毅與溫柔并存的戴安娜一個,但見到美女的時候,依舊會幻想那些不可能發生的曖昧,“……你,呃,這一個項目的具體規則是什么?”
羅伯特緊張地注視著她,他本來想干脆些,直接問通關的方法,但是考慮到之前的經驗教訓,決心先知道完整的規則條例,而不是被表面的信息所誤導。
女人冷淡又簡短地回答:“說真話。”
“就這么一條?”羅伯特下意識問道,滿是不敢置信。
女人突然咯咯笑了起來,“你違反了規則。”她美麗的眼睛突然暴起,生出密密麻麻的細小斑點,薄薄的眼皮被頂得幾乎裂開,頭骨甚至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小聲響。
“兩次。”這一道聲音非常粗獷難聽,最古怪的是,它的來源,似乎比之前要近不少。
羅伯特恐懼而又茫然地低下頭,在他被固定的左手上,裂開了一道猩紅的口子,沾著惡臭黏液的牙齒張張合合,仿佛在和它的主人打招呼。
“啊——!啊——!”羅伯特厲聲尖叫,“你對我做了——”什么?
他吞下了未盡的話語,瞳孔驚恐地放大,好像在和面前陌生的女子玩“誰的眼睛瞪得更大”的游戲一樣。
只不過,他這里是恐怖版本的游戲。
——他違反了規則。兩次。
他在問了一次問題后,沒等女人問問題,他又多問了兩個問題。
“不會是見不得人,才用布料遮住丑陋的臉吧?”和“就這么一條?”
但這只是反問句式而已啊!他根本沒想得到回答!
羅伯特沒想到,只是一點點的差錯,他居然就被判定為了“犯規”。
而女人故意沒有在第一次就提醒他,只是默默看著他犯下第二次錯誤,再惡劣地揭開來,讓他直面“犯規”的后果。
羅伯特不明白她為什么這么做,心中唯剩下恐懼,不敢再發一言。
女人凹凸不平、布滿疙瘩的眼珠正對著他的方向,臉上天生的笑容沒有收回去,而是輕柔地問:“你發現戴安娜經常夜不歸宿,所以在同事里面散播她被包養的謠言,是嗎?”
“我……是的。”他不可辯駁,也不敢辯駁。
女人滿意地點頭,等待著下一個問題。
“……”羅伯特卻抿緊了嘴巴,仿佛不打算說一句話——他想嘗試著,就這么拖到二十分鐘過去。
蝙蝠俠遺憾地發現,戴安娜雖然知道羅伯特·布里登的身份,但其實了解并不多。
“他就是一個普通盡責的保安而已。”神奇女俠擰著細長的眉頭,“非要說奇怪的地方,那就是他好像……呃,喜歡我?”
在工作的時候,羅伯特經常和她“偶遇”,小心但破綻百出地盯著她,不過除了打招呼外,幾乎不敢和她多做交流。只有那么幾次,他們在博物館外遇見過。
戴安娜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事實上,出于敏銳的感官,她有意識到或許羅伯特在人為制造偶遇。
有的時候,這確實有點變/態,但她的打算是,在對方做出有點過火的跡象時,直接毫不留情地斬斷,讓兩個人的關系變成冷漠的同事——要是起了爭執,受傷的絕對不會是她。
第五十三章
“……”蝙蝠俠再度沉默,看著同伴美麗的藍色眼睛中閃爍著的無辜的光芒,“所以,你對他的生活、他的地址、他的人際關系,都一無所知,是嗎?”
“不能說是一無所知……我知道他和保安部的人關系挺好的……”戴安娜努力回憶,卻一無所獲,“好吧,我確實不清楚他的信息。我真的很抱歉,蝙蝠俠,但他就是那種隨處可見的同事而已。”
雖說在同一個地方工作,但他們兩個到底是不同的部門。戴安娜經常出差,羅伯特則始終待在博物館里面。他們的交集,基本只有上下班見面的寒暄和一些意圖不明的“偶遇”。
哪怕是難得空閑,戴安娜聽身邊的同事聊天的時候,也沒人會談起這個默默無聞的保安。
她身兼兩份工作,日夜都很忙碌,自然不會把精力浪費在探究無甚交際的同事上——就算她有這種八卦的心思,目標也是那些生活更加精彩、性格更加鮮明的人才是。
“你說他喜歡你……是指他騷/擾過你嗎?”從雜亂的線索當中,蝙蝠俠突然想起,一些看了「盒子劇場」的觀眾會聲稱節目組在伸張正義——后來他查出,那些被選中的幸運兒們,確實做過一些不太光彩的事情。
不過要說罪大惡極,那也不全是。
比方說第四位參賽者奧羅拉·諾靈頓,她沒有害死過人,只是經常聽信風言風語,并熱衷于夸張化后大肆傳播出去。
而這種行為早在她參加「盒子劇場」被社交圈子冷淡驅逐的同時,奧羅拉也因這個壞毛病丟掉了工作和愛情。
如果她只是因為這點過往而被選中懲罰,那為何不讓更加兇殘、更加惡毒的罪犯來體驗?
在這之后,他進行了深入調查。布魯斯推測,「盒子劇場」的幕后主使喜歡挑選那些“壞人”,并不是以惡行為憑依,最看重的,其實是他們復雜的性格。
或者說,是“綜藝感”。
之所以都是惡人,只是因為內心黑暗的人,往往更加有看頭而已。
聽了他的問題,戴安娜思考著說:“他的確會制造一些耐人尋味的‘巧合’。但是他從來不敢面對、或是太靠近我,所以我還沒有足夠的證據表明他是害羞,還是變/態。”
“……他確實對你圖謀不軌。”這個時候,布魯斯看到屏幕上的羅伯特被迫回答了那些隱私的話題,并在戴安娜疑惑的目光中,簡短復述了一遍。
戴安娜的臉色立刻變得不虞,“什么?他居然在我背后干了這種事?!”
憑借她的語氣,布魯斯敢保證,要是羅伯特此時在她面前,絕對會收獲神奇女俠極重的一拳。
盡管心中氣惱,但戴安娜明白,現在的首要目標是抓住幕后之人的馬腳。
否則,按照蝙蝠俠說的那樣,還沒等她返回地球找到這個惡心的同事,羅伯特就該被送到停尸間了——她并覺得對方能夠撐到最后,這點同樣也是根據蝙蝠俠的轉述判斷的。
一直在尋找羅伯特蹤跡的超人收回了超級聽力和超級視線,遺憾地對同伴搖頭,“我什么都沒發現……也沒有找到像B說的那樣,在看「盒子劇場」的觀眾。”
排除掉每家每戶都用上了防備氪星人的鉛制品的可能,那就代表著,這背后的存在察覺到了超人可能的窺視,提前做了保密工作。
調查似乎走上了絕路。
這十多年來,布魯斯遇見的超能力罪犯數不勝數,其中不乏外星球的主宰、多維度的惡魔,可是沒有一個像這樣,絲毫找不到線索,比幽靈和幻影還要隱蔽得多。
在最后一期之前,他和羅賓們已經嘗試了各種方法,可是不論是魔法側的黑暗正義聯盟,還是記載了諸多歷史的古老典籍,居然都沒有提到過類似的存在。
但他并不以為,這代表著「盒子劇場」是新時代的產物──夸張配色的轉盤、刻意營造的廣播電流聲、各類項目的背景設置,這幕后黑手顯然對上一個世紀有獨特的情節。
與其說是它從未出現過,布魯期更頃向于它消除了存在的痕跡,就如同它對羅伯特、對柯立夫做的那樣。
這也就解釋了,「盒子劇場」分明行事張揚,卻又嚴苛地把控著觀眾,不允許參賽選手泄露一點真實。
這個節目自始至終都安排好了固定的結局:消失在所有人的記憶里面。
──是不是所有人這點,有待商榷。
以「盒子劇場」的惡趣味來看,說不定會留下刻意幾個人的印象,令他們生活在恐懼和虛幻當中,直至永恒的死亡。
“ 我找到了!”維克托興奮的聲音打破了寂靜,“一張二十年前的照片!”
鋼骨邊說,邊將他的發現投到了瞭望塔的巨大顯示屏上。
霓虹色的燈光照亮了整個夜色,大樓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讓人完全體會不到時間的流逝,此時已該是入眠時間。
這是一張網友從天臺頂上抓拍的夜景,po到網上后,因為無甚特色,沒有引起絲毫的波瀾,只是像成億的互聯網廢料一樣,儲存在云端上。
維克托對它進行了極高精度的修復,又放大了幾百倍之后,在街道的角落里,有兩個人影的存在。
羅伯特近二十年來有些變化,但在場的幾位超級英雄還是一眼便識別了他。
但是另一個對象……
“一個女孩?”戴安娜皺著眉頭,她瞬間就聯想到了羅伯特的作為,“他在跟蹤她。”
“看起來確實是這樣。”維克托補充道,“我已經查到了這個女孩的身份,她已經死了,就在二十年前,就讀于阿克托高中的時候。”
那個時候的羅伯特,也差不多是這個年紀。
如果他們就讀于同一所高中,或者只要是住在鄰近街區,就很有可能認識彼此。
可惜的是,羅伯特的資料都被遮敝了起來,無法直接證明他就是照片里的人。
“這個案子是一個懸案,女生在聲樂課的間隙被人掐死在了雜物室里面。因為當時是下課,人員流動非常大,在女生的社交圈里沒有找到懷疑對象,破案的手段也不發達,所以沒能找到兇手。”
維克托的語氣有些沉凝,天論見識過多少的罪惡,他們永遠都無法習慣無辜之人的死亡。
但這偏偏又是他們這些超級英雄最常見的。
雖然缺乏證據,無法斷定羅伯特就是在逃的兇手,但考慮到「盒子劇場」慣愛的偏好,他的嫌疑絕對不小。
“所以它是通過什么依據來消除羅伯特存在的痕跡呢?”蝙蝠俠冷靜地分析道,“除了官方資料和可以輕易識別面部的照片外,它還同時精準消除了認識的人的記憶──除了你,戴安娜。”
他本來是認為,「盒子劇場」直接以羅伯特本人為跳板,找到了那些與他相識的人,再進行了消除忙憶的操作。
可是戴安娜的例外,讓這個可能被推翻了。
神奇女俠也很疑惑,“除了我……?”她思忖著說,“萬一不只是我呢?”
“只要讓那幾個和他關系密切的人,比如他的父母,他的室友,失憶就可以了。剩下的像我這樣的人,不可能會無緣無故地談論起他。”她猜測道。
布魯斯否定了她的看法,“在知道他為你們博物館工作的時候,我就讓羅賓編輯了一個的程序推給了你的同事們──沒有一個表示認識圖片上的男人。”
他又沉思了一會兒,表示:“但是那幾個少用互聯網的人沒有接收到文件,保險起見,你可以發個短信問問。”
“哦,你在說科特教授他們嗎?他們確實不習慣網絡生活。”幾百多歲的天堂島公主感嘆了一聲,“我可以一試。希望他們沒有睡著。”
問詢很快結束,瞭望塔的信號比在地球都好得多。
幸運的是,教授們都及時回復了。大多數都和其他同事一樣,表示不記得這個人。
唯有一個例外。
“……羅伯特?這么晚了,你找他做什么?”科特教授,即和戴安娜一同研究雕像的老教授的聲音外放在瞭望塔里,“我剛剛經過值班室,好像不是他值班。”
“你怎么又這么晚還在工作?”戴安娜先是下意識地說了一句,才反應過來,“你還記得羅伯特?!”
“嘿!我確實身體不如當年了,但還沒老年癡呆,怎么可能這么快就忘記一個大活人?”科特教授不服老地叫道,“不和你說了,我剛剛找到了一點沒看過的資料,可能對我們研究那座雕像很有幫助。”
他掛斷了電話,戴安娜盯著手機思考了一會,突然叫道:“那座雕像!”她看向布魯斯,“……我想,我可能知道是因為什么,我們的記憶才沒被刪除的了。”
自違規兩次被兜帽人點出來,身上多了一張鮮血淋漓的嘴巴后,羅伯特的呼吸都輕了許多。
他實在害怕面前的怪物會暴起傷人——他現在又被困在椅子上,想逃都動不了腳。
然而那怪物好像只是嚇嚇他,在那之后,便又恢復了原來的樣貌。
只是這次,羅伯特不再敢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你和奧利維亞,在雜物間發生了什么?”帶著淺淡的微笑,女人丟出了新的問題,成功讓羅伯特的臉色變得更加難堪。
“我……她……”羅伯特目光躲閃,雖然他知道自己此時應該和盤托出,就像“規則”說的那樣。可他沒忘記,這里是現場直播——一旦說出口,他下輩子就完了.
第五十四章
“這只是一個意外。”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低垂著頭,仿佛在躲避無形的審判,“是她、奧利維亞她先把我約到儲物間里面的……我當時很興奮,我以為她是看了我寫的信,打算給我一個機會——但她沒有!她、她用那種厭惡的眼神看著我,還威脅我她會把那些證據都交給警察……她要我坐牢!”
“她怎么能這么做?!我喜歡她、我愛她!不然我怎么會把這些事都告訴她?是她先背叛我的!”羅伯特說著,慢慢抬起了頭,盯著桌子后面的神秘女人,神情愈發激動,“我只是太害怕了……我不想被抓走,我爸爸會對我失望的!”
女人幽深的眼睛如同深淵的入口,自身沒有攜帶情感,卻被恐懼的人類賦予了邪惡的情緒。
她微笑的臉不曾變化,像是無聲地等待故事的后續。
羅伯特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他當時有多么的害怕,情緒有多么的激動,奧利維亞的言辭又是如何的傷人,但這都是為了最后的結局開脫:“……然后、然后我把她掐死了。我知道這么做是錯的!但是我回過神之后,她已經倒在地上了……”
說完最后的話語,羅伯特重重地喘了口氣,不堪重負一般,重新低下了頭。
女人沒有對他的故事發表任何的看法,只是冷漠地開口:“輪到你了。”
羅伯特顫了一下,如同被她的聲音刺中了。他幾次無聲張嘴,斟酌好一會,才找回他的下一個問題,“我要怎么樣,才能通過這個關卡?”
