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雪山上。
兩個全副武裝、如同兩只笨蛋企鵝的少年們無可避免地開始內(nèi)訌。
“窗”能給出的情報極其有限,但這也實在沒法責(zé)怪他們。畢竟“窗”的戰(zhàn)斗力不足以讓他們親身面對咒靈探查情報,而且咒靈總會在十分詭異的狀態(tài)下出現(xiàn)各種莫名其妙的進化,所以“窗”只能給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情報,大多數(shù)時候都得靠執(zhí)行任務(wù)的咒術(shù)師隨機應(yīng)變。
比如這次,“窗”通報了札幌某雪山中疑似有一級假想咒靈雪女出現(xiàn)。雖說暫且還沒出現(xiàn)受害者,但既然有這種情況,就讓臨近寒假前閑得能在學(xué)校雕冰雪城堡的兩個家伙去探查一番。
“悟,這有點不靠譜。”夏油嚴肅地指出剛才提出的方案的問題,“‘窗’也只是說,這里疑似有雪女。在雪地里偽裝被凍暈過去的武士也太不安全了,萬一沒有雪女,還把自己凍壞了怎么辦?”
五條聳了聳肩,“那也沒辦法,杰發(fā)現(xiàn)了吧,這座雪山上的咒力波動很異常,就算是老子也沒辦法直接抓到源頭……所以,既然有雪女的傳聞,那么就用怪談的規(guī)則引出那家伙才是最好的辦法。”
這種歷史悠久的妖怪生成的怪談版本眾多,并不一定全都準確。不過能夠流傳下來自然有它的道理,所以五條說要借助雪女會幫助在風(fēng)雪中迷路的人離開的傳說引誘它出現(xiàn)。
他果斷一拍手,“好!就這么決定了,老子去當誘餌,杰躲起來準備支援!”
五條已經(jīng)歡快地跑去挖自己要躺的雪窩了,夏油大多數(shù)時候拗不過他,咬了咬牙掏出個能自發(fā)熱的三級咒靈丟給他,警告道:“如果撐不住就立刻放棄,別逞強哦!”
“嘻嘻嘻~”五條嬉皮笑臉地比了個‘ok’的手勢。實在很難說,夏油這家伙是口頭總會拒絕他的人,但就實際行動來說,又很少拒絕他,真是很沒救的媽媽角色。
他不知道夏油又在內(nèi)心暗自發(fā)誓下次絕對不要慣著他,把對方扔過來的發(fā)熱咒靈隨手揣進羽絨服的帽子里,覺得最近男同學(xué)對他的溺愛程度隨著枷場姐妹的到來又上一層樓,與此同時帶來的得意之中其實有點隱隱的憂慮。
——笨蛋優(yōu)等生,最近總是想得很多噢!
夏油走得一步三回頭。
那個騙子和尚說自己不認識五條悟,這種話鬼都不信。就算他本人不承認,夏油杰在面對這邊的男高五條時也會情不自禁地露出一點微妙的慫感,所以自從夏油也一起出現(xiàn)后,他總是更傾向于找小時候的自己說話,每當要面對五條時,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狐貍似的,先是受驚,隨后慌慌張張地收回尾巴一副色厲內(nèi)荏的樣子,看著不像不認識,反而是于心有愧。
害得他也忍不住對悟有更多關(guān)注了!
好不容易藏到了掩體之后,這里的視角只能看見五條為了挖自己的坑而堆出的雪堆,十分不安的夏油憋了三分鐘后忍不住開口了。
“悟,你醒著嗎?”夏油問。
“醒著,誰會在這種時候睡著啊?”五條的聲音響起。
隔了一會兒,夏油又叫道,“悟,你……”
“在哦。”五條懶洋洋地回道,“真是的,杰這樣的話,雪女怎么可能出現(xiàn)嘛。”
“……抱歉。”夏油臉上一紅,意識到自己的狀態(tài)好像的確有點太膩人了,又艱苦地忍住了十分鐘才再次開口。
“悟,你還好嗎?躺在雪地里會不會太冷了?”
“……”
“悟?”
原本句句有回應(yīng)的雪堆變得格外寧靜,夏油無比確定自己拿給他保暖的咒靈仍在運作,可五條不回答仍然讓他有些緊張……甚至風(fēng)雪也在不知不覺間變大了,哪怕有咒力防護也能感受到幾乎要把人凍僵的冷風(fēng)。
“悟?”夏油探出腦袋,“你睡著了嗎?”
“……”雪堆非常寂靜。
夏油:“……”
不、等等,這到底怎么了?發(fā)生了意外嗎?
“悟,還在就回答我一句!”夏油將聲音提高了一些。
“……”雪堆仍然一言不發(fā),四下寂靜,只有風(fēng)雪呼嘯而過的聲音。如果真的出了意外呢?
夏油心頭一緊,直接沖出掩體向著五條隱藏的雪堆跑去,他本來就不同意用這種方法去引出并沒有確切的證據(jù)證明這里真實存在的雪女,現(xiàn)在真的出了問題……
“悟!你沒事……”夏油幾步跑到雪堆邊,慌慌忙忙地蹲下來準備掀開雪堆,而安靜的雪堆緩緩地扭動了一下。
“呀哈!!!”雪堆突然暴起,積雪被人從下面掀了起來,五條大叫著翻起來將夏油摁進雪中。
夏油猝不及防竟然嗆了幾口雪,冰冰涼涼的,別提有多醒神了,他擰著眉頭,瞪著撐在他身上嬉皮笑臉的罪魁禍首,怒道:“悟,你搞什么?”
突然就開始裝死,嚇了他一跳!
