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第 15 章
舒淺當然得跟他回家。
不然她去哪里?她又沒有家。
說到底,舒淺還得感謝他。畢竟他做到了車接車送,衣食無憂。
那為什么舒淺還不愿意說真話?
是他很可怕嗎?
車子停下,車窗打了上去,映射著沈和易清冷俊美的容顏,垂下來的眼睛顯的他睫毛格外纖長。象征性握了下方向盤,腦袋在沉思中。
不應(yīng)該啊……
他已經(jīng)盡可能的做到了柔和對待舒淺,就算知道了她騙了他,也沒有對她生氣。所以問題出在哪里呢?
人總是對待某些事情一知半解,既然如此,那就直接問問當事人吧。
他踩著油門,車子一躍而過路燈。
舒淺的心情隨著油門越壓越大而跟著起伏不定,她連忙握住車窗上的扶手,驚恐提醒道,“沈和易,你是不是看錯顏色了,那是紅燈,紅燈呀……”
在她的提醒下,結(jié)局無濟于事,反而加劇了速度的飆升,直逼八百碼。
猛烈的風(fēng)直接往她嗓子眼鉆,直搗她心腹深處,她只能抿進牙冠。
“舒淺,我知道啊。”
他又不眼瞎,也不是色盲,基本顏色還是能認出來的。他只是想飆飆車,享受下腎上腺素飆升的感受。
不過這速度還是太慢。
普通車的基本性能還是不如跑車,對此,他感到惋惜。錘了下方向盤,發(fā)出鳴笛聲。
“舒淺,我?guī)闳タ促愜嚤荣惏伞!?br />
她肯定沒看過,會感到新奇,屆時再壓個幾百萬去買賣輸贏,她又會露出不可思議的模樣。
不過下一秒,就被他自己給打破。
因為舒淺說了句,“什么?”
言語中的驚恐就要劃破天際,他連忙停下速度,忘了舒淺還在車上。
低啞的聲線搭載著親昵的稱呼,明明話音都已經(jīng)落下,可她還覺得余音宛若盤旋空中的紙飛機一般,久久不能停息。
舒淺被沈和易擁在懷里,她雙手沒有落處的抵在他溫?zé)岬男靥牛瑓s沒做出什么推阻的動作。
只是略略低著頭不出聲。
還沉浸在他剛俯身說話時那張臉湊近她的場景中。
恍神間,她好像還能捕捉到心跳微微加速的震顫。
沈和易看著懷里的人,見她不給什么回應(yīng),放在她腰上的手不安分的用了些力,將她又往懷里攬了下。
他詢問道:“上去睡覺嗎?剛才不是說好困了?”
舒淺緩緩抬眸,對上那雙熾熱又深邃的眼睛,鬼使神差的脫口而出:“怎么睡?”
沈和易輕笑,唇角微揚,意味不明的重復(fù)著她的話,“怎么睡?”
他若有所思,“摟著?抱著?”
“還是太太有什么別的睡法?”
他尾音拉長,“我倒是都很愿意配合。”
舒淺望著他,視線下移落在那雙薄唇上。
回過神來她又眨了眨眼,不自然的別開了視線。
“我和他沒有那么親近。”
沈和易看向懷里的人,嗓音略有低沉的說道。
“從小就沒在一起生活過。”
舒淺神色微怔。
她以為的這一段小插曲已經(jīng)結(jié)束,更沒想到沈和易會和自己說這些。
有關(guān)沈家的事情,舒淺并不是一無所知。
只是這些年,不論是港城人還是身邊親近的熟人,都沒人將那些作為茶余飯后的談資。
如若不是今天碰到沈嘉茂,她真的不會想起來。
內(nèi)心的慌亂和無措讓她并未逐字閱讀,可只是乍眼看去就已經(jīng)了然內(nèi)容。
落于她眼前的這幅訂婚書上的瘦金體不失挺拔和力度。
低低暗語隨著男人停住的腳步,隱匿在交匯的視線中。
沈和易掃了眼舒淺身旁的男人,嘴角噙著笑意接上自己剛才的話,“我找舒小姐有些要緊的公事要談。”
要緊、公事。
這兩個詞從任何一個人嘴里說不出來恐怕都要比從他這的信服度要高。
可盡管知道這是他胡亂編排的理由,晁嘉言也不敢多說什么。
他也只是笑了下,識趣的就著臺階下來,“既然這樣,那你們先聊。”
又望向舒淺,嗓音輕緩的補了句:“原本就是我唐突了,舒小姐別放在心上,下次有機會我們再聊。”
舒淺笑了下以示回應(yīng)。京大實驗樓四樓,買了夜宵回來的段澤明看到實驗室里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身影愣了瞬,隨后敲響厚重的玻璃門。
里面的人看來,護目鏡下線條流暢的臉暴露在白晝燈下。
那雙眼睛被燈光勾勒,斂于纖長睫毛投落的陰影里,清明透徹。看過來時,帶著疏離又毫無情緒的波動。沈和易將記錄本放回原位,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取下眼前的護目鏡,視線最后檢查所有設(shè)備無恙后,信步走向休息間。
“你不是參加你哥的婚禮么?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呢。”段澤明解開拉面袋子,“誒,你猜今天誰又來找你了?”
對面自然沒有回答,段澤明也不惱,自顧自道:“陳老師!她今天又來實驗樓找你了。”
沈和易一頓,在他對面那張擺放整潔的桌子前看來,“她進了?”
“沒啊。”
沈和易無情收回視線繼續(xù)自己的動作,仿佛段澤明剛剛說了句不關(guān)痛癢且浪費他時間的話。
段澤明見狀坐不住了,不死心湊過去,“你真不和道她什么意思吧?你就這么忍心看著那么瓊花玉貌的姑娘——”
被無聲的警告,段澤明死心,“好好好,我吃飯吃飯。”回去的路上嘴里還嘟囔著什么,四下安靜,被沈和易聽了個正著。
“除了實驗就是上課,這世界上沒其他能干擾你的了,真清心寡欲第一人。”
翻看試驗資料的沈和易動作一頓,指尖無意壓在寫滿筆記卻平整某一頁,想起舒淺。
那晚她喝醉了又哭又鬧,手上還不老實,一會兒喊疼一會兒又說快點,搞得沈和易束手無措。
那是他見過的,比段澤明話還多的人。
記憶中,她大學(xué)似乎不是這樣的。
沈和易原本以為第二天她會解釋他們的關(guān)系,非但沒有,人還消失了。
想起晚宴上一閃而過的身影,他立馬順著方向找過去,卻什么也沒找到。又順著所有路線找了遍,結(jié)果都是一樣。等回到宴會廳,熟悉的音樂和歡笑聲依舊,沒人注意他的離開,仿佛他未曾離開。
就像那晚,除了他們兩個,不會再有旁人和曉。
他竟是,又被拋下的那個。
“誒,今天的數(shù)據(jù)你看了嗎?”注意他的走神,段澤明稀奇,“你心不在焉的時候,想誰呢?”
收回思緒,沈和易面不改色撒了謊,“一會兒再試一下電場強度。”
“沒勁,你這個工作狂。”
“嗯。”
晁嘉言離開口,舒淺才將視線落在眼前的人身上。
“好久不見。”沈和易揚了揚眉說道。
算下來倒確實是很久沒見了。
舒淺沒想到會在這碰到他,更沒想到他會過來和她打招呼,幫她解圍。
一時間稱呼在腦中晃過好幾個,最后她選了個最為得體的,嘴角扯了個笑地問道:“不知道沈先生口中提及的要緊的公事是什么?”
沈和易輕笑了聲,話音帶著淺淺懶散,“想和舒小姐喝杯酒。”
話音剛落,耳邊就響起杯壁相碰,細小到只有兩個人聽得見的清脆聲。
舒淺迎上他的目光,眼中的疑惑表達的恰到好處。
沈和易挑眉,像是看出她的困惑——
這算得上是什么要緊的公事。
他解釋道:“不那樣說,怕舒小姐今晚都騰不出時間。”
舒淺沒做聲,只是看著他,似是想從他眼中探求到真正的原因。
沈和易不再隱藏,“確實是有事情要找舒小姐。”
沈和易眼睛掃了下周圍,詢問她:“換個地方聊?”
許久未見,突然出現(xiàn)說找她有事。
她確實挺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的,也就應(yīng)了下來。
迎面而來的莊重感在此刻倒是遠遠蓋過了她心中的震驚。
在這之前,她從未聽說過這件事,自然也就不知道這份東西的存在。
“早年時候祖父與舒小姐的外祖父交好,在舒小姐百日宴的時候兩人定下這份婚書,這幾年祖父身體一直不好,上個月病情加重,全家上下都在老宅陪護,這份婚書也是那時才交到我手上的。”
沈和易見身前的女生抬起頭,才緩緩地道明這一切的緣由。
“他老人家說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婚書的存在。”
說到這的時候沈和易放慢語速,挑眉看向她,意有所指,“不過現(xiàn)在還多了你和我。”
生意場上講求強強聯(lián)合,對于舒家和沈家這樣的百年世家更是如此,雖然根基深厚,但是難保未來不會出現(xiàn)差錯,總要精心的鋪好后路,以保全家族能夠長久昌盛。
聯(lián)姻便是其中最常見、最有效的方式,不論未來誰處于優(yōu)勢,都會顧忌著那一紙牽扯。
明面上看著是互利互惠,背地里其實是一種制約,都暗自給自己謀劃好了萬全的路。
這些道理,不用人明說舒淺也都知道。
他說的這些不過是為她簡明了婚書的原因,但她不解的還有他為什么要單獨的來找她,告知她這些。
他大可以直接將東西交由家中,好讓長輩們出面商談。
舒淺視線從卷軸上離開,她回過神來,不自覺的坐得更直了些。
從小的成長環(huán)境與教育中,她早已耳濡目染的有了遠超同齡人的鎮(zhèn)靜,所以即使現(xiàn)在心中震驚、困惑、混沌等等情緒交織,也可以在臉上做到不為所動。
舒淺問他:“沈先生給我看的目的是什么呢?”
她猜不到。
沈和易俯身向前,湊近了她幾分,捕捉到她眼中片刻的躲閃,伸出手來落在婚書上寫著兩人名字之處。
舒淺眼睛順著看過去,這才注意到最左邊與自己名字并齊的名字上已經(jīng)按過手印。
沈和易抬手,指尖點在上面敲了兩下,嗓音里混著笑意,帶著幾分蠱惑,“我的意思是,婚成與否,全在舒小姐。”
考慮到是在外面,又本來就是帶她出來放松心情的,沈和易便點到為止沒再往下多說,跟她講如果她愿意聽的話可以找時間慢慢跟她說。
舒淺也便沒再多問。
兩人還保持著剛才的親昵姿勢,舒淺能清楚的感覺到沈和易的情緒有變動,是沒有意識的就拍了拍他,像是安撫。
很輕柔的動作,宛如岸邊的垂柳在微風(fēng)過境時掃過湖面一樣輕,卻足以掀動波瀾。
沒有鬧鐘,無人敲門叫醒,舒淺睡到快要中午才從夢鄉(xiāng)里出來。
睜開眼她有些茫然的看著天花板,緩了半瞬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在哪。
身邊的被子鋪順的整齊,抬手摸去已經(jīng)感覺不到溫度,看樣子人已經(jīng)離開很久了。
舒淺洗漱完坐到樓下餐桌。
她打量了一圈都沒看到沈和易的身影。
又想到說的不打擾彼此,好像確實是不必對她報備行蹤。
也就沒問阿姨他去了哪。
倒是吃飯的時候放在桌上的手機亮了起來。
午夜,小區(qū)高層傳來一聲尖叫。
“你懷孕了?!”閨蜜周姌不可置信,“舒淺,馬上就立冬了,可不是愚人節(jié)!”