還是一樣的答案:“說真話。”
“……”這未免也太敷衍了!羅伯特幾度想破口大罵,但看見手臂上狹長的猩紅傷口——那長舌在緩慢地舔舐著他周邊的血肉,好似在為之后下口做準備——他又壓下了氣惱,半個字都不敢多吐露。
輪到女人發問了,奇怪的是,這次她不再糾纏于羅伯特不光輝的過去,“你和什么樣的人住在一起?”
“呃,我媽媽。她在兩年前出了車禍,現在只能躺在床上。”他沒說自己平常回家是怎么抱怨這個麻煩的老太婆的,只是簡單地評價了幾句,內心為突然“溫和”的問題而松了口氣。
接下來,他們不痛不癢地問了對方一些問題。
秉持著多說多錯的原則,羅伯特盡量縮減著自己的回答,除了必須的陳述外,連語氣詞都不敢添加。
“……你之前念著的‘二十分鐘’,是什么意思?”在幾次試探「盒子劇場」通關的要求,依舊迷糊的羅伯特突然問道。
“……”詭異的寂靜。
以往都是速答的女人此時突然止住了話頭,臉上自帶的笑容仿佛面具一樣,牢牢地遮掩住她的心思。
羅伯特的冷汗又流了下來,被浸透的衣服貼在身上,濕漉漉的觸感令人膽顫。他驚慌地看著面前的她,害怕再次看到那雙駭人的眼睛——他又說錯話了嗎?這一次,他會受到怎樣的懲罰?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女人并沒有發狂,她仿佛只是興起地停頓了一會。
她的嘴唇比花瓣還有嬌艷,但吐出的話語卻讓羅伯特心臟驟停,“我的意思是,只要二十分鐘,我就能拿走你的身體了。”
拿走他的身體?什么意思?羅伯特的語言理解能力仿佛瞬間離家出走,他呆愣著,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
女人顯然也沒打算聽他驚恐的尖叫或是恐懼的咒罵,自顧自地提出了她的問題:“你不滿意自己目前的生活,是嗎?”
“y……”就像是被訓化了一樣,羅伯特幾乎就要把答案脫口而出,但在最后的關頭,他意識到了不對勁,勉力把“是的(yes)”吞了回去。
他的牙關不受控制地顫抖,發出輕微的動靜,令他愈發緊張,“你問這個……”是什么意思?
他想要發問,卻怕觸犯了規則——可是他不問的話,他就必須以實話回答。
羅伯特被困了兩難的處境,他混沌的腦袋從來沒有如此的清醒地意識到,之前的一切問題和回答,都是女人設計好的陷阱。
“我……”他咬咬牙,最終回復道,“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我有穩定的工作,有足夠度日的存款,還有一套家里的小房子……對,我很滿意我的生活。”
他一邊說,一邊在心里用同樣的話說服自己,好像之前的一切抱怨都不曾存在。
盡管如此,他的心還是緊張得怦怦直跳,手心不停地冒汗,貼在椅子扶手上,難受極了。
也許是他真的騙過了自己,女人居然沒有狂性大發、變作怪物開始追殺他,而是正兒八經地微笑了一次,“恭喜你,可以離開這里了。”
“真的嗎?”羅伯特當即從椅子上彈跳了起來。
那股無形的束縛力在女人話音剛落的時候,就悄然消失了。這也讓羅伯特心中多了幾分底氣:他真的通關了,贏下了「盒子劇場」的最終大獎。
那可是一千萬美金……羅伯特甚至不記得后續發生了什么。他在極度的興奮當中,被引出了這個黑暗的地方,又在萬眾矚目——好像都是虛擬觀眾們的投影——中,接過了具有象征意義的支票。
根據合同,那些錢會在十個工作日內,以合法的方式轉移進他的賬戶。
“一個圓滿的結局。”「盒子」沙啞的聲音在廣播里面響起,宣告著「盒子劇場」的終結,“讓我們什么也不要想,盡情為這一刻歡呼吧。”
鏡頭緩慢拉進,定格在了羅伯特受傷的手臂上,汩汩流出的鮮血。
屏幕前的觀眾都驚呼一聲,心里的疑惑如同野草一般生長。
不過不管他們對結尾作何解讀,一夜過后,他們就將徹底忘記這些充滿了血腥、黑暗和丑陋的記憶——至于是否會在午夜時分夢起,又是否會出現一些精神上的小毛病,那就是未來的秘密了。
切斷了所有的聯系,把“完好無損”的羅伯特送回了他的房間,「盒子」轉過頭,面向他的小助手,“怎么樣,德斯蒙特?你喜歡這個結局嗎?”
德斯蒙特評價道:“非常經典的恐怖片留白手法。你讓她附身了羅伯特嗎?”
“我可沒有要求她這么做。”「盒子」糾正道,“不過我也沒有禁止……哦,可憐的羅伯特,不知道是她先成功占據了活人的身體,還是他先被逼瘋呢?要知道,一個精神病可不是好的生活選擇。”
“但是縫合的精神,本來就是瘋狂的。對她來說,應該沒差吧?”德斯蒙特有些疑惑,“為什么這些鬼魂都希望重新擁有活人的生命?明明在做精神體的時候,他們擁有更強的力量,不像是凡人的肉/體那樣脆弱。”
像他們家的管家迪恩,就不會有這種愿望。對他來說,作為一個強大的、沒有弱點的幽靈可比曾經掙扎生存的日子要好上太多。
“我也理解不了。”純能量體的結晶黑匣子和他有一樣的想法,“人類確實一種富有觀賞性的生物——但是讓我被困在那具軟弱的身體里……Ew,光是想想就惡心。”
“嗯……或許他們和我一樣,只是太孤獨了。”德斯蒙特說,“沒有同伴的感覺,確實很痛苦。”
涉及到他灰暗的過往,「盒子」不再多言,而是換了一個話題,“接下來我得好好善個后,省得被他們抓到馬腳……你想幫我干點活嗎?”
德斯蒙特想了想,遺憾拒絕:“恐怕不行,明天早上還有課要上……而且這個時間了,迪恩不喜歡我熬夜。”
「盒子」沒有強求,“晚安。做個好夢。”
和往常一樣,德斯蒙特和他的兩個小伙伴一起,坐在學校的餐廳里面吃飯。
溫斯蒂依舊是冷漠的神色,但此時突然提起了興趣一般,“那是哪里?”她指著餐廳里面的電視機,現在正是新聞時間。
彼得順著她的手看過去,“哦,我去參觀過那家博物館……布魯斯·韋恩成為新股東?他買這個地方做什么?”
眾所周知,韋恩集團的總裁出現的新聞,大多是商業企劃和花邊八卦——后者比前者要多得多。
雖然大家都詬病、或者說是嫉妒他的女人緣,但也不得不咬牙切齒的承認:這個花花公子,在商業方面,居然真的有些才能。
在沒有父母幫助、群狼環伺的情況,布魯斯不僅靠自己穩穩把持住了手上的權力和股份,還把韋恩集團的生意抬上了幾層臺階。
有的人說,他是好運靠著幾個忠心耿耿的老員工,比如說管家阿爾弗雷德和技術部的盧修斯,才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但不管他們如何嫉恨,也改變不了布魯斯的地位。
不過近幾年,他的行為確實出格。
首先是把自己收養的孩子,一個名叫提莫西·德雷克的孩子引進了公司,讓他手中捏了不少重要的企劃案。
——但這個孩子又不是他親生的!布魯斯·韋恩年紀輕輕,怎么就把一部分家業交出去了?還不是他的血脈。
難不成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這個換女郎比社會換熱點還快的富翁身上,他和這些美女們廝混了這么久,居然一個私生子都沒有苗頭——帶著孩子來認親,想要攀上韋恩集團的到是不少,但沒一個是真的——實在是令人疑惑。
要是他們的猜測沒有錯,那韋恩的這番動作也情有可原。
不過說實話,已經到現代科技都沒有辦法的地步了嗎?
第五十五章
盡管大家對韋恩先生的“身體狀況”眾說紛紜,但沒有一個得到了證實。
實際上,那些膽大包天、跑到韋恩面前發問的報社唯一得到的事實,就是他在如何拐走美女記者上確實很有一套。
互聯網上的熱度永遠持續不了多久,在德雷克表現出他與年齡不符的才智、布魯斯·韋恩的決策不是韋恩集團崩潰的前兆之后,一眾網友都悻悻地散去了。
除了這件事之外,韋恩還做了一件事,轟動了整個世界。
——不知采用何種手段,他和正義聯盟談攏了合作,成為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以普通人身份資助超級英雄的富豪。
此消息一出,韋恩集團的股票就迎來了大漲,業內人士稱其為韋恩多年來最明智的決策。
在這個超級英雄成為主流,收獲了大批粉絲,幾乎被神化為精神象征的時代,韋恩的名字和正義聯盟掛上鉤,哪怕他們的產品并不好用,都有大批的狂熱群體為他們的英雄買賬。
更別說,韋恩集團的研發品控和售后一直都是行業模范般的存在。
除了用超級英雄的形象推出聯名和周邊外,韋恩還承擔起了正義聯盟的戰后修復基金會的責任。
大筆的資金被傾瀉在賠償和重建上,這是個無底洞,但韋恩燒錢的舉動也不是新聞了。他還成立了監督小組,確保每一分錢都落在了實處。
此舉令他收到了眾多的感激與贊揚,同樣也有不少批評他虛偽的聲音在網上流傳。但這些都影響不了布魯斯·韋恩奢侈又浪蕩的生活方式,在做了這么多不可思議的舉止之后,他依然還是大家熟悉的花花公子、哥譚甜心。
全世界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狂熱的媒體恨不得把他每夜打了幾個呼嚕都刊登出來。
韋恩這一次收購博物館的舉動,自然也沒逃過他們的眼睛。
主持人在喋喋不休地講述著專家們對這次收購的預估影響,溫斯蒂的注意力卻全部都在一閃而過的幾幀藏品上。
“如果我想買他們的一件古董,要多少錢?”她突然問道。
“什么?”彼得一時被她的話震驚,“你看中了博物館的藏品?要多少錢……我也不是很清楚,至少也要十幾萬吧?不過,他們真的會賣嗎?博物館的意義,不就是收藏嗎?”
雖然是有一些博物館在私底下販賣文物的消息,但那基本上是違法的,而明面上的拍賣,則十分少見——如果不是實在經營不下去,哪有博物館干得出來?
因為沒想好怎么答復彼得之前的問題,德斯蒙特有些沉默,但聽見溫斯蒂的話,他還是決定要幫朋友拿到她想要的。
“我可以去問問我的朋友,他對網絡很有研究,應該可以告訴你博物館的報價。”如果沒有出售意圖,也可以試試其他渠道,不過,“你想要買下哪一個古董?”
“一座雕像。”溫斯蒂說,“我在祖母的一本手札里面見到過類似的圖紋。我想,如果我能拿到它,或許可以研究出來它的秘密。”
彼得:“……所以,你真的要買下一件古董?溫斯蒂,我記得你不是輕裝上陣,離家時沒帶多少錢嗎?”
亞當斯家的長女睨他一眼,“才十幾萬,很多嗎?”
德斯蒙特說的精通網絡的朋友,自然是剛剛結束一場巨大荒誕鬧劇的「盒子」。
然而,待他回到家,事情的發展有些出乎意料。
“它還沒有回來?”德斯蒙特問幽靈管家迪恩,“我記得它說,一個晚上的時間就足夠了。”
說起來,他早上醒來的時候,也沒見到桌上一直擺著的黑匣子。
這房子里面的一切都在迪恩的掌控當中,他清楚「盒子」不在其中,“是的,少爺,它的氣息昨夜消失之后,再也沒有出現過。”
盧卡從紙上浮現出身形,“或許它是遇上了別的‘有趣的事情’,才耽擱了一陣子。只是消除相關人員的記憶而已,它又不是新手了,沒問題的。”
“希望如此。”德斯蒙特有些沒由來的不安,“那我只能等它回來,再幫溫斯蒂找博物館的信息了。”
“你是說通過電子網絡嗎?”盧卡見他情緒低落,自告奮勇地說,“我可以先來試試。最近我看了不少電子網絡原理和發展相關的資料,再加上人類對網絡也是信息載體的一種的意識逐漸深入,我感覺已經是時候了——我總要適應這個‘新家’的。”
德斯蒙特驚喜地說:“真的嗎?嗯,那就麻煩你了……不過要小心,我們都不確定,會發生什么不可預計的事情。”
“別擔心,我最謹慎了。”盧卡安撫地笑著,在紙上留下定位的陣法后,跳進了德斯蒙特開著的電腦屏幕上。
一陣微不可查的電流閃過,顯示屏恢復了寂靜,仿佛一切從未發生。
正像盧卡先前說的那樣,網絡世界已然成為他的第不知道多少個新家,他自如地在其中穿梭著,很快就帶回來了德斯蒙特需要的信息。
“那座雕像,已經不在博物館了。”黑發黑眼的小男孩說,他坐在一張華麗但平面的軟椅上,“在昨天夜里,布魯斯·韋恩聯系館長說要在哥譚舉辦一場展覽,希望從他們那里借一些文物過去——除了一筆不菲的租金外,他還承諾,假使有損壞,哪怕只是輕微的,他都會以其價值的十倍進行賠償。”
“館長當時就同意了,不過韋恩還有一個要求:他希望多借一些未曾展出的、更加神秘的藏品。其中,就包括這座雕像。”
負責研究的科特教授原本嚴詞反對,但韋恩同意讓他和他的團隊隨行,在展出時間外繼續做研究。還開放了哥譚市圖書館的一些藏書,好供他們尋找靈感。
“所以他才入股了這個博物館,為了這場展覽……”德斯蒙特苦惱地皺眉,這件事變得棘手了起來,“要是強行買下來的話,不會和他們起沖突吧?”
