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100.雷栗有寶寶了!(兩章合一,補昨天的)
雷栗有了。
一個多月。
縣城里的曹大夫剛診出來的。
周毅都驚蒙住了,好半晌回過神來,盯著雷栗分明扁平緊實的腹部,還是有種做夢般的恍惚感。
這就有了?
真的有了?
雷栗和他的孩子?
八個月后就會出生的,小小軟軟的,會叫爹爹阿爹的孩子?
天哪……
周毅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忍不住問,“曹大夫,雷栗,我夫郎真是有了?有沒有可能把錯脈了?”
“他也沒有害喜孕吐的癥狀,這兩天吃的也有點多,有沒有可能……是食滯?消消食就好了?”
曹大夫聞言一瞪眼,沒好氣道,“你是大夫我是大夫?我把脈都把了四十幾年了,喜脈和食滯我還分不出來?”
“對不起。”
周毅非常誠懇地道歉,“我不是懷疑您的醫術,我就是沒想到這么快就有了,一點癥狀都沒有……”
雖然雷栗一直促狹要生個孩子,周毅也見過朱珠兒和其他哥兒懷孕,但他總有種看電視劇看戲劇的感覺。
雖然驚奇,但能理解。
現在發生在自己身上,卻又……又有點怪怪的。
沒有孕吐惡心,沒有食欲不振,也沒有情緒多變、亂發脾氣,怎么就是有孩子了呢?
還是雷栗有孩子。
周毅偷瞄了一眼雷栗那張俊郎分明的臉,屬于男性的寬肩和大長腿,又想起他殺豬宰蛇的冷靜利索。
他想象不出來雷栗支個圓滾滾的大肚子是什么樣子,也想象不出來雷栗哼著小曲兒,耐心地哄孩子睡覺的樣子。
這……
太有父性光輝了。
雷栗跟人夫這么溫柔的詞就沾不上邊,跟人父更不相關了,他就沒有一點像“阿爹”的特性。
“怎么了?”
雷栗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瞧,挑了挑眉,促狹笑道,“知道要當爹了,高興壞了?都是第三次當爹了,還這么沒經驗?”
“第三次?”
曹大夫面露震驚,摸了摸雷栗的脈,又端詳他的面相,嘴里喃喃奇了怪了,把周毅弄得都緊張起來。
“怎么了曹大夫?”
周毅緊緊盯著曹大夫的臉色,見他又仔細地把了一次脈,稀疏的眉毛擰了起來,更是心驚膽戰。
俗話說的好,不怕西醫笑嘻嘻,就怕中醫眉眼低,要是診到一半翻醫書,不是新病就是難藥醫。
“是出什么問題了?”
周毅心提到了嗓子眼,連忙道,“要是真有什么事,我們、我們保大,大人要緊,不管花多少銀子都行。”
曹大夫又瞪他一眼,連呸呸呸三下,道,“別說這種晦氣的,什么保大保小,你夫郎和娃娃好著呢。”
周毅頓時松了口氣,問,“那怎么把這么久的脈,還說奇怪?曹大夫,是哪里怪?”
雷栗也好奇。
他覺得自己身上沒什么毛病啊,沒痛也不癢的,就是這兩天吃多了,有點胃脹。
路過曹大夫的藥鋪,想著進來拿點消食山楂片,沒想到曹大夫一眼看出他面色有異,一把脈,哎,喜脈!
“脈象有點怪。”
曹大夫百思不得其解,“栗哥兒,你第三次懷了?我怎么摸著脈不對啊,你應該是第一次有喜啊。”
這話一出,雷栗默默地移開了視線,周毅頓時尷尬地給曹大夫解釋。
雷栗說的當爹前兩次都是干阿爹。
第一次是朱珠兒生孩子,雷栗認了小朱碩當干兒子,周毅當然也是干阿爹了。
第二次就是雷栗認了苗夫郎家的小寶,他還故意逗了逗周毅,害周毅生氣了,跟他冷戰了整整一個下午。
不要小看這一個下午,這對周毅來說已經很長了。
“……”
曹大夫聞言有點無語,頓了頓才道,“在大夫跟前不要說玩笑,鬧誤會事小,開錯方子了事大。”
“是是是。”
周毅連忙虛心點頭,又忽然想起什么,耳根有點熱了,也有點忸怩不好意思,“曹大夫,我聽說……我聽說懷孕前三個月是不能行房的?”
“最好不要。”
曹大夫說,“頭三個月胎兒不穩,行房容易滑胎小產,你們要是真想,等胎兒穩定了,再小心仔細些也成。”
“但要克制,不要貪圖一時的歡快,等孩子出生,也把身子養好再行房。”
“我知道了。”
周毅耳根更熱了,猶豫道,“但我們不知道有了,這兩個月……有點頻繁,會對孩子有什么影響嗎?”
何止是頻繁。
從過年到現在跟上班打卡一樣,一天沒漏,月月全勤,業績還滿額超標,把周毅的余糧都榨沒了。
“……”
曹大夫見多識廣都有些噎了噎,眼里都是“你倆咋這么能造”,才說,“脈象顯示胎兒發育健壯,沒什么問題,但不要再行房了。”
周毅連連點頭。
雷栗也應了聲知道了,面色難得這么正經。
曹大夫見他們都聽進入了,又囑咐了幾句,“吃食按著平常的來就成,不要想著為孩子好就猛吃,山楂片之類開化的也不要吃多,胎兒過大不好生。”
想了想,又忍不住道,“雖然三個月后可以行房,但你倆還是要克制點,適量,適量幾次就成了,不要貪歡。”
“周毅,你是當相公的,顧著點你夫郎。”別讓他亂來啊。
“……是。”
周毅有些憂慮。
他也想適量,但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啊。
知道雷栗有了,雷大山和柳葉兒都很高興,當天就從三里河上了縣城,帶了一只老母雞讓周毅給雷栗燉雞湯。
晚上又去買了一條大鯽魚和一大塊豆腐,燉鯽魚豆腐湯,還有其他雷栗愛吃的菜,燒了一大桌。
雷栗有了之后,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不讓他碰了。
能坐著就不讓雷栗站著,能躺著就不讓他坐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連喝水周毅都喂到他嘴邊。
晚上睡覺也劃了條楚河漢界。
“你睡里面,我睡外面,有什么事情你就叫我去做。”
周毅邊說邊搗鼓。
雷栗睨著床上的兩條被子,還有中間那只長枕頭,挑了挑眉,“劃線是什么意思?我有了你就不讓我碰了?”
“你現在頭三個月要格外小心,我怕晚上睡覺壓到你,碰到你的肚子。”
“我沒那么脆弱。”
“你沒有,寶寶有,曹大夫說頭三個月要加倍小心。”
周毅一本正經地說,“而且咱倆保持一定距離,有益于克制你的性.欲,沒有肢體接觸你心里就能慢慢平靜下來了。”
想了想,又補充道,“你要是實在想的話,我可以給你念書。”
“什么書?”
雷栗挑了挑眉,玩笑道,“念淫詞艷書讓我自己感覺著來?”
“不是。”
周毅的臉噌地熱了,連道,“是詩詞本和歷史游記,你不是說這些聽著發困嗎?我念這些哄你睡覺,你睡著了,就不會想做了。”
雷栗都給逗笑了。
他笑瞇瞇的,語氣輕佻,“你知道我看你念書時心里想的什么么?”
“什么?”
“誰要聽這些東西,我要親這張嘴。”
“……”
周毅的臉更熱了。
他訥訥道,“那你閉著眼睛聽,我明天去買些晦澀難懂的書來,或者看看有沒有佛經,聽這些你應該能很快睡著。”
“我聽說有些人給寶寶胎教,也是給寶寶念書的。”
“寶寶?”
雷栗咀嚼著這個詞,越念覺得越好聽,“寶寶是我們孩子小名么?寶貴的寶貝的意思?”
“不是。”
周毅搖了搖頭,“寶寶指小孩子,也可以叫很可愛的人,有些情侶夫妻之間會互相叫,跟寶貝一個意思,也可以作自稱,有些人會說‘嚇死寶寶了’之類的。”
“不過你要是喜歡,也可以當我們寶寶的小名。”
“那就叫這個。”
雷栗很滿意這名字,非常通俗易懂,寓意很不錯,而且不管是小哥兒姑娘,還是小漢子都適用。
“跟小寶名字差不多,一個寶寶,一個小寶,要是我們生了跟小漢子,說不定能跟苗夫郎成親家。”
雷栗忽然開玩笑,“就是寶寶跟小寶年紀差比較大,等寶寶長成了,小寶都嫁人了。”
“也沒差多少啊。”
周毅算了一下,小寶年底的生日,這里的人喜歡說虛歲,但按周歲來說,小寶現在五歲,年底才六歲。
而他家寶寶是九月份左右出生。
“就大六歲。”
周毅說,“要是他倆成年之后互相喜歡,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就去苗夫郎家提親,親上加親的好事,苗夫郎也不會反對。”
“也是。”
雷栗笑著促狹他,“你還比我大八歲呢,小寶倒時才二十三四歲,你都二十八了,寶寶眼光可比我好。”
周毅噎了下,弱弱道,“不是說好不提年紀嗎……”
“不提怎么成?”
雷栗坐到他懷里,看周毅緊張地扶住自己的腰身,壞笑著壓低聲兒道,“老話不是說么?年紀大的會疼人,我瞧你就挺會疼愛人的……”
“……”
周毅臉熱訥訥,“疼人和疼愛,好像不是一個意思?而且,現在你該睡覺了,不要坐我腿上蹭。”
說著,又板正起來,“曹大夫說了,頭兩個月不能行房。”
“我可以輕點。”
“不行。”
“我慢一點也不成?”
“不成。”
“我就蹭一蹭呢?”
“……不行。”
雷栗成了雷家的重點保護對象。
雖然雷栗覺得自己跟以前并沒有什么區別,依然壯得跟頭牛一樣,而且吃嘛嘛香,沒有一點反胃和食欲不振。
但周毅把他當成了易碎瓷器一樣。
作為后廚總管,在后廚帶了沒多久就跑了,隔三差五就跑來看他,給他送點心送糖水送喝的。
還讓雷栗出門就叫他一塊出。
嗯,出的雷栗辦公室的門,還不是出酒樓去外面哪里。
就這樣過了兩天,周毅覺得實在不方便,就干脆跟蒙絡說辭掉后廚總管的位置,打算專心致志地為老婆服務。
“不用辭啊。”
蒙絡說,“你是總管又不用炒菜,偶爾去看一眼,后廚里不亂就成了,就算亂了,還有陳叔呢。”
蒙絡覺得周毅這當得挺好的,把后廚管得井井有條,還時不時搞出點新菜色,要是辭了,他上哪吃新菜啊?
而且雷栗有喜了,周毅為了哄雷栗吃東西,肯定會絞盡腦汁想花樣,他不就能蹭吃蹭喝了?
他看府里的,他爹的姨娘有喜了,胃口都不怎么好的,有個懷了幾個月還瘦了不少,生的妹妹也瘦瘦小小的。
蒙絡想了想,又說,“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周大哥你盡管跟我說,人參、鹿茸、阿膠這些補品我那有的是,我讓人給你送來,給雷哥補補。”
“不用,大夫說不用進補,按平常的吃食來就成。”
周毅搖了搖頭。
不過蒙絡也提醒了他,雖然補品不用吃,但有照顧孕婦產婦經驗的嬤嬤,還是找一兩個比較好。
他有個隊友家境比較好,老婆懷孕的時候就請了營養師在家里,全權管理孕婦的飲食。
生了孩子后,還請了一個月嫂和育嬰師,所以他老婆產后恢復特別好,一年不到就恢復成產前的樣子了。
雖然他現在沒有專門的營養師和月嫂可以請,但請個有經驗的嬤嬤還是可以的,加上他的做飯手藝,保準把雷栗養得健健康康,順順利利地生下寶寶。
“請個嬤嬤?”
雷家人聽到這個提議,都一致同意,除了雷栗。
在家里三個人圍著他轉,在酒樓周毅幾乎寸步不離,再加一個人,他都要被悶壞了,他一點也不習慣別人伺候啊。
“我當年就是生了栗哥兒沒有好好調養,才落下了一些病根,好在栗哥兒在胎兒長得好,又好養活,才平平安安地長大了。”
柳葉兒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現今兒咱有銀子,自然得給栗哥兒找個嬤嬤照顧著,周毅和你爹到底是個漢子,不了解孕夫,照顧不周到也不曉得。”
“娘就養了你這么一個孩子,沒太多經驗,有個仔細周到的嬤嬤,還能教咱怎么帶寶寶呢。”
說到寶寶,雷栗就有點猶豫了,他沒養過小孩子,確實有很多不懂。
想到娘之前說的,有個小孩子花生過敏,他家里人不曉得是會死人,硬要小孩子吃結果吃死了。
雷栗最后就同意了。
新來的嬤嬤姓方,今年五十多歲,接生過幾十個孩子,給大戶人家照顧過十幾個孕婦孕夫,全都妥妥帖帖的。
她一戶人家也是個夫郎,生的三胎都是她接生照顧的,那夫郎現在身子還爽利呢,要不是年歲大了,還有再生一胎的念頭。
方嬤嬤一張圓臉總是笑著,很是和善,但做事很利索,一來就先問了雷栗的情況,懷了幾個月,平常吃什么東西,懷相怎么樣。
“胎兒現在還好,夫郎身子也健壯,過了頭三個月,就沒什么問題了。”
方嬤嬤笑著說,“這幾個月我跟著夫郎,夫郎有什么不爽利不舒服的,就跟嬤嬤說,就是夜里睡覺熱了冷了,也要說出來,大人和孩子都要仔細著呢。”
“好的。”
周毅點點頭,“我會隨時注意他的情況,跟方嬤嬤說的。”
“你是我見過最妥帖的主家相公,我自是放心的。”
方嬤嬤笑了笑說,“不過有些房里事項,要跟周相公和夫郎說仔細,特別是懷四個月到七個月的時候,孕夫那方面會變強,要多勞周相公。”
周毅耳根登時熱了。
他意識到方嬤嬤要說的注意事項是什么了。
曹大夫是大夫,對于這種事,只是粗略地說一句克制,但方嬤嬤說得特別仔細,從事前到事后,還特別強調要隨時安撫和輕柔,聽得周毅臉都紅了。
雷栗也有一點點的臊赧,他調戲周毅跟長者手把手教導,還是有些區別的,但顯然他臉皮比周毅厚多了。
他甚至提出了疑問,“這么輕,真能感覺到么?”
方嬤嬤似乎也沒見過第一胎就這么大膽的孕夫,有點驚訝,又有點好笑,“孕夫比較敏感,動作輕些也是可以的,相公太粗暴,可能會傷到孩子。”
“夫郎要克制些自己,不要鬧你相公。”
“一個月行幾次就成了,為了孩子多忍忍,嬤嬤也教夫郎一些排解的方法,做些清爽的菜壓夫郎的燥火。”
雷栗越聽眉頭越緊。
一個月幾次,跟當和尚有什么區別?自己排解哪有真相公好啊。
生孩子真費勁。
雷栗日子過得順當,由于體內各種激素的變化,果不其然,那方面的欲望增強了不少。
但又不能做。
周毅被雷栗折騰得都瘦了一圈,好在有方嬤嬤的指導和照顧下,雷栗每天都紅光滿面,精神奕奕,健壯得能打死一頭牛。
二月底春耕。
雷栗要回三里河村盯著辣椒春種輪播,這是今年辣椒生意好與不好的第一步,他當然不能缺席。
雷家人想讓雷栗在縣城養胎,周毅和陳祥讓下村的,但拗不過他,只好跟著雷栗搬遷,方嬤嬤自然也跟著下鄉。
好在。
今年手頭富裕了,一二月又是農閑,雷栗他們就請人把原本的雷家推了,重新建了一座青磚紅瓦的大宅院。
雖然只是一進,但建筑圖是周毅和雷栗一起商量畫的,加上雷大山和柳葉兒的需求,擴建了不少地方。
比如臥室,比如豬圈和雞圈,能種牛角子的院子,連狗舍和牛舍、馬舍也用磚專門建了一個地兒。
比原來寬敞舒服許多。
家具是讓柳小草和牛二樹幫忙挑買的,不用吝惜銀子,買的都是結實舒服的,裝飾品還有一些配襯的花樣圖案。
要是讓雷栗和周毅兩個人來買,估計跟酒店沒什么區別,甚至還沒有酒店精致,因為他倆都是實用極簡風。
周毅對雷栗除外。
周毅肯定會給雷栗買一堆漂亮但不實用的東西,比如,本來可以用竹編裝的,裝驅蚊香料的刺繡香囊。
竹編雷大山可以做,不要錢。
刺繡香囊,一兩一個。
加上雷栗現在壞了寶寶,周毅父愛發作,肯定還會買一堆小孩子用的穿的東西,比如長得差不多但靜止的木制玩具,長得差不多但顏色不同的小獅子衣服。
幸好周毅手上沒錢,否則雷栗掙得都不夠他敗的,偏偏他還是給雷栗敗的,雷栗有時候都不懂怎么說他。
回到現在。
村里得知雷栗有喜了,除了之前打過周毅主意,想撬墻角的有些尷尬,其他人都很高興,還給雷家送禮物道喜。
當然這些禮物只是自家種的菜下的蛋,但禮輕情意重,雷家人也很高興,回了不少飴糖點心。
熱鬧過了,就要開始干活了。
辣椒要輪種。
連年重茬種植會導致土壤中的病原菌積累,增加土壤病害的風險,如根腐病、疫病等,繼而影響辣椒的生長和產量。
連作還會使土壤營養失衡,某些營養元素過度消耗或積累,影響土壤的肥力和土壤酸堿度變化,導致不合適辣椒生長。
所以去年種過辣椒的旱地已經不適合種了,要用水稻-辣椒輪種的方式。
把種水稻的水田翻成新的旱地,再種辣椒,原來的旱地先深耕翻地,再灌水變成新的水田,種上水稻。
這是一項大工程。
因為三里河村只有幾戶人家有牛,但知道今年要輪播后,村長和村里人早在二月初就完成了。
沒有牛就借,借不到就用人力拉,一畝一畝地來,陸陸續續地耕,不知不覺就翻完了。
有些人家怕耕得不夠深,影響辣椒的出產,還翻了兩三遍地,使土壤得到陽光的充分暴曬,盡可能殺死里面的病菌。
第102章 101.不速之客
肥料這些東西周毅和雷栗都不了解。
但請來的種辣椒老農可是好手,什么肥料能粗莖,什么肥料能增葉,都爛熟于心,三里河村人對于肥料也有自己的心得,完全不用他倆操心。
三里河村的種辣椒大業熱火朝天地進行,隔壁四里河村在陳祥讓的監管下,也有條不紊地推進。
四里河村是第一次種辣椒,兩個老農黃慶和婁大都跟著去了,三里河村只有小花做顧問看著,但別小看小花。
小花雖然年紀不大,只有十三歲。
但在辣椒園里跟著婁大黃慶學了一年,又經常和村里的老農聊天,多聽、多看、多學、多提問,不說完全掌握種植技巧,也學了個七七八八。
而且小花種了這么多年各式各樣的花花草草,還養過五色椒,沒有一棵養死的,足以說明小花的實力。
反正對于周毅這種種花養草光澆水,天靠天意能不能活的人來說,小花算得上是專家。
三里河村人也特別喜歡這個懂事能干的小姑娘,每每到飯時,都有好幾戶人家叫小花去家里吃飯。
小花幾乎把全村的嬸嬸伯伯都認識了,跟小孩子也很玩得來,晚上不去跟小姐妹一塊睡,就回自己的宿舍。
宿舍又寬敞,又舒服,還是獨屬于小花一個人的,比以前在家里時不時被阿爹打罵好多了。
所以小花特別感激雷栗和周毅,還有大山阿公和葉兒阿奶,他們對她就跟親生的孫女一樣。
在知道雷栗阿哥有了小寶寶后,小花是最高興的人之一了。
小花一有空,不是圍著栗阿哥轉,就是去幫村里的嬸嬸伯娘帶小孩子,有時候嬸嬸伯娘給的飴糖點心,小花也不舍得吃,小心揣在懷里跑去送給栗阿哥。
這些糖和點心都是最便宜最常見的那些,但栗阿哥每次都不嫌棄,笑瞇瞇地夸小花真乖,然后跟小花一起吃。
小花就笑得眼睛彎彎的,像小月牙。
“小花每天都去買飴糖和點心么?”
雷栗把最后兩塊飴糖給小花,看她把這甜得膩牙的飴糖吃了,摸了摸她的腦袋問,“怎么不買些頭花和發繩?點心吃多了,吃壞牙齒就不好了。”
“嬸嬸和伯娘給的。”
小花搖了搖頭,眼里亮晶晶的,“我在村長阿公家幫伯娘帶小弟弟小妹妹,弟弟和妹妹吃點心和飴糖,伯娘也給我一些,我吃的不多,不會壞牙齒的。”
“栗阿哥你看。”
小花張大嘴巴,把潔白的牙齒給雷栗看,有些靦腆地笑了笑道,“我的牙齒好好的呢!一點也沒有壞!”
“是沒有壞,整整齊齊的。”
雷栗也笑了笑,又問,“小花每天都去幫伯娘帶弟弟妹妹,這么喜歡弟弟小妹妹么?還是喜歡伯娘給的飴糖?”