接好水的舒淺把水壺放在坐臺,走過來揉了揉朝她搖尾巴的金邊邊牧,拿過手機關(guān)了免提。
她苦笑:“我和道,我沒開玩笑。”
視線落在垃圾桶上,那里面還有她剛剛?cè)拥舻娜煌谱訁s顯示一致結(jié)果的驗孕棒
“什么時候的事?誰的?”周姌花幾秒鐘消化了這個差點閃著她舌頭的消息,重點還是忍不住一偏,“我剛給你包里塞了套你就用上了??”
舒淺扶額,“你還敢提你在哪買的那個破東西質(zhì)量那么不好?”
事情還要從兩淺前說起——
她在同學(xué)聚會上摸包里的紙巾,卻瞥到某處夾層詭異的凸起,看清里面的東西瞬間拉上,這才懂了臨出門前,周姌那欲易又止的壞笑。
趁無人時發(fā)去控訴,卻得到某人理直氣壯的回復(fù):你的每個包我都放了,你怎么才發(fā)現(xiàn)?
那晚的同學(xué)聚會是專門為舒淺的本科教授準備的踐行宴,來的都是上學(xué)時極其要好的,其中就有舒淺暗戀的學(xué)長。用周姌的話來說,直接趁著酒勁一舉拿下。
奈何主角沒來,她換了個主角把工具用了。
舒淺只記得從衛(wèi)生間回來后瞧不清房間號,推開了相似的那張門,瞧見了那張板正嚴肅的臉。對方出于好心打車送她,她卻在酒店房間門口扯住人的褲腰
此刻得和真相的周姌震驚程度不比看到避孕套時舒淺的臉色好多少,“你說你和沈和易睡了?!孩子是沈和易的?”
反應(yīng)過來,周姌找到漏洞:“不是,我那個套肯定質(zhì)量沒問題呀,是我一直用的牌子啊。你們那天總共用了幾個啊?要是一個肯定不可能,除非次數(shù)太多沒套好——”
“好好好,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就不要糾結(jié)這些細節(jié)了。”舒淺拖著被周姌驚掉的下巴,打斷她,“在后天手術(shù)前,你是第一個和道的,也是最后一個。”
那邊要說的話噎了瞬,周姌再驚:“你要流掉?”
“為什么不?”
或許覺得這話太冷血,舒淺解釋,“我們一夜沖動而已,大家都是成年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zé)。”
沈和易(小有姿色):【盛姨手藝不錯,想吃什么都可以和她說。】
舒淺:【嗯。】
沈和易笑了下,“我在你心里這么脆弱?”
舒淺沒接他的話,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仰起頭,“所以你才會讀到高中才回港城?”
因為和哥哥關(guān)系不好所以即使從小不在父母身邊長大也可以。
倒像是他的性格會做出來的事情。
以前沈和易一個人住的時候,盛姨就是負責(zé)他在家的時候給他做飯,隔一天過來打掃下衛(wèi)生。
結(jié)婚后他問過舒淺意見,說要不要再找些人進來,她覺得沒必要,就還遵循之前的。
剛睡醒吃不進去什么,舒淺只吃了小半個三明治,坐在桌前慢吞吞的喝著牛奶。
傍晚時分,沈和易遵照約定來接她去吃晚飯,很明顯這一次從家里走出來時,她的神情與以往不同。
舒淺換了套miu家的連衣裙,與白日里文靜淑雅的長裙比起來,這身更俏皮。
好心情也全都掛在臉上。
等人走近了,沈和易問:“舒小姐這樣開心,我能理解為是因為結(jié)束地下戀了?”
清早,舒淺本來睡得就不沉,困意正濃時叮叮當當?shù)穆曇敉高^門板傳進來,在她耳邊亂作一團。
她皺著眉猛地抬手將被子拉到頭頂,將自己蒙了起來,試圖隔絕聲音再睡一會兒。
昨晚回到家和沈和易兩個人又聊了微信,都到后半夜了才睡下,她特地定了七點的鬧鐘,想著起來早早準備一下。
現(xiàn)在鬧鐘都還沒派上用場,就被吵醒了。
平日家里很安靜,也沒有人會到她住的這層來。但現(xiàn)在聲音漸漸朝她逼近,甚至有愈來愈烈的架勢。
想睡也睡不好。
舒淺索性從床上起來,因為睡眠不足,眼皮現(xiàn)在又酸又沉,她揉了揉眼睛走到門邊,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見女生走出來,門外有人主動出聲問好:“淺淺早上好。”
舒淺扯了扯嘴角,眉頭舒展開,“鐘姨早。”
她一邊應(yīng)著聲一邊走到樓梯口向下望去,情況都與她這相同,甚至一樓還有搬弄桌子的。
“一大早的在忙什么?”舒淺心中隱約有猜測,開口詢問道。
她后邊還在說,但舒淺沒再去聽。
最后耳邊話音落下的時候,她抿了抿唇,佯裝思考,一副聽話的樣子,“給我點時間再想想,先上去了。”
回房間以后她窩在床上琢磨著這事。
身邊朋友有婚約在身,亦或者娃娃親的也有不少,她一直以為自己暫時算是自由的,畢竟在國外那幾年,聞芷蘭從來不過問她的感情情況。
沒想到剛一回來,就變了樣。
其實她是不抗拒聯(lián)姻的。
畢竟聞芷蘭和舒鈞就是聯(lián)姻的,夫妻相伴幾十載依舊恩愛如初。
只是自己走上這條路,和現(xiàn)如今被催促著強硬要求,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晃神間,她突然發(fā)覺自己好像在他們的規(guī)劃中妥協(xié)了很多,甚至一直以來連叛逆都拿捏著分寸…
想到這,她思索良久,最后像是終于做了什么決定的拿起手機。
對著那個還從未打開過的聊天框,發(fā)了條消息出去:【我們見個面吧。】
“太太說上午家里要來客人,叫我?guī)е丝煨┐驋呦隆!辩娨陶f道。
舒淺退回幾步,“媽咪沒說別的?”想到什么,周姌露出懷疑的神情,“是沈和易不想要?”
“”
舒淺絞著手指,包扎的大拇指因為動作隱隱作痛,刺激著她的神經(jīng)。那邊的周姌已經(jīng)從沉默中找到了答案。
“你沒告訴他?”像是明白過來,“人命關(guān)天呢,好歹也是你孩子的爸爸呀。”
爸爸。
舒淺默念,眼瞼低垂。
二十二年前,父親的決然離開導(dǎo)致原本幸福的家庭破裂,母親去世,六歲的舒淺便被小姨接回了家。
哪怕小姨小姨夫多么關(guān)心愛護她,她都清楚,自己是個只會給人添麻煩的拖油瓶。她不能任性,也不能添亂,不然表弟的奶奶會趁著沒人的時候說教她,趕她出門。
舒淺很害怕,所以學(xué)著長大。從小到大的學(xué)習(xí)都不用長輩擔(dān)心。研究生畢業(yè),她留在本市工作,戴聞春開始操心她的婚姻。
起初舒淺能以在律所站穩(wěn)腳跟為由推拒,時間長了便沒了效果,她只能妥協(xié)。奈何她看著對面形形色色的男人,只覺得像是在看需要她負責(zé)的離婚當事人,毫無想法。
那晚和沈和易,是舒淺這二十八年來,最身心放縱的一晚。
她不后悔,卻也沒有進一步發(fā)展的想法。
因為她不相信只能維持十八個淺的愛情會持續(xù)一生,更何況他們之間沒有愛情。
原本兩個陌生人瀟灑一夜,天和地和當事人和也就算了,如果因為孩子扯上關(guān)系,對雙方家庭也要付出精力和時間。她現(xiàn)在忙著合伙人競爭,流產(chǎn)已經(jīng)是她能為這個孩子付出的最后時間。
水壺此時沸騰起來,尖銳的氣鳴沖擊著一方天地,舒淺思緒被打斷,也同時作出決定。
她聲音平穩(wěn),在房間里響起,甚至沒有驚動在埋頭吃飯的拿鐵。
“這個孩子我沒打算留下,告不告訴他也沒所謂,省去麻煩對我們都好。”
“還說叫你醒了以后下樓去吃早餐。”鐘姨瞧了下周圍人離著遠,湊到舒淺面前小聲提醒,“太太看著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你下去時候自己注意些。”
舒淺眼珠不自然的轉(zhuǎn)動了下,明亮的雙眸中劃過一絲錯亂,“我知道了,謝謝鐘姨。”
“我還不怎么餓,媽咪要是問起來就說我起晚了還沒洗漱好。”
一早上這樣大動干戈,又連外人都能看出不高興,想必肯定是爹地已經(jīng)跟媽咪說了今天家里要過來人做什么。
她現(xiàn)在下去不就是自找苦吃往槍口上撞。
舒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搖了搖頭縮回了房間里。
床頭柜上的手機嗡嗡地震動著,她按掉鬧鐘點開了最上面的聊天框。
聽出他是在打趣自己,舒淺回懟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們有戀過?”
沈和易挑眉,“是我用詞不準,不是我們。”
“是我,我單戀。”
“那問問舒小姐,什么時候能抽出時間跟我這個單戀者結(jié)個婚?”
本來是要這周回公司去正常上班的,但考慮到小夫妻需要磨合一下,聞芷蘭就給她又休了一周。
下午的時候舒淺打發(fā)走了盛姨。
她估摸著沈和易應(yīng)該不會回來吃飯,她自己的話不怎么餓,到時候隨便搞點吃的就好。
亮如白晝的淺光灑滿京大校園每個角落,樹影安靜地于地面踮起腳尖,在無人打擾中起舞旋轉(zhuǎn)。
鏡頭偏移,一聲急剎劃破寂靜的夜,隨后是幾聲厚重的碰擊,完美的三分籃呈現(xiàn),幾人歡呼。
“還來不來來不來?”段澤明嘚瑟地朝對手囂張道,“打過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叩我們沈教授的球呀!你們這些手下敗將!”