“你居然會怕和陌生人起沖突?”盧卡有點詫異,“我還以為為了自己在乎的對象,你會清除所有的阻礙呢。”
德斯蒙特無奈地看著他,“別取笑我了……雖然我很想反駁,但你說得對。別人也就算了,可是韋恩集團是正義聯盟的贊助商啊!萬一他給蝙蝠俠穿小鞋怎么辦?我聽說在資助正義聯盟之前,韋恩集團旗下的新聞媒體對蝙蝠俠的態度很不好。”
“他怎么會直接就抓到你的把柄?如果他不知道你是誰的話。”盧卡先是攛掇了幾句,接著沉默半響,猶豫地說,“但你不摻和進這件事,或許是對的……剛才去找博物館的消息的時候,我本來想順便把韋恩集團的資料也給挖出來的——但在快要實行的時候,我的直覺阻止了我。”
“如果被他們察覺我的存在,可能會引發一些大麻煩。”
德斯蒙特思忖道:“韋恩集團的科技發展好像是行業頂尖……我之前本來想買他們的智能家居來著。不過能夠威脅到你嗎?還真是了不起。”
雖然盧卡一直自詡為知識殿堂的小學徒,在網絡方面又是新手,但這并不意外著他是個徹頭徹尾的菜鳥。
恰恰相反,盧卡現在,就能直接進入國/防系統,就像深入沒有保衛的寶庫一樣輕松。
能夠讓他感到威脅的,絕對是超越凡人的技術。
“……我會把這件事告訴溫斯蒂的。”德斯蒙特說。
其實他還有最終的手段,就是趁著博物館在哥譚展覽之際,悄悄潛伏進去,然后將雕像偷出來,作為溫斯蒂的禮物——但偷盜是可恥的!
德斯蒙特這么說,不光是因為他在夜谷受到的教育,偷盜之人會秘密警察抓走、接受可怕的市議會的審判什么的,還有另一個朋友彼得的關系在——他絕對不會同意這兩個人危險又違法的舉動。
德斯蒙特心知他要是提出了這個建議,必然會被夾在兩個朋友當中,左右為難,陷入三個人的友情的修羅場。
為了避免這痛苦的抉擇,維持他們的友誼,他選擇三緘其口。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聲音加入了對話:“不能放棄,我們必須要得到那座雕像。”
這沙啞得仿佛喝下一桶硫酸的聲音,德斯蒙特絕不可能認錯,“「盒子」?!你回來了!你還好嗎?沒發生什么事吧?”
“當然……不好。”「盒子」難掩它的虛弱,“沒想到我也有失足的一天——我居然被她算計了!這個仇,我絕對忍不了。”
“她?你在說什么?昨天夜里,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回來得這么晚,是被襲擊了嗎?”說出這句話,德斯蒙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盒子」的本質是能量體結晶,怎么可能受到襲擊?
然而,被害盒卻肯定了他的問題,一字一句地講述著昨夜的監理師,它戲劇性的嗓音將讓兩個聽者都仿佛身臨其境。
消除掉所有觀眾的記憶,這看似最困難的工作,其實是最簡單的部分。因為在探查到有新觀眾的瞬間,「盒子」就會提前種下它的觸角,直到需要的時刻來臨,它直接引爆,就能快速又干凈地完成暗示。
在這之后,它花了一些時間在互聯網上隱藏掉這些相關內容——它沒有簡單粗暴地銷毀那些「盒子劇場」相關的tag和內容的數據,這樣可能會導致觸底反彈、更加嚴重的后果。所以,它選擇修改了推送程序的編碼,讓這些信息不再被推送到網友的面前。
同時,它給這些人都下了群體暗示,讓人類對這個新興的綜藝節目逐漸失去興趣,不再熱烈地討論,也不再產出相關內容。
在網絡時代,被遺忘就是最徹底的死亡方式。
剩下的最后一步,就是去確保它的幾個幸運選手沒有成為幸運的漏網之魚。
這相當的簡單,畢竟他只有兩個贏家,而其中還有一個不知道精神是否健全。
比預計的時間還有早結束。「盒子」輕松地想著,就要離開羅伯特的居所,它實在受不了人類在睡覺時發出的奇怪的聲音了。
不過諷刺的是,正是這種輕巧的態度令他落入了窘境。
——一道人影出現在了這座狹小的屋子里面。
他的腳步很輕,幾乎沒有重量一樣,動作也很熟練,顯然接受過嚴苛的訓練。
剛開始的時候,「盒子」還是以看戲的心態注視著這幕場景:才逃出危險的「盒子劇場」,羅伯特就迎來了入室搶劫么?
黑暗無法阻擋不速之客的視野,同樣也瞞不過非人類的敏銳感知。
幾乎是一剎那間,「盒子」察覺了來人的身份——一個羅賓。
根據它之前的“略作調查”,這是蝙蝠俠的第四個羅賓。而那份被銷毀的DNA檢測則告訴它,他也是蝙蝠俠唯一的親生子。
一個羅賓,怎么會盯上羅伯特這樣平平無奇的人?
潛伏在虛空之中,「盒子」驚怒地想著,他知道在那些圖謀不軌的觀眾當中,有幾個超級英雄的存在。但它玩玩水沒料到,他們居然沒被它的種子影響,忘記這一切奇詭的事件?
難不成它真的太小看人類了,沒有發現他們在這短短百年當中,進化出了可以免疫它的污染的基因嗎?
這個猜想令它恐懼,而這恐懼令它著迷——真有趣,它絕對要找出這迷霧背后的真相,哪怕是破壞了隱秘的規則,把這些超級英雄全部抓走,一個個解剖靈魂,它也在所不惜。
無形的黑液凝成一股繩索,看似緩慢但又幾乎是瞬間就接近了潛入羅伯特房間的黑影。
達米安身上,還揣著那尊理應被裝在保險箱里的雕像。
——韋恩先生不知發了什么瘋,大半夜就要博物館把那些展品打包起來,送上韋恩的車子,由專人監管,連夜送到哥譚去。
盡管心里嘀咕是不是億萬富翁都精神有點問題,在金錢攻勢下,博物館館長還是屈服了。
那些鮮少展出的藏品——韋恩先生很快就劃定了他想要的部分——本就被妥善保管著,只需要小心運出博物館,他的工作就完成了。
趁著他們連夜調動人員,將展品送到車上的時候,達米安潛進去,把雕像掉了個包。
那些藏品是要加急運到哥譚市博物館的倉庫去,而他,則要加急把雕像送回蝙蝠洞去。
還沒來得及返程,他又收到了父親的指令:一個地址,父親讓他去看看下播的羅伯特,尤其是那個手臂上被刻意留下的狹長傷口。
看來「盒子劇場」甫一結束,那些資料就被放出來了。
達米安迅速搞定了線路,用萬能腰帶里的鉤索爬上了羅伯特的屋子。
里面很黑,一片寂靜當中,只有間斷的呼嚕聲在響起。看起來他睡得很安慰。
如果不是之前見到的直播,誰能料到,這樣一個正常入眠的男人,剛剛從恐怖的地獄里面逃出來?
達米安謹慎地收回鉤索,壓低重心,步履輕盈地接近那張單人床,隨時做好了反擊的準備。
雖然羅伯特是個天天坐班、肌肉綿軟無力的中年保安,但考慮到異變和發狂的可能,達米安可不會忘記外祖父和父親的教導:永遠不能輕敵。
不知是幸運還是他沒有趕上羅伯特異變的節點,達米安順利地接近了他,小心翻了翻羅伯特壓在被子上的左臂——沒有,除了那些濃密邋遢的汗毛外,什么傷口都沒有。
保險起見,他還檢查了一下另一只手臂,同樣也沒有傷口。
是幕后黑手在結束后幫他恢復了嗎?達米安用裝在腕帶上的夜視攝像頭拍下了細節,又腳步輕巧地離開了。
“等等,你呢?突然消失在故事里了嗎?”盧卡捧著一杯雜志照片上的果汁,一本正經地聽著。
他和「盒子」不對頭是一回事,他喜歡游記類的故事又是另一回事。
“好問題。”「盒子」用嘲諷的語調說,“我就在那里,看著他一步步做完這些事,而我的力量依舊沒有碰到他的記憶……”
“他用什么辦法,阻擋了你的查探嗎?”德斯蒙特猜測,“蝙蝠俠手里,確實有很多魔法側的東西。上次驅逐拜蒙的時候,我還碰見了他的一個魔法師同伴……嗯,叫康斯坦斯?哦,這好像是個女名,那他應該叫康斯坦丁?”
“如果是那些小玩意就好了……我可不會怕這些粗制濫造的垃圾。”沙啞的聲音繼續道,“我是被阻攔了,但不是我的查探,而是我的所有動作。”
第五十六章
這是它從未體會到過的感覺。
作為一個能量體,擁有不固定形態的「盒子」,只需保護好自己的【核心】,就能以無盡變化的姿態流竄在空間和時間當中。
像是人類那樣被困在一個狹窄、死板的三維肉/體里,它從未真正體驗過,也不會愿意嘗試。
事實上,這是一種普遍的現象,除非一時好奇,很少有神秘物種會嘗試獲得人類的身體。就算它們這樣做了,也很快會被實體的不便利所打敗,回歸到原本的存在模式。
那些怪異凸起的四肢、互相擠壓著的內臟、黏糊糊的汗水和眼淚……總而言之,但凡體驗過的神秘生物,都不會再相信世界上有物種愿意為了變成人類而犧牲一切——如果真的有,那只能說明神秘生物也是會得精神類疾病的。
不過當然,變成人類和擬態人類是不同的概念。
「盒子」經常幻化出人類的假象,為自己的“事業”做遮掩,但那更傾向于它構造的一部分,不需要經過神經系統的支配,就能做出相應的指令。
所以像如今一樣被束縛,被囚禁于一方空間內,是它從未擁有過的體驗。
而且不是好的那種。
究竟是怎么回事?「盒子」起先掙扎了一會,探查的氣息四散開來,卻像是碰上了無形的拘束,又被反彈回來。
以往熱衷于在「盒子劇場」里面設置類似障礙,然后看那些驚詫恐慌的表現的它,今天卻也嘗到了同樣的滋味。
“……”相比起氣惱,「盒子」更多的,還是被激起的好奇與勝負欲。
不管在這陷阱的背后里面,是哪個久未謀面的“老朋友”,它都要把對方揪出來,然后——徹底地將其吞噬、摧毀。
晦澀邪惡的力量在房間里面涌動,幾乎要將剛剛逃離險境、未來一片灰暗的無辜羅伯特溺死在睡夢當中。
能夠如此精準地把它困在這個地方,那必定是事先發現了羅伯特身上的貓膩,利用了他,才能布下陷阱。
盡管知道這不是羅伯特本人的意愿,他沒有膽量設計自己,但「盒子」還是不管不顧,決定將憤怒發泄在他的死亡上……沒有存在意義的玩具,摧毀也不可惜。
再者說,這同時也是另一層保險。
既然超級英雄方已經知道了「盒子劇場」的存在,還意外地沒有被它控制,進而消除記憶,那羅伯特,就將成為他們僅有的線索。
出于謹慎考慮,再弱小無用的對象,也可能成為它未來的阻礙、破局的關鍵。
既然那位老朋友故意保留相關人員的記憶,想要借此打壓它,那么,它對羅伯特施展的法術,也很有可能沒有成功。
它必然不能留下這個證據。
如此想著,散發著不詳的力量在黑暗的房間里,接近了沉睡著的人類。
嗯……是像之前一樣,用心肌梗塞糊弄過去,還是把他骯臟丑陋的尸體一段段分開來,給這些窮追不舍的家伙一點警告好呢?
邪惡的念頭縈繞在「盒子」的思緒里,它逐漸偏向于做出后者、并不符合它的一貫美學的行為。
然而,在實施之前,它停下了動作。
“……他身上的印記。”「盒子」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沙啞的聲音里,凝結著狠毒的烈焰和憤怒,“我居然沒有多做注意!”
早在最后一期「盒子劇場」開幕之前,它就注意到了羅伯特身上多了點和它的力量不同的黑暗力量。
但在當時,它只以為羅伯特沾染上了什么不干凈的小詛咒。
反正不會影響到不超三個小時的節目效果,它就將其拋之腦后。羅伯特勝利拿到一千萬后,它也不打算做個好人,把詛咒給拔除了——如果他真的能夠安全存活,那它再考慮看看吧。
處咒對它來說,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因此它才沒有放在心上。
……可是,一個能夠不被它的力量震懾、依舊扎根在它的目標身上的印記,真的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小的詛咒嗎?
「盒子」恐怖的力量在瞬間就入侵了這個房間里唯一的人類,但它的目標已然改變——它需要重新深入這個家伙的腦袋,看看在他簽訂合同后的短短幾天里,究竟發生了什么。
只要讓它抓到一點馬腳,這背后的存在就完蛋了。
可惜的是,不知道是不是清楚「盒子」的超凡力量,那存在完全消除了自己的痕跡,在羅伯特的記憶里,他只是度過了平常又無趣的兩天……唯一的安慰,就是他和戴安娜搭上了幾句話,還拿到了對方送的咖啡。
真是令神秘生物作嘔。「盒子」嫌棄地品味了一番羅伯特寡淡的腦袋,搜刮一番后退出來,絲毫不顧及因為它粗暴的動作,而面目猙獰、仿佛隨時會從睡夢中驚醒的羅伯特。
看來對方也是一個心靈操控方面的高手。
雖然在它沒能成功入侵達米安的時候,它就淺淺意識到了這一點。但當時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它居然被困住了上面。
“所以,你就在那個,呃,羅伯特的房間,待了一整個晚上和白天?”德斯蒙特好奇地追問,“哇哦,究竟是誰,這么厲害!”
“確切地說,我只待到了上午十一點,就從里面逃出來了。”「盒子」聽起來,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畢竟就算不滿二十四小時,那也是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了,在它漫長的生涯中,還沒受過這樣的羞辱。
盧卡非常精準地捕捉到了它的痛點,“這么久?你就站在那里,打擾人家睡覺?”
「盒子」立刻跳腳:“什么?!他打擾我還差不多!人類休眠的時候,居然能夠發出那么多惡心的聲音!嘔!”
