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你和松田陣平正式訂婚了。

    你們一起選定了婚禮的場地和宴席，邀請賓客，又抽時間去試了婚紗與白西裝，零零總總的事情加在一起，分去了你的不少心神。

    但你最近的心情不錯，每當想到那晚波本和蘇格蘭，不，降谷零和諸伏景光的表情，你就會愉悅地多吃半碗飯。

    真是令人興奮的表情啊。想從各種角度拍下來！

    其實在你兩百多年的游戲時間里，這還是你第一次認真準備結婚。

    【永生】進化成【永生鎮(zhèn)魂曲】后，角色們的性格塑造與互動反應有了質的飛躍。以前只要稍微偏離主線任務，角色們就會變得機械且智障，而現在的角色不管在什么時候都像真正的人類一樣。

    真是一個好游戲啊。

    “主線任務已完成95%，已完成任務列表：【走/私/毒/品（5/5）】，【倒/賣/軍/火（5/5）】，【人命如草芥（100/100）】，【揮金如土（5/5）】，【借刀殺人（1/1）】，【升職加薪（1/1）】，······”

    你聽【永生】報任務名稱聽得腦仁疼，揉了揉太陽穴，示意它只匯報未完成的任務。

    “未完成任務列表：【一炮泯恩仇（3/5）】，【出賣臥底（0/1）】，【出賣同伴（0/1）】，【善惡自有報（0/1）】。”

    “知道了。善惡自有報是什么。”

    其他任務都不難完成。你打了一個哈欠，拿起手機刷了刷后天婚禮主持人與攝像師發(fā)來的確認郵件。

    “【惡人有惡報（0/1）】，法外狂徒角色主線【一個壞人的一生】結局任務，完成條件為達成下列成就之一：【牢底坐穿（0/1）】，【死/刑（0/1）】，【受害人的報復（0/1）】······”

    就這？

    對一個能完成所有主線任務的人渣來說，這報應還挺輕的。

    -

    你再次遇見波本，是在他打工的咖啡店里。

    下午的陽光正好，空氣中彌漫著咖啡豆研磨成粉的香，放在窗臺上的綠植枝葉青翠。

    因為剛剛在一家面對小孩子的音樂教室打工，你一身溫柔親切的打扮，微卷的長發(fā)柔順地披在肩膀上，淺米色的毛衣和駝色的半裙看上去溫暖極了。

    與你同行的還有三位家長和三位學生。家長熱切地拉著你詢問著自家孩子最近的進度，而小朋友們團在一起竊竊私語。

    “柳老師，這家的三明治很不錯，據說是那位店員的獨家食譜。”

    一位年紀比你稍長些的媽媽眨了眨眼睛，指了指吧臺后金發(fā)黑皮的帥氣店員。

    “安室先生很帥的哦，連我們家奈緒都很喜歡他。”

    “媽媽！”

    扎著雙馬尾的小女孩迅速地轉過頭來，羞惱地喊了一聲，作勢要捂住媽媽的嘴。

    “哈哈哈，柳老師有男朋友了嗎？要不要我介紹一下啊？”

    另一位家長看著你，胖胖的臉上充滿了八卦的笑意。

    “其實······我要結婚了。”

    你羞澀地用寬大的毛衣袖口遮住下半張臉，露出了手指上樣式精致的戒指。

    你能感到吧臺后波本的眼神鋒利了起來。

    “真的嗎，恭喜了！對方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他是一名警察，平時上班就很忙了，還經常加班。”

    你露出一個半是自豪半是心疼的笑容。

    “雖然他很喜歡這份工作，但我真的好擔心他啊。”

    雖然警察每天加班加點跟你這種犯罪分子脫不了干系，但不妨礙你擔心啊。

    “——下午好，請問準備好點單了嗎？”

    化名安室透的波本走到桌前，標準的笑容平白多出了一股寒氣。

    你毫無反應，微笑著點了三明治和冰美式。

    逗波本玩兒真的太有意思了。

    你掛著溫柔的微笑，聽著媽媽們從婚紗照哪家好看，聊到結婚要不要當家庭主婦，再聊到生孩子帶孩子周圍哪個幼兒園小學最好，一直到她們意猶未盡地離開。

    “這位老師。”

    奇怪的知識增加了的安室透笑得十分危險，扯住你的手腕，如是說道。

    “能跟我來一下嗎？”

    “呀，安室先生要做什么壞事嗎？”

    你聳了聳肩，沒有反對地跟他來到了咖啡店后廚的儲物間。

    安室透今天碰巧也穿了一件米色的毛衣，還圍著咖啡店的棕色圍裙，整個人氣氛溫和，跟你的裝扮十分相配。

    說實話，你們倆站在一起看起來還挺歲月靜好偶像劇的，如果忽略你們一個是殺人放火的法外狂徒，另一個是公安臥底的話。

    “你要跟一個警察結婚？”