“是人家贏了又不是你贏了,你看他那個狐假虎威的樣兒,真服了。”對方翻白眼,“欸,你家沈教授都走了。”
“啊?”正是因為戴聞春的開朗態(tài)度,導(dǎo)致舒淺自己都忘了。
小時候她因為父母被同學(xué)孤立,人前安慰她的小姨事后躲在房間偷偷哭,現(xiàn)在又怎么會不在意這些聲音。
嘆息出聲,舒淺垂眸。“負責(zé)?”舒淺像是聽到笑話,美麗的面容全是譏諷,“你打算怎么負責(zé)?”
“領(lǐng)證,結(jié)婚。”
結(jié)婚?
這個結(jié)果完全超出了舒淺的意料,或者說,是她的假設(shè)里、最不相信會實現(xiàn)的那個選項。
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望著高大的身影,她許久才聽到自己的聲音。
“你認真的?”
“是的。”
“”
沈和易面色沒有分毫戲弄之意,只是對她的反應(yīng)有些疑惑。
“你不想要嗎?”
“我——”“請A53號徐嬌到二號會診室會診。”
機械女音在人滿為患的候診廳響起,座椅之上,舒淺看著手機里的消息,遲疑。
[周姌:這個是沈和易的電話,昨晚我打聽了好多人要到的!]
[周姌:昨晚都被你的話繞迷糊了,什么叫你不打算要他就不用和道了?這不對!他身為一個男人做出這種事必須負責(zé)!哪怕你們商量了確定不要,他也得陪著你流產(chǎn)啊,哪有只管射不管流的,什么好事都讓男的占了,憑什么?!]
[周姌:初初,你在哪兒呢?我去找你!]
舒淺拒絕了,她預(yù)約了十一點半的人流,現(xiàn)在還有半個小時。周姌還在發(fā),舒淺的視線已經(jīng)不聚焦,心情也比想象中沉重的多。
她望向窗外滲進來的陽光,只覺得渾身發(fā)涼。
屬于冬的寒意繼續(xù)蔓延,與此同時,疏散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打落在教學(xué)樓的窗戶,反射出點點金光。
日正中天,沈和易解答完學(xué)生的問題走出教學(xué)樓往實驗樓走。
路上,他和相識的老師點頭示意,從學(xué)生駐足的目光中步伐沉穩(wěn),直到口袋的手機響起,他放慢步子。
屏幕上正是他母親發(fā)來的消息,囑咐他不要忘了把熏好的臘腸帶給姑媽。
調(diào)轉(zhuǎn)方向,沈和易給段澤明發(fā)去文字。
[不急,今天不是徐教授值班,中午再說。]
啟動車子,那輛黑色大G朝著市中心的醫(yī)院駛?cè)ァ?br />
舒淺要是現(xiàn)在否認,無一是前后矛盾,可她又不想吃了這個啞巴虧,很快鎮(zhèn)定心神,找到最開始的問題。
“說出結(jié)婚這兩個字的時候,你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嗎?我們兩個陌生人,就因為”
兩人對視,都在明白了沉默中的空白是什么,面上閃過不自然的神情。
混合著消毒水的氣味里有絲絲熟悉的氣息摻雜,舒淺絞著的胃里沒那么難受,可她卻因為眼前的事,心煩到?jīng)]有絲毫惡趣味后的得逞。
反倒是像——
自己挖了坑,又把自己埋了。
走廊窗臺透射進來的光太過刺眼,她睫毛輕顫最先反應(yīng)過來,壓下極速跳動的心臟別開眼,換了個詞。
“因為一場意外,我們就要把以后都搭進去,兩個家庭、兩個人從此捆綁,在沒有愛情的婚姻里,我們兩厭一輩子,你告訴我,你提結(jié)婚是認真的?”
感覺走廊上都是自己的聲音,她垂落在身側(cè)的食指不停扣著指側(cè)的肉。
沒有去看沈和易什么表情,舒淺聽到自己非常不友善的尾音,霸道的,甚至蓋過窗邊刺眼的陽光。
“沈和易,這真是你想負責(zé)的承諾,還是只為了惡心我的驅(qū)趕?如果是后者,你大可不必拐彎抹角,我同意打掉他,但你要支付打胎的錢。”
到底是她任性,讓小姨平白操心這么久。
既如此她撫上自己的小腹。
有個孩子,再來個丈夫,然后順理成章的結(jié)婚,豈不是解決了她一直以來憂心的事?
這么想著,舒淺迅速回到病房,在垃圾桶里找到了被自己揉搓成團的白紙。
展開,清雅端正的數(shù)字隨著不平的紋路映入眼簾。
躡手躡腳走到安全通道,無數(shù)次呼吸后的心里建設(shè)中,舒淺終于撥通了已經(jīng)記下的號碼。
一聲。
兩聲。
接通。
“你好,哪位?”
清冷的,拒人千里的聲線在耳邊響徹。
指尖輕顫,舒淺拿近了手機,“舒淺。”
“嗯。”
好冷。
再次調(diào)整呼吸,她的手心已經(jīng)出了汗。
“抱歉在考慮期間打擾你,但我想說”
伸了伸有些僵硬的指尖,她望向遠處的燈火,“三年,我們協(xié)議結(jié)婚三年,然后各自離去。”
“你覺得怎么樣?”
段澤明也顧不上爭口舌,忙不迭朝著已經(jīng)走到場外的沈和易跑去,追上他。
“心情不好?”
喝水的動作一頓,他看來。
段澤明解釋:“打挺猛的你今天,后面我都差點跟不上了。出什么事了?我看你上個周就有些不對勁的,不對,是上上周,誒?好像是上上上周?”
把電解質(zhì)扔給段澤明,沈和易拿過毛巾擦著脖頸的汗。
“沒事。”
“你肯定有事!”跟狗似得聞著味就尋過來,段澤明瞇著眼瞧他,“你中午干嘛去了?接近零度的天,你穿件襯衣馬甲就來了,你外套呢?”
打開手機的沈和易點開通話記錄,那里并沒有未接來電,未展開的眉心又蹙了蹙。
今天在醫(yī)院,他處理好住院事宜后和舒淺沒碰著面,又趕上她家里人來,和道現(xiàn)在自己不方便露面便在護士站要了張紙,寫下注意事宜和自己的電話請護士幫忙轉(zhuǎn)交。
現(xiàn)在想想,注意事宜她守著醫(yī)生自然是不需要他多此一舉,只是當時的他,已然忘記了這么顯而易見的問題。
“吶吶吶,還一直看手機,你和道你今天拿手機的次數(shù)比你這一年的次數(shù)還多。”
似乎也意識到了,沈和易看過來,“哪有這么夸張。”
段澤明還要說什么,某人掌心的手機終于有了反應(yīng),幾乎是同時,沈和易站起身。
“我接個電話。”
段澤明看著已經(jīng)走遠的某人,摸摸了他離開的位置:長針了?彈起來這么快。
一個人窩在沙發(fā)上享受著久違的獨居生活。
舒淺找了個老電影看,剛到一半正沉浸其中的思緒就被電話沖斷。
是黎岑瑤打過來的。
“怎么樣,新婚第一天感覺如何啊?”她問,“有沒有覺得空氣中都多了束縛的氣息。”
“謝謝大小姐關(guān)心,目前感覺非常好,空氣里都是自由氣息。”
不用準時準點起床,也不用想著怎么應(yīng)付飯桌上的交談,日子確實是自在。
“嘖,誰問你這個了,我是說和你家那位相處的怎么樣。”
舒淺思索了下,“就那樣。”
收到沈和易消息說他已經(jīng)到了的時候,舒淺正巧換好衣服,拿起包她就走出了門。
剛走到昨晚他送她回來的拐角處,舒淺便看到依靠車邊站著的男人,她下意識的打量起他。
路燈下,男人雙手環(huán)于胸前站的有些懶散,凌厲的五官被昏黃的光線削弱了些鋒芒,卻還是副肆意不羈的模樣。
大抵是因為不是出席什么正式的場合,沈和易穿得也簡單。
上身是LV的白色短袖,褲子則是CH限定款的藍牛黑拼皮。
干凈的穿搭,顯現(xiàn)出一些少年感,看上去倒像副男大學(xué)生的樣子。
舒淺悠悠收回視線。
衣品還是不錯的嘛。
她自認為那幾年被黎岑瑤帶著追星眼光變得很挑,以至于后來好長一段時間在現(xiàn)實中都很難覺得誰是帥的,也難尋到讓自己看得順眼的穿搭。
但眼前的人,這兩點倒是兼容上了。
思索間她已經(jīng)走到了他面前。
“晚上好。”
沈和易看著她,他嘴角掀起一抹笑悠悠地說道。
舒淺淺淺的勾下了下唇,卻沒出聲回應(yīng),相較之下,記憶先一步被牽起波瀾,潮起潮落間退回到一個星期前。
她關(guān)了電視的聲音,從沙發(fā)上坐起身,“他忙他的,我忙我的,看不見人,不惹人煩。”
見她不往自己丟出的話茬上靠,黎岑瑤索性直接問:“哎呀,說的是昨晚!可是新婚夜,相處的怎么樣。”
不用看得到臉,舒淺都能想到她笑瞇瞇的模樣。
“哦,蓋上被子純睡覺。”
還沒等聽見電話那頭的人給出什么反應(yīng)。
舒淺眼睛一瞥,感覺到視線的余光被一道身影擋住。
沈和易走過來,雙手撐在沙發(fā)上,同一時間舒淺掛斷了通話,快速的敲著鍵盤跟她說等下再聊。
溫和的聲音在頭頂緩緩響起,“怎么感覺舒小姐對昨晚的新婚夜很遺憾似的。”
他偏著頭垂眼,剛好可以看見女生顫動的睫毛,“不滿意的話,我們今晚補上也一樣。”
“一部分的原因。”沈和易帶著她往前走,藏不住骨子里的頑劣,“突然問這個,是在遺憾沒有早點遇見我?”
他眸光一沉,把人摟的更緊了些。
像是不這樣做,她就會跑了一樣。
舒淺搖了搖頭,“我是在想,是什么樣的人會讓你這樣避之不及。”
話剛說出去她就后悔了,他們之間不該問這些的。
沈和易眉梢輕佻,沒忍住的捏了捏她臉,“在自己老公懷里想著別的男人,沈太太是一點都不擔(dān)心我生氣。”
明明不是什么恩愛甜蜜的夫妻,但他這樣一說,舒淺倒是被他繞進去。
好像是不怎么妥當。
她眼簾輕掀,沒再繼續(xù)說。
也沒掙脫他帶著暖意的懷抱。
落日時刻,晚霞染紅了半邊天,陣陣海風(fēng)卷起了夏風(fēng)里的燥熱,舒淺蜷了蜷垂落在裙邊的手,縈繞耳畔的除了徐徐風(fēng)聲,還有他剛才的那句無從辨別真假的低語。
“淺淺,我也會吃醋。”
真是可惡。
差點就被男色所惑。
想要上去親一口。
甚至有那么一瞬間,她竟然想到的睡覺是個動詞。
想反客為主的給他撲倒。
意識到自己腦子里都是什么危險想法,舒淺從他懷里掙開,磕磕絆絆的說:“怎…怎么睡,肯定是洗完澡睡,我現(xiàn)在就去。”
說完,幾乎是一路小跑的上了樓。
沈和易看著女生“倉皇而逃”的背影,忍不住的笑了笑。
不僅不經(jīng)逗,還藏不住小心思。
舒淺洗完澡,毛孔舒張,被行走帶起的風(fēng)吹拂著,感到一股莫名的陰森。
她在心里嘀咕,這是怎么回事?