氣了一陣子,它壓下厭惡和惱怒,繼續著未完的故事:“很快我發現,那個家伙把我困在那里,是為了搶奪我的力量……”
最開始的時候,只是些許的能量流失,以「盒子」龐大的儲備,甚至幾乎感受不到。
但它清楚,這個背后的存在把它束縛在原地,肯定不是為了靠人類多種多樣的呼嚕聲折磨它……如果這是那個家伙的目的,不得不說,它真的被折磨到了。
既然不是這樣幼稚的報復,那必然是從它身上有所圖謀。
因此,「盒子」時刻注意著自己的狀態,這才讓它早早發現了不對勁。
在意識到自己的力量在流失,很顯然是被幕后黑手轉移、吞噬的時候,它當機立斷,加速了散發能量的過程。
這當然不是它想要自/殺。
不過既然以這么慢的速度消化它的力量,那背后的人要么是太過謹慎,要么是太過虛弱,根本消化不及。
「盒子」賭是后者。
它加速了對方汲取能量的過程,在其中,就必定有無法被吞噬,殘留在它們連接之處的部分。而那些部分,歸根到底還是它的力量,只要它心念一動,就能爆發出來,毀掉這個無形的牢籠。
果不其然,在耗費時間和精力的拉力戰之后,「盒子」成功地離開了那所房子。
羅伯特都起的比它早。這個迷迷糊糊的男人一摸臉,他已經失去了「盒子劇場」的記憶,只是潛意識里,覺得自己好像要走大運了……
他搖搖腦袋,把不切實際的期待晃出去,換上保安服,就跑去上班了。
而這邊的「盒子」,在脫困之后,并沒有著急忙慌地回到哥譚,回到德斯蒙特身邊去修養一陣子。
它的力量確實流失了不少,但相比起被吸收的部分,還是相當之多的。
報仇就要趁早。
對方還沒能從它的能量當中恢復,必然還處于虛弱狀態,它完全有這個資本和對方抗衡,用暴力取回自己的東西。
再然后,它要讓對方知道,在一眾神秘生物當中,TA撿錯柿子捏了。
……哦,前提是,TA還有反省這一點的機會。
“所以,你被她欺負得慘兮兮回來了?”盧卡嗤笑一聲,“我的天,這是我今年最喜歡的笑話。”
德斯蒙特不像他那樣幸災樂禍,“你還好嗎,「盒子」?如果你需要休眠,我現在就可以去準備一個絕對安靜和黑暗的地方。”
“謝謝,但暫時不需要。”黑匣子在桌子上滾了一圈,恰到好處地砸在紙面上的小人身上,“比起躲在角落,我更想現在就立刻復仇,把她那張丑陋的嘴臉狠狠撕爛!”
德斯蒙特無奈地把它從不停晃動的紙上拎到手上,阻止了兩位朋友的斗爭,“但是你剛剛才戰敗回來……會不會,沒有什么勝算啊?”
“我是被她陰了一把!”「盒子」不滿地叫囂。
在脫離之后,它將懷疑的目光鎖定在了羅伯特工作的博物館上,并在里面進行了探查。
壞消息是,里面什么都沒有;好消息是,有一部分藏品,不在館內,而是被連夜送到了哥譚。
哥譚!這里可是它最近常居的據點。
「盒子」很快找到了韋恩先生的所在地,同時也發現了被他單獨取出來的那座雕像。
無需多言,它立刻認定了那個幕后黑手的身份。
神秘生物的相遇,經常是野蠻血腥的。沒有絲毫的寒暄,強大的力量在它們之間爆炸開來。它們都想吞噬對方、都想要龐大的力量、也都想要對方徹底消失。
「盒子」之前猜測的沒錯,她正處于一個虛弱的狀態,所以饑不擇食,挑中了一無是處的羅伯特。
但它沒有意料到的是:被帶進蝙蝠俠專門存放魔法側神秘物品的地方,是她早就策劃好的。
第五十七章
在人類世界里,有一個詞,叫做“物以類聚”。
同類碰在一起,給人的印象好像應該是融洽的、和睦的。但對于天性野蠻、混沌的神秘生物來說,同類的能量相聚在一起,只會為了一個目的,那就是吞噬對方、壯大自己。
所以當找到坑了自己的“老朋友”時,「盒子」半點沒有寒暄或是質問的意思,就要搶占先機,把那些能量都重新奪回來。
不過顯然,對方也清楚自己會被債主找上門,早就安排好了回擊的辦法。
魔法側的武器和那些機械制品不一樣,需要嚴密的封存和看守,不然很容易導致能量外泄,威脅到擁有者身上。
蝙蝠俠費力找到出賣這些神奇物品的渠道,又花重金把它們帶回家,當然不是為了觀賞,滿足富商的收藏癖——他是切切實實要用到、要研究的。
事實上,最近他又收攏了一批魔法書,想要借著上面的知識,嘗試破解魔法的力量,再將其與現代科技相結合,打造出更加便利、更加強大、同時副作用又更小的武器,以防備蠢蠢欲動的黑暗力量。
要是被魔法師聽到了,肯定要笑他異想天開——魔法的力量和科技的力量,哪里有那么簡單能夠相容呢?
但布魯斯認為,既然有能夠附魔的子彈和槍械,那就必然存在讓魔法和科技共存的方法。
特別是在網絡的運用上。
經歷了「盒子劇場」的事故之后,他愈發感到這個研究的緊迫性。
但是……實在是難有進展。
這些造價昂貴的魔法物品囤積在房間里,每一樣都有專門的立項研究和詳盡的保存方法,卻很少有用武之地。
……不過在神秘生物眼里,只要它們擺在附近,那就是天然的能量源。
幾乎是在察覺到不對勁的瞬間,「盒子」就將攻擊的力量盡數收回來,變作了防御的姿態,可是強烈的爆炸還是產生了巨大的沖擊,各式各樣的力量在異空間里交匯,簡直難以招架。
而在物質空間內,布魯斯也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震動,讓他差點抓不住手中的雕像。
地上的特制的箱子都劇烈搖晃起來,好像里面的物品要沖出束縛一樣,發出碰撞的聲響。
架子上的書籍也被晃動了下來,精心保養的魔法書砸在磚塊上,書頁都被彎折出好幾個角。
他的第一反應,是哥譚地震了。但很快,他就否決了這個想法。
在打造這儲存魔法物品的房間的時候,吸取了建設蝙蝠洞的教訓,他已經考慮到了多種可能的危險狀況,將其打造成了銅墻鐵壁,魔法和物理的攻擊都難以在短時間內造成傷害。
抗震的性能更不用說,他設計了最科學的規劃,采用了最堅固的材料,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故。
而且很顯然,是從內部招致的意外情況。
“……是雕像的原因?”思來想去,只有這座雕像的到來,是唯一的變數,也是最大的可能。
可是和博物館的教授一樣,他也什么相關資料都沒查出來,現在依舊一頭霧水。
為了不被教授發現展品之一的失竊,今天他安排了下屬帶他們一行人與哥譚市博物館的工作人員進行學術交流,而提姆則去找他們的法師朋友幫忙,叫他用魔法仿制一個贗品出來。
根據安排,他得在晚宴的時候出個面,和教授寒暄幾句,也是以防錯漏些線索。
不過現在出了這種事,他怎么可能放心將雕像和自己的其他藏品放在一起?雖然監控在正常運作,但到底是魔法,沒人知道會發生什么。
布魯斯謹慎地將雕像平放在實驗桌上,思考著下一步的舉措。
過了一陣子,那異常的舉動平息了下來。
布魯斯四處張望了一會,除了倒下的書籍外,沒有其他不同之處。但他并沒有因此而松下緊繃的心弦,而當他的目光轉移回到雕像上的時候,男人臉色一變。
他迅速找出了不久前才拍下的詳細照片,仔細對比著,黑沉沉的眼神中,有駭人的銳氣。
——他的感覺沒有錯,在那雕像女子手捧的圓球上,又多了一道嶄新的裂紋。
可是這實在太過細小,難道只是自然產生的痕跡嗎?
德斯蒙特的房間。
“她叫夏提婭,是一個野神。”「盒子」此時的聲音,帶著宿醉一般的虛弱,“她不是一個正統的神靈,只是一個小部落信奉的神而已……”
但和那些在山野誕生的小神靈相比,她又有些不同之處。
夏提婭出生的部落,是一個人數稀少的旁支,大多是被大部落驅逐、或是叛逃的人的后代,地勢也不好,生活得非常辛苦。
但就算他們知道哪邊的作物和獵物好,他們也不敢接近——那都是大部落的地盤,他們肯定會被抓住,然后剝下頭皮,吊掛在樹枝上。
最痛苦的是,被逐出部落的人,是受不到神明庇佑的。
在那個神明依舊行走于世間的年代里,這是他們最致命的弱點。
沒有神明庇佑,他們就不清楚未來的天氣,無法從事日常生產;他們也不敢與其他部落起沖突,因為戰爭不是人力就可以取勝的;他們的族人當中,也永遠不會出現天賦異稟的領袖、巫醫、占卜家……
要是運氣不好遇上天災,這個部落、更確切地說,這個小聚居地,很快就會消亡。
為了改變這悲慘的處境,他們首先想到的,就是請求神明的幫助。
但是正如之前所說,神明也是挑信徒的,他們沒有正規的渠道,就算是擺上了祭壇,也會被神明不屑地拒絕。
于是漸漸地,在一片絕望與黑暗之中,誕生了另外的聲音:沒有神明愿意庇佑他們,那他們就造一個愿意的神明出來。
當時的人,他們其實沒有神明和妖魔的概念,只要是神秘生物,又愿意通過祭品交換庇護人類,那都可以被供奉為神明。
所以造神的念頭,并不算是絕無可能。
但也并不簡單。
好在他們當中,那些觸犯了規矩而叛逃部落的人里面,有一些偷學過巫術,一邊實驗,一邊和自然的靈交換溝通信息,也半拼半湊出來一些方法。
總的來說,都非常的惡毒,受術者將會承受無盡的折磨,用血淚澆灌出力量。
有人懷揣著變得強大的夢想,也有人只是被光鮮的外表所騙,自愿參加了這場拯救部落的行動。
無一例外,他們都死了。
這個原本就弱小貧瘠的部落,變得更加破敗,幾乎是茍延殘喘。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位年輕的女子毅然站出來,承受最后的考驗。
她就是夏提婭,而她最終如了所有人的愿,成為了部落的神明,庇佑著部落的族人,安慰地生活下去。而作為交換,他們只能有她一個信仰的神明,連從神也不能有。
“……但這些都只是他們代代相傳的傳說罷了。”「盒子」說,“多虧這個小部落的規模一直不大,才沒有衍生出其他奇特的版本。”
德斯蒙特敏銳地抓住了它的語氣,“你的意思是,這不是當初的真相?”
沙啞的聲音肯定道:“沒錯,夏提婭她,根本不是那個部落的人類。”
它有些懷念,但更多是憎惡地說:“那個時候,我也才誕生不久,晃蕩在世界各地,聆聽人類復雜的心聲……因為無聊,我逐漸有了一個想法,也就是「盒子劇場」最早的原型。”
“和那些神明一樣,我設下了一些考驗,在人類之間傳播,讓他們以為找到傳說之地的人,就能實現自己的愿望。”
最開始的時候,它根本沒想著兌現承諾。
一個小惡作劇罷了,如果每個無由來的傳說都變成真相,那該有多么混亂?
總之,「盒子」只是想看人類會做出怎樣的應對,但并不想真正付出自己的力量。實際上,那個時候新生的它,也確實沒辦法完成太多的愿望。
“但是沒想到,可能是我太高估他們了……兩百年、三百年、五百年,居然都沒有一個人成功。”不過在當時,一點點風寒就能要了脆弱的人命,他們沒能成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當第一個勝利者出現,還是一個女生的時候,我就起了興趣,替她實現了自己的愿望。”
“所以她的愿望,是成為神明?那未免有點勉強……”盧卡聚精會神地聽著故事,問道。
「盒子」對他,就沒有對待德斯蒙特那樣溫和,“當然不是。就算她真的神志不清,提了這個要求,我也做不到啊。正統神明的力量,可不是凡人可以承受的。”
夏提婭的身上,流淌著女巫的血統。
天生就有法力的她,才能破除一切阻礙,找到傳說中的圣地。
“她的愿望很簡單,她只是想,擁有所有人的愛慕。”「盒子」想到記憶里面,那個面貌丑陋,渾身都是藥水留下的傷疤的女人,她灼灼的目光中,是刻骨的仇恨,“我實現了她的夢想,讓她變得美麗、魅惑。同時,我還給了一部分力量,幫助她看清每個人真實的想法。”
就是這些力量,讓它遇上了昨日的險境。
“在那之后,我又跟蹤著她,陪她一起回到了部落。”
那是一個規模甚大的部落,因為他們的巫很厲害,既能準確預知天氣,定下播種的日子,又能溝通神明,為部落的戰爭施展祝福。
夏提婭作為巫的一員,從施展了法術的那天開始,就被帶去培養,為部落效力。
她也無愧于自己的血統,充分發揮了女巫的天賦,主導了部落里不少的大事件。
可是有一天,族里的大巫突然閉門不出了。
他宣稱自己為了向神明祈福,損害了壽命,需要修養一些日子。
夏提婭起初并未重視這件事,直到她發現一些有巫力的小孩,在一個接一個地失蹤,一點供尋人的痕跡都沒留下。
早在幾年前,她就接下了培育巫的任務,所以對這些小孩很關心。
雖然環境危險,每年失蹤遇害的人口都非常多,但接受過一點教育、有奇特能力的巫,怎么會和普通人一樣,無故成批失蹤?