    安室透站在你面前，神色冷淡地問道，語氣中帶著對警察的輕蔑。

    “蛇酒，組織難道不會擔心你背叛嗎。”

    “只要我能證明自己的能力和忠心，跟誰結婚都無所謂吧。一紙文件而已。”

    你靠在墻上，隨口回答道。

    “我就是隨便玩玩。”

    不過為了轉移視線并洗清你的嫌疑，最簡單的解決方式就是你先下手為強，賣一個臥底。

    賣誰好呢。

    “隨便玩玩？結婚，在你看來就是一紙文件？”

    波本上前了一步，你們之間的距離不過十幾公分，你能清楚地看見說話時他喉結的顫動，以及垂眼時睫毛投下來的一小片扇形陰影。

    他紫色的眼睛真好看啊，像貓。

    “波本，你情緒太過了。”

    你抬頭，嘲弄地笑道。

    “我沒看出你對我感情這么深，難不成······你跟陣平有什么關系？”

    波本沒有說話。

    半晌，他將手抵在了你身后的墻壁上，低聲道。

    “那我們算什么？”

    你驚訝于他竟然能演出愛而不得的語氣——圓回來了，他竟然把破綻圓回來了。

    “你別這樣說話。我這個人很容易心動的。”對長得好看的游戲角色基本是看一個愛一個。

    你愛憐地看著他，如是說道。

    然后看了看時間，轉頭準備走人。

    “對了，根據你們得到的資料，雪莉已確定切微爾制藥公司泄露了組織研究數據，下一步的清洗活動會由美國那邊的人負責。”

    你突然想起來上次的任務，揮了揮手說道。

    “我們的任務結束了。干得漂亮。”

    -

    這個游戲也差不多也該結束了。

    清晨，你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松田已經起床了，正坐在床邊扣襯衫的扣子。

    你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背影，心滿意足地想。

    “我要出門了，今晚不回來。”

    松田穿好了黑色的西裝，在你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明天是一月六日，那些害死研二的家伙一定會做些什么。我一定要為他報仇，然后我們就結······”

    “不要說這種話。”

    你用手指按住了松田的嘴唇，阻止他繼續(xù)立flag。

    “你會成功的，要注意安全。”

    糟糕，你好像也立flag了。

    倒不如說在這種情況下說什么都像是在立flag吧。你決定派兩個組織基層人員隨時匯報松田的行蹤，雖然你不覺得真會出什么大事。

    今天要搞大事的，明明是你才對。

    “你來了，蛇酒。”

    琴酒依舊穿著那件黑色的風衣和黑帽子，銀色長發(fā)過分柔順地垂下，暗綠色的眼睛里透出一種冰冷的瘋狂。

    “多虧你的情報。蘇格蘭那家伙，果然是警視廳派來的老鼠。”

    “但你已經驚動他了。”

    你淡淡地看了琴酒一眼，似乎有些不滿地挑釁道。

    “我一個人把蘇格蘭解決掉，說不定效率還快些。”

    你要跟一個根正苗紅的警察結婚這種事，肯定是瞞不過組織的。何況松田作為一個搜查一課的普通刑警，并不值得你這樣地位的組織成員接近。

    boss派多疑的琴酒檢驗你的忠誠，而你為了順便完成主線任務，決定舉報個臥底。

    于是在三人中，你舉報了蘇格蘭。

    你用諸伏景光這個名字調查了蘇格蘭的檔案，沒有用那張照片。沒辦法，跟你睡過的人確實有點特權······主要是波本和黑麥比蘇格蘭難對付些。

    “黑麥，波本，這次抓捕行動也拜托你們了。”

    你轉身，微笑著看向另外兩瓶假酒。

    “希望你們不因為曾經是組員就放水哦。”

    黑麥點了點頭，淡定地說了聲好。

    “不用你說。”