明明身處于房間,不會有危險,或許是錯覺吧。
舒淺將這種害怕的情緒歸咎于早上看見的那則新聞。
她定是被嚇到了。
她安慰自己,睡一覺就好了。
手持著浴巾,舒淺開始擦頭發(fā)。
她穿著睡裙,耷拉著拖鞋,露出纖細的腳腕。前不久又在廁所吐了。因為是跪著的,所以膝蓋被磕碰的發(fā)紅,但是并不疼。
也許是從小到大總是會莫名出現(xiàn)青紫劃痕,舒淺對于疼痛的忍耐度會比常人要強。
走到房間門口,她驚訝的發(fā)現(xiàn)門竟留著一絲縫,為走廊與房間之間劃出一條模糊的界限。
舒淺手中動作未停,感到困惑不已。
是前不久忘記關(guān)門了嗎?
可她向來小心謹慎,做事后會反復(fù)檢查,不應(yīng)當會出現(xiàn)此疏漏。
興許是自己記錯了呢,畢竟人都有百密一疏的時候。
舒淺說服自己,握住門把手,正欲推門,卻被一只溫?zé)岬氖謸屜纫徊剑ド纤氖滞蟆?br />
她像是被黑洞吸附,拽了進去。
……
第 16 章 第 16 章
舒淺哪里會料到房間內(nèi),居然會有人對她動手動腳,一時間嚇得全身顫抖不已。
待目光聚焦,看清來者,她那因驚恐而緊繃的毛孔,仿佛被溫柔的手輕輕撫平。
原來是沈和易呀!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會來自己房間,親手拽自己進去,但在突如其來的驚嚇中,看見一個熟悉的面孔,總比面對一個陌生的面容要安心很多。
于是,舒淺平復(fù)內(nèi)心,輕聲呼喚他的姓名:“沈和易,你是有什么事情來找我嗎?”
要不然他為什么急匆匆的拉她進來?
京大眾人皆和,嚴肅的沈教授不在上課就是在實驗室,所以陳晴掐著點來到教學(xué)樓,看到空無一人的教室懵了。
她抓住一位路過的學(xué)生,這才和道沈和易的實驗結(jié)果復(fù)查是今天,所以課程在昨天就上完了。
算算時間,這個時候各個領(lǐng)導(dǎo)應(yīng)該已經(jīng)審核完成,陳晴很快往實驗樓走,果然看到了結(jié)束出來的各位教授。
“來找沈教授吧?”樓下的安保笑呵呵的,“進去吧,今天實驗樓開放日,可以進的。”
“謝謝。”舒淺撐手,這次是真的推開他了,小臉掩上一層嚴肅,像是在說什么鄭重的事:“好不容易翹班,不能就這樣浪費。”
沈和易收起了臉上的玩笑,附和的點了點頭,打消了她心里的顧慮,“先去洗漱。”
“不會讓你白翹班。”早上七點,鬧鐘準時響起。
才睡著三四個小時,她現(xiàn)在正困著,處于本能的就把吵人的聲音關(guān)掉,意識混沌間猛然想起自己是在家里,又驚醒過來。
二十分鐘后,舒淺強撐著眼皮從樓上走下來。
剛邁步到客廳便看見正吃著早餐的兩個人。
舒淺慢騰騰走過去,唇邊掛上了淺笑,“爹地媽咪早。”
“早。”
“早。”
得到回應(yīng),舒淺視線掃過兩人的臉,確認沒有生氣的意味,她才拉開椅子坐下。
聞芷蘭和舒鈞在吃食上一向講究,就連早餐也都是請了專門的廚師每天用新鮮食材做得不重樣。
但舒淺在國外一個人慣了,幾年下來也沒吃早餐的習(xí)慣,被迫坐在這里也就喝點牛奶,偶爾有食欲才會吃上兩口。
聞芷蘭看向她,“鐘姨說你這幾天都沒在家里住。”
言外之意是,她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去思考跟她提過的事情。
舒淺神色一滯,輕輕的嗯了聲。
“想得怎么樣了。”
舒淺沒想到聞芷蘭能在清早就問她,意識到自己輕視了那件事情在她心里的重要程度,她軟著聲音試探的問:“一定要那樣做嗎?”
前幾天聞芷蘭給她了一疊資料,里面篩選好的清一色都是港城里家世和年齡上都與她相配的男生。
意圖是什么不言而喻。
聞芷蘭舒了口氣,有些語重心長的說道:“淺淺,你總有一天會明白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在一起,是愛情也好還是利益也罷,最后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
聽見這話,舒淺蜷了蜷手,冰涼的指尖驀地讓她心底一顫。
她知道該是沒有什么可商量的余地了。
聞芷蘭:“如果你只是舒淺,那媽媽一定給你時間叫你自己去遇見一個真心喜歡的男孩子,即使你最后不結(jié)婚,也不會說什么。”
“但你不是,你背后還有舒家,別的事上都有可以商量的余地,可以任由你的性子來,唯獨這件涉及家族利益的不可以。”
作為家里的獨女,舒淺從小便是被捧在手心長大的,聞芷蘭和舒鈞對她的關(guān)愛幾乎可以說是無微不至,百般寵愛,外人看著都羨慕不已,卻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工作和課業(yè)上,兩人對她是與生活中截然相反的態(tài)度和標準。
舒鈞也在一邊開口:“你媽咪為你選的都是最優(yōu)秀的,雖然是聯(lián)姻,但是選擇對象的權(quán)利也是在你自己手里。”
聞芷蘭跟她說過的。
可以在那些人里選著接觸,最后讓她自己決定是誰。
舒淺扣著手,在舒鈞和聞芷蘭沒間斷的話語中沉默良久,最后才開口問:“既然要門當戶對,怎么在資料里沒看到沈家的?”
聞芷蘭道明緣由:“沈家的老大比你年長太多,小兒子又太小,都不是最合適的人選。”
舒淺腦中晃過一張臉,追問:“不是還有老二?”
聞芷蘭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評價道:“那個是我最不喜歡的。”
頓了下她又說,“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媒體上,看著不像安穩(wěn)的樣子。”
舒淺識趣的不再多問,換了話題,“那爹地媽咪最喜歡哪一個?”
一句話,讓她無端有了隱隱的期待。
洗漱、打扮、吃早餐,一套下來舒淺用的時間足足比平時少了半個小時。
她坐在副駕駛上隨意的刷著手機,看到了一條朋友圈配文是:計劃了半個月,終于出發(fā)了!
舒淺點開照片翻看了幾張,后知后覺的認為,或許她的這個輕松周末,也是早在計劃之中的事情。
不然怎么能這么湊巧。
提前三四天都難得一位的餐廳,在他們吃飯的時候空間就屬于他們兩人。久無人居的房子是昨天剛被打掃過的,衣服也是準備好的,甚至連浴室里那些洗漱產(chǎn)品和護膚品也都是她慣用的牌子。
哪里都安排的妥帖。
是原本就打算好了帶她出來玩的。
她偏過頭,看著正開車的人。
難道真是他那句為了讓她開心一點?
這個問題的答案牽扯太多東西在里面,舒淺搖了搖頭,不想往深處去探尋。
就像他送的那些花束一樣。
目的是什么并不重要。
沈和易單手扶著方向盤,靠在車坐上懶懶散散的,感覺到她投過來的目光,扯了下嘴角,“就這么好看?”
舒淺:“什么好看?”
他到是一點都不謙虛,大方的說:“我好看。”
“好看到太太都移不開眼,一整個早上都看不夠。”
舒淺收回視線,淡淡開口:“也就一般,小有姿色而已。”
沈和易輕嘖了聲,略有遺憾的哼笑道:“差點以為可以在太太那里靠臉吃飯。”
舒淺反問:“我看著像是那么膚淺的人嗎?”
沈和易特別配合的看向她,若有所思,像是認真想過,肯定道:“不像。”
“那不就是了。”
“舒小姐名門閨秀,看著很有涵養(yǎng),一定不會是膚淺的人。”
他改換了稱呼,語氣又變得和從前一樣,不太正經(jīng),有著點調(diào)侃的意味在。
“所以想要討得舒小姐歡心,不能靠臉。”
舒淺滿意的嗯了聲。
“那我靠內(nèi)在。”沈和易語氣上揚,“身體力行怎么樣?”
陳晴熟門熟路找到沈和易的實驗室那層,整層卻是出奇的安靜。她站在門口,遇到了換好衣服出來的段澤明。
“陳老師?來找老沈嗎?他去衛(wèi)生間了。”
陳晴有些不好意思,雙頰紅著,一張臉越看越耐看,“那方不方便我在這里等等他?有些關(guān)于講座的事宜想和他當面說。”
“這有什么不行?”段澤明打開門讓她進來,又看著自己凌亂的桌子解釋,“有點亂。”
陳晴一眼就看到了靠窗那張擺放整齊的桌子,往里走著,卻被段澤明叫住。
“陳老師,那是老沈的桌子。”
陳晴歪歪頭,似乎沒明白他的意思。
段澤明解釋:“老沈他不太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
“沒關(guān)系,我就坐在這里,不會動他的東西的。”陳晴說著就要在椅子上坐下,段澤明面色閃過不悅,還要提醒,“陳老師——”
“沈教授,你回來了?”陳晴已經(jīng)離開窗邊,越過段澤明朝著門后的沈和易走去。
聞到刺鼻香水味的段澤明擤了擤鼻子,覷著沈和易沉下去的臉色,默默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沈教授,你晚上有時間嗎?有一些關(guān)于下淺公開講座的事宜想和你當面核對,你看你——”
“我已經(jīng)和宣傳部的張老師核對過了,沒有問題。”他的語氣降至冰點,讓開位置,“請看。”
陳晴順著視線看過去,看到了潔白的墻上那幾個醒目的大字——實驗室內(nèi),無關(guān)人員請止步。
還想辯解這是休息室的陳晴對上沈和易面無表情的臉把話收了回去,站到走廊,“還有一些細節(jié)沒核對,我就——”
“陳老師剛來業(yè)務(wù)不熟練可以理解。”
陳晴試探的眼底又亮起光,就連段澤明都奇怪這話能是從不近人情的沈和易口中說出的,下一秒,他薄唇輕啟,寂靜的走廊都泛著冷光。
“你的分內(nèi)之事沒處理好,憑什么來浪費我的時間。”
舒淺簡直不知道該用什么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
特別是前不久剛想起借貸的報告單遺落在何欽的車里,就看見沈和易抵著她的脖子,向她興師問罪。
兩重夾擊的恐懼讓她忘記了時間的遷移,好在,結(jié)果并不算糟糕。
沈和易好像沒有想象中的生氣?也沒有想象中的難纏。就是就是那副陰森森的模樣著實嚇了她一大跳,以為他被什么怪東西奪舍了。
不過后面舒淺還是自己給自己想通了,一個人的脾氣肯定不會一成不變。她騙了沈和易,他生生氣,也是應(yīng)該的。
何欽的圖片已經(jīng)發(fā)了過來:是這個嗎?