夏提婭不愿意放棄他們,放棄部落的未來,于是執意要探查。
結果最后,她找到了幕后黑手——宣稱自己在修養的大巫,他是在用新鮮的巫的生命修養。
其實在那個時候,死幾個小孩就能換回部落的大巫,絕對是相當劃算的舉措。部落里面,不是沒有人發現這神秘的失蹤案。但他們都選擇了沉默。
只有夏提婭太傻,她被部落教的根本不懂人情世故,一生都是順風順水,沒受過屈辱。
當她把這件事公開給部落,希望能夠得到支持,他們一起殺死這個害人的大巫后,卻被大巫倒打一耙,反而成為了部落的叛徒。
實際上,大巫甚至沒有證據,他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夏提婭就被定罪,要被抓去剝皮。
得知一個巫犯下這等大錯,整個部落都跑過來圍觀。
他們用惡毒的言語辱罵她、用暴力的手段毆打她……夏提婭從來不知道,她的容貌也能成為被攻訐的把柄。和善的族人們,轉眼就換上了面目可憎的模樣,里面包括她的生父母和兄弟姐妹。
夏提婭崩潰了,她對部落的忠誠盡職、她對族人的掏心掏肺,都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于是她拼了命地逃出來,心里懷揣著報復的恨意。
她本來是打算投靠另一個敵對部落,協助他們摧毀自己的部落的。
可是在當時,不會有人同意她斬殺一整個部落的決定——部落間的戰爭,大多是從沖突演變為兼并,尤其是那些擁有能力的神的信徒,更是會被當做寶貝,被每一個部落搶走供著。
也就是說,就算她幫敵對部落贏了戰爭,除了一部分幸運的會被砍殺外,大部分只是會淪為奴隸。
而大巫,甚至可能投降成為新部落的巫。
夏提婭當然不滿足這個結果,所以她選擇了另一條道路,更加艱難的道路。
“她變成了一個投靠部落的旅人,憑借外貌和控制的人心的能力,讓部落里的人鬧得不可開交。”「盒子」敘述著當年的情形,“每天都會產生新的流血沖突,所有人都憎恨彼此,都渴望殺了曾經的親友。”
她還設計那個大巫,讓他做出了一系列違背神明旨意的事,最終,他被神明拋棄了。部落里面的人更加惶恐,每日每夜都生活在恐懼當中,生怕被其他部落的人知道他們被神明背棄的消息,然后淪為戰俘。
“就算是這樣,她還是覺得不夠解恨。所以她假意自己就是偽裝的神明,故意掩藏身份到人類當中,考驗他們的忠貞。而通過她的測試的辦法,就是獻祭一批族人……但一批之后又是一批,她貪得無厭,將他們的痛苦都轉化成自己的力量,最后居然真的有了些許‘神明’的模樣。”
「盒子」從匣子里,涌出一些黑色的黏液,幻化做夏提婭的模樣,“我都覺得很詫異,被這樣對待,他們居然真的相信夏提婭是可以庇佑他們的神靈……不過確實,那些正統神明也是非常野蠻殘暴的,動不動就是生吃一捧人類。”
“在發現自己有了神明的品格之后,夏提婭反而收手了。她決心成為真正的神靈,獲得更加強大的力量。所以,她現身與一位殘留的巫簽下契約,她會庇佑這個殘缺的部落,但作為交換,他們只能信仰她一個神明。”
第五十八章
雖說有了強大的力量,但和正統神明相比,夏提婭還是太弱了,無法保障她的部落順風順水地擴張。
再加上她又經常為非作歹,向部落里的族人索要新鮮的祭品。這個原本規模龐大的部落,逐漸變成了一個小部落,雖然可以維持生計,但到底不比那些被強大神明庇佑的部落。
“……在神明幾乎都消失殆盡的如今,她居然茍延殘喘到了現在,生命力真是頑強。”「盒子」帶著惱火的語氣說。
它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夏提婭當初能有那樣的成就,全都歸功于它的一時興起,將自己的一部分力量送給了這個女巫。雖然這并沒有傷害到它的本源,但正因為夏提婭以此為基石,慢慢消化了之后攝取的力量,它昨日才會察覺不出異樣,最后中招的。
如此想來,估計當她依附在雕像上的精神探查到羅伯特身上有「盒子」熟悉的氣息時,她就已經埋下了種子,打算將它引誘到陷阱當中,再一舉吞噬它的力量,修復自己破損又疲憊的靈魂。
“我從那里脫困之后,她肯定不會罷休,只要找到機會,她還是會嘗試搶奪我的力量。”神秘生物,尤其是本源能量相近的神秘生物,做出如此的舉動,是再正常不過的發展,「盒子」不相信夏提婭會畏手畏腳,才拿走那么一點力量,就安心地去修養。
趁它現在受損,一鼓作氣地進行廝殺,才是神秘生物的風格。
同樣的道理,「盒子」也不會放棄追究這次的暗算,它的目標一直沒變——它要把夏提婭從她的附身依據上扒下來,再一絲一絲地扯開吃掉,就像品味一道美味的點心一樣。
“就像我會提防她一樣,她也會提防我……但她絕對猜不到,我會找到另外的幫手來做這件事。”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神秘生物大多是獨行俠,它們也許有傀儡,但絕對不會和同類發展長期穩固的合作關系。
那是違背本能、違背天性的。它們生來就想要吞噬彼此,霸占更加強大的力量。
它預訂的幫手德斯蒙特舉手提問:“我倒是可以幫你去把雕像拿出來……但是,你不是說它被放在蝙蝠俠的倉庫里面了嗎?我這個差勁的身手,可能會很快就被他撂倒了吧?”
身體素質好和格斗技巧高,并不是一個概念。彼得之前也提到過,德斯蒙特沒有格斗意識,只是全憑本能而已。
遇上小嘍啰可能很輕松,但是想要打敗精通各種搏斗、裝備又齊全的蝙蝠俠,那可就是做夢了。更何況,在那蝙蝠宅里,還住著幾個專業訓練的羅賓呢。
德斯蒙特也不打算讓自己的偶像被污染,崩潰成怪物……
“這我當然清楚。”「盒子」幻化出一只手掌,安慰地拍拍他的肩,“所以,我們要抓緊時間。”
仿制古董不是簡單的事情,所以蝙蝠俠決定讓提姆帶著康斯坦丁過來一趟,用魔法的力量做個弊。
可惜了,如果不是扎坦娜此時正好在處理異次元的事,她會是更好的人選。
不過到底是發生得突然,康斯坦丁那邊,也趕趟似的碰上了惡魔入侵,必須盡快處理,防止祂獲得太多的力量,對整個世界都造成威脅。
偏在此時,從瞭望塔回到地球的戴安娜打來了電話,“嗨,蝙蝠俠,有研究出什么嗎?”
“暫時沒有。科特教授他有什么突破嗎?”
“我也說不準。他看起來有了思路的樣子,但礙于不好拒絕韋恩集團的安排,今天一直都在忙活著應酬和回答問題。”科特教授是專業領域的權威,每次出場,都會被他的迷弟迷妹們圍著討教,所以他才不喜歡商業活動。如果不是館長已經簽了合同,要把他最關注的雕像送過來展出,他也不會強行跟到哥譚來。
戴安娜提醒道:“但今天晚上,他肯定會去把雕像找出來研究的。你大概還沒還回去吧?既然這樣,你想好有什么辦法阻止他嗎?”
這大晚上的,韋恩也不可能強求一個老頭子來參加派對,徹夜不歸吧?
蝙蝠俠捏了捏眉心,看著案臺上擺著的、灰撲撲的雕像,如果是科特教授,說不定能研究出他找不到的關鍵線索……
“我會把雕像暫時還回去的。”他又問,“你要陪著他一起工作嗎?”
戴安娜笑著回答:“當然。要是有所發現,我會第一時間把資料傳過來的……嗯,如果你沒有在那里裝監視器的話。”
布魯斯不可置否,掛斷了電話。
他此時已經換了一個研究的地方,除了必要的設備,沒有任何其他魔法側相關的藏品。
在那一陣突如其來的震動后,一切又都恢復了平靜,再也沒有多生事端。
布魯斯猜想,是雕像里面的力量,和他買來的魔法物品的力量產生了沖突,或者是是相吸的作用,才導致一時的能量震蕩。
可是他明明把這些東西都好好分開儲存,能量又怎么會這么輕易地外泄呢?
在這雕像上,肯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受了它的影響,戴安娜和科特教授才沒被「盒子劇場」刪去羅伯特相關的記憶,難道它的作用,是保護「真相」、抵御外來能量嗎?
但是它又能引發其他魔法物品的力量外泄……這兩點合起來,似乎有所矛盾。
“羅伯特……”忽然,布魯斯想到了這位最后的幸運選手。
根據線報,他已經遺忘了「盒子劇場」相關的記憶,對自己曾經的遭遇玩得一干二凈,也完全不知道會得到一筆價值一千萬的財產,還是苦哈哈地上著班。
基于此,布魯斯判斷他沒有受到雕像的庇佑,于是除了必要的監視外,不再把重心放在他的身上。
但是在「盒子劇場」之后與雕像沒有關系,不代表在那之前沒有關系。
不能因為羅伯特的工作范圍不包括雕像的存放處,就斷定他們沒有過接觸。
這樣想著,布魯斯按下了管家阿爾弗雷德的通訊。
耐心聽完老爺的要求,并表示自己會去調查相關監控后,忠心的管家說:“距離晚上和博物館那邊的交洽宴會還有一個小時,如果我是您,老爺,我會選擇睡上半個小時。畢竟從前天晚上起,您就一直處于興奮的狀態——要知道,您已經不是精力旺盛的小孩子了。”
從身體體格來看,布魯斯確實不是年輕力壯的小伙子了,但他的管家的約束,依舊像是他年紀還小一樣,“……我知道了,阿福,今天晚上,我會睡覺的。”
「盒子」所謂的抓緊時間,指的就是趁雕像被送回博物館,但暫時沒被科特教授取出來的這點間隔時間。
“夏提婭的力量和我相似,所以在看見一個陌生人過來,要強行帶走她的附身容器時,為了不引起注意,她必定會先用上記憶篡改,或者是幻術的能力……但這一點,我對你再放心不過了。”
德斯蒙特的靈魂是流動的,像是水一樣,任何針對精神的法術,都會如同投進海里的石子,改變不了大海的面貌。
正是因為這個特性,所以「盒子」才尤其地有信心——夏提婭靠著對它的熟識陰了它一把,可是別忘了,它也同樣了解她。
“在她施法的瞬間,你就把靈魂散開,然后包裹住她就行了。接下來,我會立刻出現,把她困起來,這樣的話,她就沒法再使別的小手段了。怎么樣,是不是很簡單?”
這件事其實最難的部分,就是德斯蒙特要用肉身躲避來來往往的人,不被發現。
其實如果他能用靈魂的方式,直接在異空間行走,那這個計劃就再完美不過,絕對不會有缺漏了。
但是他的靈魂上面,附著著恐怖的污染,要是脫離肉/體,單純地裸露在異空間,哪怕只是簡單地穿梭,他都會污染到臨近的人類,最后造成成片成片的大范圍異變。
那個樣子的世界,就別提未來可能的災難了。當場就會變成人類的煉獄。
所以盡管「盒子」有至少三十種辦法抽取德斯蒙特的靈魂,同時讓他的肉/體保鮮,它也只能放棄這個誘人的建議,選擇以肉身上陣。
因為「盒子」會提前把監視器都黑掉,所以德斯蒙特少了很多后顧之憂,他也開始覺得,這次的作戰有些簡單了起來。
“嗯,那我先去博物館等著,你不是說,還沒被送回去嗎?”
哥譚市博物館,鮮少有如此人山人海的時候。
大批的記者瘋狂出動,圍堵在門口,攝像機咔嚓咔嚓的聲音和記者們大聲的問詢絡繹不絕。
“韋恩先生,您買下隔壁的博物館,只是為了與哥譚市博物館做聯合展覽嗎?”
“韋恩先生,據說此次展覽的藏品,都是之前從未被展出過的珍寶,這是真的嗎?您可以透露一下,有哪些藏品嗎?”
“韋恩先生,珍妮小姐稱您在昨夜的秀場中突然棄她而去,您是去做了什么?是看見別的美女了嗎?”
“韋恩先生……”
“韋恩先生……”
英俊的哥譚甜心被人群層層疊疊地圍著,在這所城市里,他是當之無愧的話題榜首。
在他的身邊,一身學者氣質的科特教授默默長吁一口氣,早知道就不出門迎接這位風云人物了,在博物館里面,好歹不會有這么多人圍著。
德斯蒙特從來沒見過如此熱鬧的場景,好奇之心抑制不住。但他也不愿將人群推搡開,做沒禮貌的家伙,只好把自行車停得遠遠地,然后站在稍高的臺子上,這才看見了被人群團團圍住的中心人物。
他有著黑色的短卷發,一雙湛藍的眼睛里蘊含著迷人的魅力,招牌的笑容更是叫人難以招架。身上穿著挺拔的西裝,不需要牌子的點綴,他的本身,就說明了其昂貴。
德斯蒙特驚呼一聲,但不是因為這是有錢的韋恩,“蝙蝠俠……?!”
他的聲音被熙熙攘攘的人群遮住,沒有人聽見。
小鎮青年呆愣了一會,看著這位知名的花花公子,哥譚闊少,還有他極富魅力的談吐,原本晦澀的,沉默寡言、像是崖璧一樣冷峻的黑暗騎士的形象在他心里淡去。
他一直深信著網絡上對蝙蝠俠的行為側寫:童年不幸、歷盡滄桑、嚴酷冷峻、外加血腥暴力……
在德斯蒙特眼里,蝙蝠俠是守護哥譚正義的沉默騎士,他身上同時兼具光明的心和黑暗的手段……雖說表現出來的一面,基本是黑暗的。
這樣的形象,和大眾眼中的哥譚甜心,實在是兩個極端。
第五十九章【二合一】
在此之前,德斯蒙特只隔著電視屏幕,在新聞上看見過韋恩的臉,因為對花邊八卦和金融股票都不感興趣,他往往只是瞥一眼就會換臺。
所以,他從沒認出來,原來一直飽受爭議,在哥譚占據了幾十年話題中心的布魯斯·韋恩,就是他在驅逐拜蒙時碰見的偶像。
直到本次線下見面,比起外表特征,更傾向于用氣息和靈感認人的他,一眼就看出了超級英雄的秘密身份。
……網上不是說,蝙蝠俠是一個貧民窟出身,因為看遍太多的黑暗,才挺身而出維護正義的英雄嗎?
德斯蒙特被大城市的繁華迷了眼,竟一直相信這番粉絲推測出來的說辭。
網上的言論,原來真的是不可靠的呀。
小鎮青年幽怨地看著被人群圍在當中的黑發男人,第一次領悟到了這個真理。
沙啞的聲音從他的藍牙耳機里面傳出來,“原來你才發現蝙蝠俠的另一重身份嗎?他都在我的觀眾席里潛伏三期了……哈哈,但他還是沒有抓到我的把柄。所以說,還是我更厲害,是吧?”
為了防止夏提婭提前感應到「盒子的氣息,打草驚蛇,「盒子」并沒有被德斯蒙特揣在身上,一起帶過來。
如果是利用魔法傳消息,也有引起目標警惕的可能,所以「盒子」趁著夏提婭長眠許久,不懂現代高科技的機會,采用了這種方法在幕后指導德斯蒙特。
德斯蒙特不聽它洋洋自得的語氣,注意力始終在億萬富翁身上,他突發奇想,“要是我和韋恩先生要簽名,他應該不會拒絕吧?”
相比起陰森兇惡、半點個人隱私都不肯透露的黑暗騎士,自出生就是眾人焦點的布魯斯·韋恩,顯然好說話的多——他繼承了父親托馬斯的理念,對孤兒院的孩子非常關心,金錢大筆大筆地資助出去。
雖然有媒體嘲諷他們這些資本家是作秀,但韋恩對慈善做出的切實貢獻,是無人可以反駁的。
既然小朋友找韋恩合影沒關系,那他去要一個簽名,應該也能成功吧?