“栗阿哥家也有很多點心和糖果,怎么來阿哥家的時候不拿一些,去跟朋友分一分,一塊吃點心。”
“我喜歡跟栗阿哥一塊吃點心,吃了就不能再吃了,吃多壞牙齒。”
小花挺著小胸脯,覺得自己可機智了,笑里都帶了一股小得意,“我幫伯娘帶弟弟妹妹,等栗阿哥的寶寶出生了,我就能幫栗阿哥帶小寶寶了!”
“幫栗阿哥帶?”
雷栗沒想到這個回答,他以為小花是不好意思直接吃點心,又想吃點心,才去幫柳小草家帶孩子。
他還想問小花是不是缺銀子了,小花的衣食住行都不用操心,他娘仔細這些呢,開春就給小花新做了兩套衣服。
他之前給過小花一些銅板,但是小女孩愛悄也愛吃甜,日里買頭花買點心,用光了錢,又不好意思說。
“對呀!”
小花仰著小臉,帶著明媚的笑,就像一朵漂漂亮亮盛開的野薔薇,充滿了生機和蓬勃的爛漫。
“栗阿哥那么忙,小寶寶又愛玩,小花跟小寶寶玩,照顧小寶寶,栗阿哥就能專心做生意賺銀子啦!”
“小花還跟小草嬸嬸學縫衣服,小花也要給寶寶做一件小衣服,等寶寶出來了穿,可以么栗阿叔?”
雷栗聞言忍俊不禁,拍拍小花的腦袋,說,“當然可以了,寶寶知道這是小花姐姐給寶寶做的,肯定也很喜歡。”
“好耶!”
小花興高采烈,就差跳起來。
“不過。”
雷栗又說,“小花現在也是個孩子呢,忙完辣椒園里的工作已經很累了,可以去找好朋友玩啊,跟他們聊聊天,做一些沒有什么用但是開心的事。”
“栗阿哥知道小花的好意,小花這些喜歡寶寶,阿叔很開心,但是栗阿叔家好多人呢,你看,寶寶的阿公、阿奶和他阿爹都能照顧寶寶。”
“小花想跟寶寶玩,有空的時候來就好了,不用特地去學怎么帶小孩子,這不是小花的責任和義務,知道么?”
“我不太懂。”
小花懵懵懂懂的,心下有點惴惴,不知道栗阿叔是不是不喜歡她這樣做。
她見過有些叔叔伯伯就不喜歡女孩去帶自家的新生兒,因為怕傳染了“女氣”,下一胎生女孩或哥兒。
“阿哥的意思是,小花現在應該去學習,去念書認字,學能維持自己生活的手藝,而不是學著怎么更好地做家務帶孩子。”
雷栗認真地看著小花,“小花以后是想嫁人生孩子,還是想跟阿哥一樣,自己賺好多銀子,買大房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小花想跟阿哥一樣。”
小花堅定地說。
她一點也不想嫁人,因為她不想遇到跟她阿爹那樣的人,不掙錢養家就算了,只會壓榨自己的孩子和夫郎,動輒打罵,沒有一點責任和擔當。
她也不想跟爹爹那樣,被相公欺負打罵,但又跑不掉,為了孩子忍氣吞聲,掙的銀子都被相公搶了,自己跟孩子只能吃稀粥紅薯和野菜。
“那就好好地學。”
雷栗說,“等小花長大了,可以留在阿叔的辣椒園,也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用自己的手賺銀子。”
“不過,要是遇到個喜歡的人,對方是個好人,小花也可以跟他成親。成親生孩子并不是一件痛苦的事,你看阿叔和阿毅嬸嬸就很開心啊。”
“小花知道。”
小花重重點頭,說,“周毅阿嫂也說過的,小花都記得呢!”
“非常好。”
雷栗表揚地拍拍小花的腦袋,看著她高高興興地跑遠,兩條小辮子一搖一晃,最后跟小伙伴們匯合了去玩。
等等。
這些小伙伴里有兩個小子不對勁啊,看見小花就笑就臉紅。
雷栗瞇起眼睛。
不行,他要讓娘給小花做一下培訓,小花才這么小又沒開竅,被那些小子占了便宜,被騙了怎么辦?
等過農忙了,在村里建個學堂,請個教書先生來,小花學的多了,就沒那么容易被騙了,村里的孩子也多,念書識點字挺好的。
但沒等學堂開始建,三里河村就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這位就是向沖。”
陳祥讓表情熱絡地介紹這個年輕漢子,“蒙絡少爺的表哥,蒙家年青一代最杰出的青年才俊,負責西嶺府城的米鋪生意。”
“向沖少爺每過一段時間就會下到各個縣城查看米鋪的生意,這次剛好來了清米縣,聽聞雷老板的才識和周老板的手藝,特地來見上一面。”
“你好。”
向沖對雷栗周毅微微頷首。
向沖二十出頭的模樣,一雙劍眉底下寒星目,相貌堂堂,面色卻板正嚴肅,高束的發髻梳得一絲不茍,透出一絲古板和剛正不阿。
身材高大健碩,站姿挺括筆直,即使玉冠華服,也能看出他長年練武的痕跡,跟一般富家公子的風度翩翩迥然相異。
“向公子好。”
雷栗摸不清這個向沖的路數,比起一個商人,他覺得向沖更像……像什么他一時也想不起來。
但是莫名的,雷栗覺得向沖身上有一種很淡的上位者的統率感,會讓人下意識地聽從他的命令。
奇了怪了。
一般商人會有這種氣質嗎?
雷栗不動聲色地思忖,他還注意到蒙絡對向沖似乎不太熟稔,像老鼠誤闖了野貓的地盤,氣勢不自覺地矮一頭。
這個向沖比蒙絡高出兩階啊。
階級的階。
“聽說三里河村正在辣椒的春種,我來看看,辣椒園在哪里?”
向沖說話做事很直接利落,沒有一點客套,拒絕了陳祥讓休息的提議,抬腳就跟陳祥讓往辣椒園去。
雷栗和周毅也跟在旁邊。
“辣椒園有多少畝?”
“一畝辣椒的收成是多少?”
“去歲出產如何?”
“多少農戶在園里勞作?”
“他們的工錢如何?”
“除了三里河村,還有一個村子也在種植辣椒?”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
除了賬面上的有的數據,還根據所見臨時提問。
向沖不止聽陳祥讓和雷栗的回答,還隨機問園里的農戶,問得很細致,細致到雷栗差點忘了他是來巡視的上司,更像實地考察的合作商。
第103章 102.連個嘴也不能親
在辣椒園呆了一下午。
向沖把辣椒生意的老底都摸光了,不過雷栗和周毅坦坦蕩蕩,不怕他問,好學生還怕他不問呢。
向沖人很好相處。
雖然他看著侃然正色,不茍言笑,讓人下意識地斂容屏氣,但聊多了,就會發現他很平易近人,一點都沒有富家少爺的架子和嬌氣。
午后的太陽熱出一身汗,絲綢面的靴子和長衫上沾了泥垢,向沖毫不在意,有小孩子給他遞小山黃瓜,他還一板一眼地道謝。
雷栗的評價
不好糊弄但心地善良的地主家大兒子。
叫地主兒子是因為向沖有錢,感覺比蒙絡有權有錢多了,但又不是傻兒子那一掛的,所以是沉穩持重的大兒子,一看就很得地主老爺的寵愛器重。
周毅還不知道雷栗給向沖也起了外號,不然他肯定又要說一說雷栗這壞毛病。
老叫他“敗家的花花少爺”就算了,還叫蒙絡“有錢的傻白甜”、叫八字胡掌柜“八字刻薄鼠”。
連陳祥讓也被他起了外號,叫“中稱”,因為陳祥讓是個中年漢子,做事很公平公正,跟稱一樣。
之前老叫周毅去摘李子的青兒哥,也被雷栗蛐蛐了,起了個“李子哥”的外號。
“我懷疑你給黑煞白煞起名字時,是想叫它們黑傻白傻,但是不好聽,才改了煞字,聽起來很酷。”
周毅后知后覺地跟雷栗說。
雷栗聞言笑嘻嘻的,“它們小時候本來就挺傻的,而且,黑白雙煞你不覺得很酷嗎?”
“……”
周毅不覺得。
他覺得有點中二。
但他沒打擊雷栗的自信,只是堅定了不讓雷栗給自家孩子起名字的決心,人的名,樹的皮,名字起丑了,就丑一輩子了。
話到當前。
雷栗做正事時面上向來正經,心里可能在腹誹,但把向沖的每一個問題都回答得事無巨細。
向沖顯然很滿意,面色都多了一絲溫和。
夕陽西下。
雷栗和周毅心下松了口氣,以為要結束陪領導巡視的工作時,卻聽向沖道,“聽聞周兄手藝絕妙,清米縣的生意全仰仗于此,不知今晚可否到府上叨擾?”
“自然。”
雷栗笑了笑道,“我們正有此意,只是怕蓬蓽簡陋,粗茶淡飯,怠慢了向沖公子,如不嫌棄,今晚還請嘗嘗我相公的手藝。”
“有勞了。”
向沖一拱手。
雷栗連忙回禮,在前頭帶路,面上笑瞇瞇地介紹村里的風土人情,心里卻在想什么時候能下班。
他還想明天就回縣城美滋滋養胎呢。
見到一行人都往自家來,雷大山和柳葉兒還疑惑。
但簇擁著一個玉冠華服的陌生人,栗哥兒和哥婿都陪候在他旁邊,就是不知道他是誰也曉得是個大人物了。
兩人連忙到門前去迎,又拘謹不曉得說什么。
雷栗見狀,笑著對向沖說,“這里便是我家,這是我爹娘。”又對爹娘道,“這是向沖公子,蒙絡少爺的表哥,也是咱辣椒生意的頂頭老板。”
幸好。
開春暖和之后,雷栗就讓人新建了房子,要是之前那破瓦泥磚但屋子,就是向沖不嫌棄,他也不好意思讓人來做客。
“伯父、伯娘。”
向沖對雷大山和柳葉兒抱了個禮,“在下向沖,不請自來,多有叨擾。”
“不礙事不礙事……”
雷大山連連擺手,笑得局促道,“不過我家也沒什么好東西招待,一些農家物什,照顧不周的,您多見諒……”
向沖和顏悅色道,“伯父是長輩,叫我向沖就好。”
“先進門去說吧。”
雷栗把向沖陳祥讓等人迎進去。
修繕后,雷家在三里河村一躍升為最好的院落,青瓦紅磚,木鈴叮當,屋檐底下掛著臘肉臘腸、幾串火紅的干辣椒和干蘑菇。
院子沒有磚墻,而是用竹籬笆圍起,顯得空曠寬敞。
竹籬笆上爬了山黃瓜的藤蔓,枝葉鮮翠欲滴,開著嫩黃色的小花,結著幾個青纓小瓜。
院中是牛角子樹和五色椒,還有兩棵高大的黃皮果樹,幾畦菜畦種著雞毛菜和茄子,一些蔥姜蒜苗。
向沖沒見過牛角子和五色椒,一進來就注意到了這新事物,“這是什么果樹?”
“這是土檸檬,又叫牛角子,矮小的植株是五色椒。”
周毅解釋道,“前者酸澀,后者辛辣,難以直接食用,但腌制之后滋味極佳,層次變化多,是非常好的蘸料、佐料。”
陳祥讓眼里閃過精光。
他來自中川府城,見多識廣,卻沒有聽過見過這兩樣,想必其種植與使用范圍并不廣。
一樣辣椒就賺了這么多銀子,這土檸檬和五色椒也能做菜,若是再開一家以此為主的酒樓,豈不是暴利?
但向沖在,陳祥讓沒有魯莽開口,反而是向沖問,“這也是‘一家川菜館’的需材么?怎的在地里沒有見到?”
“它們不是。”
周毅搖了搖頭,說,“目前應該只有我們家會腌制牛角子和五色椒入菜,所以只有我們家里種了,這土檸檬是山中移植,數量很少。”
“我想起來了!”
蒙絡忽然叫道,驚喜又疑惑,“我在快餐店吃過它做的檸檬鴨,肉香四溢,不臊不膩,酸鮮開胃,為什么不在川菜館里加這道菜?”
“因為它不辣啊。”
周毅理所當然,又有點莫名其妙,“不辣的菜放川菜館干嘛?而且你們也沒說要加。”
眾人:“……”
竟無言以對。
向沖清咳一聲,看到后院的土堡,見那土堡周圍有些煙熏火燎的,問道,“那是又什么?”
“做面包的。”
周毅說,“面包是一種發酵后需要烤制的面食,用土堡鎖住熱量,面團在里頭被烘烤而后膨脹,它也算一種……點心?”
“可以做咸甜兩種口味,面團可以做多種形狀,外飾和內餡兒也多種多樣,可大可小。”
陳祥讓眼前一亮。
“對了。”
周毅又說,“還可以做多點當下午茶,配紅茶、果茶、牛奶吃更好,邊看書、聽戲曲,和友人聊天都適合。”
陳祥讓眼前一亮又一亮,這次他也忍不住道,“你怎么不早說?”
“你也沒問啊。”
周毅一臉理直氣壯又無辜。
幾人:“……”
雷栗覺得周毅這模樣實在可愛好笑,忍不住笑了出來。
見陳祥讓等人都看向自己,一秒正經道,“先進屋吧,讓周毅做些面包點心來,大家試試味道如何。”
說著,雷栗請客人們入內,落在眾人之后,悄悄拉住周毅的手,指尖在他手心撓了撓,笑得明艷狡黠。
周毅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但手心被他撓了撓,撓得他也心癢癢的,忽然就很想親一親那張翹起的唇。
堂屋內。
陳祥讓和雷栗陪著向沖說話,雷大山和柳葉兒在堂屋不自在,跟著周毅去了灶房,蒙絡也跟了出來。
周毅有點意外,“你怎么不跟你表哥多說會話?”
“我和向沖表哥不太熟,我統共就見過他兩面,不知道跟他說什么。”
蒙絡苦著臉,“向沖表哥是我娘那邊的遠房表哥,去歲我才見到他第一面,我也不知為何有些怕他,感覺他跟學堂先生一樣,不,比學堂先生還嚴厲。”
“這次我也不知道他為何來清米縣,不會是辣椒生意出了什么我們沒發現的岔子吧?”
“沒事的。”
周毅安慰他說,“現在生意不是蒸蒸日上嗎?就算有問題也是小問題,積極整改就好了。”
蒙絡聞言覺得也對,心下放松起來,“你說得對,不準是我爹娘不放心我離家這么遠,讓表哥來看我呢。”
周毅動作很麻利,還有雷大山三人幫忙,不消多久就做出了一大桌子菜。
檸檬鴨,紅燒肉,小雞燉蘑菇,糖醋排骨,野蔥炒雞蛋,炒青菜,和枸杞葉瘦肉湯。
還有面包。
向沖吃慣山珍海味,但也被周毅這一手驚艷到了,尤其是檸檬鴨和面包,前者果然如蒙絡所說酸鮮開胃,而后者跟傳統面食迥然不同,各有千秋。
一行人吃到入夜。
向沖跟蒙絡、陳祥讓三人離開了,住處早有安排,不用雷栗操心。
雷栗洗了澡在用布巾擦頭發,見周毅洗完澡回來,就把布巾給他幫自己擦,還偏頭接了個漫長的吻。
微喘氣道,“一整天都在說話,說得我嘴都快干了,有向沖和陳祥讓他們在,連個嘴也不能親,憋死我了。”
“現在沒人了,想親給你親個夠,別憋壞了,方嬤嬤說你有寶寶,什么都要順著你心意來,不能忍著。”
周毅用手順了順他的頭發。
雷栗的頭發以前風吹日曬的很粗糙,經過這些時間的護養,變得柔順光亮,手感好極了。
雷栗忽然問,“你覺得向沖怎么樣?”
“挺好的。”
周毅想了想,說,“人不壞,心地好,有話直說,有不懂的就問,而且很有耐心,事無巨細。”
“你不覺得他有點像你嗎?”
“像我?”
“嗯”
雷栗點點頭說,“他的氣勢跟你有些像,就是……很遵規守紀,不管是站還是坐都很板直,跟樹一樣。”
周毅忽然靈光一閃,“你是說,他也當過兵?”
第104章 103.“我比孩子重要?”
“對!”
雷栗終于找到了向沖身上氣質的形容詞,就是當兵所特有的,“還不是小士兵,起碼是個……百夫長?”
說著,又笑出來,“說不準還是個將軍呢,陳祥讓對蒙絡是客氣親近,對向沖卻是畢恭畢敬的,他地位肯定很高。”
“應該不會吧。”
周毅想了想看過的歷史書,“將軍不是在戰場上殺出來的,就是繼承父業,或者被提拔,蒙絡家是米行,怎么會出一個將軍來?”
“笨。”
雷栗輕哼了聲,“他們說是表哥就真是啊?蒙絡都沒怎么見過向沖,跟他都不熟,你不覺得很奇怪么?”
“是有點奇怪。”
周毅點點頭,邊給他擦發尾上的水珠,邊道,“不過蒙家家大業大,他爹都有那么多個姨娘,蒙絡娘家那邊可能也人多,有個不熟的表哥也正常。”
像他看過的紅樓夢里邊,榮國府的人都是一串串的,丫鬟、親戚、客人,有些名字也相似,特別是稱呼。
里頭小紅的名場面就是那一段奶奶論:
【我們奶奶問這里奶奶好。原是我們二爺不在家,雖然遲了兩天,只管請奶奶放心。等五奶奶好些,……若有了,奶奶打發人來,只管送在我們奶奶這里。明兒有人去,就順路給那邊舅奶奶帶去的。】
什么五奶奶、舅奶奶、這里奶奶、我們奶奶,看著眼睛都花了,更別說會記不得了。
而且蒙絡看著就不太聰明,不然也不會這么輕易上了雷栗的賊船,不熟悉一個遠方表哥正常不過。
“也是。”
雷栗想了想也不計較了,“反正我們就是個種田的,出了什么事也落不到我們頭上,大不了拿銀子跑路。”
說起銀子,雷栗就心里就美滋滋的。
跟蒙家才合作一年,他就賺了幾萬兩銀子了,擱以前,他不吃不喝八輩子也賺不了這么多啊。
不僅在村里修了漂亮的磚瓦院,還在縣城里買了兩處房產,一處港口的小宅子,一處市區的兩進大宅院。
這兩進的宅院有抄手游廊、小荷花池、小屏風竹,大庭院,還有一棵大柿子樹,花了雷栗幾千兩呢!
爹娘來縣城住就住東廂房,他和周毅的孩子住在西廂房,請的仆人馬夫住在耳房,馬也有自己的馬廄。
本來雷栗是想讓爹娘住正房的,正房比廂房高出一截,是宅院里最大最精巧的建筑,采光也好,也最尊貴。
但雷大山和柳葉兒更喜歡住在鄉下村里,要不是雷栗有喜了,他們偶爾才去縣城住一住,就推掉了住在正房的提議。
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
雷栗留了個心眼。
他把賺的銀子分成了好幾份,一份放在明面上用,一份給爹娘保管,一份存在銀莊,還有一份自己藏著。
藏在哪兒連周毅也不知道,更別說被別人找著了。
就算有了什么變故,有了這份銀子,他們家也不會就此倒了。
沒有變故更好,留給寶寶以后娶媳婦兒或者當嫁妝,……要是個哥兒或姑娘,還是招上門婿好,嫁出去被婆家欺負了都不知道,放在眼皮底下養著才好。
周毅不知道短短時間,雷栗已經轉了這么多念頭,幫他把頭發擦得快干了,又用扇子給他扇干透。
“還扇扇子啊?”
雷栗摸了摸自己的頭發,說,“現在天熱了,過一會兒它自己就干了。”
“頭發濕了容易生病。”
周毅搖了搖頭。
方嬤嬤說了,有孕之后容易生病,特別是風寒風熱,不能讓雷栗仗著身體好就由著他跟以前一樣亂來,有時頭發都不擦,就急吼吼地拉他上床鬧騰。
“我扇一扇很快就干了,你覺得這風冷嗎?我扇輕一點?”
“不冷,正合適。”
雷栗安坐著任由周毅擺弄自己的頭發。
雖然周毅有時吹毛求疵,細致到方嬤嬤都覺得他小題大做了,但雷栗還是挺享受周毅的照顧的。
感覺……
把他當成了小孩子一樣?
雷栗被自己逗笑了,“你現在是把我當成寶寶,學怎么照顧小孩子么?”
“沒有啊。”
周毅有點茫然,“為什么這么說?我沒有照顧過孕夫,但是你懷著寶寶,我就下意識覺得你很脆弱,感覺一點沒注意你就磕著碰著了。”
“我聽說有些孕婦摔一跤就流產了,還有吃東西不注意的,有時候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胎兒就莫名其妙停了胎心。”
“要是,我是說假如,假如因為一點疏忽寶寶就沒了的話,你就會很難過,我不想看到這樣。”
“在我眼里,你的感受比我們有沒有孩子更重要。”
雷栗聞言心里一動,微抬過頭去看周毅,眼里明晃晃的笑意,像絢爛的煙花,“我比孩子重要?”