舒淺驚喜的回:是這個,就是這個。
帆布包果然在何欽那里。
他們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商討著見面時間。
何欽打字:我明天是有空的,要不明天給你吧。正好順路去修下你們學(xué)校機房的電腦。
意思是她不必有這么大的心理壓力,以為他是特地為她,才來學(xué)校的。
舒淺的一言一行非常禮貌:如果可以的話,那就謝謝你了。
她關(guān)上手機,覺得何欽如李媽所說,是個非常有禮貌和涵養(yǎng)的人。
臨近十二點,舒淺關(guān)上燈,準備睡覺。
動蕩的今天需要一整晚的睡眠來平復(fù),舒淺將被子蓋在頭上,已經(jīng)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沈和易了。
恰在此刻,她聽見門口的敲擊聲。
她打開燈,走了過去,看見他穿著睡衣,拿著手機對她說:“舒淺,你這么還沒有睡呢?把你的手機號碼和微信都給我一下,我需要統(tǒng)計下大家的聯(lián)系方式。”
第 17 章 第 17 章
舒淺說好,可以。連忙拿出手機掃了碼,老老實實回了被窩。
全程幾乎沒有多余的話,有的只是“叮咚”一聲,添加好友的聲音。
舒淺沒多敢看他,現(xiàn)在得以回想起他那時的態(tài)度,好像跟之前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依舊是那副平和的態(tài)度,讓舒淺覺得,自己剛才那些匪夷所思的行為,是不是有點自作多情了。
沈和易根本不在乎這些。
睡一個女人,二個女人來說,肯定對他是家常便飯。畢竟前幾天去他那個圈子,一個男人抱倆個女人都是常有的事。
當然女人也不例外。
有錢,誰又是個好東西呢?
歷屆畢業(yè)生逐年增多,身為大學(xué)里最熱門的法學(xué)專業(yè),每年畢業(yè)的實習(xí)律師就占了整體的十分之三,更不要說其中獲得律師資格證,有豐富履歷的律師。
而這當中,只有少數(shù)的優(yōu)秀律師才能進入北城最有名的律所HC,在少數(shù)里,再篩去一半的一半,才能徹底轉(zhuǎn)正,真正留在HC。
留下不代表護身符。事實證明,昨晚梅清雪的提醒不是空穴來風(fēng),舒淺到達辦公室屁股還沒坐熱,就接到來自十二層的電話。
這是既兩周前舒淺拒絕收人后,唐慧敏第一次主動找她。
整理好情緒到達辦公室門口,輕叩響門,里面一聲“進來”舒淺才按下把手。
“唐總,您找我。”失敗,太失敗了!
舒淺不想做了,掙扎著要站起身,奈何身后的人先她一步把人撈回來,換了個位置,俯身,繼續(xù)。
事后第三天,舒淺仍是揉著隱隱作痛的腰,心有余悸,想不通怎么有人不管是脫了衣服還是穿著衣服,都是一個表情?
太多思緒交織在一起,她還是咬住了早就想咬的手指甲,得出結(jié)論。
差不多一共三次,每次肯定都戴了。
蹙著眉,她嘴里念念有詞。
“既然戴了肯定不會有落網(wǎng)之魚所以我不一定是肯定是最近壓力太大才會推遲所以不要自亂陣腳——”
“你好女士?有需要幫忙的嗎?”
穿著酒店制服的女人勾著標準的微笑,在看清舒淺手下露出的臉時,短暫露出驚艷的表情,又很快恢復(fù)正常,微笑道:“需要幫忙嗎?”
“不用了。”走出兩步,又退回來,“請問這附近有藥店嗎?”
已經(jīng)買好了東西,在找衛(wèi)生間的舒淺拐過拐角看到了目的地,不等她疾步過去,余光里一閃而過的身影印刻在腦中,揮之不去。
她被釘在原地。
亂步的心跳和呼吸都提醒著她,那是誰。
下意識想走,可生活在偌大的北城,她瞧見了躲了一個淺的男人,舒淺好奇心作祟,想退回去看看那是不是他。
身體力行,等她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這么做了。
慢慢后退,慢慢移動視線,仿佛一切被聚焦成慢動作。直到舒淺看向不遠處敞著門的宴會廳、人群中身姿卓越高挑的男人,血液凝固。
腦中瞬間浮現(xiàn)那晚她在百度查到的資料。
沈和易。
獲美國密歇根生化理科大學(xué)博士學(xué)位,因其發(fā)表過的論文含金量極高,被國內(nèi)雙一流大學(xué)多次請聘,現(xiàn)任職于其母校京大生化頂尖實驗室兼生化院副教授。
家世、學(xué)歷、履歷,哪一樣都漂亮的出奇,而沈教授,最不值得一提的,就是他的神顏——
直觀到連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舒淺感覺自己真是出息了,不僅對視了,還睡了。
再爭氣點,還一發(fā)入魂
視線聚焦,她看清那張臉,和記憶中的一般冷漠。
不和身邊的人說了什么,他單一的表情有了松懈,禮貌點頭,可那疏離感隔著人群都把舒淺凍的一僵。
和他大學(xué)時給她的感覺一樣——
只會讀書的漂亮人機。
所以她是怎么和人家……舒淺被自己氣的七竅流血,不愿再去回想,可視線還是不經(jīng)意飄過去。
他還穿著和第一次見面時的同色系西裝,不過很快便被她捕捉到不同之處。
這次的西裝上泛著隱匿其中的銀絲,正隨著主人微微動作,配合著燈光刺激著舒淺的眸子,仿佛銀絲成了精,千里之外就能勾住她的腳踝,叫她駐足。
下一秒,沈和易附耳聽身邊的人說了什么,看過來時,門口已然沒有誰停留過的痕跡。
十分鐘后。
彌漫著詭異靜謐的衛(wèi)生間,舒淺看著白條上泛起的第二條紅色,指尖忘了收力,拇指右側(cè)滲出血來。
意式風(fēng)格的弧形玻璃窗前,燙著法式波浪的女人倚靠著,纖細的手指勾著茶杯,指尖上醒目耀眼的紅色讓舒淺收回視線,轉(zhuǎn)而看向坐在椅子上的vip經(jīng)紀人,Smith。
Smith是她當事人、當紅女星顧茜茜的經(jīng)紀人,是個一笑起來就被魚尾紋堆滿的男人,一身香水味,熏得舒淺站在門口就胃里翻騰。
“舒律師,我們又見面了。”Smith主動開口,“我們茜茜對您做的方案是非常滿意的,那天之所以那么著急,也是為了在對方面前占據(jù)主導(dǎo),希望您不要介意。”
想起當時的場景,舒淺眉心一跳,面上依然笑得得體。
“沒有介意,可以理解。”
“能理解就好,舒律師的業(yè)務(wù)能力我和茜茜都很信任,不然也不會在北城成千上萬的律師里挑中你,也希望你可以竭盡全力。”
“您放心,我對我的每一位當事人都會竭盡所能。”
Smith露出滿意的笑,看向唐慧敏,“唐總的人我自然放心,那我就先走了,此次來也是待顧總向您問好。”
“也勞煩您幫我向顧總問好,您慢走。”
關(guān)上門,唐慧敏將泡好的紅茶遞到舒淺面前,“瞧你那死人一樣的臉色,怕我吃了你?在你心里,我唐慧敏就是這么小心眼的人?”
舒淺觸上臉頰,避開了這句話的重點,沒瞞著,“家里人昨天住院了,沒睡好。”
唐慧敏面色一緊:“怎么回事?”
“高血壓,老毛病了,醫(yī)生說再觀察一天明天就能出院了。”
“那你還上什么班?”責(zé)怪著,唐慧敏已經(jīng)在辦公桌前坐下,“今明都休息吧,再加上周末,四天,好好調(diào)整好狀態(tài)。剛剛Smith你也看見了,他來就是代表的隕星娛樂的顧總,顧茜茜和他什么關(guān)系,你這么多天的調(diào)查肯定比我清楚。”
隕星娛樂占據(jù)整個娛樂圈最頂峰的經(jīng)紀公司,在影視最不景氣的那幾年,當家人顧許之硬是靠著狠辣犀利的目光和手段在圈子里站穩(wěn)腳跟,且多年屹立不倒,實力雄厚。
這么一個能帶來名和利也能化成一盆臟水的燙手山芋到了舒淺這里,她只能說自己運氣太好,好到爆炸的程度。
已經(jīng)和人事說好的唐慧敏放下手機,鮮紅指甲指向桌邊擺放的財神爺掛件,“這案子能辦好,不說你合伙人的位置,你提什么條件我都答應(yīng),但前提是,只能辦的漂亮,必須漂亮,聽到?jīng)]?”
從大廈出來,舒淺被冷風(fēng)灌得有些懵,裹緊大衣就朝著車位走。把手提包放在后座,這才看見忘了送去干洗的千鳥格西裝。
舒適的面料此刻泛著涼,她收回手,把它往里推了推。
真是麻煩。
秦泰五分鐘前發(fā)來消息說戴聞春已經(jīng)醒了,舒淺沒再耽誤,轉(zhuǎn)道先去了干洗店。等到醫(yī)院的時候,秦泰還有課先走了,只剩戴聞春。
她正瞧著窗外的蒼白出神,絲毫沒注意到門口的人,還是舒淺喚她,才反應(yīng)過來。
“小姨,您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好多了。”戴聞春揉揉她冰涼的手,“怎么臉色這么不好,手也這么涼?”
“外面降溫了,暖暖就好了。”咳了咳嗓子,舒淺忘了補完妝再上來了。
戴聞春把熱水袋塞到她懷里,又朝外看:“昨天和你一起來的男孩呢?”
每年成績不合格就不能升級成為中級律師,這也意味著成為律所最底層那批,拿著最少的工資干最多的活兒,沒有屬于自己的案子和當事人。
從修羅場廝殺出來的舒淺自然不甘心于此,她從小到大都是要強的性子,往上爬才能讓她的不安的心稍加穩(wěn)定,充滿安全感。對于此次的合伙人競選她勢在必得,只是傍晚,和舒淺向來不對付的梅清雪帶來一個壞消息。
“這次競選不是HC內(nèi)部競爭,還有一位從加拿大回國、擅長刑事案件的雙學(xué)位律師也要競選,而且是唐總的老師許老介紹的。”
梅清雪矯揉造作的聲音在打水間響起,“我可是和道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告訴你了哦,舒律師,我對你好不?”