盡管簽下的不是蝙蝠俠的名字,確實有些遺憾……
在德斯蒙特猶豫著要不要擠進人群的檔口,另一道熟悉的聲音自側后方響起。
“德斯蒙特?你也來看展覽開幕嗎?”棕色短發的青年手持相機,“啊,已經都是人了……嘶,詹姆森要是知道我遲到錯過韋恩的采訪,他一定會殺了我的!”
彼得苦惱地抱怨著黑心老板,也跳到臺子上來,站在德斯蒙特身邊,“這里的視野確實好很多。”他拉近鏡頭,咔嚓咔嚓拍了幾張主人公的照片。
好在他在號角日報兼任的是攝影師一職,文稿是交由別的員工負責,他只要把照片傳到老板郵箱里面就行。
彼得嘆了一口氣,想到詹姆森拿了他拍攝的蜘蛛俠照片后,又用勁爆的標題水了幾期,就不禁為他的秘密身份的黑子們而惋惜……一直都是潑的同一盆臟水,真的不會厭煩嗎?
他清楚世界上存在著大量的互聯網蛀蟲,但他絕不能理解他們把生命浪費在抹黑他人的想法。
蜘蛛俠看了眼圍在中心,舉著話筒的號角日報外派記者,確保他的同事有新聞可寫,詹姆森不會把稿件轉交給他之后,放下心來,注意力轉到了呆呆杵著的德斯蒙特身上。
“怎么了?你擠不進去嗎?”彼得好意勸解,“其實今天只是一個開幕儀式,真正要展覽的東西還沒全部擺出來。這些記者圍在這里,也是來采訪韋恩,而不是關注古董展覽的。你要是想看展,最好還是明天再來一趟。”
等雕像都被擺出來了,那他才不好動手取走。不過,德斯蒙特不可能和彼得說出自己的本來目的。
“但是明天的話,韋恩先生就不會來了吧?”他若有所思地問。
彼得有些詫異,“應該是不會……他只是開幕的時候來走個過場。不過,你找他什么事?你之前不是對這些企業家都不感興趣的么?”
德斯蒙特語氣惋惜,“我對企業家是不感興趣,但他可不是一般的企業家!”
韋恩確實不太一般,不管是他的風評還是能力……彼得贊同地想,和那些作惡多端的虛偽資本家比起來,韋恩倒算是難得的慈善家了。而且他投入的金錢和精力,都是實實在在的,半點沒有作秀的成分。
但,這和德斯蒙特有什么關系?
面對朋友疑惑的目光,德斯蒙特坦誠地說:“他還是蝙蝠俠啊!”
這句樸素的話語帶來的沖擊是巨大的,周遭的空氣似乎都陡然凝固。
棕發的青年搖晃著腦袋,一會看著人群中備受矚目的花花公子,一會重新扭頭看向他言之鑿鑿的、擁有特殊能力的朋友,好像被編入固定程序的機器一樣重復。
彼得:“……”
彼得:“你說的蝙蝠俠,和我認為的蝙蝠俠,應該是同一個,對吧?”
德斯蒙特連連點頭,他還是不放心,“是那個我們在醫院停車場碰見的,和一個魔法師一起來處理拜蒙的,那個蝙蝠俠?”
“當然!”德斯蒙特都有點急了,“你看他,身高體重腰臀比都和蝙蝠俠一樣啊。你看不出來嗎?”
“你非要這么說,那確實有點相像。”彼得認真地觀摩著正在侃侃而談的韋恩先生,“……我的天,抱著這個念頭來看他,就好像每一處都是佐證一樣。”
他聯想到布魯斯出現在社交新聞上的頻率,蝙蝠俠那些昂貴又高端的戰車武器,還有他說服正義聯盟成為超級英雄贊助商等一系列事件。
也許真的是先入為主的印象,他居然覺得這一切都變得情有可原,德斯蒙特不是在空口無憑開玩笑。
他又扭頭看黑發青年,“可是蝙蝠俠穿了那么厚實的鎧甲,臉上還帶著面具。你是這么看出來的?”他想起他的掉馬事件,“因為你是美術生嗎……?”
德斯蒙特搖頭否認,“其實和這沒有太大關系……我就是看得出來而已。嗯,有點像是靈感之類的吧?”
放在神秘世界,大概就是氣息、印記這一說。
總而言之,很少有能騙過德斯蒙特,在他面前偽裝自己的存在,他和普通人類不一樣,并不依靠五感辨識。
不過這也有弊端——正如他沒從電視上的影像中認出韋恩就算蝙蝠俠一樣,他必須面對現實的實體,才有這種準確的靈感。就算影像再清晰,也到底是有不準確的地方。
“真厲害啊……”彼得驚嘆道,“如果我也有這個本事就好了。”
作為蜘蛛毒液變異的完成體,在五感方面,他已經有了長足的進化,甚至獲得了蜘蛛才有的危險感應。
但是比起德斯蒙特這樣的“超能力”,還是遜色不少。至少有主動被動之分。
德斯蒙特笑了笑,“這沒什么……我家里有一面鏡子,如果你想知道別人的身份,只要問它,它一定可以回答。要是你需要,我可以把它送給你。”
“這么神奇?!”彼得眼神發亮,“聽起來好像《白雪公主》里的魔鏡一樣。這也是魔法物品嗎?像是溫斯蒂的魔法書?”
“差不多。不過,如果你把它帶走了,那你就不能再照其他的鏡子……否則,它會吃醋的。”而一旦違背了承諾,鏡子里的怨靈就會把持有者拖進鏡子里,讓他再也碰不到世上其他的東西,從根源上斷絕“出軌”。
“那還是算了……”彼得婉拒,心里生出了好奇,“既然它在你的手里,那你從來不照別的鏡子嗎?我是說,衛生間里面,一般會自帶的吧?”
德斯蒙特淡定地回復:“它限制不了我,所以沒問題……啊,不過我忘了,這是一面等身鏡,可能對你而言,確實不太方便。”
他嫌這鏡子占地方,通常把它擺在雜物間里——盡管它有時會跑到走廊上散步,然后被迪恩拎著放回去——最近遇到太多零零碎碎的事情,他都很久沒看到鏡子,更沒看到里面無形的自己了。
彼得認可地點頭,突然又想到:“那通過這面鏡子,豈不是可以知道所有超級英雄的真實身份?”
“可以。不過我從來沒問過。”
哪怕是他最喜歡的蝙蝠俠,他也沒有嘗試過依靠外力來獲取相關的信息。
……總覺得,好像作弊一樣。而且他不是那種非要挖掘秘密,侵犯他人隱私的性格。要是有緣的話,他自然會在哥譚碰見黑暗騎士;要是運氣不好,雖然遺憾但也可以接受。
正是對未來、對世界的未知,才鼓舞著德斯蒙特每天都懷著期待生活下去。
“哦……”彼得感到有些許遺憾,不過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情。
要說他不好奇自己同僚們的雙重身份,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也理解他們隱瞞自身,是出于保護親友、保護自己的考慮,所以不打算深究,硬要問出來。
畢竟,他也同樣是一個隱瞞著秘密身份,在社區里做蒙面義警的家伙。
在他選擇戴上面具,遮掩原貌的時候,他就下定決心,他絕不能把梅姨他們卷進危險當中。
注意力拉回到現在,彼得再度看看給予他極大震撼的韋恩先生,沒忘記提醒德斯蒙特:“下次千萬不要把蝙蝠俠的身份直接說出來了……你知道在哥譚,有多少人想要韋恩的命,又有多少人想要蝙蝠俠的命嗎?如果這兩方勾結在一起,哥譚勢必會動亂。我們都把這個秘密保護好,好嗎?”
他兩指捏起,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德斯蒙特有樣學樣,“好。我一定不和別人說。”
其實如果來人不是彼得或溫斯蒂,他當然也不會把蝙蝠俠的秘密身份透露出去,只是彼得說的也沒錯,他們嘴巴嚴一點,對偶像的隱私來說,只有好處。
蜘蛛俠掂了掂手里的相機,“啊,他們好像要散去了。你呢,還是要在這里待著嗎?”
“嗯。”德斯蒙特的手狀似無意地拂過右腰,“我留在這里有些事情……說不定現在的蝙蝠俠,啊,韋恩先生會同意給我簽名呢?”
彼得:“好像沒聽說過有人拍賣韋恩的簽名,明星的比較常見……像他這種億萬富翁,要是被人拿到簽名后偽造支票、簽合同什么的,后果可能會很嚴重吧?”
不過現在都是高科技時代了,以韋恩集團的能力,分辨造假應該是很簡單的事。再加上對方還是那個謹慎的蝙蝠俠。彼得想了想,最后也沒阻攔德斯蒙特。
他揮了揮手,“我回去挑一下照片,傳給詹姆森,不然他又要發火了!”
“工作順利!”德斯蒙特笑著回應。
待棕色的短發青年離去后,他喃喃自語,“我是不是也該找個工作呢?聽說實踐最鍛煉人才了。”
在夜谷,和其他城市一樣,做兼職的未成年人并不少見,他們有的去發報紙,有的替人除草,也有的在大里科做服務員,總的來說,和外面的工作沒什么不同……唔,除去偶爾的失蹤事件外,反正也沒人敢報案。
但這些和德斯蒙特無關。
他人緣不好,同齡人對他恐懼又厭惡的情緒很容易傳染給家里人,小鎮又是一個相當“團結”的地方,他相當于是整個鎮子的邊緣人物。所以沒人會同意讓他在自家生意里搗亂。
就算是他哥西索爾,也不能仗著自己是電臺主持人,就把他安排進去做實習生……好吧,主要是因為廣播臺失蹤了好幾個人了,實在稱不上是好工作的地方。
如今離開了那個沙漠小鎮,他幾乎是在哥譚展開了全新的人生。
把打工列入后續計劃,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拿那么一點微薄的工資,還要應付這么多奇葩顧客……我覺得你還不如賣一些古董、魔法物品,然后把錢拿來投資比較快樂。”「盒子」見彼得離開,重新開了口。
“要是你玩不來金融,我幫你作弊也可以哦。之前大蕭條的時候,我可是學到了很多經驗呢!”沙啞的聲音頗為自得,在當時的背景里,它巧妙地推波助瀾,為包下酒店單間以自殺的顧客名單添磚加瓦了一番。
“我不需要那么多錢。”迪恩身上,帶足了讓他在哥譚這座高消費城市,也能過得舒舒服服的金錢。德斯蒙特也不是過分在意生活條件的人,“但是想要在社交上進步的話,兼職應該是最快捷的方法了吧?”
“如果你想遇見那些胡攪蠻纏、沒有素質的顧客的話,那當然啦。”「盒子」輕飄飄地敲碎了他美好的想象,“你和這些人都是金錢交易的關系,除開過度熱情、天性外放的少數人外,只有難纏的顧客才會硬要和你打交道。比如說給你雞蛋里面挑骨頭,老板惡意降薪追求廉價勞動力,說話用語十分骯臟,甚至是對你動手動腳……相信我,去工作的話,有很大概率會碰上這些人。”
而德斯蒙特并不是一個能夠忍耐的性格,可能過不了一陣子,整個公司就變成了人間煉獄。
真到了這個地步,它也能幫他毀滅掉一切證據,然后換一個身份繼續生活,只是德斯蒙特的朋友,就不太方便再見面了……
小鎮青年很是天真地回應:“這些大多數,都是金錢導致的糾紛吧?我可以不要錢啊。”
“……”「盒子」不由得笑出聲來,“德斯蒙特,或許真該帶你去體驗一下普通的生活了,你比我都不了解人類。免費的東西,才更加容易遭到攻擊和掠奪。”
它壓下了聲音,一副嚴肅的模樣,“聽我說,你沒有必要強迫自己融入他們,明白嗎?就算你是個‘怪胎’,你也一樣有朋友不是嗎?那些庸庸碌碌的人,你沒必要去在意。”
和德斯蒙特相處了幾年,和他一起從夜谷那個偏僻怪異、到處都是神秘泄露的地方來到一個正常的人類城市,「盒子」能夠明顯地感受到他被身邊的觀念所裹挾。
不管是善意的、還是邪惡的,他都聽得進去。
這些理念讓德斯蒙特變得復雜起來,變得矛盾起來。
他遇到的每一件事,聽到的每一句話,他都想要去實踐、去嘗試,因為他分不清楚,怎樣才是正確的——這里的正確,倒不是價值觀上的道德正確,只是指,怎樣對他來說,才是最優解。他希望依靠這些嘗試,讓自己成為更受歡迎的樣子。
但問題在于,很多方法根本不適合他,不適合這個生長于恐怖之地的“怪物”。
德斯蒙特做這些事,很大一方面是受到了人云亦云的影響,仿佛只要一一實驗過去,就能收獲無數的友情,走向人緣的巔峰。可是實際上,這些行為當中交到的朋友,基本是建立在利益交換關系上的,和陌生人差別不大。
可是他的一時興起,勉強融入平凡人的日常,卻很有可能加劇他的不平凡,讓他惡的一面爆發出來。
因為試錯是有成本的。對于普通人來說,可能也就是一時的屈辱痛苦,可是放在破壞力極強的德斯蒙特身上,這些隨時都可能導致可怕的后果——這個可怕,是對于人類、對于世界而言。
身為周期性為非作歹,卻不曾留下證據的「盒子劇場」幕后主使,「盒子」同時擁有著自負和謹慎的性格。
它之所以小心翼翼地清掃痕跡,是因為一旦過火,就很容易會被無所事事的那群天使們和其他的正義使者盯上。這些家伙或許單體力量不強,腦子也不靈光,但后續儲備很足,擁有龐大的人手和執著的性格——也就是說,會死咬著它不放,破壞它的一切享樂計劃,想盡辦法封印了它的力量。
「盒子」在黑暗力量這邊,也不是怪見怪愛的一位,被仇家落井下石是分分鐘的事。
為了不過上這種憋屈的日子,它才會偶爾壓抑一下,也忍住了不對超級英雄這樣肥美的肉下嘴。
它不支持德斯蒙特此時的想法,正是因為擔心其可能的后果。但同時,也是希望他能夠摒棄人類陳舊的觀念,把自身真正的需求放在第一位。
“你只要選擇自己舒服的方式生活就行。不是和他們一樣的經歷,才是合適的生活。”「盒子」一針見血地問,“其實你根本不喜歡打工的作息,不是嗎?”