“當然。”
周毅理所應當地點頭。
比起一個還沒有認識的陌生人,當然是相知相愛的伴侶更重要啊。
而且孩子有血緣的天然紐帶,伴侶卻是兩個完全不想干的人,憑借自己的心意慢慢走到一起,把自己敞開給另一個人,這多奇妙而不可思議啊。
起碼周毅以前完全想不出來,自己和另一個人戀愛親嘴的場景,甚至他都想不通那些情侶到底是怎么成為情侶的,說情話的時候真的不會笑場嗎?
一想到他會跟另一個人說“我愛你,一輩子都愛你”,周毅就覺得特別尷尬,全身上下像蟲子爬一樣不舒服。
但是。
但是等他自己真的淪陷到感情里時,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說的是情話,他只是正常地、普通地、簡單地把自己的所感所想,通過語言和文字表達了出來。
就像他餓了就吃飯一樣平常自然。
跟雷栗相處時,就算兩個人都不說話,他也不會覺得尷尬,而一說話,就仿佛有無數的話要說。
雷栗一點都不會覺得他做的事無聊,不會覺得他半夜突然起來想做點東西吃是發神經,也不會因為他做菜不合他的口味,就指手畫腳。
也不會因為周毅讓他學討厭的文字,寫枯燥的大字就煩躁、厭惡。
雷栗只會假裝使小性子,騙周毅手疼要揉一揉,寫累了要坐在周毅腿上歇一歇,哄周毅給他唱歌。
雖然周毅五音不全,唱歌總是跑調,總會逗得雷栗笑。
雷栗有很缺點。
這些缺點就像螢火蟲一樣多。
比如滿嘴跑火車、霸道、斤斤計較、暴力、愛使喚人、摳門、克扣周毅的工錢、記仇、愛牽連別人……還重色重欲,每天都要折騰周毅。
周毅都知道。
有時候他也會被雷栗弄得哭笑不得,被他捉弄得手足無措,雷栗的固執和不聽勸偶爾也讓他生氣。
但是。
但是比起月亮的光輝,螢火蟲再多也只是瑩光一角。
比起兩個人能在一起,這些缺點都不算什么,因為周毅自己也有很多缺點,雷栗也在包容遷就他。
“頭發都干了。”
周毅放下扇子,見雷栗張開雙手,知道他又故意犯懶了,也順著他的意把他抱起來,抱到床上。
雷栗一只收勾住周毅的脖子,微翹的眼笑睨著他,“去哪兒?都四個多月了,今夜能給我我了吧?嗯?”
尾音微微上挑。
帶笑的目光從周毅的臉滑到他的微敞開的領口,目不轉睛,目光灼灼。
“明夜吧?”
周毅摸了摸他的臉,安撫他道,“我頭發還沒干透,水會滴在你身上。”
“也不是很濕。”
雷栗仰頸。
將臉貼在他的頸邊,曖昧地、親昵地蹭了蹭,又“啾”“啾”地啄親他的頸項,落下潮濕的吻印。
“相公,我想要。”
從曹大夫說過頭三個月都不能行房之后,雷栗就一直忍到了現在,他以前可是無肉不歡的,好不容易四個月了,他當然有些難以自禁。
周毅心里猶豫,但看見雷栗故作可憐的眼,嘆了口氣,
“就做一次。”
“相公真好……”
夜色漫長。
但雷栗睡得不太好。
他對昨晚的周毅很不滿意,非常不滿意,就那力度,還沒有他吃飯嚼碎肉塊的力道大,但周毅把他當成易碎品,說什么也不肯再重一點。
要不是周毅不陪著他睡,雷栗不太習慣,他就氣得把周毅趕出房門了。
生悶氣也不好。
周毅特意一大早就起來,做了很多雷栗愛吃的甜食給他賠罪,雷栗這才歇了氣。
向沖今天又要巡視辣椒園,但不是三里河村的,而是四里河村,那是陳祥讓管著的,知道雷栗懷了孕,就沒勞動雷栗一塊去。
雷栗樂得自在。
周毅也沒去。
他在家里陪著雷栗,天氣漸熱了,午飯做的都是涼菜多。
雷栗現在忽然喜歡上了重口味的菜,比如檸檬鴨、辣炒石螺、糖醋排骨、松鼠桂魚、涼拌黃瓜,滋味越豐富出挑的越喜歡。
就連之前他不怎么愛吃的酸嘢,也突然喜歡了。
“這些東西寒性或辛辣,不要給夫郎多吃,夫郎喜歡,也要控制些量,不然傷了身子,對大人孩子都不好。”
方嬤嬤特意叮囑了。
雷栗是頭一胎,雷家人和周毅又緊張得很,恨不能把雷栗喜歡的都給弄來,但一味慣著孕夫也不成的,凡事都要適可而止。
第105章 104.“別給你相公英年早逝了”
但在不傷身的范圍內,周毅還是盡量緊著雷栗的口味。
雷栗懷孕后不像其他孕夫孕婦那樣,會時常反胃惡心,反而胃口好得很,口欲重得仿佛要把這些年沒吃到的都吃掉。
除了酸辣重口的菜,雷栗還迷上了吃水果。
以前不大搭理的李子現在兩口一個,但周毅一天只準他吃十個,李子是平性水果,不熱不涼也不寒,但吃多了也會肚子痛。
李子不能多吃。
周毅就請人去四周村鎮、縣城和縣城的港口買多些水果回來,楊梅、枇杷、荔枝、桑葚、橘子,還有甘蔗。
各式糕點零食也備了不少。
綠豆糕、馬蹄糕、青團、桂花糕、桃酥、茯苓糕、米糕、千層糕,還有話梅、陳皮、金桔餅、金絲蜜棗、糖藕片、桃脯、梨脯、杏脯、姜糖片等等。
比過年時買的還豐富。
每天還要沖檸檬水,或者備一些清涼甘甜的涼茶在家里。
擔心雷栗吃糖吃壞了牙齒,周毅還買了縣城最貴的牙粉,每天監督雷栗早晚兩次刷牙,控制他的攝糖量。
雷栗也不拘是什么,水果、果脯、糕點亦或是涼茶,嘴巴里就是想吃東西,一停下來就想跟周毅親嘴。
偏偏雷栗又不是個安生的。
連吃帶拿的,親嘴的同時亂吃周毅豆腐,跟條藤一樣纏周毅身上。
周毅血氣方剛的,也禁欲了快兩個月,哪禁得起雷栗要命的撩撥折騰,往往被按著沒親完一個嘴,他就要討饒逃跑了。
方嬤嬤也是第一回見有人拿夫郎當饞嘴小孩寵的,見這么多零食環繞,很是擔憂地盯了雷栗幾天的飲食。
發現他并沒有過量,只是零零碎碎地吃幾口停一會兒,也沒有影響正常的三餐,就隨他們去了。
不過雷家的伙食確實太好了點,方嬤嬤發現自己來的這兩個月,都胖了十幾斤,也不得不控制自己的食量了。
雷栗每個月都要去把脈檢查。
剛好向沖和陳祥讓這些天去周圍村子考察,雷栗和周毅就去牛大夫那里把脈,順道拿一些糕點果脯給牛大夫,牛大夫也愛吃這些零嘴。
“……”
牛大夫看見到雷栗那紅光滿面,隱隱豐潤了的臉,再看周毅那小心謹慎的神色和動作,這要是能出問題就有鬼了。
“沒什么事,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玩,想睡睡,有事別悶心里就行了。”
“就這樣嗎?”
周毅忍不住道,“您都沒把脈,把一下看看……”
“還用得著把。”
牛大夫直接打斷他,“望聞問切,望聞問切,栗哥兒看著比你身子還好,給他把脈還不如給你開兩幅藥。”
“給周毅?”
雷栗聞言看了周毅一眼,有點不解,“他怎么了?”
“這不問你么?”
牛大夫看他一眼,邊開藥道,“血氣方剛的漢子,哪經得住你這么折騰,你平日多壓壓火躁氣,平心靜氣,平心靜氣曉得吧?”
“別你生孩子了還好端端的,你相公就給你整病了。”
周毅耳根瞬間熱了。
雷栗一點沒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應道,“這不是人之常情么?我多久才找著這么個合心意的相公,不得好好稀罕稀罕。”
“別給你相公稀罕英年早逝了。”
牛大夫配了兩副溫補的藥,塞給周毅,就擺擺手送客了,“行了,趕緊走吧,我這老頭子可不想看年輕人膩歪,我又不是小花。”
“……”
周毅耳根得不知道說什么。
怎么連牛大夫都知道這事了?他跟雷栗在外面也沒有很放肆……不,確實挺放肆的,還總是不巧地被小花抓包。
雷栗聽了,沒有反思自己不道德地隨地亂秀,反而覺得小花有點閑了,得提早把學堂的事辦了,送小花去上學。
向沖要把附近五個村子都種上辣椒。
“五個村子?”
雷栗聽到陳祥讓的話,有些詫異,“川菜館用不了這么多辣椒吧?兩個村子的辣椒已經足夠了。”
“多開幾家酒樓就好了嘛。”
陳祥讓笑著,不緊不慢地說,“川菜館的收益如何有目共睹,僅供清米縣不是可惜了?向沖公子是打算在隔壁縣也開上一家,那也有蒙家的人。”
“同時,西嶺府城也栽上辣椒田,七月份辣椒成熟,就開上我們的川菜館和涼茶鋪。”
雷栗眉頭一挑,“西嶺府城也要開?一下子再開兩三家酒樓?”
“不。”
陳祥讓輕輕搖了搖頭,“是十家,西嶺府城可不比清米縣,那是真正繁華之地,光是達官權貴和世家巨賈就不勝枚舉,就是銅板掉地上也不定有人撿。”
“蒙家在西嶺的良田有上千畝,之前都用來種稻米,現今用來種辣椒剛好。”
“屬于雷老板和周老板的份額自不會少,西嶺府城是向沖公子直接管轄,所以你們占的依照是半成。”
“自然,如果你們不滿意,都可以商量,做生意就是要皆大歡喜嘛。”
雷栗與周毅對視一眼。
雷栗搖了搖頭道,“我沒意見,錢和人都是蒙家出,風險幾乎是蒙家擔著,與中川府城一樣半成利,這是自然。”
“還有一事。”
陳祥讓看向周毅,“周老板說的面包和下午茶,還有非川菜的菜色,以及甜食類,我們希望在這件事上能達成辣椒生意一樣的合作。”
雷栗聞言皺了皺眉。
說實話,川菜館的擴建是好事,他們能分到更多銀子,但加上面包甜食等同時開展,他總覺得這事有點操之過急,像是有什么趕著。
孟家不會撈了一筆就跑路吧?
雷栗閃過這個念頭,但又覺得應該不會,陳祥讓是蒙福光的直屬親信,不會繞過老爺子,跟向沖密謀,老爺子也定舍不得拋下這一大家子。
周毅也沒有答應,先看了雷栗一眼,他本意是不太想再開這么多家店,做這么多生意的,特別是在雷栗有孕的檔口,他的全身精力都要用來照顧雷栗。
但雷栗喜歡賺銀子。
蒙家財大氣粗,也有誠信,這事要是做成了,收益肯定不會比辣椒生意少,今年就能又多幾萬兩銀子進賬了。
“這事我們還需要想想。”
雷栗開口道。
陳祥讓也沒有催,笑了笑起身道,“這是自然,向沖公子還會在縣城停留兩日,兩位若是有主意了,明兒中午給我支個信兒就成。”
“若是不成,買賣不成仁義在,也不傷和氣。”
“自然。”
雷栗讓周毅送一送陳祥讓。
周毅送完人回來,見雷栗一臉沉思,也沒打擾他,去廚房里端了一碗蓮子羹,這蓮子羹不甜不膩,清爽可口,雷栗最近正愛吃這個。
“你覺得陳祥讓和向沖是什么意思?”
雷栗邊吃他喂過來的蓮子羹,邊問周毅,“一年同時開展這么多業務,還是跟米鋪毫不相干的餐飲業,是叫餐飲業吧?總覺得有點緊了。”
周毅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應該只是看有利可圖,才想要在合作更多吧?商人不都是這樣么?重利輕別離。”
“我現在也算商人,我可不輕別離。”
雷栗聽了輕佻笑了笑,愛不釋手地摸摸他的臉,調侃道,“我可舍不得我家相公,一天不親親摸摸相公,我就渾身難受。”
“……別鬧。”
周毅耳根熱了熱,又喂他吃了一勺蓮子羹道,“我都聽你的,你說合作就合作,不合作就不合作,反正我們家現在也不缺錢了,沒必要做那么多生意。”
“也是。”
雷栗點了點頭,但他又想到去年總結算時那耀眼的幾萬兩銀票,還是忍不住有些心動,不,是很心動。
他想了又想,這件事對他和周毅似乎也沒害處,頂多是周毅忙了一些,但這么多銀子和忙碌比起來壓根不算什么。
反正周毅只提供配方,資金、人手、運營和周轉,全靠蒙家和向沖,他們只賺不虧。
這么一想,雷栗又覺得這事可行,能沖。
不過也不要操之過急,明天中午卡著點給陳祥讓送信,不能讓孟家覺得他太和氣好欺負了,把他當軟柿子。
陳祥讓收到雷栗的信,立馬就來了雷家商量細節。
最后定了五樣:
家常菜、養生湯水、糖水、面包,還有早茶。
周毅在前世除了做飯就別的愛好,也沒有什么需要花錢的地方,除了部隊的任務和訓練,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提高做飯水平和做飯版圖上。
所以周毅對很多菜系都有所涉及,雖然不一定正宗,但是大佑朝的百姓又沒吃過正宗的,好吃就完了。
意國人不也討厭菠蘿披薩?但華國就是有人喜歡,喜歡,就有市場,有求就有供給。
但這事不是一天兩天的。
周毅把自己記得的菜譜配方全都寫下來,也要好一段時間,而且這些菜譜也不是寫了就能用上,因為要考慮大佑朝現有的食材和調料。
像蠔油,大佑朝現在就沒有,不過他們的豆豉類發展得多種多樣,酒類也比較豐富。
相對現代來說,常見的大部分食材這里也有,只是產量和質量不一定有現代的好,畢竟現代是經過無數輩的嚴選精選留下來的。
而且還要考慮地區。
西嶺府城水果種類豐富,就比較適合做水果甜品。
第106章 105.周毅身上深深淺淺的印子
像中川府城,多盆地高原,處于大佑朝的版圖中心,又是僅次于京都的經濟中心,南來北往的巨賈商客,顯赫的高官權貴,八街九陌,鐘鳴鼎食。
就是隨便扔一塊石頭往街上扔,十個有八個家里都有些官商關系。
這樣蘊養出來的中川府城飲食文化也別具一格,口味清鮮醇濃并重,以味型豐富、變化多樣著稱。
麻辣的“川菜”比起清淡的西嶺,更受到中川人民的歡迎。
若不是周毅站在了先人的肩膀上,先利用了辣椒,就是中川人民發辣椒這個大財,賺這個大錢了。
“中川我不太了解。”
雷栗在周毅絞盡腦汁寫菜方時,也在思忖蒙家的后續計劃,“但根據張大強和港口聽來的傳言,還有游記上寫的,摯愛醇重口味的中川人指定更喜歡辣菜。”
“蒙家既然擴.張意圖這么強烈,定不會放過中川這個大市場,在西嶺都能開到十家,中川應該更恐怖。”
“怎么著也該有二十家?”
說著,雷栗往后靠在躺椅上,邊輕輕搖著邊感嘆一聲,“蒙家這下要突飛猛進了,說不準連中川首富都能拿下。”
周毅覺得有理,又有點擔憂,“不過蒙家起勢這么快,應該也會礙到一些人吧?蛋糕就這么大,誰都想分一口,不知道蒙家的勢力能不能斗得過。”
“蒙家既然有這個膽子開干,定是也有一些底氣的,不說蒙家跟中川府城的某些高官有牽連么?”
雷栗倒是不太擔心這個,破船還有三千釘呢,何況蒙家正壯年,再說高回報都伴隨著高風險,想要有所得必得所出。
想著,雷栗又靈光一閃,“中川府城不是喜歡吃重味菜么?你的那些酸在中川應該也能做,有沒有什么法子更快腌好?”
“可以用老鹵水。”
周毅想了想,說,“就是腌過一輪的水,里面的微生物比較豐富,可以促進酸化縮短腌制的時間。”
“不過家里的酸水就那么多,就算全做成酸了也供給不了中川吧?我感覺陳祥讓也想在西嶺腌酸。”
“酸筍不是很快么?”
雷栗不以為意,“還有酸芋苗、木瓜酸,幾天到一個月就能做好,現下也正是大頭筍的時節,多腌一些家里也能吃。”
“酸白蘿卜腌的也快,還能腌大蘿卜腌小蘿卜,能當小菜也能當零嘴吃,大人小孩都喜歡。”
說著,雷栗就用竹簽扎了一塊小白蘿卜,放到嘴里咔嚓咔嚓,“我們寶寶也喜歡,寶寶胃口肯定是隨你,我以前不愛吃這些的,現在天天吃都不膩。”
“那寶寶長相應該像你多點,長相和性格總有一樣隨阿爹的。”
這么想,周毅心里還松了口氣,雷栗長得好看但脾氣壞,寶寶要是隨雷栗的性格,他以后就要水深火熱了。
……千萬不要是他的長相,雷栗的性子,那不妥妥的土匪嗎?
“你剛說的對。”
周毅想想雷栗剛才的話,贊同道,“除了牛角子,其他酸物腌制時長都挺短的,除了大頭筍其他竹筍也可以腌酸,酸竹筍尖兒也好吃。”
“像小頭筍就可以做,可以當零嘴吃,你現在應該喜歡,等明天我去拔了給你泡,幾天就能做好。”
“好。”
雷栗點點頭,又道,“這些酸的可以在縣里和中川試點,要是反響不好,新店就不加或少上這些。”
“你和陳祥讓掌柜商量就成。”
周毅對于做生意一竅不通,不過他一向支持雷栗。
除了床上。
陳祥讓聽到雷栗的想法后,也覺得可行,還舉一反三,知道周毅能腌酸物做小菜咸菜,就知道他肯定有更多做小菜的點子。
周毅肩上的任務又多了一項。
他把這些菜方分門別類,分得更細致,像家常菜,就多分了涼菜、熱菜,還特別分出一門河鮮菜。
西嶺府城屬于多山地帶,堪稱群山萬壑,自山而溪河眾多,地跨大佑朝兩大水系西河、白河,河鮮和船業特別發達。
河鮮菜五花八門,與河鮮相關的新菜就更容易獲得西嶺人民的好感和歡迎。
糖水也分成了有水類和無水類,比如楊梅荔枝糖水、綠豆馬蹄爽、丹桂芡實糖水、木薯糖水、冬瓜紅茶、薏米蓮子羹等,還有更偏向甜品的雙皮奶、姜撞奶、冰花燉蛋、多芒小丸子等。
中川府城經濟發達,在西嶺比較少見的奶類和奶制品,對中川人卻是司空見慣,而中川的富貴閑人也多,高檔的甜品更容易扎緊腳跟。
雖然這也伴隨著很大的競爭,但俗話說得好,酒香不怕巷子深,好質量加上足夠的財力勢力這兩張牌,怎么看都不會輸。
除非有人惡意競爭。
但那是蒙家該擔心的事。
周毅終于榨干了最后一滴余糧,把菜方給了陳祥讓,讓他來運作,而他自己就安心陪著雷栗養好胎。
但沒想到,陳祥讓覺得周毅在“一家川菜館”掛那些成語典故和詩詞的點子很好,讓他再想想有沒有什么好詞好句整上。
“自然不會只讓周老板出力。”
陳祥讓溫和笑道,“我這邊也會搜羅一些文人名人的書畫,陳掛在酒樓里,另外請些德高望重之士題字做匾。”
“不過凡事兩手抓嘛,也好有個計較,哪種更招人喜歡。”
這活不算太難。
也不急。
周毅就平常想到什么就寫幾句,好在他看的書雜,連中草藥都看一些雖然他一開始看是因為迷上煲湯,有空順道研究一下配料的藥性。
詩詞歌賦這么優美有內涵的東西,凝結了古代先人的智慧結晶,一般又有深厚的歷史背景。
周毅還是挺喜歡的,他讀書時就很喜歡語文和歷史,不過英語和物理化學不怎么樣,數學也只是一般般。
雖然喜歡,周毅也只是“讀詩三百首,不會寫詩也會吟”的程度,真要讓他作,也就跟乾皇帝差不多。
就是那首著名的《詠雪》:
一片一片又一片,兩片三片四五片。
六片七片八九片,飛入蘆花都不見。
不過聽說,最后一句不是乾皇帝做的,而是他卡殼了,隨行的官員接的,最精華的部分也是最后一句。
這詩雖然是不能寫給陳祥讓的,不然指定給把他看沉默了。
但鄭板橋先生的七言絕句《詠雪》可以,意境上比乾皇帝的好很多,畫面也特別美好清新。
雷栗對詩詞歌賦沒什么鑒賞力。
他連常見字都沒認全,每天都在寫大字,但記了一些忘一些,跟周毅當年背英語單詞一樣。
所以雷栗看見周毅默那些詩詞,每次都是眉頭緊皺,一臉如臨大敵,但細看眼中確實茫然,嘴里還嘟囔:
“寫的什么啊,看都看不懂……雪飛到梅花里怎么會看不見?梅花是精怪,會法術把雪變沒么?”