舒淺自然不信,嘴里卻是另一種態(tài)度:“謝謝你哦。”
“這哪兒的話?我們共事這么多年,我一直都把你當成為強有力的競爭對手,也是對你能力的肯定嘛。”
那邊默了默,語氣正經(jīng)了些,“別怪我沒提醒你,你拒絕唐總的事或多或少讓她沒面子,說不準這次程咬金的到來就是為了敲打你的,你可長點心,別到時候廝殺起來濺我一臉血。”
鼻尖的氣息微涼,舒淺的臉隱匿在黑暗中,晦暗不明,“想多了,我哪值得唐總這么耗費心神。”
“瞧瞧瞧,我就擔(dān)心你這樣,不過也挺好,你落敗了我自然高興。我這個人就要等著看不可一世的舒律師跌下神壇。”
夜色降臨,醫(yī)院內(nèi)外燈火通明,只有打水間是聲控?zé)簦驗槭鏈\的沉默,燈光熄滅,整間屋子徹底融入窗外的夜色。
手機放在窗臺上發(fā)出微弱的光,照亮陰影中,那張面色稍緩的臉
舒淺勾唇,惡狠狠道:“萬一打起來,先把你推出去擋槍。”
回病房的時候戴聞春還沒醒,姨夫秦泰接過她手里的暖瓶,低聲道:“要是忙你就回去吧,這兒有我看著呢。”
舒淺搖頭,“我不忙姨夫,您餓不餓?我出去給您買點吃的吧。”
“不用不用,我和漁友在外面吃了。”秦泰拉住她,“你吃了嗎?下午我聽王阿姨說放下電話你就過來了,是在附近辦事嗎?”
舒淺面色不自然,“是,正好在附近見個當事人。”
不和道王阿姨有沒有和秦泰說沈和易的事,但憑著王阿姨那個眼神,舒淺還是先一步轉(zhuǎn)移話題。
“小姨的血壓不是一直都有吃藥控制嗎?怎么突然就”
“唉,別提了。”看了眼眼前的姑娘,秦泰忽然換了口吻,“就是歲數(shù)大了,有些事想不開,沒事。”
病房里安靜下來,舒淺望著身邊后背勾勒的男人,出聲:“姨夫,您和道您不會騙人嗎?”
就算她跟別的男人偷偷約會,在他身邊呆最長的人,還是他。
此話過了,他不想提。他突然想到一個妙招,能讓舒淺不去面見別的異性。
接過舒淺遞來的資料,他輕聲道:“舒淺,你怎么整理完資料就走,不坐坐嗎?”
舒淺哪里想坐,立馬搖頭:“算了,天有點晚了,不坐了。”
“是嗎?”他抬抬眼睛,七點鐘,并不算晚,一時間扣住她的掌心,“那你陪我坐坐。”
什……什么?
舒淺難以置信他的那雙手會徑直拉住她,與她十指掌心扣著,甩都甩不開。
舒淺急忙說:“沈和易,你放開。外面都是人。”
可抬眼一瞧,只剩阻擋的窗葉。
好像她把自己給坑了……
“你留在這。”沈和易壓根根本不聽舒淺的話,轉(zhuǎn)而笑著說,“舒淺,忘了問,你那晚疼不疼?”
第 18 章 第 18 章
舒淺震驚到極點,因為她沒預(yù)料到沈和易會主動提這件事,甚至接下來說的話題更加露骨。
“應(yīng)該會疼吧,我看進去的時候你眉頭皺了下。不過這也難怪,舒淺是第一次,曾經(jīng)又沒有經(jīng)歷過,而且我也沒太溫柔。”
他觸摸她顫抖的臉龐:“舒淺,你會不會怪我?”
緊緊貼合的手指稍涼,和她滾熱的臉頰形成鮮明的對比。
不知何許原因,他的手指根本未曾用力一下,但她的身體愣是躲閃不了一點,只能被迫與他的目光相對。
他微笑著:“舒淺,你看我總是會讓我起反應(yīng)。”
舒爾間,熱度如巖漿噴發(fā),舒淺連忙閉眼,只不過睫毛還在跟著打顫。此刻,她神志有點不清,言語有點混亂:“沈……沈和易,你在說什么呢?”
怎么開始胡言亂語起來了。
不過更讓她震驚的事,這些葷段子居然會從他嘴巴里面說出來,這有點打破她對他的認知,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舒淺聽著聞芷蘭的安排去參加一個珠寶晚宴。
她剛回港城,對這樣的活動還不太適應(yīng),剛好又不太舒服,就拉著朋友在角落里躲清閑。
也根本沒想到會有人過來同她打招呼。
“舒小姐你好。”
陌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舒淺聞言下意識的轉(zhuǎn)過頭。
“我是晁嘉言。”
說話的男人眉目深邃,鼻挺唇薄,一純黑的西裝在身,給人一種深沉內(nèi)斂的感覺。
舒淺一時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是出于禮貌的先站起身來,須臾,將眼前的男人與那疊厚厚資料中的某一個對上號。
一時間她找到了聞芷蘭偏要讓她來出席這場活動的原因。
是見她自己不主動,所以要用這樣的手段來催促她嗎?
沈和易(小有姿色):【睡醒了?】
沈和易唇畔揚起,“好霸道,抱著人睡還不讓人動。”
舒淺閉著眼還沒睡踏實,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又不是天天都抱。”
平時在家都是分兩床被子睡得。
相擁而眠,還是第一次。
一絲殘存的清醒意識還能讓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舒淺收緊了手臂,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反正婚都結(jié)了,親也親了,再不濟還有個證在手,她抱一下又不犯法。
霎時間好像有什么被擱置的問題,在混沌間有了答案。
莫名其妙的醒過來,倒是有點睡不著了。
都怪他偏要跟她說兩句話。
舒淺皺眉,“你把我吵醒了。”
甕聲甕氣的絲毫沒有什么警示作用。
沈和易早就把人固在懷里,落在她背后的手動作輕柔,一下又一下的拍著她。
像是哄小孩睡覺一樣。
他也有耐心,“那這樣拍一拍,能繼續(xù)睡著?”
舒淺閉著眼沒回應(yīng)。
半晌。
她輕輕的哼了聲,“真的睡不著了。”
明明被困意壓著睜不開眼,卻能聽得到聲音,感受到動作。
半夢半醒的。
“這樣拍也睡不著?”沈和易問道。
舒淺想搖搖頭,但兩人靠得近,她小幅度的動作,就像是撒嬌似的蹭了蹭。
她輕輕嗯了聲。
頭腦昏沉,原來能感受到的涼意早已被炙熱的體溫驅(qū)趕,緊密的靠在結(jié)實胸膛在她潛意識中頓生一種踏實感。
終于得以搜尋到困意,下一秒好像就要睡著,可她還是不忘叮囑,“別拍了。”
“就這樣…”
她聲音輕到最后幾個字要人湊到耳邊去仔細分辨。
沈和易眼尾暈出溫柔笑意,手掌落在她腦后輕輕揉了下,最后在她額頭上落了個輕吻。
“晚安。”
昨晚喝了酒,回家路上暈暈乎乎的腦子里都是黎岑瑤的話,剛巧沈和易發(fā)消息過來,舒淺就給他改了個備注。
舒淺:【你具體什么時候過來?】
沈和易(小有姿色):【看來舒小姐也跟我一樣迫不及待。】
舒淺隔著手機都腦補到了他說這話時的表情和語氣,不想回他。
聊天框頂端還在顯示對方正在輸入,隔了幾秒消息彈出。
沈和易(小有姿色):【十點左右。】
晁嘉言看著她,“這樣貿(mào)然打招呼可能有點冒昧,還請舒小姐別介意。”
舒淺搖了搖頭,客套道:“不會。”
見女生臉上并沒有顯現(xiàn)出生氣的神色。
晁嘉言又試探著詢問:“舒小姐愿意換個地方聊天?”
對于這段原本就在意料之外的交談,舒淺并不是很想繼續(xù)下去。
尤其是在猜得到目的的情形下。
舒淺不禁皺了下眉,正想著拒絕的措辭。
還沒等她開口。許是因為終于解決了這段時日來一直纏繞心頭的事情,整頓晚餐的時間舒淺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輕松。
回去的路上沈和易看著副駕駛垂眼看著手機皺眉的女生,問道:“是還有什么對我的要求?”
舒淺搖了搖頭,“你這樣說顯得我要求你很多了一樣。”
她把手機按滅,轉(zhuǎn)頭看向他,“你打算什么時候跟家里說這件事?”
沈和易聲音清冽:“我都可以,按你的來。”
“那就這個月底之前吧。”舒淺說道。
今天已經(jīng)是二十號了,十天的時間剛剛好,不會顯得急促,也不會太長。
想起剛才收到的微信消息,舒淺喘了口氣,這個時間應(yīng)該在她可以拖住聞芷蘭有下一步計劃的范圍內(nèi)。
她又想到什么似的囑咐道:“我暫時不想辦婚禮,沒什么必要大費周章,你應(yīng)該也是這樣想的吧。”
他看著也不像喜歡這樣形式主義的人。
似是對她說的某個詞不太滿意,沈和易皺了下眉,又輕笑著問她:“要是我還挺期待的呢?”
“畢竟就結(jié)這么一次婚,總得體驗全了。”
“況且兩家聯(lián)姻,總不能什么都沒有。”
舒淺想了想又覺得他說得有點道理,以沈家和舒家這樣的地位,兩家聯(lián)姻,定是萬分矚目的,不知有多少人翹首以盼。
既然他這么愿意,不如就讓他籌辦著,到時候她就充當個出席的角色好了。
“那就先跟他們說我們要花費時間好好籌辦一下,等到明年再說。”
“聽你的。”
沈和易在這些事上覺得還是以她想法為主的好。
剩下一半的車程兩人沒再聊此事,只是在音樂的陪襯下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談。
到地方的時候沈和易跟昨晚一樣,把車停在了拐角的半坡處。
他又從車里下來,陪她走過那段寂靜的小路。
到家門時,舒淺眼睛掃過二樓還沒亮燈的房間,淡淡道:“那我先回去了,這幾天有什么事微信聊。”
轉(zhuǎn)身就要進去。
“等下。”沈和易叫住她。
“怎么了嗎?”
沈和易看著回眸的女生,欲言又止,最后哼笑了聲,到底是沒把到嘴邊的稱呼叫出口。
“忘了說晚安。”
“恐怕不行。”
一道清朗的聲線便傳入耳朵,替她做了決定。
舒淺下意識的循聲抬眸,認出兩三米外的人是誰后她眼睫輕顫,心底浮現(xiàn)出了個名字—
沈和易。
場上的人都知道這是沈家那位素來在名利場上頻頻現(xiàn)身的二公子。
也因此數(shù)不清有多少人想要借他跟沈家搭上關(guān)系。
可惜這位二公子向來一副無心家業(yè)的態(tài)度,但盡管這樣主動上前恭維的人也是只增不減。
只因這位是沈家最容易能讓人接觸到的人了。
大家都好奇是誰會讓他主動起身。
一時間場上議論紛紛。
“沈和易朝著走過去的女生是舒家的?”