“哈,哈哈哈哈哈……”
五條突然笑了起來,他眼睛亮閃閃的,好像有星星從里頭掉出來了似的,夏油不由得呼吸一滯。就算這很沒禮貌,夏油也不得不承認,即便他們初次見面鬧得相當?shù)牟挥淇欤@個家伙……真的很漂亮。
“杰。”五條低下頭,很認真地看著夏油的眼睛,問,“你最近,是不是有點太緊張了?自從那家伙跑了之后,你看起來一直想得很多哦?”
“悟的錯覺吧。”夏油故作冷酷,試圖勸誡他做正事,“別壓在我身上,我們不是要抓雪女嗎?”
五條拖長聲音,“抓不到啦——我們已經(jīng)在山上拖了那么久,雪女也沒有現(xiàn)身,老子是不會承認是自己魅力不足的,所以這邊的異常一定是其他因素引起的!”
“好,我相信悟。那我們現(xiàn)在就去處理這個其他因素……”夏油略顯心虛地移開視線,若無其事地準備從五條身下挪走,五條卻伸手捏著下巴把夏油臉重新掰正回來,因為這樣的舉動帶著點莫名的霸道,夏油又被硬控好幾秒,頓了頓才嘆氣道,“……說真的,這樣其實不太好,我們不能站起來聊嗎?”
兩個人在雪地里用這種姿勢對話——干什么,演偶像劇嗎?夏油想到這里就感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推了推五條準備起身。
“不行哦,老子現(xiàn)在是雪男,如果杰不把秘密告訴我,就會被凍成冰雕。”五條仍然按著他,頭又低下來一些,幾乎要同男同學(xué)鼻尖碰著鼻尖,“杰有事情瞞著老子,那個‘杰’一言不發(fā)地變得怪怪的,還一定要說自己不認識五條悟,非要說的話,老子其實也沒辦法管,但是杰不可以。因為杰是老子唯一的、摯友。”
夏油眼神死,“哦,悟把怪談記混了吧,雪女是要求人守秘的妖怪。快點起開。”
明明是要從雪女手中獲救的人保密才能保住性命,悟這家伙,明明是咒術(shù)界封建家族的大少爺,結(jié)果對于這些東西記得相當混亂啊。
“什么、什么啊!杰突然就變得好冷漠啊,超可怕!”五條一下惱羞成怒起來,鼓了鼓臉很不滿道,“老子可是很認真的在說的,摯友就是要互相毫無保留的呀,杰不可以有事瞞著老子!”
摯友、摯友有這樣的要求嗎?
夏油不禁被他帶進去了,靜默地思考了一會兒,忽的聽見“砰砰”的古怪響聲,原本以為是雪女到來,正準備把五條掀開準備迎戰(zhàn),卻在對方非常古怪的視線中順著他看向了自己的胸膛。
“杰,你的心跳得好快,而且好大聲。”五條把毛茸茸的腦袋移下去,側(cè)著頭耳朵貼著夏油的胸口,幽幽道,“沒關(guān)系嗎?生病了嗎?”
原來是他的心跳聲嗎?!!!!
夏油瞳孔地震,大腦宕機,已經(jīng)分不出五條究竟是奇怪的體貼還是故意在揶揄他,“我”了半天沒能想出狡辯的話術(shù),被五條塞在帽子里的發(fā)熱咒靈散發(fā)著融融的暖光,映在他冷白色的肌膚上,襯得他的氣質(zhì)幾乎有點柔軟。看起來像是……傳說中,在溫暖中消逝的雪女,不,如果是悟的話,真的是雪男吧。
“……悟,你在干什么?”夏油顫著聲問。
“嗯?”五條有點疑惑,蹭著他的胸膛轉(zhuǎn)頭和他對視,理直氣壯地說,“老子在聽杰的心跳,剛才突然就變快了,有點在意。”
夏油很虛弱地倒下,絕望地捂住臉,“……我要死了。”
……各種意義上。
摯友,就是摯友啊。他是說,在遙遠國度的名著中,關(guān)羽和張飛不會這樣做,但事情是怎么發(fā)展到現(xiàn)在這樣的?非要說的話,他們的相處狀態(tài)在很久之前就變成這樣了,可為什么偏偏是現(xiàn)在,他的心跳震如擂鼓呢?
“啊?”五條真心實意地大驚,撐起身子很緊張地準備帶著夏油下山救命,就突然被兜頭蓋臉砸下來的一團雪打斷了。
“你們干什么呢。”宛如抓情侶早戀的、教導(dǎo)主任一般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
這語調(diào)實在太熟悉,只要還是學(xué)生、甚至于畢業(yè)之后也會無數(shù)次為這種聲音嚇一大跳,五條本來有點疑惑,但看見夏油神色慌張也跟著緊張上了。
兩個dk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飛快地跳了起來,拍雪的拍雪、東張西望的東張西望,搞得再次打斷疑似早戀氛圍的夏油杰有點莫名了。
……這倆看著實在不像問心無愧的樣子,不會真在談吧?
缺德慣了的夏油杰毫無愧疚之心,尤其是此等迫害還是對著和自己同名的dk,盡管他早就暗自下定決心不要和dk們起沖突,只是看見這種場景總是忍不住犯賤——這實在太好玩了,幽默程度幾乎與把小貓咪的毛逆著薅持平。
他撐著鏟子站在不遠處,兩個下意識以為被教導(dǎo)主任抓包的dk緩了好一會兒才注意到他,夏油指著壞蛋大人大叫道:“怎么又是你!”
這家伙身上難道有什么“百分百在氣氛變得旖旎的時候出現(xiàn)破壞氣氛”的詛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