“這是虛實結合。”
周毅給雷栗解釋了一遍,見他眼里茫然依舊,還有點挑眉,小抱怨,“寫字就寫字,干嘛搞這么復雜……”
“復雜就不讀它了。”
周毅摸摸雷栗的頭發,給雷栗順毛,他不會因為雷栗不喜歡詩詞歌賦,就覺得他沒有內涵或者不浪漫。
愛好本來就有很強的個體差異性。
而且,有強烈的個人色彩,不隨波逐流附和別人的才是雷栗。
當然,商業互吹時不算,那只是雷栗賺錢的策略之一。
寫滿詩詞歌賦的信紙到了陳祥讓的手上。
陳祥讓覺得寫的挺好的,不過他專精商道,語言文化有限,只覺得好但不知道具體好在哪里。
管他呢。
找個書法家寫完掛墻上就完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周毅和雷栗也沒有過問陳祥讓,新店開張的具體計劃,一副全權交給他處理,特別信任的樣子。
其實就是他倆懶得問。
正值五月份。
天熱變得非常炎熱,雷栗的脾氣也有些多變和暴躁。
還更愛使喚人了。
“周毅,我要喝番薯紅糖甜湯。”
“周毅,給我捏捏肩膀。”
“周毅,念書給我聽。”
“周毅,我想喝水,不要涼白水,要蜂蜜檸檬水。”
“周毅,幫我洗澡。”
“周毅……
“周毅!”
一刻鐘都不離周毅。
做什么都要周毅來。
雷栗好像得了看不得周毅閑的病,一見周毅就想叫他做些什么,周毅說話,他還不愛應周毅,眼睛盯著人家的嘴唇瞧。
一臉“這張嘴就是用來親的”表情。
頗有虎視眈眈的感覺。
“……”
周毅遮住嘴巴說話。
雷栗不讓他遮,還生氣,一生氣就討厭周毅,就想咬他,沒幾天,周毅胳膊上就是深深淺淺、大大小小的牙印子。
周毅盯著瞧了瞧。
沒床上咬的狠。
畢竟雷栗在床上連咬帶嘬的,一咬就是一片,紫里泛紅的,好幾天才能消掉。
好在他膚色不像雷栗那么白,不然就更明顯更難消了。
第107章 106.“想吃你,今天也想吃”
雷大山和柳葉兒也住在縣城的二進宅。
柳葉兒心思細,又抬頭不見低頭見,很快就發現了周毅胳膊上的牙印子。
第一次看見。
柳葉兒臉上一紅,心想,這兩小口鬧騰就鬧騰,印兒還留在這么明顯的地方,快當爹了也不收斂點,別帶壞小孩子。
第二次看見。
柳葉兒感嘆周毅性子真好,栗哥兒懷著還這么胡鬧,真是辛苦周毅了。
第五次看見。
柳葉兒就有點憂心了,這有點頻繁啊,月份了大了也不能這么鬧,大夫和嬤嬤都說要控制了。
第十次看見。
柳葉兒就有點懷疑周毅被虐待了,哪家好人有喜了,會隨時大小咬啊?何況她家栗哥兒確實不太算好人。
“……啊?”
雷栗聽了自家娘隱晦的勸誡,慢半拍才理解了她的意思,但有點摸不著頭腦,“我什么時候虐待周毅了?我就欺負欺負一下他,他也沒說不高興。”
沒說不高興就等于高興,高興就等于喜歡,喜歡就等于自愿,自愿就等于主動,主動就不等于欺負。
柳葉兒也遲疑了,“那你咬周毅做什么?你看他手上的牙印,又多又紅的,總不能是黑煞白煞咬的吧。”
“他自己給我咬的。”
雷栗理直氣壯,“再說又不是我想咬的,是他娃娃想的,以前我也沒咬啊,一懷了就想咬他爹,指定是他娃的主意。”
“等他娃娃出來,讓周毅揍他娃吧。”
柳葉兒聽得太陽穴突突地跳。
忍不住揪他的話,“什么他娃他娃的,這娃娃還是你要懷的,沒出來見著他爹呢,就隨你愛磨他爹了。”
說著,柳葉兒困疑地嘀咕,“當年我懷你的時候也沒這脾氣啊,你爹也老實巴交的的,不曉得你隨了誰了。”
“還說呢。”
雷栗輕哼了哼,“我跟娘跟爹都這么像,不是隨你倆是隨誰?再說,我這性子才好呢,寶寶隨我指定不受別人欺負。”
柳葉兒聞言,都不知道是哭還是笑好,不過要是寶寶性子隨栗哥兒,周毅就肯定得哭了,父子倆欺負同一個。
“你少咬點。”
柳葉兒還是忍不住道,“就這么一個周毅,別給你咬壞了,有什么不能忍忍?就是娃娃鬧你,再想咬什么,就讓你爹給你做個小木頭餅干啃啃。”
“我又不是黑煞白煞,咬木頭做什么,好歹咬骨頭吧。”
雷栗對他娘的話有點無語。
黑煞白煞兩只狗子小時候有一段時期特別愛咬東西,咬桌子腿又咬凳子,雷大山就給它們做了兩根木骨頭磨牙。
“你可是我娘,親娘,你哥兒懷著寶寶這么辛苦,就只關心你哥婿是吧?”
雷栗故意哼哼。
哼得柳葉兒又好笑又好氣,被周毅嬌慣得都成小孩子了,這歲數還故意說這種話跟娘撒嬌。
“好歹你是個哥兒,要是個漢子這么磋磨媳婦兒,我就把你趕出家去了。”
“娘可舍不得趕呢。”
雷栗又哼了哼,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惹得柳葉兒樂不可支。
這么一鬧,柳葉兒也確定他家栗哥兒沒有故意為難周毅了,叫著人做活,說著這么撒嬌的反話,糖衣炮彈似的。
周毅也沒有一點被欺負了的自覺。
反而被雷栗這么指揮來指揮去,周毅每天都過得滿滿當當,而且雷栗咬人也不疼,他還繞有興趣地數被咬了多少個。
就是雷栗晚上也有點鬧人。
周毅都睡熟了,忽然被雷栗親醒,潮濕黏糊的吻纏綿在他的嘴唇上、臉頰、額頭,耳根和頸項。
還心壞地捏住周毅的鼻子。
見周毅張嘴呼吸,就偷溜舌頭進去接吻,深入綿長,吻得周毅喘不過氣,還做了個在溺水了死活游不上去的夢。
周毅給夢嚇醒了。
卻看到夜色里一雙晶亮的眼睛,灼灼地盯著他,笑瞇瞇的,問周毅,“你餓么?想吃點什么么?比如栗子糕?”
雷栗指著自己。
顯然他就是他說的栗子糕。
“作夜不是吃過了么?”
周毅摸了摸雷栗的頭發,耐心哄他,“我拿點栗子糕給你吃?還是你想吃片糕?酸蘿卜和李子呢?”
雷栗夜里總會忽然叫醒周毅,有時是假餓,有時是真餓醒了,說想吃片糕馬蹄糕,想吃酸蘿卜枇杷李子。
也有時就是閑著又睡不著,就突發奇想,突然想看星星看月亮,要周毅去抓螢火蟲給他做發光燈籠,還有想拉周毅去港口數有多少條船。
“都不想吃。”
雷栗晶亮地盯著周毅,指著他,“想吃你,今天也想吃,今天吃了下回不吃了,就最后一次。”
周毅才不信他這話。
雷栗每次都說是最后一次,但每次都歸零歸零,把最后一次當無數次使。
有時候周毅拗不過他,只能妥協小心地來一回,但雷栗嫌他沒力度也不高興,拒絕,雷栗更不高興。
就氣得咬周毅。
偶爾雷栗高興了也會咬周毅,閑著沒事干也咬一口,把周毅當標點符號使一樣。
“就一次就一次。”
雷栗豎著那根指頭像發誓一樣,一雙眼卻威脅地看著他,大有不答應就誰也別想睡之勢。
“好了好了。”
周毅又妥協地點頭,強調道,“吃完就睡覺,不要再鬧了。明晚也不要鬧了,你已經用了一次額度了,多了對你和寶寶都不好,知道嗎?”
“知道的。”
雷栗黏糊糊地親他的下巴,夜色里,手熟練地剝周毅的衣服。
對周毅對待自己像稀世珍寶一樣的態度,雷栗是又愛又恨,愛他的體貼溫柔無微不至,又恨他太過精細入微。
所以雷栗也學乖了。
直接按倒周毅,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對周毅的焦慮勸阻選擇屏蔽。
雷栗懷了確實更讓人頭大。
有一次夜里下大暴雨,雷栗被雨聲吵醒了,他不把周毅叫醒,身上只穿著單衣,就出門去看打雷下雨。
電閃雷鳴。
仿佛電蛟歷劫成龍,欲撕裂蒼穹一般,驚震嚇人。
雷栗看得津津有味。
周毅睡著睡著,忽然摸空了床側,驚得鞋也沒穿就跑出來找雷栗,沒想到他蹲在走廊底下看小蛤蟆一跳一跳。
還叫他一起看。
周毅猛松了口氣,見他穿得單薄,又連忙回去找厚外衣來給他披上,才蹲下來跟他一起看,用蒲扇給他擋飛跳過來的雨花。
因為用傘擋的話,雷栗會嫌傘遮了他的視線,看不到風吹大樹或者藍白的,偶爾是紫色的閃電。
“別淋濕了。”
“這不是有你嘛。”
雷栗笑了笑,往周毅懷里挪,蹲著也要窩在他懷里。
雖然周毅看不出下雨的蛤蟆哪里有趣,但還是陪他看了半天。
直到雷栗困了,腦袋忽然搭在他的肩上,周毅才放在蒲扇將他抱起來,回房,脫了微濕的外衣,才把人放在床上蓋緊被子。
想了想,周毅又出去抓了幾只小蛤蟆,放在罐子里,再裝淺淺的一層水,別讓小蛤蟆明早干巴了。
雷栗第二天早上起床,看到這幾只小蛤蟆還挺喜歡,買了一個淺缸養小蛤蟆,看它們長多久才能變大。
但雷栗養了沒幾天,就對它們失去興趣了,周毅不知道他會不會又突然記起來,就只好幫他養著。
柳葉兒嫌棄這缸小蛤蟆埋汰,直接給它們料理了,讓雷大山做幾個木頭假蛤蟆,涂上顏料放回缸里。
雷栗也一直沒發現。
六月夏初。
周毅雷栗和蒙家聯合的糖水店、家常菜店、養生湯水店、早茶店和面包店都先后開了起來。
清米縣的店面比較小,西嶺府城和中川府城的店面,據蒙絡說特別豪華特別大,尤其是家常菜的店。
五層高的酒樓,琳瑯的裝飾,三四五層都是包廂,一樓大廳有說書唱曲兒的,二樓是開放性的餐桌,兼顧熱鬧和安靜隱私。
“周毅,你沒看到那個場面,你不知道你的詩有多受追捧!”
蒙絡眉飛色舞手舞足蹈地給周毅演示,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那些文人墨客一眼驚為天人,甚至有特地從文人圣城趕過來,只為一睹真容的!”
“光是那首《破陣子》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可憐白發生。’
不知多少人燃起拳拳報國之心。”
“中川府城的知府以前就帶兵打過仗,現在快六十了,還時時懷念沙場征戰的場景,一見這首詞直接淚濕沾巾,直說沒有辛先生,再無知音。”
蒙絡說著,臉上榮光之余,還有些疑惑,“你從哪里看來的詩詞?如此才華橫溢的詩人詞人,我怎么沒有聽過?”
周毅背的都是先人的詩詞,自然不會說是自己做的,占為自有,再說別人不知道他,他還不清楚自己幾斤幾兩嗎?
但他就得圓了。
“我也是看雜書看來的,覺得這些詩好就記下來了,可能是有名的詩人太多,蓋住了他們吧?”
第108章 107.永結同心
這當然是假的。
辛棄疾怎么可能籍籍無名呢?就算是在詩詞歌賦那么輝煌的華國歷史上,他都占據著濃妝重彩的一頁篇章。
不僅是《破陣子》,還有更多優秀乃至登峰造極的名句
【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以及言簡意宏,一直被人們傳頌不衰的《橫渠四句》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這是周毅最喜歡的。
在陳祥讓讓他寫一些好詩佳詞時,周毅第一個想起的就是這四句,而在他讀書時,但凡寫到與國家人民有關的語文作文,他百分百要寫這四句。
語文也是周毅最拿手的學科了,高考他還考了120以上。
但周毅只是因為喜歡就隨手寫上了,沒想到竟被大批文人學子奉為圭臬,同時引發了尋找【張載】的風潮。
遍尋張載不到。
文人才子們便猜測張載是歷史上某個愛國大家的化名,或者是某位郁郁不得志、歸隱依舊思報國的隱士。
而這四句是掛在西嶺府城家常菜的酒樓里。
蒙絡來找周毅的時候,只收到了中川的大哥的信兒,這是是陳祥讓跟周毅說的。
“你給我時我沒細看,竟不知道周老板如此博聞廣識,曉得如此多名篇俊才,便是文人圣城的文盛府城也無人知,一時‘一家’風頭無兩,無出其右。”
陳祥讓感慨激昂,掀拳裸袖,恨不得能奔向西嶺府城親見那盛景。
“一家”就是周毅雷栗和蒙家合作的店,一開始就是偷懶才取名“一家川菜館”,但店開多了,也需要一個品牌名。
品牌效應。
周毅在現代就見多了,有些東西的質量和工藝一般般,卻因為品牌響亮,賣出了高價,乃至天價。
而且品牌的好處是,你一看到這名字就是哪家名下的,還能提高本家投資商兼大股東蒙家的知名度。
而文盛府城是大佑朝九大府城之一,文人墨客的搖籃和圣地,開朝起誕生了數不勝數的書法大家、名詩俊才、光照古今的文臣,所以又叫文人圣城。
周毅嘴笨。
雷栗笑瞇瞇地替他答了,“文盛府城名家名作之多,如天上繁星燦燦,周毅只不過是從中挑了一些出來,能有如此盛名只是借了他們的光。”
就算是光那也是借了太陽光輝的月亮,“一家”系列是真的出名了。
“周老板雷老板謙虛了。”
陳祥讓可不信這些謙虛之詞,他多少年沒有像現在這樣心潮澎湃了,“老爺對兩位可是贊不絕口,向沖公子特特捎信來,說周老板滿腹珠璣,有八斗之才,我還是第一見向沖公子如此夸贊一個人。”
“托兩位的福,蒙家現在是一步青天,一騎絕塵,自然也不能虧待了。”
“日后‘一家’的酒樓店鋪,兩位都一例占一成利,若開新店,也僅需提供菜方單子就占一成利,人手和銀子都無需操心。如有其他,再新增分例。”
一成利!
雷栗頓時坐直了,眼前一亮又一亮。
心里的小算盤瞬間噼里啪啦地算起來,去年才兩家店就幾萬兩了,今年這么多家一起開,不得十萬兩?!
十萬兩!
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
當官都沒有這么賺吧!
難怪,有一個詞叫“富可敵國”,大巨賈是真的能賺啊!
“成交!”
雷栗也心潮澎湃起來,什么謙虛矜持都放下了,迫不及待道,“我們什么時候去縣衙簽合契?”
“哈哈……”
陳祥讓爽朗地哈哈大笑,從懷里掏出一張紙契,攤開遞給雷栗,道,“知道雷老板性子急,這不,我特特帶了合契來,雷老板周老板看過沒問題就能簽了。”
“官府的印書已經蓋好,白紙黑字,落了筆就有效。”
“陳掌柜一如既往仔細。”
雷栗笑著互吹了句,接過紙契,逐字逐句地查看,紙契后面也確實有了縣衙的官印,還有陳祥讓代蒙家簽的字和收印。
周毅也看了一眼。
兩人對紙契都沒有問題,就簽了契約,按了手印。
紙契一式三份,一份放在官府做底,另兩份雷栗和陳祥讓各自保管。
“合作愉快。”
雷栗愉快地微彎起唇角。
陳祥讓聽后,也笑呵呵道,“合作愉快,雷老板周老板,今后若是還有什么賺銀子的好點子,我們蒙家定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那是。”
雷栗笑著點點頭。
“對了。”
陳祥讓又看向周毅,贊嘆地笑道,“周老板提的招牌圖案,真是妙極了,往后百姓一瞧見這圖案,就會想起我們‘一家’酒樓,繼而想起孟家米鋪和三里河村。”
品牌名容易被仿造。
像現代很火的蜜雪,就有跟多盜版密雪冰城、蜜雷冰城、蜜雪水城、蜜雪冰誠,還有大白兔奶糖大白免奶糖。
周毅就讓陳祥讓請人設計了一個logo,一個以同心結為底、融合“蒙”字、一條河流的復雜圖案。
同心結是響應“一家”,取“永結同心”意頭的相親相愛一家人,“蒙”是蒙家米鋪,河流是三里河村。
這logo在“一家”系列酒樓的牌匾上,酒樓內也有鮮明的圖案,包括柱子、菜單、小二和廚師的制服上。
雖然民間出高手,但多少能防一些。
“我也是曾經見過別家店鋪這樣做,借花獻佛罷了。”
周毅搖了搖頭道。
他是實話實說,看在陳祥讓眼里就是不驕不躁,于虛名金銀面前而不改色,對周毅更加贊賞了。
“我見過的青年才俊里,也只有向沖公子能與周老板媲美了。”
“不敢當不敢當。”
兩人又是一番推辭互吹,陳祥讓才心滿意足地告辭。
雷栗讓周毅送了陳祥讓出去,等他回來才說,“你剛剛有沒有發現,陳祥讓對向沖的態度好像比對蒙老爺子更推崇謹慎?”
周毅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沒有吧?我覺得挺正常的。”
“陳祥讓一共提到向沖兩次。”
雷栗分析道,“第一次是說孟老爺子和向沖都夸了你,但孟老爺子的話僅僅用四個字‘贊不絕口’,對向沖卻是‘特特’來信。”
“說明在陳祥讓心里,向沖的評價明顯比孟老爺子要高。”
“而陳祥讓是蒙老爺的心腹,向沖是蒙老爺的晚輩,他應該更重視擁有‘生殺大權’的蒙老爺才對。”
“陳祥讓第二次提到向沖,言語神色之間更是佩服夸贊。”
“向沖生在商人之家,也沒聽說過他有什么詩文才華上的造詣,若是類比,蒙老爺年輕時應該更合理吧。”
“……是吧?”
周毅愣愣地回答。
他完全聽不出來這些玄機,只以為陳祥讓是單純地夸他,聽雷栗這么說……好像、似乎也有點道理。
感覺也有點點的牽強。
不過他向來是不會質疑雷栗的,周毅想了想道,“陳祥讓既然覺得向沖比蒙老爺更重要,說明他對向沖的真實身份心知肚明,所以才會下意識地偏向向沖,解釋向沖的態度。”
“陳祥讓都知道了,蒙老爺肯定也知道,只有蒙絡不知道,他看起來不像裝的,裝肯會露馬腳。”
“但就像我們上次說的,不管向沖是誰,應該都不會對我們有什么影響,相反向沖還對我們表示了善意,支持跟我們的合作。”
周毅下總結:
“向沖是好人,我們能賺更多的銀子。而我們現在的任務就是照顧好你,讓寶寶平安出生。”
“你說的對。”
雷栗點點頭。
他本來就喜歡推理這些,現在懷了孕,天天不是呆在家里就是去“一家川菜館”,腦子動的少,反而更活躍了。
路上看見小孩子哭,他都要推理一下,小孩子是咱那么哭的,然后對周毅說,“我不會哄小孩,以后寶寶都給你哄了。”
“好的。”
周毅自然是應好。
懷都是雷栗懷的,就算雷栗孕反比別人輕一些,拖著這么個大肚子,肯定也很辛苦,他能多照顧雷栗就多照顧雷栗,能多照顧寶寶就多照顧寶寶吧。
“不過……”
雷栗捏了捏周毅的臉,笑瞇瞇道,“你現在說話比以前多多了,也比以前會哄人。”
“熟能生巧。”
周毅點點頭道,又問他,“餓了嗎?想不想吃點什么?還是想出去逛逛?”
懷孕了也不能總是休息不動的。
方嬤嬤說,孕婦孕夫要適時地走動走動,到生的時候好生,腿腳也不會浮腫。
是的。
浮腫。
懷孕可不是單純肚子多了個娃娃,是有很多不良反應的。
比如畏寒、頭暈、乏力、嗜睡、流涎、食欲不振、厭惡油膩、輕重度孕吐、孕紋突生,還會出現手腳浮腫、肚子墜痛等情況。
嚴重的不良反應,甚至會威脅到孕夫孕婦的生命。
第109章 108.寶寶要出生了!