有人認出舒淺來,“嗯,好像剛回來沒多久,應(yīng)該這次回來就不走了。”
“前幾天還聽舒太太說是到了該結(jié)婚的時候了,估計是想讓她安定下來接手家業(yè)了吧。”
得到答案的人思索了下,一聲低語意味深長,“那怕不用多久就能聽到好消息了。”
一切就像沒發(fā)生過。
他只能嘆口氣。
既然舒淺不主動,還是他主動吧。
最后一條消息以一千元結(jié)尾,上面寫著自愿贈與,聊表決心:舒淺,真的很對不起。
一條條信息在舒淺腦袋里過了一遍,她終于回神。
說到底,何欽也是為她好,怕她誤入歧途,并將一千元發(fā)來。
所以她怎么能訓(xùn)斥何欽呢?
她打字:[沒事的,沒事的,你不用道歉。]
隨后,她盯著一千元發(fā)呆。
忽而舔了舔唇角。
她只要籌集到一千元,無論向誰借取都并無大礙。
所以,這件事,也算是因禍得福……?
舒淺回:何欽,我可以和你商量個事嗎?你不用打自愿贈與。這個錢,就當是我借你的。可以嗎?
第 19 章 第 19 章
曾幾何時,原來只差一步接近希望,心里也會沉甸甸的難受。
望著賬戶余額中勉強湊齊打胎的錢,舒淺內(nèi)心里居然洋溢不出欣喜的感觸。
原是湊齊這些錢的挫折之大,以至于想起來,都回味著苦澀。
她一再堅持,黎岑瑤也就沒再阻攔,叮囑道:“那好吧,你一個人回去小心點。”
一行人就此兵分兩路。
走到車前,舒淺才猛地意識到自己今晚喝了酒,開車是萬萬不能的。
思索間,身后車燈亮起。
她回過身,半瞇著眼看去。
夜色下,橙色車身張揚,輪胎壓過,細微塵土揚起。
全港唯一一輛邁凱倫765lt。
大陸沒有原裝的引進,街上能看見的都是改裝的。
她想猜不出車主都有些難。
廳內(nèi)人多眼雜,媒體們的鏡頭更是防不勝防,雖然即使拍到什么也不敢傳出去胡亂編排,但她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煩,最后兩人各自落座,約莫過了二十多分鐘后,才相繼的離開。
頂層的套間,門口有兩個人把守著,舒淺跟在沈和易身后,看見門被人推開的一瞬,她躊躇了下。
沈和易余光瞟到她腳下沒跟上的動作,轉(zhuǎn)過身來,微瞇的桃花眼含著若有似無得笑意,饒有興趣的看向她,問道:“怕了?”
她實話實說:“怕倒不至于,只是一時間想不到有什么事情要沈先生找我這樣正式的說。”
沈和易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嘴角微揚,“婚姻大事,是該這樣正式點。”
頓時舒淺腦中混沌一片。
但轉(zhuǎn)瞬,她紅唇又重新?lián)P起淺淺弧度,帶有笑意的面容掩蓋了剛才的疑惑,“沈先生是不是找錯人了?”
沈和易緩聲開口,“沒找錯。”
“舒淺。”
聽到自己名字被他這樣篤定的說出聲,舒淺愣了下。
這幾年在國外身邊人都叫她英文名,又或者直接叫她淺淺,鮮少有人用這樣的語氣喊她全名。
上一次聽到好像還是在讀高中的時候,雖然記憶有些模糊,但她依稀記得是出自同一個人之口。
只是這樣想起,倒是將兩個人間隔多年的疏離感削弱了些。
她抿了下唇,垂落在兩側(cè)的手撫上裙子,邁步向前追上被落下的距離。
身高上的差距無可避免,舒淺站到他面前,微微仰頭,將視線與他相對,又看向早就已經(jīng)被推開門的房間,“進去聊吧。”
前一秒兩人剛踏入房間,后一秒大門就被人關(guān)上。
舒淺莫名有些緊張。
沒再有過多的寒暄客套。
她問:“現(xiàn)在可以說了?”
沈和易示意她到桌邊坐,將早就放置好的東西推到她面前,率先開口,“知道舒小姐對我剛才的話心存疑慮,看完這份東西或許會能夠清楚一些。”
紅色的錦盒緩緩地到她眼前,上面用金絲線繡著的龍鳳呈祥的圖案也愈加清晰。
又想到他剛才說的婚姻大事。
此刻,即使還未將其打開,舒淺也把里面所承裝的東西猜得八九不離十,心頭一顫。
白皙纖長的手更在空中頓了下,才輕輕地落于錦盒上,她抬眸看向坐在對面的人,“這是?”
沈和易并沒解答她的疑惑,幽深的雙眸望向她,聲音低沉,“看過再說。”
鎏金卷軸的刺繡技法和圖案都與錦盒上的一致,舒淺小心翼翼的將其拿在手中,沉甸甸的感覺讓她緊張感更多了幾分,連心跳都跟著加快。
舒淺解開綁帶,緩緩把卷軸平放在桌上。
下一瞬,紅紙金字躍然眼前—
車窗緩緩降下,露出的果然是那張熟悉的臉,籠在半明半昧的光線中,難得的沒了往日的浪蕩樣,沈和易看著她,語氣也規(guī)矩的很,“舒小姐,送你回去?”
她愣了下,卻沒拒絕,“好啊。”
沈和易立馬下車繞到副駕,為她打開車門。
舒淺微點了點頭,剛想說謝謝,他卻驟然俯下身子,緊盯著她的眼眸,“就不怕我把你拉去別處?”
“沈先生應(yīng)該沒有那么小人之心吧?”
她眨了眨眼,濃密的睫毛在夜色里像是振翅的蝴蝶,一下又一下卻遮擋不住暈著一汪水的雙眸。
沈和易勾了下唇。
一路寂靜,兩人誰都沒開口,就連音樂都沒有。因而,指尖敲擊屏幕的聲音便顯得格外清晰。
雖如此,氣氛卻并不尷尬,甚至有種奇異的和諧。
眼見離家只剩一小段路,舒淺出聲道:“就停在這吧,剩下一小段我自己走。”
沈和易偏了偏眸,卻是什么都沒說,安靜踩下剎車。
她解開安全帶,推門前別別扭扭地說了聲謝謝。
身后傳來一聲輕笑,轉(zhuǎn)瞬便被隔絕在門后。
但走過的路哪有返回的道理。
此刻,已刻不容緩了。舒淺跟著站起身,“我也去,轉(zhuǎn)一圈沒準能換個風(fēng)水。”
這一整晚她牌點都起不來,按理說以她的技術(shù),不至于輸這么多的,都扔進去五六百個了。
趁著只有兩個人的空隙,黎岑瑤有些擔(dān)心地問她:“不回去真沒事?”
舒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有事也來不及了,先讓我想想怎么把錢贏回來。”
果不其然,出去了一趟回來牌風(fēng)真的轉(zhuǎn)向了點。
禹星宇連輸了幾局,都送到了舒淺這。他坐在那唉聲嘆氣,幾次想出聲說話都被舒淺用眼神止住。
打的有點久,舒淺肩膀都有些酸,靠在椅子上伸手捶了幾下。
不知道是不是打出了幻覺,她感覺耳邊除了捶打聲還能聽到稀稀落落的腳步聲,可等到手上的動作停了后,又聽不見什么聲響。
奇怪,真幻聽了?
舒淺在心里犯嘀咕,剛好她錢贏回來的差不多,就想著找個合適的時機叫停。
剛抬眼就看見禹星宇直勾勾的看著她身后,本來剛才就覺得幻聽了,現(xiàn)在又看見他這樣的眼神,舒淺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我身后有東西?”
話音剛落,就見面前的禹星宇像是見到救星一般站起身,沖她身后揮了揮手:“來得正好!”
舒淺愣了愣,在一室人錯愕的目光中跟著扭頭看向身后。
和在游艇上的西裝革履不同,來人換了身衣服,簡單的工裝長褲搭配著黑色T恤,渾身上下連個logo都沒有,只脖間的項鏈可以看得出克羅心家的。
舒淺目光下移,往自己脖間看了眼。
再抬眼,視線就如此和門邊的人撞上了。
片刻前還面無表情的人,此刻唇角卻微微勾起,看向她的眼眸凈是促狹的笑意,緩聲道:“舒小姐,好巧。”
“你在外面真不知道?”
舒淺頓了下,搖了搖頭。
“風(fēng)評不怎么好,感覺還挺愛玩的,對家里的事也不怎么上心,不過沈家也是蠻寵這個二兒子的,整天游手好閑的也沒見管管,也可能是管不了?反正從來沒見他收斂過。”
舒淺腦海中晃過一張臉,不自覺地勾了下唇。
好像確實不像是能被人管住的樣子。
“不過話這樣說,但其實都想跟他沾上點關(guān)系,畢竟那是沈家,不過跟咱們沒影響,又不用借著他們家的光。”黎岑瑤又叮囑道,“以前還好,現(xiàn)在你回來難免會有碰上的時候,離他遠點就行。”
舒淺嗯了下,眸光閃了下,沒再說別的。
與這人有關(guān)的這段對話,在整場中就像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插曲,后面吃過飯,舒淺被他們拉著去二樓唱K。
她對這樣的場合沒多大興趣,興致缺缺地攥著毯子倚在角落看著大家鬧。興許是冷氣吹了太久,頭有些微微泛疼。
舒抬手輕按了下太陽穴,起身借著上廁所的由頭離開包間。
外頭海風(fēng)陣陣,出來前她將毛毯換成了外套,眼下也沒覺得熱。
游艇離開碼頭已經(jīng)有一段距離,行駛在海面上,倒有一種遠離喧囂的感覺。
舒淺攏了攏身上的衣服,雙手環(huán)胸靠在了圍欄上。
剛在室內(nèi)醞釀出的困意被海風(fēng)吹得一干二凈,她抬眼望著海面,想著再發(fā)會兒呆。誰知沒過兩分鐘,捏在手上的手機就傳來下短促的振動。
舒淺想要去看屏幕,視線卻在收回時忽然頓住——
漆黑天幕下,不遠處的另一艘游艇燈火通明,稍暗的欄桿邊,高大人影安靜立著,衣角被海風(fēng)吹得翩飛。
兩船的距離剛剛好,不至于叫人能全然看清,又恰好能通過輪廓辨出幾分模樣。
她自覺自己是一個記憶力還不錯的人,更何況這人好像最近在自己生活中出現(xiàn)的頻次挺高的。
要認出來不難。
舒淺安靜看著,沒什么打招呼的打算。
虛幻間,卻見那人舉起手里的酒杯晃了晃,朝著她的方向微點了點頭。
可她為什么還要來到這?也許只是讓心里稍微能夠明白一些。
但孫醫(yī)生卻說:“當然,答應(yīng)你的事我肯定會信守承諾。”更何況她和沈和易的關(guān)系不一般,他肯定不會引火上身。
“可是……”舒淺眼神里微微交織著疑惑,“但是學(xué)校里好像……好像有人在傳……關(guān)于我的一些事。”
“誰啊?”孫醫(yī)生緊鎖了下眉頭,知道舒淺來找他的真實目的,敲了敲桌子,“舒淺,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fù)。”
舒淺嗯嗯了下:“謝謝,謝謝,孫醫(yī)生。”
但是這件事已經(jīng)發(fā)生,這么做的目的,也是盡可能讓這場蜚語,停止的更快一點。
從醫(yī)院回家,舒淺推門,看見桌子上擺滿琳瑯滿目的食物。
沈和易招了招手:“舒淺,過來吃飯。”
第 20 章 第 20 章
舒淺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呼喚,一時間竟有些怔忡。
她哪里能料到,桌上那些豐盛的食物,是沈和易親自為她準備。
但當她抬眼望去,看見他眼中流露出的真摯神情,舒淺意識到這一切并非他的弄虛作假。
雖然不明白沈和易今日晚上會如此反常,但舒淺依舊坦誠以對:“沈和易,我不餓。”
絕不是撒謊。他的女兒,他最了解不過了。
從小到大她都算不上是庸俗意義上的乖巧。
順從只不過是掩蓋叛逆和倔強的偽裝。
不然也不會在外幾年,回家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看似聽話的選了他們喜歡的專業(yè),卻背著修讀了雙學(xué)位,選擇了回港卻遲遲不肯接手公司,答應(yīng)了聯(lián)姻卻不見有實質(zhì)上的進展…
她總有自己的堅持。
想到這些舒鈞的話又盡數(shù)收了回去,他說再多恐怕也是無意,最后只是擰眉問道:“真的決定好了嗎?是你真的想,不是因為婚約,不是因為賭氣。”
這幾天來,她的那些自以為的聰明與心思,在這一刻昭然若揭。
舒淺眼睫一閃,不再遮掩,“嗯,想好了。”
“一旦定下來,就沒有給你后悔的余地了。”
“我知道的。”舒淺說,“既然要聯(lián)姻,那就將利益最大化,您不覺得沈家是最合適的嗎?”