德斯蒙特一時無言。
在夜谷的日子里,因為不需要上學,所以感到孤獨的他,選擇跑到沒有人的地方探險。
不論是巨大的、彌漫著瘴氣的蘑菇森林,還是誰誰家后院出現的黑洞,只要沒有被鄰居們抓到現行,他哪里都可以去,什么事情都可以干。
那個時候的他,經常對成群結隊的同齡人感到羨慕,但一轉眼,他也交到了不少神秘的朋友們。
因此,他對冒險更加上心了,幾乎每天都在外面游蕩,進行“尋找新朋友的全新之旅”。
一個小小的夜谷,和夜谷的周邊地區都有如此之多的奇觀和神秘生物,所以他一直以為,外面的世界,繁華的都市里,會有更多更有趣的冒險。
德斯蒙特查了不少資料,最后選定了被網友列為“世界人文奇觀”的哥譚市。
哥譚市最出名的大學,就是哥譚大學,所以他臨時準備了一些資料,經過一個月的刻苦學習后,他參加了哥譚大學的入學考試,并被順利錄取。
彼時的他,心情激蕩地點開了校方發來的郵件,和西索爾不舍地告別,又去見了幾個深居簡出、幾乎不肯挪動的朋友,才不舍又期待地離開了家鄉,離開了他孤獨的童年時光。
但在來到哥譚之后,除了最開始對城市的新奇外,他好像真沒碰上過什么神奇的體驗。
驅逐拜蒙其實也沒什么意思,礙著彼得的立場,他都沒好意思和惡魔多聊幾句。
在度過了幾個作息規律,再也沒有出門尋找新朋友的周期后,德斯蒙特已經有些厭倦一成不變的學校生活了……
更何況,在學校里面,他好像還是沒什么人緣。
不過,“我還沒加入ATD兄弟會呢!我怎么把這件事給忘了!”德斯蒙特一拍手掌,想起了社團的事。
上次聯系兄弟會副會長的時候,他告訴自己會提前把面試的時間發給他,但由于之后的幾件事層層疊在一起,德斯蒙特就忘了追問細節。
耳機那頭,「盒子」無奈地嘆息一聲,對這個注意力相當渙散的家伙簡直沒轍。
第六十章【三合一】
德斯蒙特湊上去向布魯斯·韋恩要一個簽名的提議,被「盒子」否決了。
“別忘了我們來博物館的目的——你前腳在他面前掛了號,后腳那雕像就出事了,你是想讓他把你列為第一嫌疑人嗎?”耳機里,傳來勸阻的聲音。
德斯蒙特反駁道:“你不是給了我一個和原來一模一樣的仿制品嗎?他應該分辨不出來,雕像被掉包了吧?”
其實掉包并不是一個妙招,像是之前處理「盒子劇場」的蹤跡的一樣,把相關人員的記憶都給清除了,讓一切變動都回歸原樣,才是最穩妥的辦法。
但是夏提婭為了誘「盒子」上鉤,在羅伯特身上察覺到熟悉氣息的時候,就給他們都埋下了種子,用自己的力量保護他們不被其他能量侵犯。
對于虛弱的她而言,這已經消耗了她大半的存貨。而為了保證準確性,她故意誘導羅伯特“看見”了自己的存在,但卻沒有給他留下同樣的制約——因為「盒子」不可能會消除參賽選手的記憶。
而且以防打草驚蛇,在那之后,她也沒有攝取他的靈魂做補充。
這些防護性的能量既然已經被發散出去,再要消除便需要更加繁瑣的步驟,畢竟「盒子」和夏提婭雖然享有相似的能力,但其本質到底是不同的。
也就是說,它來不及一次性修改這么多人,尤其是意志堅定的超級英雄的記憶。
不得已,它才用魔法材料仿制了一個雕像出來。
這雕像和原來的相比,不僅外形一致,還同樣可以檢測出魔法能量殘留——不過也僅限于此。魔法的痕跡是它刻意營造出來的花架子,除了糊弄糊弄儀器外,就是個擺件。
對自己的造假能力,「盒子」是非常有信心的,只要德斯蒙特掉包的過程順利,它再篡改一下監控錄像,那就絕不會被蝙蝠俠發現。
不過,這模型也不知能夠瞞過多久。
“如果蝙蝠俠遲遲找不到雕像上的疑點,他很有可能會去問那些魔法師朋友……這贗品不過是個樣子貨,最終還是會被識破的。”「盒子」同德斯蒙特解釋說,“可是在這之前,蝙蝠俠已經見識過雕像的異動,也保留了相關數據。突然變成了一個普通古董,他難道不會起疑心嗎?”
而一旦懷疑雕像被掉包,那他肯定會將作案時間鎖定在這個時間段。
德斯蒙特在他面前露了臉,之后就可能留下隱患的種子。
“哦……”德斯蒙特理解地點點頭,接下來的話卻讓「盒子」不存在的心一跳,“但是,他好像已經發現我了。”
「盒子」:“什么……?!”
沙啞的聲音略顯激動,“這是怎么回事?你不還沒進博物館里面嗎?”
“是這樣沒錯……可是我剛剛和彼得說話的時候,他往我們這邊看了一眼。”德斯蒙特回憶著億萬富翁微動的神情,“估計是認出我們了吧。”
他復而點點頭,肯定道:“不愧是蝙蝠俠,眼力不錯嘛。”
“……”因為本體和力量都不能接近這邊,「盒子」只好通過街上遍布的攝像頭當眼線——就像手段貧瘠的人類一樣——觀察著這附近的情況。
韋恩被記者們團團圍住,它也不甚關注他,結果居然錯過這點微妙的變化。
早在發現有超級英雄潛伏進自己的節目的時候,「盒子」就先下手為強,抓出了這個家伙的基地,還反過來,在蝙蝠俠嘗試破解它的信號來源時,搶先破解了蝙蝠洞的資料。
它的行動很隱蔽,沒留下半點蹤跡。
方便之后把相關「盒子劇場」的資料銷毀,「盒子」還順手做了個標記,這使得它更加來去自如。
在德斯蒙特說他在醫院見到蝙蝠俠、并展露了一絲能力之后,它又利用標記跳躍過去,果然找到了【德斯蒙特】的存檔。
……這個家伙也太多疑了。
「盒子」感嘆地想,一個人類,卻想做到掌握一切,難怪心里的情緒那么復雜、晦澀。
但它并沒有對此做出保護措施,比如說把德斯蒙特的資料給刪了、屏蔽個人隱私訪問什么的。
這有什么用呢?以德斯蒙特吸引神秘的特性,只要他不離開哥譚,總會被黑暗騎士撞見的。以韋恩的性格,不管是第幾次,他都會備份一下新出現的神秘存在,勢必要探明對方的目的。
「盒子」懶得做無用功,便繼續把演播室的信號導進夜谷的信號塔去,不再搭理過這件事。
只是沒想到,現在竟然面臨這樣的麻煩境地。
在現場看到了德斯蒙特這個和魔法有關的人之后,只要雕像出了事,蝙蝠俠必然會直接聯想到他。
不管德斯蒙特之后會不會露出馬腳,「盒子」都要先把這種可能斬斷。
“你先去找個沒人的地方。”沙啞的聲音指揮道,“我需要你變個裝。”
晚上,電視臺臨時插播了這樣一條新聞:“根據哥譚市博物館的員工透露,下午四點三十七分,一位不知名人士偷偷潛入了擺放展覽品的倉庫,并帶走了其中一樣藏品。這是此藏品的照片。據負責本次展覽交流的科特教授說,此展品是一樣新挖掘的寶物,其價值和歷史都尚未明確。對于本次失物,他感到痛心和懊悔。”
鏡頭轉向主持人身側,一位中年男子出現在屏幕上,他就是市博物館的館長,“我們暫時不清楚這位小偷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帶走了這樣一件價值尚未明確的藏品。他的行動軌跡非常堅定,自始至終都是為了它而來。但是不管是出于怎樣的立場,我們都會找出這個道德敗壞、目無王法的人,并用法律懲罰他。”
館長和主持人進行了一番交流,接著說:“同時,我們已經調取了館內和附近所有的監控,對嫌疑人的外貌特征有了充分的影像資料,相信不久就能將其捉拿歸案。”
電視臺便借機插入了一張黑白的監控截圖,嫌疑人身形高挑,穿著一身黑色西裝,比起小偷,更像是一位模特。那張英俊的臉就算是在視角奇特的監控里,都完全掩蓋不住光輝。
一個俊美的嫌疑人、一件價值不明的古董、一場光天化日下的盜竊案……這些元素令這個案件在網上迅速火爆起來,吸引了全國人民的關注。
在這樣的背景下,按理說,嫌疑人的身份很快就會被揭露。
但盡管有不少人留言稱自己“認得這張臉”,他們之中,沒有一個能夠準確說出對方的名字、家庭以及住址。
仿佛他是一個校園里的透明人,畢業二十年后在舞會上相聚,卻沒人能夠說清對方的狀況——可他明明有這樣一張優越的臉,怎么會淪為記憶中的背景板呢?
警察的調查陷入了僵局,網上的信息都是些胡說八道。
只有記憶完整的幾位超級英雄,對此還有印象——他就是「盒子劇場」里,那位帶著刻板笑容的主持人。
德斯蒙特回到了家。
他躺在床上,聽著耳邊陣陣爆裂的聲響,終于開口說:“「盒子」,你能不能把夏提婭帶到別的地方?有點吵誒。”
「盒子」通過咒語,讓他的外觀變化成了它的一個化形,然后光明正大地進入博物館,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了倉庫,把雕像用靈魂包裹著帶了出來。
如果不是雕像上帶有魔法,他也沒法容納這個物品,還得找個包裝著。
在這期間,他還特意在監控下晃了幾步,以免沒被抓拍到他的詳細特征——非常地做作,但「盒子」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在攜雕像潛逃的路上,德斯蒙特鉆進了陰暗的角落里,七拐八拐地,從好幾個人家空無一人的后院中翻了出來。
等他回到家里,他的相貌早就恢復了原樣——西裝也因此變得寬松了一些,還好有皮帶。
他蹬蹬蹬地上了樓,從身體里拿出兩尊雕像。
一座是仿冒的,一座的剛剛偷來的。它們一起擺在桌子上,就算是再厲害的古董鑒賞家,也難以擺脫魔法的影響,辨別出真假。
但德斯蒙特不需要工具,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盒子」和他一樣,在雕像被取出來的瞬間,就啟動了房間地板上的陣法,刺眼的光芒在其中炸開。
好在外面尚未天黑,否則這仿佛開了兩百個燈泡的光,必然會吸引路過人的注意力。
光芒散去,「盒子」和夏提婭一起被困在法陣限定的區域里面——或者說是夏提婭被困住了,畢竟是「盒子」擺下的陷阱,盡管它也不能離開,但它依舊占了上風。
緊接著,這兩個非人類生物間,爆發了激烈的對抗,暴烈的能量沖擊在一起,不斷響起可怖的聲音。
還是盧卡找到了屏蔽聲音的辦法,才沒讓它們擾民。
德斯蒙特一開始焦急擔心,害怕自己的朋友敵不過這個野神,但看了一會這兩團不規則液體打架,漸漸失了興趣,倒在床上休息。
又過了一會,他甚至覺得這噪音煩人了起來。
「盒子」顯然穩操勝券,它富有余裕地回道:“快了快了,馬上就好。”
它說的果然沒錯。不過片刻,那爆炸般磨人是聲音就微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石塊碎裂的聲音。
“喀啦、喀啦……”夏提婭附身的雕像裂成了小塊,然后又裂成了砂礫,仿佛風化的步驟被按了加速鍵。
看著這樣一件價值連城的古董消失,德斯蒙特沒有半點惋惜,只是有些煩惱地舉著另一座仿制品:“那這個怎么辦?擺在家里做擺件嗎?感覺和我房間不太搭。”
吃飽了的「盒子」嗝了一聲,即答道:“放在那里就是了。我來處理。”
它又變回了一灘黑色的粘稠液體,慢悠悠地逆流回那個黑色的匣子,在這過程中,順便將仿制品雕像卷了回去。
“接下來幾天,我需要休眠,最好不要呼喚我……不過實在要緊,我也會醒來的。”沙啞的聲音最后說道,再沒了動靜。
德斯蒙特應了一聲,“做個好夢。”
終于解決完「盒子」不小心遺留的爛攤子,德斯蒙特和盧卡的重心,又轉移回了「末日預言」上來。
他把黑匣子放到日照充足的窗臺上,轉頭問紙上的小人,“盧卡,最近有新發現嗎?那支筆有再寫下別的預言嗎?”
“沒有。”盧卡遺憾地搖搖頭,“我還去訪問了幾個學識淵博的前輩,但他們都沒有相應宇宙的信息……你知道的,次元宇宙實在是太多了。就算是能夠隨意跨越宇宙的存在,也不敢說自己認知到所有的宇宙。”
他指的訪問幾位老前輩,其實就是去找了幾個歷史久遠、產生了心智的神秘物品,然后和它們套了套話。可惜的是,很少有記得別的宇宙的。
德斯蒙特惋惜地說:“我也沒有聽到什么異常……等等,我一直沒見到過小丑,這算嗎?”
都說哥譚市有兩大著名人文景觀,一是蝙蝠俠,而就是他最出名的對手,小丑。
來哥譚這么些日子,雖然偶有在網上看到過期的小丑新聞,但新鮮的,還真沒碰見過。
可是他明明不在阿卡姆里,一直逃竄在外,怎么會這么簡單就銷聲匿跡呢?難道網民說的“時不時就會被小丑挾持成為人質中的一員”,只是夸張的說辭?
德斯蒙特擰著眉頭,不禁沉思。
說起來,他還沒去阿卡姆觀光過呢!他想起了自己的打卡目標。
不過很遺憾,阿卡姆監獄是不提供對外開放項目的,想要進去體驗一下,那必須是走正規通道……被蝙蝠俠丟在門口可不算正規通道!他們每次都得把罪犯提起來,重新等正規文書下來才行。
盧卡對這些人類新聞不感興趣,他喜歡的,大多都是枯燥樸實的科文書,游記已經是最大的破例了。
不過,既然德斯蒙特認為是疑點,那他便去找找相關資料。
——“你說的沒錯,他已經有四個月零五天沒有任何消息了……這對于他這樣的罪犯來說,應該挺罕見的,對吧?”