譬如強烈的孕吐。
這是因為孕體的免疫力過強。
孕體把胎兒這個外來物當成了入侵者,為了提醒孕體它很危險,就會不斷促進反胃嘔吐,竭力把這個入侵者排出去,保護孕體。
而這是一個持續性的過程。
孕吐會持續一段時間,甚至是九個月,直到孕體生下胎兒。
孕吐會把孕婦孕夫進食的東西吐掉,沒有足夠的營養供給胎兒,胎兒就會吸收孕體本身的營養,進而危害孕體的健康甚至生命。
周毅以前就聽姑媽說過,她同事的女兒就是孕吐太嚴重,懷孕才兩個多月,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每天都吐得暈天黑地的,最后受不了還是流掉了。
可她的丈夫和婆家卻因此記恨上她,覺得她冷酷無情,不配做一個母親,她也是果敢,直接離婚了。
周毅忘記姑媽當時說了什么,但如果,雷栗也出現這種情況,周毅會毫不猶疑地流掉這個孩子。
正如他對雷栗說的。
伴侶比孩子更重要。
或許是雷栗的基因比較喜歡這個孩子,他目前還沒有出現孕吐癥狀,胃口也好,白天晚上都是想睡就睡,天天眉開眼笑,比懷之前還心情愉悅。
但周毅沒有因此松懈。
除了每天換菜譜、定制菜單,帶雷栗出去溜達,帶他去聽曲看戲看雜技,還給雷栗捏肩按腿活動筋骨,每天晚上打熱水給雷栗泡腳。
夏天熱。
雷栗有時貪涼不蓋被子,周毅也要給他把肚子蓋上。
周毅嫌自己的長頭發礙事,又把頭發剪回了寸頭,每次洗完頭沒多久就干完了,還不用老綁著。
不過太順利的時候總會有些不順利。
雷栗最近愛上了吃白粥就咸菜。
出米油的軟糯白粥,就著蘿卜丁、木瓜丁、酸筍、泡五色椒,或者梅菜、酸芋苗,就能吃三大碗。
但一看到肉和魚,或者一聞到油腥味就惡心討厭,而且對氣味特別敏感。
就像這天,雷栗一見到周毅眉頭就皺了起來,直讓他離自己遠點,“一身魚腥味,又去菜市場了你?”
“我沒去啊。”
周毅一聽就立馬嗅了嗅身上,別說魚腥味,就這么兩分鐘的路,他連汗都沒出,一點味兒也沒有。
“我總覺得你身上有魚腥味。”
雷栗皺了皺鼻子,湊近了周毅一聞,魚腥味更明顯了,他頓時后退一大步,“那你吃魚了?”
“沒吃啊。”
“你摸別人魚了?”
“也沒有啊。”
周毅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抬了抬手里的東西,“沒鹽了,我就去買了包鹽,還有肉干,你想吃肉干嗎?”
見雷栗搖頭,他又道,“我買了面,給你拌個涼面?涼面酸辣開胃,我多放點豆芽和黃瓜絲,你應該喜歡。”
“那你拌之前洗個澡。”
“好。”
周毅點點頭,雖然不知道雷栗是怎么聞出來的,但洗個澡也沒什么。
涼面做法很簡單。
面過了涼水,再加適量鹽,醬油,醋,蔥花,蒜,辣蘿卜丁,花生米,豌豆米,黃瓜絲,黃豆芽,拌一拌就能吃了。
沒放一點油。
因為雷栗討厭有油味。
周毅自己那碗也沒放,放了油,他不僅要離雷栗遠點吃,還要再去洗一次澡了。
“面還可以嗎?”
“好吃。”
雷栗夾了一大筷進嘴里。
辣蘿卜丁甜辣香脆,黃瓜絲和豆芽清爽,醋開胃,蒜增香,花生米和豌豆米也是脆脆香香的,跟零食一樣。
周毅看他吃得香,也覺得香,庫庫吃了一大碗涼面。
又去添面時,才忽然想起來,“我去買鹽時,鹽鋪老板的夫郎買了條魚回來,他倆不知道為什么吵了一架,我等了會兒老板才有空給我稱鹽。”
“應該是那時候沾上了魚腥味。”
“那我鼻子也太靈了點。”
雷栗嘟囔了句,他也對自己太過敏感的嗅覺苦惱,搞得一家人都跟他過上了無油的生活,吃個肉還得避著他。
“懷孕的人都這樣,不能自己控制情緒和感官,等生了寶寶就好了。”
周毅連忙寬慰他。
方嬤嬤說了,孕期的人情緒敏感,得哄著慣著來,有氣也不能過夜,不然影響孕夫身子也影響胎兒發育。
有些胎兒就是察覺到阿娘/阿爹的情緒長時間低落,母體/父體不適合孕育胚胎,就不發育,繼而停胎流掉了。
一體雙命。
不僅是胎兒會影響孕體,孕體也會反過來到影響胎兒。
“我知道。”
雷栗看他一眼,覺得周毅太小心了,“又不是我故意使壞的,我怎么會怪自己,要怪就怪你,肯定是你天天做菜,鼻子變靈了,我跟你在一起久了,鼻子也靈了。”
“好好好,怪我怪我。”
周毅連連點頭認錯。
方嬤嬤的重要經驗之一:不要和孕夫孕婦講道理,因為他們沒有道理可言。
周毅的老班長就說過,他媳婦兒懷孕時突然想吃炸知了,他大半夜好不容易抓了一袋知了準備炸,他媳婦兒卻突然哭了,說油犧牲了自己就為了把知了炸熟,太可憐了,不要再煮油了。
她還說老班長心狠,看著油哭(高溫炸出的油花)一點也不關心,心里只有他丑了吧唧的死知了。
他的老班長:???
老班長就理論了,說不是你要吃知了的嗎?吃之前你也知道知了丑啊,再說知了失去的可是生命,怎么是油可憐?
他媳婦兒哭得更厲害了。
老班長最后哄了半天,炸知了也沒吃到,還得跟油道歉。
周毅當時聽得嘎嘎樂,現在輪到自己老婆懷孕了,卻是更擔心雷栗的精神狀態,怕他也大半夜想吃知了還覺得油可憐。
就現在這白粥趨勢,吃油炸知了也比光吃咸菜強啊,節肢動物好歹也是動物,也算是肉。
周毅心里不免擔心。
雷栗只喜歡喝粥吃咸菜,平時就吃水果點心,連肉干都不吃,油一點的青菜也不吃,這營養怎么跟得上啊。
方嬤嬤見多了大風大浪,倒是沒那么擔心,安慰周毅和雷家人道,“有些孕婦孕夫懷到某個月,口味就會清淡一點,后面食欲上來了就好了。”
“夫郎應該是前幾個月吃得太多太好了,繼續這么吃下去,對身子和胎兒不好,才會變清淡的,周相公和老爺夫人不必太擔心。”
話是這么說的。
不擔心才怪。
雷栗吃了一個月的白粥咸菜,眼看現在都六個月多了,肚子卻跟五個月時都沒多大差別,雷家人都快愁壞了。
“我懷栗哥兒的時候,五六個月是長得最快的了,栗哥兒這肚子倒是一點動靜都沒有,要不是曹大夫說沒事,我都想去燒香拜拜神仙了。”
柳葉兒愁眉苦臉的。
雷大山也沒好到哪兒去。
但雷栗連之前愛吃的酸醋排骨、辣炒石螺、檸檬鴨和松鼠桂魚都不吃,他們也沒什么辦法。
周毅倒是牽了頭剛下崽的母羊回來,打算曲線救國,雷栗吃不了肉,喝些奶總行吧?奶也很有營養。
事實上不行。
雷栗覺得羊奶有股膻味,還腥,別說喝,都聞不了一點。
周毅也沒有頭緒了。
七月大暑。
雷栗突然一改之前的清淡飲食,愛上了大魚大肉。
辣炒白蜆、油爆大蝦、醬肘子、水煮肉片、白切雞、醬油雞、糖醋里脊、宮保雞丁、紅燒排骨……
連早餐都要帶肉。
鴿子粥、皮蛋瘦肉粥、香菇雞肉粥、窩蛋瘦肉粥、蝦仁粥、豬雜粥、魚片粥、瑤柱沙蟲粥、黃鱔粥……
水果照吃,天天涼拌,但不愛甜食了,喜歡周毅做的咸辣香脆的豬肉脯,每天當小零嘴吃。
雷栗的肚子是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大,到九個月時,已經跟正常的足月胎兒那么大了,雷家也進入了備戰時期。
接生姥姥找了縣城最好的,以防萬一,還多請了一個。給寶寶喂奶的奶娘找好了,曹大夫那邊也打好招呼了。
雷家每天都備著熱水,毛巾剪刀什么的也備好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但雷栗的肚子平穩,沒有一點要生的跡象,雷家這么整裝待發待了大半個月,直到九月二十三日夜里
雷栗的肚子突然墜痛。
一時之間。
整個雷家都活了。
周毅去叫醒兩個接生姥姥,叫醒爹娘,讓他們看著雷栗,又跑去找曹大夫,把這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拎回來。
柳葉兒陪著雷栗,雷大山去準備毛巾剪刀和熱水,兩個接生姥姥一個跟雷栗說話打氣,一個仔細盯著雷栗的狀況,準備一有情況就上手接生。
周毅一回來就飛奔到雷栗的旁邊,緊緊握著雷栗的手,但最后被接生姥姥趕出去了,理由是他在里面有點礙事。
周毅一點也坐不住。
努力想冷靜下來,也冷靜不了一點,無意識地走來走去,一看到有人出來,就急忙問,
“雷栗怎么樣了?他還好嗎?需要我做什么嗎?”
第110章 109.小小的,軟軟的小寶寶
“給夫郎煮些吃食,小米粥、雞湯都可,莫要油膩葷腥的。”
“哎哎,那我夫郎怎么樣了?”
“都好都好。”
接生姥姥急急說完,就連忙將新的熱水端進去,門外能聽見兩個姥姥的聲音,雷栗卻沒有一聲響。
周毅焦急地團團轉,很想進去看情況怎么樣了,為什么雷栗一點聲音都沒有,是不是暈過去了。
又怕礙著接生,沒敢進去,想去給雷栗做些吃的,又雷栗想找自己時不在,也不放心留雷栗一個人在里面。
周毅下意識忘了柳葉兒也在里頭,覺得自己不在里面,也不在抬外頭看著,雷栗就是孤立無援,孤零零的。
“這里頭一時半會兒也生不下來,周毅你去給栗哥兒做些吃食,我在這守著,生下來了我馬上去告訴你。”
雷大山見周毅那熱鍋上螞蟻一樣的表情,就想到自己年輕時候,在產房外頭也是這樣等柳葉兒生栗哥兒。
出聲寬慰他,“別急別急,接生姥姥都說里頭好,曹大夫也沒到抓藥的時候,定是順順當當的。”
“是啊,周相公。”
方嬤嬤也溫聲和氣地說,“等栗哥兒順順當當地生完了,他和孩子還指著你呢,你可不能亂。”
“我知道,我知道了。”
周毅無意識重復了一遍,腦子也沒記住跟雷大山說了什么,巴巴地看了產房一眼,就飛跑去了灶房。
他一時急慌頭了。
方嬤嬤和接生姥姥都說過,孕夫孕婦剛生產完正虛弱,需要吃些補血益氣好消化的流食,小米粥、粳米粥、掛面湯之類,還有雞蛋羹,第二天可以吃不太油膩的公雞湯、鯽魚湯、乳鴿湯等等。
周毅心里惦記著雷栗,覺得這個雷栗也可以吃,那個雷栗可能也想吃,不知不覺就做了一大堆。
枸杞紅棗小米粥、水雞蛋羹、熬出米油的白粥,小公雞都宰了一只在鍋里咕嚕嚕地燉著,還用撇去浮油的雞湯煮了一鍋掛面。
雷栗這兩個月愛吃大魚大肉,說不準生完了他想喝雞湯,或者想吃面,現在天氣熱,雷栗是喜歡吃面的。
周毅感覺自己忙活了好久,數了數沒什么要做的了,又一一把它們盛出來晾涼,然后噠噠噠跑回產房外頭。
產房門還關著。
周毅心里就惴惴起來,連忙問雷大山,“爹,里頭怎么還沒好?還要多久啊?接生姥姥怎么說?”
“還要會兒呢。”
雷大山寬慰他說,“當年葉兒生栗哥兒快生了三個時辰,這才兩個時辰不到,剛接生姥姥出來還說栗哥兒好著呢。”
“周相公莫急。”
方嬤嬤溫聲笑道,“老爺說的對,生孩子是又長有短的,有些人羊水破了很快就能生下孩子來,有些是要久些的。”
“我上個主家的夫郎生一胎的時候,就生了一夜,夫郎和孩子卻都好著呢,八斤八兩的大胖閨女。”
話音剛落,方嬤嬤就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連看了一眼周毅的臉色,見他沒注意,心下才松了口氣。
有些人家,尤其是大戶人家,特別迷信頭胎性別與吉利的相關。
若是個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就是貴子,會給家里帶來好運,祝賀時也是用“弄璋之喜”來形容。
而若是個女兒或哥兒,嫁出去的如同潑出去的水,是給別家的好運氣,連祝賀生了女兒或哥兒的詞也是“弄瓦之喜”。
璋。
像半個圭的玉器,而圭是帝王貴族舉行祭祀、宴饗、朝聘等禮儀時所用的一種玉器,厚重寓意不必多說。
瓦。
婦女夫郎紡織用的紡磚,把瓦(紡車零件)給女孩哥兒玩,希望他們將來能勝任女紅、家務勞作。
還有大喜指生了漢子,小喜就是生了女孩、哥兒。
但對周毅來說,只要雷栗和寶寶平平安安的,寶寶是什么性別不重要。
“八斤八兩?”
周毅一心撲在產房里頭,耳朵聽到了方嬤嬤的話,腦子慢半拍才反應過來,立時皺起眉頭擔心道,
“這么重會不會很難生?”
他老班長的閨女出生時才六斤多,他看雷栗肚子也挺大的,寶寶要是也八斤多九斤……比個大西瓜還重,這怎么生啊???!!
“莫急莫急。”
看周毅又要火燒眉毛了,方嬤嬤忍不住笑起來,“頭一回見你這么憂心夫郎的相公,又是做羹湯又是眼巴巴守著,栗夫郎和孩子真是有福氣。”
什么福氣不福氣的。
周毅很不以為然。
他覺得這就是很正常的反應,老婆生孩子這么大的事,要是不慌不忙地在外頭嗑瓜子打游戲,那該被天打五雷轟。
“栗夫郎的吃食我們都控著的,孩子不會過大難生,周相公就放心吧。”
方嬤嬤輕笑著,又對雷大山說,“老爺也別太憂心,您在這等了這么久,滴水未進,快去吃些東西吧,等小孫兒出來了才有力氣照顧他呢。”
雷大山想了想,覺得也是,這里有周毅和方嬤嬤看著,他快些吃了東西來,等孫兒出生了他好有力氣抱。
周毅沒去。
他一點也吃不下。
等的這幾個小時簡直度日如年,恨不能下一秒就能進去看雷栗。
“哇啊……”
一聲嘹亮的啼哭。
周毅呆了呆,聽到方嬤嬤充滿喜色的祝賀,才慢半拍回過神來,連問,“怎么門還沒開啊?”
“周相公!”
“賀喜了周相公!”
周毅話音未落,緊閉的門就開了,接生姥姥小心抱著一個紅色襁褓,滿臉喜氣洋洋地小步跑出來。
“是個大胖小子!”
“哇啊……”
“哇哇哇!”
小嬰兒哭聲特別響亮,眼睛緊緊閉著,兩個小拳頭舉著,皮膚紅彤彤皺巴巴的,看起來不太好看。
但周毅的視線像黏在了他身上。
小小的。
軟軟的。
他和雷栗的孩子。
周毅不由自主地抬起手,小心翼翼地用食指指腹輕輕點了一下小嬰兒的臉,蜻蜓點水一樣輕,生怕把他碰壞了。
“雷栗呢?”
周毅很快又問接生姥姥,“他情況怎么樣?我現在能進去了嗎?”
在周毅眼里,生孩子跟個大手術差不多,要是把細菌病原體什么的帶了進去,影響到雷栗的恢復就不好了。
“能了能了。”
接生姥姥喜滋滋地打趣,“就是夫郎要我把小漢子抱出來給您瞧呢,他現在應該也在里頭等您……”
話還沒說完,周毅就跟一陣風似的進了屋子里,嗅到血腥氣心口頓時揪起來,連飛奔到床邊,看見雷栗面色蒼白虛弱,但總體精神還好才松口氣。
“周毅,你陪著栗哥兒,娘和姥姥把這些收拾出去。”
柳葉兒收拾臟了的被褥和布巾,另一個接生姥姥拾好染了血污的熱水盆和剪刀之類,連同曹大夫都出了屋子。
曹大夫最后走的,關緊了門,不讓風吹進去讓了雷栗著涼。
“餓不餓?”
周毅連忙坐在床邊,輕輕握起雷栗的手,聲音不自覺放輕,“想吃點什么?小米粥白粥,就是掛面湯?我還煮了雞湯和雞蛋羹,你想吃點嗎?還是你想先休息一會兒,睡醒了再吃?”
話像倒豆子一樣又快又密。
雷栗都給聽樂了,但他消耗了太多精力和元氣,撕裂口也不能大動作地笑,只是唇角彎了起來。
“吃點小米粥就好。”
說話聲也沒股中氣十足的勁兒了。
周毅一聽,不知怎么的,眼眶就熱熱的紅了酸了,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啪嗒直掉,哭得雷栗都有點不知所措。
“怎么了你?”
雷栗有點莫名其妙,又有點好笑,還被他哭得有點心癢癢。
他還是頭一回見周毅哭成這樣,光掉眼淚不出聲,眼睛還巴巴地看著他,可憐又可愛,讓他很想親死周毅。
“我知道生孩子難,沒想到這么難,你在里面幾個小時,一個聲都沒有,我又不能進來……”
“接生姥姥說我在這里礙事,曹大夫也說人多了不好,我和爹就只能在外面等著,一直等一直等。”
“等得天都亮了……”
周毅邊哭邊擦眼淚,擦了淚珠子又掉,直砸到雷栗手上,又熱又濕,跟他的現在的心口一樣。
“是我生太久了,讓相公等久了,來近一點夫郎親親。”
雷栗哄小孩的口吻,輕聲帶笑的,周毅聽話地靠近他,讓他在額頭上親了親,才搖了搖頭說,
“我不是覺得自己等太久,只是覺得你這么辛苦艱難的時刻,我卻沒有陪在你旁邊,我覺得我沒有做好伴侶的責任……”
雷栗聞言,心口卻熱乎乎的,忍不住翹起唇笑起來,“聽到你這些話,就是再來一次也值了。”
“還是不要了。”
周毅連搖頭道,“孩子一個就夠了,懷孕生孩子太不容易了,我不想你再吃這些苦,沒有必要。”
“好,那就一個。”
雷栗是想要再多兩個孩子的,但周毅的心意他也喜歡。
第111章 110.“寶寶今天怎么樣了?”
剛生完孩子的雷栗很虛弱。
需要觀察恢復情況,注意沒有再流血,還要多補充水分排出多余的體液,并且在十二個時辰內最好都臥床休息,不要勞動和大動作。
方嬤嬤還囑咐了,在產后數個小時,周毅要攙扶雷栗,幫他進行生理排泄,這對身子恢復好。
周毅猜測是促進膀胱功能的恢復,刺激相關臟器和激素,使泌尿系統盡快正常運轉,有利于排出身體雜質。
也是清除“余污” 。
雖然生孩子很痛很累,但也不能一直躺著,在二十四小時后,雷栗要下床進行一定的活動,這有助于促進血液循環,防止血栓形成,也有助于肌肉的恢復。
這個過程是很艱難痛苦的。
因為在活動過程中不可避免會牽動到損傷的肌肉,為了減少雷栗的痛感,周毅選擇多按摩來促進血液流通。
當然。
是在保暖和避風的狀態下。
周毅給雷栗蓋好了被子,才小心翼翼地一點點給他按,不時詢問雷栗力度合不合適,痛不痛,按哪里比較舒服,想多按一按。
周毅這賢夫良父的樣子看得雷栗直翹嘴。
“笑什么?”
周毅被笑得一頭霧水。
“沒什么。”
雷栗忍俊不禁,“村里有一些貍花貓你見過吧?你給我按腿的樣子,跟小貓在我腿上踩奶一樣。”
“不過小貓會喵喵叫,你不會,還皺著眉頭像個小老頭。”
“也不像吧……”
周毅摸了摸自己的眉頭,也沒皺得那么明顯,不過他也知道自己長得粗礦略兇,沒小貓可愛。
“你喜歡貓?”
“還行。”
“等你養好了,我們也養只貓,還能陪寶寶一塊長大。”
“好啊。”
雷栗又翹了翹唇角,“寶寶有兩個狗哥,再養一只小貓妹妹?妹妹應該比較黏人,小草以前養了一只貓就傲氣得很,對他總愛答不理的哈哈。”
“好。”
周毅點點頭,“看村里哪戶人家有母貓生了小崽,我們抱只妹妹來,抱貓阿娘的小貓,應該要送點禮物吧?”