“而且婚約早就定下,總不好毀約,那我們家成什么了。”她頓了下,“我相信外公的決定。”
見她這樣有自己考量的做好決定,舒鈞沒再說什么。
“媽媽那里……”舒淺猶豫了下說道。
“我不會今天跟她講的。”他看向舒淺,言語里帶著幾分嚴厲,“但不能就這樣瞞著她,沈家人過來前我會說。”
“我了解你,媽媽也會一樣,既然做了決定就要接受最后的所有結(jié)果。”
“嗯。”
這樣也好,不至于真的猝不及防。
應(yīng)該也不至于掀起一番爭吵。
爹地會幫她說話的。
舒淺躺在床上,回想今天的種種,輾轉(zhuǎn)反側(cè)。
今夜一過。
就只剩一天了。
塵埃落定前,她總要將事情和好姐妹說一聲。
她忽視著因為靠近,剛才空了拍的心跳。
只是一秒鐘沒有跟上而已,難以捕捉,也不會惹人在意。
就這樣在越線的邊緣,誰都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像是在等什么。
那晚的親近,好像并沒有帶來什么影響,兩人的生活依舊是各過各的,沒有太多的交集,倒是每天能夠例行晚餐時間,同坐一張桌子上說幾句話。
是舒淺預(yù)想中完美的狀態(tài)。
不過倒有一點是沒想過的。
沈和易倒是會每天回來的時候都給她帶束花。
倒是能緩解她不少上班帶來的疲憊。
她也沒阻止他,工作不忙可以分出精力的時候還會修剪打量一番。
只是這樣的時間,少之又少就是了。
這周復(fù)工的第一天,也是她正式上任CEO的第一天。
早在她畢業(yè)回來,這個位置就是要讓她坐的。
但她遲遲沒有點頭答應(yīng)。
其實不是因為跟家里作對。
她有自己的考量。
很早很早時候她就知道,家里最后是需要她接手的,無關(guān)喜不喜歡,這是她沒辦法不承擔(dān)的責(zé)任,也是她不允許落到外人手上的。
可越是這樣萬眾矚目,就越危險。
她這幾年在美國不常回港,也是依托這個借口。
都以為大小姐在外是過得清閑日子,但其實舒家的資產(chǎn)版圖早就已經(jīng)延伸到國外,舒淺也一直都在長輩的引領(lǐng)下將能力歷練到了足夠獨擋一面。
至于不在剛回國就上任。
說到底,她在董事會眼里也就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如果空降,倒不會有人敢說什么,但難以服眾。
這段時間,她一是對接敲定了兩個難搞的國外合作商,二就是結(jié)了婚。
前者讓人看到了她的能力,后者讓人知道她已經(jīng)準備在港城安定下來,且背后的資源靠山又多了一座。
她眨了眨眼。
好像親一下也不是不行。
但下一秒,就看到眼前的人揚起了嘴角,似有若無的輕笑聲從他唇邊溢出。
沈和易直起身,伸手摸了摸她發(fā)頂,昏黃的光線下,他眸底的顏色淺了點,毫不遮掩的盛著溫柔的笑,“不給親。”
說得好像她對他圖謀不軌,多想親他一樣。
雖然她剛才動過這個想法。
畢竟那張臉,那么近的出現(xiàn)在眼前。
不做點什么是有些虧。
舒淺鼓了下嘴,從沙發(fā)上離開,巴掌大的小臉上還泛著緋色,“沈先生會錯意了。”
她其實還想說,并沒有想親你。
但想了想還是沒接上。
說出去像是欲蓋彌彰一樣。
沈和易勾唇,意味深長的哦了聲,“這樣啊,昨天剛被人夸過說成績好,腦子聰明。”
“我還以為是太太對我可以猜中心意這個能力的認可。”
舒淺站定在他面前。
兩個人身高上有著差距的人,自然是矮的那一方會在氣場和氣勢上略微處于劣勢,為了不顯得這樣,舒淺特意沒有離他很近。
這樣就不至于仰著頭看他,視線相交,舒淺眼尾上揚,“沈先生在揣摩心意上要走的路還長著。”
沈和易順著她點了點頭,語氣誠懇,“嗯,那我認真學(xué)習(xí),太太能不能酌情給我點提示?”
剛才過于親昵的舉動帶來的相處的別扭已經(jīng)散盡。
舒淺頓了兩秒,像是認真思考的模樣,眨了眨眼,“看你表現(xiàn)。”
“看我心情。”
雖晚上未曾進食,但舒淺沒一點饑餓之感。其原因也許是懷孕期間,腹部總是脹氣的厲害。
不過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已經(jīng)預(yù)約了打胎手術(shù),術(shù)前必須空腹至少八小時。
所以,看著這頓飯,舒淺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下咽的。
被她這樣一說,舒淺才想起自己的假期是怎么得來的。
她眼睛掃過那一厚疊資料。
里面選出的人都是個頂個優(yōu)秀,只是遞到她手上以后,她根本就沒有花時間和心思去仔細的琢磨,就粗略的看了下人臉和名字。
一個符合她心意的都沒有。
“跟媽咪說說,這里面你對哪個感興趣。”聞芷蘭說,“選下來,挑不出什么錯的也就這樣幾個人了。”
她還要說著什么,但瞥見舒淺心不在焉的樣子,就止住了到嘴邊的話,“上次跟你提的時候,也是這副樣子,到底什么時候能對自己的事情上點心……”
見她眉眼間染上了些惱意,舒淺拉上她的手,連忙一副乖巧樣子開口,“好啦,您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您就放心好了。”
她腦子里靈光一閃,想到前不久的那次偶遇。
“上個星期您不是叫我去參加晚宴,我已經(jīng)見過晁嘉言了,打過招呼了的。”她語氣輕軟,帶著點撒嬌的意味,“這種事情您不是也說過不能著急么,那我肯定要有自己的節(jié)奏,總不能還沒完全了解就有什么進展吧。”
說不過就服軟,是這些年來舒淺應(yīng)付聞芷蘭的最有效的方法。
其中的訣竅就是,只要順著她的意愿就好。
她提過的,最滿意晁嘉言。
這樣說,聞芷蘭一定不會再多叫她做什么的。
她也不至于去找人問些什么,況且他們是真的已經(jīng)見過面了。
出不了破綻。
果然如她所料的一般,聞芷蘭聽完她的話,眉眼都舒展了些,“你自己心里有考量最好。”
只是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一樣,是沒有辦法再收回來的,有些事情也在話音落下的時候就已經(jīng)悄然注定。
舒淺垂眸看著母女倆相挽的手臂,又掃過女人的笑顏。
她不知道聞芷蘭現(xiàn)在的這份歡喜是因為她的順從,還是因為她選擇了她滿意的人選,也不知道這喜悅能持續(xù)多久。
她只知道在不久的以后,結(jié)果擺在她面前的時候,會叫眼前的女人失望至極。
想到這舒淺心里某個地方無意識的被牽動了下,連帶著睫毛也跟著輕顫。
還不等她緩過神來,聞芷蘭又叮囑她道:“休過這幾天以后,就繼續(xù)去上班,兩邊都耽誤不得。”
舒淺沒敢去看她的眼睛,站起身來,“好,那您也早點睡,我先上去了。”
沈和易沒說話。
即使目光四目相對,也沒說話。
要離開……這下兩只手被人抓住,徹底沒了可以回擊的能力。
他嘴角笑意收斂,話音寵溺又懇切,“如果我挨幾句罵可以換太太開心,倒也值得。”
頓了下,他沉下聲:“以后不會了。”
見身前的人沒再出聲,沈和易把剛放到桌上的手提袋拿了過來,“現(xiàn)在氣消了,舒小姐愿意約會了?”
舒淺沒去挑他的字眼。
每天都待在辦公室,好不容易今天能早些離開,她是真的一分鐘都不想多待下去。
她看著袋子問:“不就是去吃晚飯,還要換衣服?”
沈和易眼神一掃。
舒淺也跟著看向兩個人。
他今天穿了白體恤和牛仔褲的休閑風(fēng)。
視線回到自己身上。
西裝裙的行政風(fēng)。
好像是不太能搭到一起去。
休息室的門一開一合,再出來時她身上已經(jīng)是看著像是情侶款的白體恤和牛仔裙。
刻不容緩了!
舒淺只覺得要尖叫到。
好在,他現(xiàn)在收斂了點,放舒淺走:“那你明天再吃這個。”
舒淺隨便嗯,心里在想逃跑辦法。
明天,明天肯定不能吃飯。
她看了眼緊閉的大門,心下一計,盡可能的順從著沈和易的一問一答,離開讓人膽戰(zhàn)心驚的場景。
沈和易看著狼藉的餐桌,指了指兩道菜,一道舒淺夸好吃的,一道舒淺吐的,他面無表情地打字:都是誰做的?
賞罰分明,他一向公私分明。
然而此刻,舒淺已經(jīng)回到自己的房間,在椅子上休息片刻,平復(fù)自己的內(nèi)心。
臨近十二點鐘,推開后門,卻見到沈和易單手插兜,星火明滅,笑著說:“舒淺,這么晚還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