盧卡說的沒消息,指的不僅是互聯網上,沒有小丑搶劫、殺人、安炸/彈的新聞,還有他查到的地下暗網。
在那些見不得人的網絡世界里,不僅有黑暗的交易、血腥的殺戮,還有占比十分主要的一部分:信息交換。
為了防止不必要的沖突和火力的浪費,一些團伙在作案之前,會和自己的上級或是合作方協商,省得兩方在作案現場撞上,鬧得不開心。
同理,他們還會事先打聽別的幫派的行動,自覺規避,免得明明沒有動手,卻只是因為經過此處和有前科,就被條子們抓進去吃免費飯——
這種“慘案”不是一次兩次了,誰讓他們屢教不改呢?
GCPD當然不肯相信他們宣稱自己無辜的屁話。
而在這其中,小丑和他下屬的性質,又有些不同——他們做事隨心所欲,從來不講幫派間的情誼和俗成的約定,往往是在大鬧一場后,和他們撞檔期的團伙才發現自己“完美的計劃”被砸碎了。
就算是和小丑達成了合作,也要小心被他背后捅刀子——這些惡人互不信任是一回事,但不知道踩中了對方哪根發育不良的神經而被掀了桌子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個妝容滑稽的家伙,真是無理取鬧的瘋子!
不少被他反腳就踹了的“合作伙伴”這么想。
因為種種原因,整個哥譚地下世界,都非常關注小丑的行動,事實上,蝙蝠俠得到的有不少消息,都是從這些人嘴里“友好”問出來的。
比如不管把辦公室修多少次,設置得多隱蔽,都會被黑暗騎士抓住拷問的企鵝人。
然而,就在這樣處處是眼線的地方,小丑居然銷聲匿跡了這么久。
去問那群無所事事就開始發癲的小丑幫成員呢,他們也說自己也好久沒見到老大了。
不論是反派還是正派,都被他這番舉動搞得摸不著頭腦的同時,心里像是被掛了一個半滿的水桶,隨時都有顛覆的可能。
——一個見得著的瘋子,總比不知道去處的瘋子要安全。
雖然也不是沒有小道傳言,說是小丑終于被破了殺戒的蝙蝠俠給打死了,但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謠言,有點腦子的人連眼神都懶得奉欠——蝙蝠俠要殺肯定不會只殺他一個啊,阿卡姆那么多活體把子呢!現在還是活蹦亂跳的。
再者,他們實在不明白掩蓋小丑已死的意義。
怎么,面對他們,蝙蝠俠還有偶像包袱嗎?這到底是在開誰的玩笑!
總而言之,大家一邊慶幸少了一個神經病,哥譚骯臟的地下世界終于重回秩序;一邊擔憂這都是暴風雨前的平靜,等那個瘋子冷不丁地跳出來,他們不知道要損失多少物資。
處于這樣復雜的心情當中,好些個幫派和小丑幫的成員起了沖突,趁他們沒了老大,趕緊搶點貨物回來。
——是的,搶回來。
在小丑領導他們的時候,他就經常帶著自己的下屬到別人的地盤硬搶,真的就是硬搶。
……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們人數比不過自己,自己還能輸了。
難道一個擁有神經病上司,并且瘋魔一般擁護他,才是在哥譚正確的生活方式嗎?
話歸正題,小丑這樣異常的舉動,確實是罕見的很。
但德斯蒙特對哥譚的了解,都來源于網絡和這些日子短暫的經歷,實在是找不出相關的頭緒。
盧卡的情況,和他差不多,畢竟他不喜歡離開書頁,對真實的世界,其實還蠻陌生的。
他們兩個陷入了僵局,只好暫且擱置這個話題,又開始談論起別的地區的奇怪現象。
在這個國家,出現怪事的區域不少,但非要和世界末日聯系起來,又好像反應過度,實則根本沒有這么嚴重。因為在隱患爆發之前,總有一批正義人物提前制止。
……想到這里,德斯蒙特突然有了一個提議,“既然我們自己找不出來,或許,我們可以找個外援問問?”
盧卡好奇地從紙頁上看他,“哪一個外援?夜谷的那幾個,我總覺得不太靠譜。”
像他和「盒子」這樣條理清晰、智商超人的神秘生物,其實是非常罕見的。
大部分的怪物,都只是依靠著執念存在于世界上,它們或許有時表現出感性的一面,或許會布置繁雜的陷阱引誘獵物,但那都是和它們本身息息相關,它們才會在意的事情。
除此之外,尤其說是它們沒有考慮過,不如說,它們“考慮不來”。
一只吃草的長頸鹿,怎么能理解海豹非要騷擾企鵝呢?
德斯蒙特也清楚他在夜谷的朋友們,并非每一個都是完美設定,所以只是笑笑說:“是一個你不認識的次元惡魔……唔,我得想想,怎么才能讓他進到我的腦子里來。”
雖然拯救世界是大事,但德斯蒙特畢竟還有日常的事情要關注——ATD兄弟會的副會長,艾特伍德在他的追問下,告訴了他兄弟會選拔的日子。
就在周四的晚上。
德斯蒙特依舊是踩著自行車,一路騎到了兄弟會的公寓門前。
兄弟會和姐妹會一樣,創立的時候,都會修建一座公館,以供所有的成員都住在一起——“就像家人一樣。”這是他們的宣傳語,然而在無數惡行當中,顯得格外可笑。
ATD兄弟會的名聲一向不好,這不是邊緣人物對有為人士的嫉妒而散發的謠言,事實上,傳言一點也沒錯,就性格來講,他們確實是——垃圾。
這里混雜了一堆聚眾嫖/娼/賭/博/吸/毒的青年,就算是原本還算過得去的人,在一屋子“兄弟”的影響下,也會漸漸變得墮落。
不過從光鮮亮麗的外表來看,他們還是比較人模狗樣的。
帆船隊的隊長、學校樂隊的主唱、市政府議員的獨子……在他們當中,站主導地位的,往往都是這些家里有錢有勢、喜好為非作歹的家伙。
這些順風順水的幾個,經常帶著一群兄弟胡搞,領頭欺凌同學——有趣的是,他們不僅僅欺凌會外的同學,就算是在“親如一家”的會內,也存在嚴重的欺凌——但一旦踢到硬茬子,或是搞出人命,被告上法庭,擔責的往往都是那些沒有家族庇佑的存在。
做這些惡事沒有理由,只是他們覺得“有趣”而已。如果是「盒子」,它肯定不介意拉幾個“有趣”的家伙體驗一下它的貼心服務,可惜它現在在沉睡,就算是醒來后,也有一陣子會安分。
畢竟,它還沒完全消除「盒子劇場」的影響呢。剛剛還在眾目睽睽下搞了一個盜竊博物館文物。
而兄弟會每年的招新,對于這批人來說,又是一個絕妙的機會、一個巨大的刺激。
上一年承受過學長使喚和羞辱的他們,往往會把怒氣發泄在下一代學弟身上。而且是變本加厲。
一般來說,他們會選擇循序漸進的方法,先用溫和一點的手段刷掉一批人,再升級到更過分的“挑戰”。
不過這次,不知道副會長吃了什么炸藥,一定要第一回就來個狠的。
反正不是針對他們,其他ATD的成員就無所謂、甚至是期待地同意了。
德斯蒙特卻不清楚這些,他只是平淡地得知了本次招新的第一次考核,“凌晨十二點鐘,到醫院太平間里玩筆仙。”
新生們聽見后,都面面相覷。
自從靈異部在廢棄工廠探險真的碰見臟東西之后,哥譚大學就一改之前學術的風氣,不少人都膽戰心驚地避免這些招鬼的玩意。
畢竟之前之所以可以言之鑿鑿地說鬼都是假的,都是落后文化,那是因為他們沒有真的撞見過,身邊也沒有類似的例子。
可是當這個例子出現,還是以一個慘烈的方式之后,唯物主義者也難免心有余悸。
更何況,在夜半學校里面搞靈異已經是很恐怖的氛圍了,可是兄弟會的人,卻讓他們到醫院太平間里去。
先不說這是違法的,就是成功進去了,面對那么多青白僵硬、死狀恐怖的尸體,他們不把隔夜飯吐出來,那都是精神力堅定,更不用說是冷靜地布置招鬼儀式了。
可是他們擔心什么,兄弟會的人可不在乎。
艾特伍德甚至冷冷地激道:“女生都敢玩筆仙,你們幾個男的,怎么就不敢?還是說,你們比較喜歡通靈板?”
難道沒有不和鬼尸體一類相關的選項嗎?新生在心里叫苦。但是礙于面子,沒一個敢說自己退出考核的。
在他們當中,德斯蒙特的表情最為鎮定,他甚至自告奮勇地接下了直播的職責。
把兄弟會提供的伸縮自拍桿子疊起來,放進書包里,德斯蒙特帶著期待地說:“我們走吧!再晚就要錯過十二點了。”
原來兄弟會和靈異部差不多呀,還挺有趣的。德斯蒙特想。
趁著夜色,一行人開車到了目的地。
本次考核的新生一共七個人,要找出兩個有駕照的并不難。
而他們的學長、兄弟會的前輩們則表示他們會在房子里等待新生的好消息。
“到了太平間,記得開視頻哦,我們會投屏出來看的。”臨走前,艾特伍德拍著德斯蒙特的肩膀,幸災樂禍地說。
他看不慣埃倫娜對這家伙大獻殷勤、而德斯蒙特冷眼以待的樣子,所以才故意為難。至于那些無辜受難的新生,抱歉,那只能怪他們來晚或是來早了一年,偏偏和德斯蒙特碰在一起。
不過出乎他意料,德斯蒙特面對這驚悚的挑戰,半點沒有害怕,反而像是……呃,開心的樣子?
黑發青年重重地點點頭,嗯了一聲,“我會加油的!謝謝!”
艾特伍德:“謝謝……?”
這是什么意思?新的表達“我很害怕”的方法嗎?
對于翻墻進醫院這件事,一回生二回熟。
對于德斯蒙特這個第一次也分外輕松的人來說,這第二次更是再簡單不過。
他熟門熟路的樣子引起了其他人的好奇,他們邊艱難地按照他的指示抓住樹干,邊小聲地問:“你怎么這么輕松?你是體操隊的嗎?”
德斯蒙特連連擺手,“我不是啊,我是學設計的。體育運動不太適合我。”
不太適合卻能一腳跳上圍墻?一名來自籃球隊的新生震撼地看著他認真的面龐,一時分辨不清這到底是玩笑還是真話。
他們還在小聲說些什么,可能是為了緩解緊張的氣氛,但德斯蒙特表情一變,“噓。保安來了。沒爬到樹上的就先下去,在樹上的別動。”
其他新生被他嚴肅的語氣感染,戰戰兢兢地按照要求做了,可是等了幾分鐘,才看見一個人影打著手電筒經過。
大概是沒什么人會光顧醫院,保安也沒有仔仔細細地照著樹看過去,而是吹著調子走遠了。
松了一口氣的新生繼續艱難地攀爬上窗臺,跟在黑發青年背后,小心翼翼地走向了樓梯間。
這過程中,他們完全沒有經過護士出沒的地方。
新生們:“……”
這個熟練度,真的不是在醫院住了兩年嗎?
一切都順利地過分。
想象里被巡邏的保安趕走、被查房的護士發現、被值班的醫生抓到的情況一個都沒有發生。
如果不是偶爾可以看見光亮,還有病房里面起夜的聲音,他們簡直要懷疑自己來了一幢無人的大樓。
德斯蒙特帶著他們,輕車熟路地跑到了地下停車場,這里的車幾乎都空了,一部分原因是下班的醫生護士開車離開,另一部分原因,則是:“咦?這里怎么破破爛爛的?柱子呢?”
一個男生指著斷掉的殘跡,大塊的碎石已經被拉走了,現在剩下的,只有小塊的部分。
在那旁邊堆著工具,很顯然,醫院已經請人來維修了,只是尚未完工。
另一個新生回答:“好像是有地震發生過,車庫塌了。”
有人反駁:“哪里塌了?只是倒了幾個柱子而已!我姐就在這里上班,那天發生地震的時候,樓上幾乎沒事,但車庫不知道為什么,倒了幾根柱子,而且還不是倒在原地。”
在這七個人之中,德斯蒙特是最期待太平間冒險的,而他,桑德斯,則是最抗拒的一個。
“我聽說,當時的地下車庫,甚至還有火焰的痕跡。你們說,怎么可能會發生這種事,啊?”他雙臂抱緊,疑神疑鬼地四處張望,“除非這個地方,真的有古怪……”
眾人被他的話語嚇了一跳,但很快回過神來。
或許是之前的順利沖昏了頭腦,他們都七嘴八舌地要辯倒桑德斯。
“既然樓上都沒事,那當然是因為開發商偷工減料,混了幾根差的柱子進來而已。至于著火,當時可是地震,有一輛車被壓垮,進而發生爆炸,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就是就是,那天發生的地震根本不嚴重,我叔叔家就住在這一邊,他睡得可好了,甚至沒有醒來過!”
“要我說,不會是變種人在這里建了一個秘密基地吧?”
“對啊!變種人!肯定是他們!我聽說他們有了超能力后,就經常報復社會。還搞了一個什么恐/怖/組/織……這里的古怪,說不定就是他們的一次行動!”
他們越聊越火熱,桑德斯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就在這個時候,德斯蒙特止住了腳步。“我們到了,停尸間就在這里。”
上次他到這里來,還是因為拜蒙的出世。他不僅占據了馬洛的身體,在被神父驅逐一次后,又轉而依附到了“過敏而死”、尸體就被存放在這里的羅拉身上。
過了這么久,羅拉應該已經下葬了吧?
想到那個無辜中招、尸體都不成人樣的女孩,德斯蒙特難得地感慨。
目的地就近在眼前,新生們都突然止住了話頭。
這并非是出自于激動——平時在電視上看太平間的鏡頭,都感覺陰森恐怖到了極點,而當他們站在這個房間的入口,雖然只是看著金屬制的牌子,都感覺一陣冷風吹在身上,叫人心里發毛。
“只是里面開了冷氣而已。”德斯蒙特安慰了一句。
為了更好的效果,他是笑著說這句話的,可是在蒼白的燈光投射的陰影下,不知怎的,令新生們喉結滾動,一時不敢直面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