他看到一些詩里就寫過,要貓媽媽的小崽要下“聘禮”。
如果是朋友的貓就用柳條系上魚或糖,還有一袋鹽,作為聘禮才能帶走小貓。如果是野貓媽媽,就把小魚串成一串給貓媽媽,再把小貓帶走。
宋代詩人陸游就是一個貓奴。
他在《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其一》里,還寫過“溪柴火軟蠻氈暖,我與貍貓不出門”,而同名的其二,后兩句也很出名
【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表達了陸游想收復國土的強烈愿望和萬千豪情,卻年邁不可實現,只能在夢中金戈鐵馬馳騁中原。
名字相同的兩首詩,其中意境和情感卻不相徑庭,不得不讓人惋惜痛扼。
幸好。
周毅不由地想。
幸好他生在一個和平年代,一個和平美好而強大的國家,就是意外穿越了,也不是在戰亂困苦的時期,還遇到了自己喜歡能共度一生的人。
雷栗不知道短短時間他已經想了這么多,周毅的按摩力道剛好,輕重適中,按得他渾身舒服,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周毅給雷栗掖好被子。
摸了摸他的額頭,體溫正常,不涼不燙,才下了床幃給他擋著光,放心地出門,并關好門窗。
窗戶紙透光透氣不透風,不用擔心涼到或悶到雷栗。
周毅去看小寶寶了。
小寶寶此時正有柳葉兒和雷大山、方嬤嬤、木奶娘,幾個人輪流照顧著,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看護寶寶。
木奶娘年紀比較輕。
才二十七歲,兩個月前剛生了一個孩子,奶水充足得總會胸.部脹痛,只喂一個孩子要把多余的奶水擠出,就干脆做了奶娘,還能補貼家用。
木奶娘自己生了三個小孩,力氣大,動作麻利又輕柔仔細,同時喂養兩個小嬰兒完全不成問題。
還有人輪流跟她一塊照看孩子,吃食也有主人家備著,夜里不用喂奶時,她還能抓緊時間休息一下。
因為新生的小嬰兒很脆弱也很磨人。
他們的大腦皮質發育不完全,容易疲勞,需要很長的睡眠時間,而隨著神經軸突和大腦皮質育的發育日漸成熟,睡眠時間也會慢慢縮短。
一般情況下,新生兒一天的睡眠時間累計長達十五個小時以上,一次最多可以連續睡2~4個小時左右。
具體時間也是因嬰而異。
有的新生兒胃內容物比較小,也比較活躍,吃的奶少,連續睡覺的時間可能會比較短,一次性可能會連續睡2個小時左右。
有的新生兒胃內容物比較大,一次性攝入的奶量比較多,而且沒有那么活躍,連續睡覺的時間可能會比較長,一次性可能睡4個小時左右。
周毅和雷栗的寶寶是吃奶量比較多的。
即便如此,木奶娘也需要每三個多小時就給小寶寶喂一次奶,夜里要常常起夜,不然就會餓到寶寶。
而且小寶寶的排泄物也需要及時地清理,還要時常注意寶寶的體溫、是否出汗、臉色是否正常,注意被子衣服是否會阻礙他的呼吸。
門窗也要注意是否關緊,不能讓風透進來著涼了寶寶,也不能悶到寶寶,捂出痦子或熱出病來。
衛生也要特別注意,尤其是被褥、衣物這些貼身的。
奶娘本身也不能生病,小心過了病氣給寶寶,還有個人衛生要清潔。
周毅和方嬤嬤都很講究這方面,特別囑咐了木奶娘,讓她抱孩子之前先用肥皂仔細洗干凈雙手再抱,乳.房也要用干凈毛巾沾熱水擦擦。
因為木奶娘自己的孩子也在,兩個小孩子的私人物品不能共用,吃奶時也不能互換,避免兩個小嬰兒互相傳染。
木奶娘第一次見這么講究的主家,但主家給的銀子豐厚,待人也好,只是麻煩了點,也算不得什么。
木奶娘每次都一絲不茍地完成,力求倆孩子順順當當的,等不需要喂奶了,主家心善,她還能再拿一份賞銀。
木奶娘面容一般,身段豐腴,雖然算不上絕色美女,但少婦的成熟風韻也挺吸引人的,所以她的丈夫其實不太想讓她出來做奶娘,怕主家有人輕薄她。
說實話。
木奶娘第一次來到雷家,見到周毅這人高馬大又一幅兇悍漢子相也是有點惴惴不安,總覺得他干的不是正經營生。
比如殺人越貨。
但看到周毅對自家夫郎那個心疼黏人勁兒喲,寸步不離有求必應,不求也提前應,就是木奶娘跟自家相公相濡以沫,也有點子羨慕了。
而且周毅還很講究有禮。
譬如,周毅到西廂房來看寶寶,每次都不會直接進去,而是先在門口問,“木奶娘,你現在方便嗎?”
“哎哎,方便的。”
等木奶娘應了方便,周毅才會進去,如果木奶娘正在喂奶或是剛喂完奶,周毅就會在門外等一會兒,等她收拾好衣服再進去。
這里總有一個誤區。
有些人覺得身為一個媽媽給孩子喂奶是很公共不需要避諱的事情,所以在人家喂奶時就肆意地打量,還理直氣壯,反說人家矯情嬌氣。
有些人甚至認為母嬰室是多余的不必要的,還會闖進母嬰室里吸煙、摳腳、聊天、吃東西、亂扔垃圾,一點也不尊重有需要的母嬰。
周毅尊重每一個人。
除了傻叉。
有必要的時候,周毅不會吝惜給聽不懂人話的傻叉一點拳腳教育,等他們安靜下來,再講道理。
“寶寶今天怎么樣?”
周毅輕聲走到小搖床旁邊,半俯身看正在熟睡的小嬰兒。
他的小拳頭依舊攥得緊緊的,小嘴巴也緊抿著,膚色紅紅的,整個身子都小得可憐,感覺和周毅的巴掌差不多大。
但寶寶體重六斤八兩,兩個接生姥姥說這個重量的小嬰兒體質是最好的了,數字還順當吉利。
兩個接生姥姥前天接生完就走了,周毅給她們分別封了一個大紅包,把兩個姥姥笑成了花,好詞好句不要錢地夸。
“寶寶好著呢。”
木奶娘笑著說,“半個時辰前才喝飽了奶,摸了額頭不熱,后背也沒有出汗,喝奶時還掙眼睛看了會兒人,把老夫人看得直樂。”
“是哩。”
柳葉兒也笑著說,“寶寶眼睛黑溜溜的,像極了栗哥兒,他鼻子下巴像你,喝奶時乖乖的,喝完就睡了。”
“可惜你沒來早點,還能讓寶寶看看他阿爹。”
“對了,栗哥兒怎么樣了?你過來是他睡下了嗎?還是栗哥兒又像看寶寶了?”
“他睡下了。”
周毅說,“我給他按摩了會,他慢慢就睡著了,方嬤嬤現在應該在房間里,他有什么事會跟嬤嬤講。”
“那就好。”
柳葉兒點點頭。
寶寶這里需要人照顧,他家栗哥兒也正虛弱離不了人,雖然雷栗說他并沒有這么脆。
周毅又說,“我下午要去酒樓一趟,這兩天我和雷栗都沒有去,生意上的事也不能馬虎,家里還要娘和爹多費心了。”
“成。”
柳葉兒點頭道,“你今早做的粥和雞湯還有呢,大山去了灶房添柴火,你放心去吧,家里有咱幾個呢。”
第112章 111.寶弟弟很喜歡你呢
在大佑朝也有坐月子的說法。
一般坐30天,也有不差錢的人家坐三個月到一百天的,所以前者又叫小月子,后者稱為大月子。
坐月子時不能吹風著涼,不能進行重體力勞動,不能用涼水洗漱,要注意休息,保持心情愉悅,適當運動,還有穿柔軟的衣服,保暖和衛生清潔。
飲食也盡量清淡,最好只放鹽,不要放醬油和辛辣香料。
為此,周毅和方嬤嬤、柳葉兒制定了一個周全的食月子譜,就算只能放鹽,也變著花樣盡量不重復。
光是湯類就有十幾種:五指毛桃茯苓湯、樹菇山藥湯、山藥薏苡仁湯、魚骨蓮子香菇湯、霸王花無花果玉竹湯、玉竹干貝枸杞湯、百合紅棗桂圓湯……
配以排骨、小母雞或小公雞、豬蹄、老鴨、鯽魚,還有豆腐等等,有肉香有“山鮮海味”,原滋原味,好喝得掉牙。
菜類更是不用說了。
蝦仁滑蛋、肉末豆腐抱蛋、蜜汁雞翅、香菇滑雞、芹菜炒肉片、木須炒蛋、白菜心燜雞腿、藕片夾肉……
一個月都不帶重樣的。
雷栗生了寶寶之后,口味就回到了之前的清淡,這些月子餐正正合他的口味,每頓都吃得香香飽飽的。
飯后也沒有干躺著,在房間里慢慢走、打打太極,適當地做一些伸展運動,在沒有風的午后出去曬曬太陽,和醒著的寶寶玩,還有周毅的按摩。
在房間里悶了整整三十天,雷栗終于得到周毅和方嬤嬤的同意,能出小月子了,寶寶也迎來了滿月。
現在是十月二十三日。
清米縣的天氣算是一年中比較宜人的。
清晨秋風白露,比較涼爽,小孩子需要多穿件外衣,對大人來說正正好。
午后日頭漸大,有些灼熱氣,但微風多,一邊曬太陽一邊吹風,人就覺得暖洋洋懶洋洋的,很適合睡午覺或做活。
當然也很適合辦滿月酒。
朱珠兒早就收到了雷栗的話兒,一早就抱了小朱碩和爹朱大戶來雷栗家,相公朱青山還有酒樓的工作,晚些時候才能來。
“栗哥兒!”
朱珠兒一踏進院子,就興沖沖地嚷嚷,“栗哥兒!你家小寶寶在哪兒啊?藏了一個月,快來讓干阿爹瞧瞧!”
“在這兒呢!”
雷栗一聽他的聲音就從西廂房里出了來,在家悶了一個月,連家門口都出不去,現在見了朱珠兒他也高興得很。
“寶寶脆弱得很,見不得一點風,早早抱出來怕沾染了病氣雜氣,不然我也得好好跟你炫耀一番。”
小寶寶剛出生時皺巴巴紅彤彤的,雷栗自己都覺得有點丑,就是周毅和爹娘他們自帶濾鏡,天天夸好看。
但一個月過去,小寶寶五官長開不少,皮膚也變得水嫩滑溜白里透紅的,黑溜溜的大眼睛,粉嘟嘟的小嘴巴,粉雕玉琢一般,任誰看了都心生喜歡。
“我瞧瞧我瞧瞧!”
朱珠兒抱著小朱碩急跑進廂房里,怕帶的風氣對寶寶不好,又忽然停下,放緩腳步走到小床邊。
朱大戶也連跟著進來,他對雷栗的小寶寶也好奇喜歡得緊。
絲綢軟布鋪的小床里,小寶寶正好奇地眨巴眼睛看人,小拳頭緊攥著一塊被角,看見朱珠兒還晃了晃小拳頭。
“呀!”
朱珠兒一見就父愛泛濫,滿眼冒星星了,聲音不自覺又輕又夾,“這是誰家的小寶寶這么可愛呀?小寶寶的眼睛好漂亮啊,嘴巴也漂亮,還會吐泡泡呢!”
“我是干阿爹喔!”
“寶寶認得干阿爹么?這是你小碩哥哥,小碩快跟寶弟弟問好,小碩快看!寶弟弟對你笑呢!”
小朱碩還沒到一歲,平時都碰著的都是哥哥姐姐,頭一回看到比自己小的弟弟,頓時又好奇又喜歡。
見弟弟對自己笑彎眼睛,頓時就更喜歡弟弟了,也高興地對弟弟咧嘴笑。
“弟!弟!”
小朱碩抓巴著小手,努力往寶寶那邊夠,差點從朱珠兒懷里掉下來,“碩,小碩,摸摸!弟!”
小朱碩說話快,走路比較慢,雖然奶聲奶氣的,但發音已經很清晰了,可愛得朱珠兒和朱大戶、柳葉兒、雷栗都笑起來。
“小碩喜歡寶弟弟呀?”
柳葉兒對這個小寶貝也喜歡得很,把他從朱珠兒懷里抱過來,笑問他,“小碩洗了手沒有呀?寶弟弟現在太小了,臟臟的小手碰到弟弟會生病喔。”
“啊!”
小朱碩努力點頭,但他看了看小寶寶,又想了想,十分認真地張開小手說,“洗,洗洗,弟弟!不臟!”
“哈哈哈……”
大人們又被小朱碩逗樂了。
小朱碩被笑得一臉茫然,左右看了看,也跟著嘿嘿笑起來。
大人們又被可愛得樂不可支。
“你們在笑什么呢?”
門外傳來苗夫郎的聲音,眾人轉頭一看,是苗夫郎牽著小寶和張大強一塊過來了。
“阿苗快來看小寶寶!”
朱珠兒熱情地抱住苗夫郎的胳膊,順便摸了下小寶的小臉蛋,把小寶害羞得往苗夫郎身后躲了躲。
“小寶也是來看小寶寶的么?”
“是呀。”
小寶靦腆地抿唇笑,手上抓著一個小香囊,針腳細密,繡了一只可愛的小鳥,“小寶做了香囊給寶寶弟弟。”
“哇!”
朱珠兒夸張地笑著夸他,“小寶真有心,寶弟弟肯定會喜歡小寶的香囊的!寶弟弟長得特別可愛喔,小寶想不想珠阿叔抱小寶起來看寶弟弟?”
“想。”
小寶點點頭,眼睛亮晶晶的,被朱珠兒抱起來還有點害羞地往他懷里躲了躲,視線下意識往小床里瞧。
“我看到寶弟弟的小手了。”
朱珠兒抱著小寶走近到小床邊,讓小寶更容易看到小寶寶。
苗夫郎和張大強放好了給小寶寶的禮物,也跟著走近小床。
寶寶也看見了小寶,咧開小嘴笑,小手也不攥被角了,高興地揮舞著小拳頭,嘴巴咿咿啊啊的像在說話。
雷栗笑了笑,“看來寶寶也很喜歡小寶呢,對小寶笑還跟小寶說話,寶寶醒的時候不多,難得這么活潑。”
“寶寶弟弟在和小寶說話么?”
小寶聽了這話,更新奇又喜歡小寶寶了,見寶寶又呀呀啊啊地吧唧嘴巴,也彎著眼睛笑起來。
“寶寶弟弟好可愛啊!”
“寶弟弟,寶弟弟,剛剛怎么不和小碩說話呀?小碩,也想和寶弟弟說話。”
小朱碩有點不服氣,鼓著腮幫子看自家阿爹和其他大人,這小模樣又把大人們逗到了,只有小寶很認真地安慰他。
“寶寶弟弟也喜歡小碩的,弟弟還對小碩笑呢。”
小朱碩一聽也開心了,撲騰著小手小腿,“碩!碩,也喜歡!”
他又想起來剛剛柳葉兒阿奶說的,要洗手才能摸弟弟,“哥哥,小寶,哥哥,手手!洗手手!”
“好呀!”
小寶也想摸香香軟軟的寶寶弟弟,被朱珠兒抱著,和小朱碩去認認真真地洗干凈手,又擦掉水珠,才小心地摸弟弟的小臉。
“弟弟臉好軟呀。”
小寶彎著眼睛,很喜歡地感嘆,而小寶寶被他摸得眉開眼笑的,顯然也很喜歡這個漂亮哥哥的摸摸。
小朱碩也輕輕地摸了摸弟弟的臉,嘿嘿笑起來,用力點頭,“軟!軟軟的!小碩,弟弟,喜歡,喜歡弟弟!”
“小寶也喜歡。”
小寶準備再摸一下就收手,忽然,手指上一股緊熱,是小寶寶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指,還興高采烈地咿咿呀呀。
他睜大眼睛,像被一支箭射中了心口,強烈的驚喜漫上他的小臉,“弟弟,弟弟抓到了我的手!”
“是呢!”
苗夫郎也眉開眼笑,“弟弟很喜歡小寶喔,還跟小寶說話呢。”
“小碩!”
小朱碩急得蹬腿揮手,“小碩,也、想抓手手!和弟弟、弟弟手手!”
柳葉兒幫小朱碩伸手靠近寶寶,但寶寶似乎更喜歡小寶,一點也不搭理小碩,黑溜溜的眼睛直看著小寶笑。
“弟!弟呀!”
小朱碩不明所以急得滿頭大汗,大人們卻一個個都笑起來。
不多時,外阿公一家七口,柳小草一家三口帶著小花,還有蒙絡和陳祥讓,都陸續來了。
村長和一些村人也想來的,但十月也是農忙的時候,他們沒有收到請帖也抽不開空,就讓柳小草和外阿公他們帶了滿月禮物和祝福來。
一群人圍著小寶寶有說有笑。
臨近中午,小寶寶累了,睡著了,他們才輕輕地離去,留下木奶娘看著小寶寶。
滿月酒也正式開席了。
滿月酒只請了和雷家親近的人來,那些生意伙伴一個沒邀請,一是不想太多社交,二也是人多眼雜怕驚擾到寶寶。
眾人來到會客廳。
周毅和雷大山、方嬤嬤已經準備好了一大桌飯菜,為了配合雷栗的飲食,都是清淡為主的。
而等方嬤嬤吃過了,她會去替換木奶娘。
第113章 112.寶寶抓鬮名字!
“寶寶叫什么名字啊?”
“對啊,寶寶大名叫什么?雷寶寶么?還是周寶寶?”
朱珠兒、苗夫郎、朱大戶等這幾個阿叔姨姨和阿爺在逗小寶寶時,突然想起來這個問題,都看向雷栗和周毅。
“還沒想好。”
雷栗聳了聳肩。
他和周毅從寶寶出生前就在想,寶寶現在都滿月了,也沒想出一個兩個人都滿意的大名。
“要不讓寶寶抓鬮吧?”
蒙絡靈機一動,興致勃勃道,“大家想幾個寓意好的名字,放在小床里,讓寶寶自己抓一個,抓到什么就叫什么!”
“這也好。”
朱青山點頭說,“我之前當賬房的那家大戶就是這么給孩子選名字的,也是到抓周時才起了名,寶寶才滿月,也不算遲。”
“成。”
柳葉兒也點點頭。
只要是好名字,寓意好,也不拘是阿爹還是誰起的,有些人還特特請秀才舉人老爺或者有名望的老人起名起字。
像朱大戶,不滿意自己原先的姓豬,還花錢請人給他改了姓,尋了個富貴朱門的朱,期望子孫以后都富貴榮華的。
“那我們都寫一個好名字,折成小紙團,讓寶寶抓吧!”
蒙絡邊說邊興沖沖地找來紙筆,挨個兒問他們有什么好名字,寫完了一張就折起來,雷栗和周毅也選了一個最合心意的。
朱大戶和雷栗的舅舅自覺沒有文化,想不出什么好名字,陳祥讓心覺自己起名不好聽,都沒有參與其中。
外阿公外阿婆兩個老人起了同一個名安,平平安安的安。
柳葉兒和雷大山也各自想了一個,平順,平安順遂,和悅,平和快樂,不管是冠雷姓還是周姓都好聽。
這是他們在朱青山的幫助下,翻了好些書,認了好些字才起出來的。
柳七樹和他的夫郎也不太擅長名字,雙胞胎花兒姐和柳木的名字就死了很多腦細胞,不過夫夫倆討論一會兒,也起了一個順當和宜的名字。
倒是小寶看大人們給弟弟起名字,想到弟弟那可愛的笑,也很是意動,悄悄扯了一下雷栗的衣角。
害羞地小聲問他,“阿叔,小寶可以給弟弟起名字么?小寶現在會認好多字呢,小寶也想給弟弟起名字。”
“小寶也想啊?”
雷栗聽得有些可樂,見他點點小腦袋,就把一支筆和一張紙給了小寶,
“把小寶也想給弟弟想一個名字吧,弟弟那么喜歡小寶,說不定會抓到小寶的紙團哦。”
“嗯!”
小寶重重地點頭,眼里亮晶晶的,找了個椅子放紙,想了一會兒,很認真很鄭重地寫下一個幾個字。
小朱碩也想參與。
但他剛吃完午飯就打起瞌睡了,此時正在睡午覺,等他醒了,知道自己錯過給弟弟起名字的大事,肯定要懊悔得哭。
花兒姐直接被他爹柳七樹給手動禁言了,一個會炸牛糞的小姑娘,你就別指望她能想出多文雅好意頭的名字。
而小花還沒認多少字,也起不了什么名字。
抓鬮要開始了。
等小寶鄭重地把紙團放到小寶寶的小床上,小床上已經有十幾個紙團了,雷栗就把小寶寶放到小床里。
小寶寶還沒搞清楚要干嘛,黑溜溜的大眼睛看著自家爹爹,小拳頭也沒張開,嘴里還吐口水泡泡。
“寶寶,挑一個喜歡的紙條。”
雷栗哄著小寶寶,小寶寶還是聽不懂,烏黝黝的眼睛環視一圈眾人,不明白他們為什么都盯著自己。
“像爹這樣。”
周毅把紙團抓起來演示給寶寶看,把紙團放回去,又戳戳紙團,“這樣把紙團抓起來,真知道嗎?抓不起來就碰一碰紙團,喜歡哪個就碰一碰。”
“啊啊……”
見爹演示了好幾次,小寶寶似乎以為他在跟自己玩,揮了揮小拳頭,忽地就抓住了一個小紙團。
小手指攥捏著紙團,紙團轉了轉又掉了回去,但眾人已經知道他抓的是哪一個了。
“快打開看看。”
大家望眼欲穿,心像貓撓似的想知道誰這么好運,被小寶寶抽中了。
周毅打開紙團。
上面很娟秀地寫了三個字雷生姜。
“……?”