    波本不耐煩地露出了一個陰冷的笑容。

    你覺得他今天的表演真的好用力。

    -

    抓捕行動并不是很順利，大概率是因為有人在搜尋蘇格蘭痕跡時摸魚甚至幫倒忙。

    你倒是無所謂。在你舉報諸伏景光的時候，你的【出賣臥底】任務就已經完成了。

    所幸你們隊還有勞模琴酒。在第二天的下午，你們終于來到了蘇格蘭的藏身地點。

    這是一棟廢棄的工廠大樓，墻上的墻皮已經差不多剝落了個干凈，整個空間只有陰冷的穿堂風。諸伏景光不愧是警察，寧愿增加自己犧牲的概率，也不會往人多的地方跑。

    黑麥和波本顯然沒有get到你也在摸魚，在你的監(jiān)督壓力下十分有效率地找到了蘇格蘭，準備讓你這個揭發(fā)人親手解決叛徒。

    噠。

    噠。

    噠。

    是你皮靴的鞋跟在水泥地面上發(fā)出的聲音。

    倒不是你連走個路都要拖時間，你只是在邊走邊看手機上的消息，整個人瞳孔地震。

    ——“警視廳收到了爆炸預告，松田陣平推斷出可能爆炸地點是杯戶商業(yè)中心摩天輪72號包廂。”

    杯戶商業(yè)中心，離你們的所在地并不遠。

    你甚至能從窗戶清晰地看到那個摩天輪。

    沒事的，就算有爆炸預告，就算陣平那傻子肯定頭腦一熱不抓到犯人不罷休，就算他仗著以前是專業(yè)處理炸彈的肯定會沖在第一線······哪里有這么巧的事呢，陣平不會死的。

    退一萬步來講，松田陣平又不影響你完成任務離開游戲，你犯不著為他冒險。

    “松田陣平一個人進入了摩天輪的包廂！具體爆炸時間未知，抱歉蛇酒大人！”

    你的下屬匯報道。

    你經歷過這么多游戲，失去過重要的人，也傷害過別人重要的人，可你始終都知道，他們是游戲角色，不是人。

    可松田陣平實在是太像一個活生生的真實存在的人了，像到如果他死掉，如果他死掉······

    嘟。

    你收到了來自陣平的短信。

    ——“我可能沒辦法參加婚禮了。”

    ——“我愛你，對不起。”

    艸。

    “一分鐘內，我要看到直升機到這個位置。”

    你咬了咬牙，對下屬吩咐道。

    然后你走到被黑麥和波本壓制的蘇格蘭身邊，抬起手——給了一旁的琴酒一槍。

    那可真是漂亮的一槍啊，在三米距離以內直直穿過左眼眶。

    效果是即死，沒有給毫無準備的琴酒一點反擊的余地。

    “提示：【出賣同伴（1/1）】任務完成。”

    “別演了。一個警察，一個公安，竟然還有一個fbi。現場好人比壞人多你們不覺得搞笑嗎。”

    你在他們震驚的眼神里把武器放回了內袋，直接道。

    “啊，別誤會，我不是臥底，我就是個壞蛋。”

    你一邊用手機聯(lián)絡下屬，一邊快速地回應道。

    “現在情況是這樣的，松田陣平這個蠢貨在我們婚禮的前一天決定tm去送死，我很生氣，后果很嚴重。”

    六分鐘。

    “諸伏景光，降谷零，看在陣平喊你們摯友的情份上，跟上幫我一把。事成之后我去自首，事不成我人也沒了反正。”

    直升機到了，你匆匆往大樓天臺上趕去，破罐子破摔地說道。

    “赤井秀一你要想繼續(xù)臥底我就給你一槍你裝受傷不想臥了就跟我走總之別礙事。”

    五分鐘。

    你們四人上了直升機，因座位不夠，你只好讓下屬出去自己駕駛。你總結完情況后，你們一致認為犯人就在摩天輪現場。

    被趕下直升機一個人在廢棄大樓天臺吹風的下屬：0v0？

    兩分鐘。

    你們抵達了杯戶商業(yè)中心，直升機引起了一片圍觀民眾的喧嘩。三人用降落傘到地面直接尋找犯人，而你留在直升機上當最后一層保險。

    “······千，千秋，你怎么在這里？”

    松田陣平目瞪口呆地看著你駕駛著直升機懸停在摩天輪的包廂旁。

    “別逼逼，炸彈能拆除嗎？不行你就跳過來，門打得開嗎？”

    你大聲喊道。

    “能拆除，但為了得到另一個炸彈的位置信息，我需要留在這里。”

    松田神色逐漸緊張了起來，按著玻璃窗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你趕緊走啊！”

    一分鐘。

    “我艸你他媽這么大公無私嗎？你不是想把警視總監(jiān)揍一頓嗎還給人打工打得tm命都不要了？趕明兒我們直接穿著婚紗西裝躺棺材婚禮變葬禮多方便啊！”

    你簡直震驚了，下意識說出來的全是國罵，聽得松田一愣一愣的。

    “降谷零他們已經在下面找犯人了！這種破事讓他們忙！”

    “你怎么認識······”

    “走不走，我就問你走不走！”

    最后三秒。

    松田陣平咬了咬牙，破開包廂的門跳上了直升機。

    身后是爆炸的熱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