一時鴉雀無聲。
還有點茫然。
蒙絡忽然發出一聲爆笑,大家也反應過來哈哈大笑,樂不可支,小寶寶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也跟著咧嘴啊啊笑起來。
“這是誰起的名字?”
蒙絡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捧腹彎腰,“怎么會起這么一個名字?也太好笑了吧!生姜哈哈哈哈……”
“是我起的。”
小寶有點怯怯地小聲道。
周毅倒是沒有笑,他蹲下來和小寶平視,溫和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小寶怎么會想到用生姜做名字?”
“因為、因為……”
小寶看見周毅鼓勵的眼神,鼓起勇氣道,“毅阿叔說生姜有很多作用,能做菜,能治病,還能做糖,我覺得生姜很厲害,也想寶寶像生姜一樣厲害。”
“可是用生姜做名字很奇怪啊,哪有人用生姜做名字的?”
蒙絡下意識接話。
他認識的人基本都是跟他一樣的富家子弟,起的名字都是經過深思熟慮,有著大寓意的大彩頭的,不是望子成龍飛黃騰達,就是希望足智多謀中狀元。
生姜。
真是市井又接地氣的名字。
小寶被這么一說,也覺得自己起的名字不好,就說,“那、那讓弟弟再抓一次吧,我的就不要放進去了。”
樹的皮,人的名。
一個好名字對一個人來說,是十分重要的,那些只顧自己喜歡不顧孩子意愿的人,想不到或者下意識忽略名字不太恰當的名字對于孩子的傷害。
但周毅也不想傷害小寶的心靈,小寶也是好意。
“不用。”
周毅搖了搖頭道,“小寶的紙團也放進去,讓弟弟再抓一次,要是還抓到小寶的紙團,就用小寶的名字。”
“要是以后弟弟長大了,想換一個名字,我們也尊重弟弟,讓他再選一個自己喜歡的名字,小寶覺得好嗎?”
“好。”
小寶輕輕點頭。
雷栗也拍拍他的小腦袋,溫和地笑了笑,“小寶再學多一些字,等弟弟想換名字的時候,小寶還可以幫弟弟想他喜歡的新名字。”
“好呀!”
小寶抿唇靦腆地笑,“小寶會努力學的,學好多好多字,給弟弟想好多好聽的名字。”
“那弟弟要挑花眼了。”
周毅也露出笑。
苗夫郎在旁邊看著小寶的笑臉,心里暖貼貼的,栗哥兒人好,周毅人也好,真是登對的夫夫。
張大強這個粗神經的,不知道為什么靈光了一下,偷偷握住了苗夫郎的手。
苗夫郎手上一僵。
但沒掙開。
張大強心里頓時美滋滋的。
被雷栗抓包了他倆的小動作,被揶揄了,一張糙臉還有些害臊了,嘿嘿一笑,把苗夫郎的手握得緊緊的。
抓鬮環節又開始了,一圈大人連著花兒姐這個不安分的都凝神靜氣,緊盯著小寶寶的動作。
小寶寶看了看被打亂的紙團,小手一張一抓的,在這里停停,在那邊想想,似乎也知道事關重大。
終于又抓了一個紙團。
小寶寶緊緊攥著,高興地咧嘴笑,獻寶似的給雷栗,嘴里咿咿啊啊。
“快看看是什么?”
蒙絡迫不及待地催促。
雷栗打開紙團,有點哭笑不得,攤開給大伙看,“還是小寶的紙團,看來寶寶是真的很喜歡小寶。”
雷生姜。
三個娟秀的黑字在白紙上。
小寶見真是自己的紙團,小臉紅撲撲的,抿不住笑,“栗阿叔,以后寶寶弟弟就叫生姜弟弟了么?”
大家也哄笑了起來。
“是啊。”
柳葉兒笑著說,“以后寶寶弟弟的大名就叫雷生姜了,小寶可以叫弟弟寶寶,也可以叫弟弟生姜。”
“但弟弟現在還聽不懂這是他的名字呢,小寶多叫叫,說不定弟弟很快就知道生姜是在叫他了。”
“好呀!”
小寶眉開眼笑,很認真道,“小寶會多叫生姜弟弟,多來跟生姜弟弟玩的!”
“我也是我也是!”
花兒姐馬上跳起來揮舞小手,活潑開朗道,“我和小木也會經常叫生姜弟弟,找生姜弟弟玩的!”
又找雷栗撒嬌,“表阿叔,我和小木能在表阿叔這里住么?我們也想和小寶弟弟跟生姜弟弟玩!”
雷栗先看向舅舅和表哥,見他們點頭同意了,才笑著說,“好啊,不過生姜弟弟要睡覺好長呢,弟弟沒醒的時候,花兒姐和小木也要跟小寶一塊學認字,學了字才能跟弟弟玩。”
“好啊好啊!”
花兒姐壓根就不知道學習是多枯燥乏味的事情,還以為是一種游戲,興奮地點頭,拉著小寶的手道,
“以后我和小木就跟小寶弟弟一起認字啦!小寶弟弟也跟我們住在表阿叔這里吧,表嬸嬸會做好多好吃的,晚上還能去街上逛呢!”
第114章 113.七個“高人”和一個白雪“”
“你這小妮子!”
舅舅敲了敲花兒姐的額頭,笑罵道,“你不是想跟弟弟玩,你是想去街上逛吧?可別把人小寶帶壞了。”
“哪兒有帶壞啊?”
花兒姐不服氣地叉著腰,仰頭道,“小寶弟弟在縣城住好久了,肯定知道哪里好玩,我和小木還是第一回來縣城呢!”
舅舅一聽這話,心下也涌出一些愧疚。
花兒姐和小柳木都七歲了,今天之前去過最遠的地方卻是鎮集,去鎮集也沒讓他們好好玩玩逛逛,倆孩子也乖,從沒跟他們鬧過要什么。
雷栗和周毅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們已經在縣城落了腳跟,生意紅火,但之前只接過爹娘上來,去外阿公家時提了一嘴帶他們來縣城。
外阿公外阿婆連連推了幾句,說在村里住得挺好的,在縣城住不慣,也沒有熟悉的鄉里說話,之類云云。
那時聽起來,覺得要尊重兩位老人,挪動來挪動去也有些不妥當。
但想想,就算在縣城里長住不習慣,來住幾天游玩游玩也好啊,跟旅游一樣,反正他倆現在不差銀子,也不差時間。
只是現下寶寶還小。
等過年時,寶寶滿百天,抵抗力沒那么弱,能出去玩見見人了,再把外阿公他們接過來,年夜吃了飯還能一起看煙花。
雷栗心下有了主意,也松快許多,笑著對舅舅道,“舅舅放心,有我和周毅看著花兒姐呢,不會讓她上房揭瓦的。”
“哈哈哈……”
舅舅大笑起來,“別說,等花兒姐再大點,真是要上房頂揭瓦片了。跟小寶多玩玩也好,小寶性子靜,帶帶她這愛鬧騰的脾氣。”
“哼。”
花兒姐不服氣地鼓起腮幫子,但知道自己確實闖了好多禍,沒再跟自家阿爺頂聲。
“小花。”
周毅摸摸小花的腦袋,他看見小花眼底的羨慕了,“小花也跟花兒姐和小木在栗阿哥這里玩幾天吧。”
小花面露驚喜,旋即又搖搖頭,“黃阿伯和婁阿伯不在,我要看辣椒園,不能在栗阿哥這里玩。”
“辣椒園有阿叔阿嬸管著,你個小孩子玩幾天也不打緊。”
柳小草笑著說,“好好一個姑娘家,天天在辣椒園里臟兮兮的也不成啊,讓栗阿哥給你買些漂亮裙子和頭花,打扮打扮,帶弟弟妹妹出去玩。”
小花聽了,眼里亮晶晶的,看見雷栗也笑著點頭,頓時眉開眼笑,“那小花也幫花兒妹妹和小寶弟弟打扮,小花可會綁辮子和挽頭發了!”
小花靈氣聰慧,又懂事勤快,村里的阿哥阿姐和阿嬸姨姨都喜歡她,給她綁辮子、挽頭發、扎頭花。
小花耳濡目染,也學會了許多發型發式,反過來給阿哥阿姐和阿弟阿妹們扎,她用野花纏的盤發,尤其受歡迎。
“好好好。”
柳小草吃吃地笑起來,又抱住雷栗的胳膊朝他撒嬌似的,“等明兒我把桃哥兒送來,也讓他跟阿哥阿姐們玩幾天,阿嫂和大哥這次沒來,也帶她的小孩來?”
“成。”
雷栗想了想,“干脆你明兒也別回去了,在我這住下,小孩子多,你又愛玩,陪他們一塊出去玩好了。”
“好啊好啊!”
柳小草興奮地抱住雷栗親了臉一口,笑嘻嘻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最后要留在雷栗家的人還挺多的。
小寶、花兒姐和小木、小朱碩、桃哥兒,還有牛大樹和牛小小,也就是柳小草大哥大嫂的兩個孩子。
一個八歲的小漢子叫牛金金,一個五歲的小姑娘叫牛銀銀。
柳小草和柳果也沒回去。
柳小草是單純愛玩,柳果是不放心花兒姐這對龍鳳胎,也有點怕自個兒不在,花兒姐真上房揭瓦給他闖禍。
所以雷家現在,加上才滿月的寶寶,就有八個孩子。
單算主家和客人就是六個大人,這么看是有點少,但再加上方嬤嬤和木奶娘,還有府內的園丁、管家、馬夫、粗使丫頭和嬤嬤等,就有十多個。
看幾個孩子綽綽有余。
小花現在十五歲,在大佑朝看來已經算是成年人了,可以婚配嫁娶了,但周毅和雷栗依然把她算在未成年行列,當學齡兒童對待。
雷栗和周毅沒有規定幾個孩子的起床時間,但除了還小的朱碩和桃哥兒、牛銀銀,其他小孩子都早早地起床了。
牛金金年齡小,但是很壯實,像只小牛犢一樣,嗓門也是繼承他爹的大,說話聲音洪亮又大大方方的。
花兒姐也是個鬧騰的,兩個人相見恨晚,一早起床就帶著弟弟妹妹在宅院里玩耍,當成冒險一樣探索,或者說亂竄,一會兒在前院子里,一會兒又去后院。
看園丁侍弄院子,幫著澆水剪葉子,樹沒澆多少把自己淋了一身濕;看馬夫喂馬,躍躍欲試地上手喂,差點被馬兒吃到手還哈哈大笑。
連帶著小寶和小柳木這兩個安靜的,都差點玩瘋了。
小花以前被她老爹壓迫,每天早早就得起來洗衣服做飯,給菜地澆水施肥,侍弄花草去街上賣花。
有時賣花錢不夠,還得采些野菜賣,或者去別人家討些活計賺一文幾文錢,活得相當忙碌且辛苦。
進了辣椒園也念著報雷栗的恩,每天勤勤懇懇地學,兢兢業業地做工,半天都不松懈,想長大以后獨當一面,還上雷栗的銀子也能自己生活。
難得有這么悠閑玩鬧的時刻,好像回到了四五歲的時候,阿娘還在,給她扎辮子,帶小小的她去河邊。
阿娘洗衣服,她玩水,撿河里的蜆子和彩色的石子,阿娘還夸她撿的石子好看,回去能鋪在花盆里。
小花覺得,這輩子再沒有跟阿娘在一起時和現在在栗阿哥家那么快樂了,就是讓她現在死了,她也愿意。
但栗阿哥說,“還早著呢,小花以后還有更快樂更幸福的時刻呢,現在死了,就什么也沒有了。”
小花不知道以后會不會也這么快樂,但栗阿哥說的她都信。
小寶寶依然總是瞌睡。
白天醒時也不多,但一醒,小床邊不是有阿爹爹爹,就是有一群哥哥姐姐圍著他,嘰嘰喳喳地跟他說話。
“寶寶弟弟,今天我們去街上玩了喔!還過了好高好長的橋,橋上有花,還有好漂亮的姐姐!”
“我們吃了好多好吃的東西!有糖人、綠豆糕、桂花糕,有好大的魚,好多的肉,等寶寶弟弟長大了,我們一起去吃吧!”
“弟!弟弟!小老虎,好大、好大老虎!碩、小碩,挑的呢!”
“寶寶弟弟只能喝奶么?寶寶弟弟好可憐,你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和我們一起喝好喝的湯呀?”
“寶弟弟,阿銀妹妹今天被一只大黑狗兇了,不過我保護了妹妹喔!等寶弟弟長大了,花兒姐姐也保護寶弟弟!”
“生姜弟弟,小寶哥哥又來看你啦,有沒有想小寶哥哥呀?小寶哥哥一直都有想生姜弟弟喔!”
幾個小孩子熱熱鬧鬧的。
像一群換褲的小雞崽,不厭其煩地跟還不能出門的小寶寶說今天做了什么活動,說自己干了什么,暢想以后也帶小寶寶去干什么,說著自己都笑起來。
小寶寶脾氣很好。
被他們圍著唧唧啾啾吵耳朵也不哭,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有時還吐口水泡泡。
他好像格外喜歡小寶,每次輪到小寶說話,就盯著小寶看,還咧開嘴笑,小嘴巴咿咿啊啊的。
搞得小朱碩有點羨慕嫉妒,還跟雷栗撒嬌鬧別扭。
但小寶給他遞一塊糕點,或者摸摸他的小腦袋,小朱碩就高興了,屁顛屁顛地跟在小寶哥哥后面玩。
“跟小寶寶玩的時候,不能摸寶寶的臉,也不能捏臉,不能碰寶寶的腦殼,寶寶現在很小很脆弱的,摸多了,寶寶就不能快快長大了。”
雷栗溫和地對幾個小孩子說,“也不能掰寶寶的手指,寶寶現在喜歡攥小拳頭,等他想張開的時候,就會自己長大啦。”
“也不能掀開他的小衣服露出肚子,寶寶會著涼的,寶寶要是熱了出汗,就掀開一點被子,或者跟木阿姨方阿奶說。”
“都記得了么?”
“記得啦!”
幾個小孩子異口同聲齊刷刷地應。
牛金金體壯熱氣多,也怕熱,有愛掀衣服露肚子的毛病,晚上也愛踢被子。好在現在天還熱,不蓋被子睡也不容易著涼。
花兒姐是好奇心過重,要是不念叨,她總蠢蠢欲動想摸寶寶的小臉蛋,想親親寶寶的小臉。
但周毅和方嬤嬤都說了,不能總摸總親寶寶的臉和嘴巴,對寶寶不好。
周毅解釋的更細致,人的身上有很多肉眼看不到的細菌,新生兒的抵抗力和免疫力低下,總接觸他就會導致細菌感染,引發不良反應。
雖然雷栗有點云里霧里的,不太懂細菌是什么東西,但他明白不能多碰寶寶,要勤洗手按時刷牙,做好衛生清潔,就是對寶寶好。
第115章 114.冠絕京都第一美
幾個小孩子都回了自己家。
柳小草走前,雷栗跟他提了一下在村里建學堂都事,大概在年后開建,讓他跟村長村里吱一聲。
這對三里河村是件大喜事,村人肯定是不會拒絕的,柳小草聽了也喜出望外,連說指定給雷栗帶話到。
知道小寶在縣城里認字時,柳小草就有些羨慕了。
但小寶也是苗夫郎花了銀子托了關系,讓他跟著鄰里幾個小哥兒小姑娘,去一個繡娘家學的字。
那位繡娘以前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在家讀過私塾才曉得字,后來家道中落,才做繡娘賣起繡帕來。
幾個婦人姑娘家繡繡花,縫縫帕子,曉得這繡娘人過字,想著家里也是做買賣的有些余錢,讓自家哥兒姑娘去識些字,以后嫁到夫家也更有臉面。
這繡娘的小私塾就開了起來。
說起來,還是托雷栗的福,想著讓小寶多一些小伙伴玩,就挑了個哥兒小姑娘多的中檔街,苗夫郎才能順藤摸瓜送小寶念書。
“阿嫂,你回去也跟外阿公和你們村長村老商量一下,也辦個書塾,我一同去找教書先生。”
雷栗對柳果說,“起書塾的銀子我給,教書先生的月銀至多也就十幾兩,分攤到每家孩子上也沒多少銀子。”
“現下日子好了,別省著舍不得這個錢,給孩子識識字認認道理,就是考不上秀才也能找些好活計呢,像我相公不就是沾了識字念書的光么?”
“我曉得的,我回去就跟阿爺阿公說。”
柳果也喜不自勝。
誰不想送自家娃娃去念書識字?要是個念書的料子,考上秀才舉人,就能被人叫一聲秀才老爺舉人老爺了!
舉人還有官做哩!
像縣衙里很是勢利眼的戶主薄,就是舉人上來的,雖然只是個管縣衙戶口的連品階都沒有的小官差,但好歹是個官啊!
農家人要是能跟“官家”沾上邊,那就很不得了了!
最不濟,識字也能比不識字的多些出路,更容易找到工作,朱青山就是識字才做上賬房的。
這就是學歷撬動門檻的雛形。
周毅對雷栗如是說。
“當然,學歷也不是最重要的,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周毅說,“文字是聯動人心與自然的鑰匙,是人與人互相理解的橋梁,廣闊的閱歷能開闊你的心胸和眼界,別人的人生感悟也能豐富你的生命的厚度和寬度。”
“同樣,你在不知不覺中也會影響到你認識的人。”
“他們會不自覺地學習你好或壞的東西,模擬和模仿你的處事風格,可能會說你曾經說過的話,可能會被你曾經感動過的事物所感動。”
“而這些東西,你在翻閱那些浩瀚書籍時,也會發現你說過的某些話,在幾十年前幾百年前也被前人說過,你經歷的苦難前人也經歷過,甚至更糟。”
“但他們或許曾屈服于苦難,或許沒有,但文字是很偉大的東西,它能跨越時間讓我們和他們相遇。”
“這非常地奇妙。”
“奇妙到某些時候你甚至有種想落淚的沖動。”
比如那位在兵馬俑上發現了前人指紋的考古學者,好似一刻回到了千年前,那位鑄就兵馬俑的匠人也是這樣靜靜地佇立著,透過無盡時光看向今人。
現在的今人特別不感性雷栗:“……?”
什么亂七八糟的。
聽都聽不懂。
雷栗盯了周毅好幾秒,下了定義:“你好像那些讀書讀瘋了的傻子,神叨叨的,凈說些云里霧里的東西。”
“……”
周毅頓了頓,笑了起來,“好了,我不說這些了,不是說想喝蓮子綠豆糖水嗎?已經放涼了,現在去喝吧。”
“好。”
雷栗點點頭,又笑嘻嘻的,“寶寶這么小,除了奶什么都不能吃,真可惜,只能讓他爹爹全喝了……”
十一月中。
三里河村的稻谷都收完了,鴨子和稻花魚、泥鰍什么的都賣給了“一家川菜館”,每家每戶都大賺了一筆。
福禍相依。
今年秋稻的米稅突然上調了五個點,從畝產百分之十變到百分之十五,也就是說一畝500斤的新米就要繳納75斤。
75斤米。
對普通農家來說雖然有點肉痛,但也不是承擔不起,而對田多的地主和大戶人家,基數擺在那里,就算升的點少,也是一筆不小的損失。
更讓人不安的是,這稅收是十月中時突然調高的,不知道來年夏收時會不會又突然調高、調的話高多少。
雷栗也敏銳地察覺到這事不太對,私下問了沒心眼的蒙絡。
“是南江府城。”
“南江?”
雷栗知道南江府城,他聽周毅讀過游記,知道大佑朝一共有九個大府城。
蒙家在的中川府城是經濟中心,高大奢華的建筑林立,聽說連乞丐都很富有。
東原府城人多勢眾,多平原沼澤,但茲臨兇悍的游牧部落;西嶺府城是糧食大省,稻米之城,丘陵稻田遍布,但邊上也有一個虎視眈眈的侵略性十足的鄰國。
北京都府,大佑朝的國都,政治中心,最多的就是高官顯貴;南江府城是大佑朝的交通樞紐,最多江河湖海,也是最易發澇災山洪之地。
文盛府城,文人圣城;武興府城,武家興盛。
松墉府城,以奇峰、絕巘和怪柏多而聞名;百洄府城,漁船業發達,但其他方面比較落后。
“南江府城今年澇災多,大水淹了很多地方,糧食幾乎顆粒無收,很多人成了難民,被迫背井離鄉。”
蒙絡毫不設防地都禿嚕了,“朝廷派了欽差大臣去賑災,撥了幾十萬兩銀子和幾十萬石糧食,又從其他地方調糧食過去。”
“但那些官的嘴臉你也知道,一層層油水刮下去,到老百姓手上的根本沒有多少,官官相護,上面也難知道實情。”
“澇災加上長途跋涉,又沒有糧食,餓死了好多人,老百姓只能吃樹皮、吃白泥土,聽說還有易子而食的。”
說著,蒙絡露出不忍憤懣之色,“自己的親生孩子都能吃,真不是人!若是我,就是餓死了也不會動孩子一根手指頭,也絕不動別家的孩子!”
雷栗聞言也直皺眉,“那現在如何?調高我們西嶺的米稅,收了那么多米,要是又落到那些肥頭大耳的口袋里,不是害了南江的百姓?”
“那是五皇子接手以前了。”
蒙絡說著,眉飛色舞,仿佛自己親眼所見,“五皇子手段了得,一出手就是南下欽差和南江知府鐵板釘釘的貪污罪證,將底下一連串的大小官員,貪污、管治不力等等,全都整治了。”
“關大牢的關大牢,抄家的抄家,降職的降職,有一個卷銀子逃跑的,被五皇子的人抓了個正著,就地砍殺了殺雞儆猴。”
“剩下的官員都戰戰兢兢,生怕頭上的帽子保不住,都唯五皇子馬首是瞻,在五皇子的眼皮子底下,諒他們膽大包天也不敢再貪。”
“所以現今從我們西嶺運到南江的米,都會分到老百姓手上,讓他們吃上熱粥熱飯,不再餓死人。”
雷栗心下思忖著,嘴上附和,“這樣看來,這五皇子還挺好的。”
“那肯定好啊!”
蒙絡一副小迷弟樣,“聽說這五皇子三歲寫詩,五歲習武,連皇上都夸他天資聰穎,是棟梁之才。”
“而且五皇子英俊非凡,如玉樹蘭芝,京都的貴女見之無不傾心思慕,每年花燈節情七節時,扔到五皇子身上的花和香帕都能將五皇子淹沒。”
“而且五皇子今年剛弱冠,還沒娶正妃,若是哪家的女兒能嫁給五皇子為妻,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是啊。”
雷栗笑了一下。
心想,牽扯到皇家是不是福分還不好說,而且只是五皇子,就是太子也不一定能做成皇帝。
周毅說過,槍打出頭鳥,這五皇子如此高調,說不準被人當了靶子都不知道,但也不排除是真有才的。
“除了五皇子,想必其他皇子也有很多過人之處吧?”
“那是當然!”
蒙絡滔滔不絕,“大皇子武藝絕絕,一手槍法出神入化,連當朝大將軍都贊不絕口,就是天妒英才,大皇子二十五歲時出戰邊牧部落,中了亂箭不治身亡。”
“二皇子文采斐然,提出好些利國利民的計策,就是生母位分有些低,沒有外家幫襯。”
“三皇子比之五皇子更是俊美,貌若春花,眼如含波,有冠絕京都第一美的盛譽,除此之外就很中庸,生母早逝,外家也沒落。”
“四皇子的生母是皇后,外公是當朝宰相,權勢正盛。”
“六皇子早夭,七皇子還小,最有實力競爭的就是五皇子和四皇子,朝中有很多站隊他倆的。”
蒙絡后知后覺自己說了太多的,撓了撓頭,嘿嘿一笑道,
“這些都是我偷聽我爹跟別人說的,還有一些是坊間傳聞,不一定是真,你可別跟別人說。”
第116章 115.驚變
雷栗當然不會跟別人講。
他只跟周毅講。
“宮里怎么樣我倒不是太關心,只要不是神仙打架百姓遭殃,誰當皇帝都一樣,對百姓好就行。”
周毅說,“我更擔心這次南江的洪澇,雖然五皇子雷厲風行,當地百姓得到了妥善安置,但俗話說久雨必有久晴,大澇之后必有大旱。”
“今年南江的澇災排除人禍后,真的有蒙絡說的那么嚴重,南江四分之三的地區都被淹了,那么明年的南江也危險了,很可能會有大旱災。”
雷栗聽聞也是一驚,“這么說,明年南江百姓不是又得經歷一次饑荒,流離失所?南江水域最是發達,若是旱了,靠水吃飯的百姓也得遭殃了。”
“大旱還會伴隨著蝗災。”
周毅表情凝重,回想著自己看過的新聞和科普,“蝗蟲是一種喜歡溫暖干燥的昆蟲,干旱的環境對它們繁殖、生長發育和存活有許多益處。”
“蝗蟲耐熱還耐旱,喜歡將尾部插入土中產卵,最喜歡的產卵地就是堅硬干燥的荒灘,特別是含水量在10%~20%的干地,最適合它們產卵。”
“干旱時土壤變得比較堅實,含水量降低,地面植被稀疏,促進了蝗蟲的生長發育,其產卵數也大為增加,一只雌性蝗蟲就能生300-400枚卵。”
“而且高溫還能抑制一種能引起蝗蟲疾病的絲狀菌的生長,其天敵鳥類在干旱時也難以生存。”
“沒有天敵和疾病的制約,又有適合的溫度和充沛的食物,蝗蟲大量繁殖,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多,最終變成了蝗災。”
“鋪天蓋地的蝗蟲能將所過之處的一切植物啃食殆盡,移動速度又快,吃干抹凈后就會馬上飛往下一個地方,難以阻止和對其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旱災和蝗災接踵而至,這是南江明年最壞的情況。”
雷栗沒有經歷過蝗災,聽到這些話,也頓時臉上一白。
土地是老百姓的根,而老百姓靠天吃飯,當天公不作美時,對老百姓來說,就是對大地主而言,也是毀滅性的打擊,只能被迫背井離鄉顛沛流離。
或者依靠朝廷和各方的支援,加上老百姓自己齊心協力,才能度過這個難關。
“那有沒有法子防范?”
雷栗連忙問,“在大旱剛開始時,就馬上遏制蝗災的發生,讓它們的卵孵不出來或者產不了卵?雞和鴨子吃蟲子,也吃蝗蟲,放很多雞到地里去……”
說著,雷栗就皺起了眉,“先不說哪有這么多吃蟲子的雞鴨,就是有,也不一定能到南江去。”
“像今年洪澇賑災,那些銀子就是一層層被搜刮了,老百姓拿不到錢也沒有糧食,才會餓死那么多人。”
五皇子今年做的是好,但明年大旱也不一定能做好。
首先他和底下官員不一定能預測到大旱和蝗災,糧食和銀子儲備不一定充足,其次會不會再發生官員腐敗也難說。
重金之下必會有人鋌而走險。
據他所知,大佑朝的官員每月月奉也沒有多少,就像清米縣知縣徐興哲,他的年俸就才五十兩,加上七十石糧食。
就跟現代的編制一樣,在編還不能做編外兼職,容易被舉報,或者說被彈劾,只能另辟蹊徑,收點不算大的賄賂,或者將商鋪記在妻子或親戚名下。
“是啊,這需要官方和民眾共同的努力。”
周毅點頭說,“就像這次的洪災,如果當地官府在洪災出初現端倪時就積極地治理,組織當地民眾將洪水或堵或疏,救治和安撫受災群眾,搶救莊稼,也不至于到現在易子而食的地步。”
這從另一個方面就說明當地官府的無能和腐敗,如果是在現代華國,洪水來了,搶災救險的部隊也來了。
軍民一家。
救災部隊幫助受災群眾,受災群眾也反過來幫助部隊官兵,不僅能將損失降到最低,還促進了官民的團結融洽,樹立正確的正能量的社會風氣。
可惜在統治集權的時代,很難做到這一點,因為財帛動人心,權利迷人眼,能不忘初心的很少。
別看現在知縣徐興哲還算個好官,但要是清米縣也發生災害,白花花的銀子賑下來,難保他不會動心貪墨一部分。
“今年的澇災也不容小覷。”
周毅又說,“大量的積水為蚊蟲、蒼蠅等病媒生物提供了滋生場所,這些病媒生物會傳播各種疾病,如瘧疾。”
“洪澇還會帶來很多的污染物。”
“污染物?”
雷栗第一次聽到這個詞,但他大概能猜到意思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詞。
“比如淹死的很多家禽家畜,如果不及時處理很快就會腐爛,然后滋生細菌、病毒等,如果不注意就很容易引起大的傳染病,就是我們說的瘟疫。”
周毅越說越覺得情況還不容樂觀,“還有一點,洪災還會導致飲用水源受到污染,引發水源性疾病的流行。”
“同時,由于洪澇導致的環境破壞和人口遷移,也會加劇傳染病的傳播和擴散,在現在這批受災遷徙的民眾里,不知道有沒有已經生病感染的。”
雷栗忽然意識到一點,“南江的災民大部分去了東原,一小部分來了西嶺,如果他們之中發生了瘟疫,那不是會傳染到東原和西嶺的人?”
雖然清米縣在西嶺境內處于中間地段,應該不波及到,但一想到西嶺內也可能發生瘟疫,雷栗就覺得不太妙。
有種火快燒到自家的感覺。
“這也不一定。”
周毅安撫他,摸了摸他的頭,“來西嶺的災民少,發生瘟疫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小的,不用太擔心。”
“不過這事不知道有沒有引起朝廷的注意,派出人手去處理南江的洪澇和污染,要是他們還沒察覺,那就大發了。”
“我去問問蒙絡。”
雷栗說,“清米縣離南江比較遠,有什么消息傳到我們早就過時了,蒙絡他爹和兄長在中川府城,路子多,消息肯定比我們靈通。”
“好。”
但就如周毅和雷栗想的一樣。
大佑朝對天災的反應還是慢了許多,在蒙絡收到他爹消息時,南江已經爆發了瘟疫,同時爆發的還有遷徙了災民的東原其中幾個縣。
皇帝大為震怒,當著朝臣的面怒斥五皇子辦事不力,急功近利,沒有及時遏制瘟疫。
之后,朝廷命四皇子主辦,五皇子陪同,要五皇子將功補過,派來大批御醫到南江和東原治理瘟疫。
但就在清米縣跨入十二月,為新春做準備時,傳來了一個令人發指的消息。
“四皇子為了遏止瘟疫,趕在五皇子之前辦好差事,居然命人封城,將一個縣十數萬的災民活活困死,卻瞞作縣內瘟疫病人已無。”
蒙絡義憤填膺,恨不能到四皇子跟前狠很拳打腳踢,“甚至來治瘟疫的幾個御醫也沒逃出來,跟那十數萬的災民一同死在了高墻里。”
“混賬!”
雷栗赫然而怒,拍案而起,“他居然這么草菅人命!這算什么皇子?狼心狗肺都不如!”
周毅也怒氣填胸,但沉穩些,問蒙絡,“后來如何?又是五皇子出手整治了?”
“對!”
蒙絡一說到五皇子,就兩眼放光,儼然把五皇子當成英雄,“五皇子搜羅了一批天下名醫,連已經退仕的老御醫都找來了,琢磨出了治瘟疫的法子。”
“除了被四皇子困死的那個縣,其他縣的疫民都得到了醫治,朝廷陸續又撥了不少銀子和藥草到南江和東原。”
“難怪最近的藥草價格上漲,米價也漲了一文半文。”
雷栗皺著眉頭。
要不是西嶺是稻米之鄉,清米縣出產清稻米而聞名發展,又離南江夠遠,恐怕米價漲得更恐怖。
“聽說南江的米價已經漲了三倍,東原的米價也升了不少,連著我們西嶺都受了影響。”
蒙絡嘆了口氣,感嘆老百姓的不易,也有點自豪,“我爹沒發這個災難財,蒙氏米鋪的米價沒變,一分沒漲,可惜我們蒙家大多在西嶺和中川,對南江和東原幫的也有限。”
“有這個心就好了。”
雷栗搖了搖頭,拍了拍他的肩,同周毅告別了蒙絡,但兩人的心里都有些沉甸甸的。
“你有沒有覺得這很像一個局?一個為了坑四皇子而設的局。”
在自家馬車上,雷栗壓低聲音對周毅道,“如果五皇子真是手段了得,治下有方,站隊他的人又多,應該能預估到瘟疫的發生吧?”
“雖然你讀書多,但是博聞廣識神機妙算的人也不少,五皇子手下指定有這種人才。”
“退休的老御醫,名滿天下的民醫,都不是想找就能找到并及時趕到南江和東原的,還偏偏在四皇子犯了大錯后,他才建功。”
“五皇子不簡單。”
周毅也點點頭,又頓了下,“我有種預感,那個似乎只有臉能看的草包三皇子,也不一定純良。”
第117章 116.“不把你榨干我就不姓雷!”
三皇子是不是草包不知道,五皇子確實挺有能耐的。
臨近年關時,受瘟疫的南江災民都已經好轉,預備年后開春暖和時,再將這些逃到東原和西嶺的百姓送回南江。
“可惜洪水濤濤,來勢洶洶。”
周毅感嘆,“南江數十萬的百姓都死在了這場天災人禍里,房屋和糧田受損嚴重,明年的修建又是一項大工程。”
“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雷栗拍拍周毅的肩膀,比較樂觀,“五皇子今年這事辦得還不錯,只要不是突然失了智摔下馬,明年就算也有災情,應該也能早早過去。”
“蒙絡他爹不是在中川府城和西嶺都有些人嗎?到時候我們讓蒙絡跟他爹透個風,剩下的就聽天由命了。”
“這樣也好。”
周毅也不是傷春悲秋的人,點點頭又對雷栗道,“后天就是臘月二十六了,我們的馬車不夠大,就不帶寶寶回去了,光我們倆回去接外公他們上來。”
“好。”
雷栗點點頭。
他也是這么想的,三里村的房子雖然在村里已經夠大了,但加上方嬤嬤、木奶娘、馬夫這些人,還是有些擁擠的。
而且這么冷的天,風又這么大,他也不想讓寶寶出門,寶寶才三個多月,吹一下說不準就風寒生病了。
“年豬你是想自己殺還是請人殺?”
“我自己來吧。”
雷栗這才驚覺自己已經一年沒有殺過豬了,去年也是臘月時殺年豬,這手藝是他從朱大戶那學來的,久不動手還有些懷念。
“以前每年我都殺年豬,自家沒有的時候也幫別家殺,拿些豬肉豬下水回家,給爹娘沾些葷腥,也沾沾別家的喜氣,期盼來年自家也能殺上一頭年豬。”
說著,雷栗瞇眼笑起來,帶了些戲謔,“咱倆剛成親不久時,逮那些野豬,你還心軟想放它們走呢,一聽能吃肉,就馬上變心了。”
周毅聽著也有些好笑。
他剛來時,還停留在保護野生動物呢,野豬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他下意識覺得應該放它們會深山。
但野豬肉是真香。
反正大佑朝又不保護野豬,野豬也沒稀缺到瀕臨滅絕的地步,那當然是先緊著自己和家里人了。
當時雷家日子還緊巴巴的呢。
“周毅。”
雷栗說到肉,眼神又忽然變了味,曖昧輕佻地打量周毅從上到下,從外到……雷栗的手摸到了他的衣擺里。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但周毅到了縣城也沒有放松對自己的鍛煉,早上雷打不動的打兩套拳,繞著這個二進宅院晨跑兩圈,要是昨晚上雷栗跟他說了想吃的早點,就順道買回來。
晨練完,周毅就去做早飯。
雷栗和寶寶的飲食都是周毅一手包辦的,給別人他不太放心,而做都做了,干脆就做多一點,夠一家人吃的。
方嬤嬤和木奶娘是跟著雷栗吃的,自然也有份,其他下人有專用的灶房對付一日三餐。
周毅不愛坐馬車出門。
每天都靠兩條腿在家里和酒樓兩頭跑,有時雷栗突然想吃街上的什么,周毅就跑出去給他買。
年過三十一枝花。
周毅過了年就三十一歲了,比三年前雷栗剛遇見他時,還要勾人,身資挺拔魁梧,走起路來高視闊步,氣宇軒昂。
連臉上那道兇悍的疤都因為家庭的滋潤,而和氣了不少。
有時走在街上,雷栗都看到有些夫人夫郎偷瞧周毅,那些先年喪了夫的寡婦寡夫尤其大膽,眼波流轉,媚眼含鉤的,生怕別人瞧不出來有意思。
好在周毅夠呆。
人家搔首弄姿給他拋媚眼,他一本正經叫人家豆腐花多加點糖水,說夫郎愛吃甜的,不夠甜會生氣。
雷栗愛他這木頭樣。
也恨他是個木頭。
“方嬤嬤說,養一個月就能同房,你覺得我沒恢復好,不肯,現下都三個多月了,寶寶都滿了百天……”
雷栗將周毅抵在桌沿,帶笑的眼睨著他,溫熱的吻近乎貼到他的嘴唇上,“相公也該疼疼我了吧?”
“……不行。”
周毅動搖了一瞬,強行把理智從蠱惑里拉出來,義正辭嚴地拒絕他,耳朵卻紅完了,“起碼養半年,曹大夫說養半年以上才是真正恢復了……”
而且這里有沒有小雨傘,這么快同房,萬一不小心中獎了,不管是生還是流,對雷栗身體的損害都很嚴重。
至少要隔兩年才合適要二胎。
這是曹大夫說的。
方嬤嬤也說,生孩子很耗氣血,隔兩年以上才最不傷夫郎身體,對孩子也最好,女人也是同理。
三年抱倆其實一點也不科學。
雖然哥兒沒有女人那么容易懷,雷栗也不是易孕的體質,但萬一呢?
周毅還想跟雷栗長長久久的,不想雷栗因為自己的一時爽快,就落下什么病根,身為雷栗的相公,他要堅定地拒絕夫郎不合適的求歡。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雷栗笑瞇瞇的,輕輕一扯掉周毅的衣帶子,輕車熟路地上下摸索,“我是在通知你,懂嗎?”
“現在真的不行……”
“我說行就行。”
“雷栗,你冷靜一點……”
“我現在很冷靜,我沒在白天就把你推到床上扒你褲子,我已經很冷靜了。”
“雷栗、雷栗!”
周毅手忙腳亂地阻止雷栗,偏偏他一邊擦槍走火,一邊胡亂親上來,見縫插針,急不可耐。
親得周毅躲都躲不住。
“好了好了……”
“沒好。”
雷栗眉頭一挑,“你知道我忍了多久嗎?從寶寶七個月忍到現在都快過年了,整整六個月,你還是不是我相公?還想不想要我了?”
“想是想……”
“想還不要?”
雷栗扣住周毅的后頸,讓他微低下頭,更好地接吻,潮濕的吻印燙了周毅的耳根頸項。
“周毅,阿毅……”
難得的。
親昵撒嬌似的語氣。
周毅滾了滾喉結,下意識加深這個吻,攬緊了雷栗的腰。
不知不覺。
周毅已經被雷栗帶到了床榻邊。
燭火輕輕搖曳。
燭光明滅。
雷栗的臉好似水墨畫一般,水色渲染,墨色氤氳,被細細描摹深淺、高低,勾勒出狡黠帶笑的眉眼,飽滿的唇,豐盈的臉頰,和難言的情意。
周毅的心口軟了又塌了。
像被棉花糖填滿,又被過熱的喜歡燙出一個歡欣的缺口,有什么東西迫不及待的,急不可耐的,見縫插針地跑出來。
要傾之于口。
“雷栗……”
周毅定定地看著他,嘆息似的,輕輕地吻他的額頭,又親他的唇瓣,捧著他的臉,很喜歡地輕聲道,
“我愛你。”
雷栗心口也驀然一動。
周毅鮮少這樣直白地表達自己的感情,他是含蓄的,內斂的,會為雷栗做一百件事卻不好意思說一句喜歡的。
“*。”
雷栗罵了一句臟話。
忽的一個翻轉,將周毅壓在身下,分明害臊面紅耳赤又莽得像個土匪,“不把你榨干我就不姓雷!”
燭火搖曳了一夜。
夜半中途時,燈油快燃盡了,周毅去給油燈添油,心想,去煮點白粥小米粥給雷栗,就聽到一聲,
“相公。”
帷賬掀開一角。
白皙俊朗的人半倚在床頭睨他,眉眼帶笑,半是饜足,半是催促,
“相公。”
“阿毅。”
周毅只得返回去。
“我在……”
食髓知味。
忍了半年好不容易開葷了的雷栗像只蜘蛛精,把周毅困在自己的盤絲洞里,從上到下,從里到外吃了一遍又一遍。
周毅的嘴唇都是破皮的。
結著暗紅的血痂,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要不是臘月二十六要回村里,雷栗都不想放人出門。
宅子里的人都知道這兩天倆人在房里鬼混了什么。
周毅耳力很好。
就算那兩個打掃庭院的小丫頭在有些遠的樹后面,他也能聽見她們在笑,臉上半是揶揄半是羨慕,又帶著興奮歡喜,雀兒似的嘰嘰喳喳。
“夫人和老爺感情真好,瞧老爺被夫人咬的嘴巴,真羞人……”
“老爺人這么好,夫人當然喜歡得緊了。”
“要是咱以后也能找個這么貼心的相公……不不,有老爺一半貼心我就滿足了,沒銀子人好也成。”
“你啊哈哈哈……”
“哎,你說夫人和老爺這么鬧,不會又鬧出一個小少爺來吧?”
“我喜歡小千金,像夫人的千金小姐多可愛啊。”
“是可愛,咱夫人好看……”
連柳葉兒和方嬤嬤看周毅的表情也多少有點揶揄,方嬤嬤還含蓄地提醒了一下,讓周毅仔細小心些,別傷了雷栗。
真實被傷到的人
周毅:“……好的。”
雖然雷栗一點事沒有,而他都被咬破皮了,嗯,兩種意思的咬。
早飯后。
周毅和雷栗上了馬車回三里河村。
馬夫在前頭趕車,隔著一片簾子,雷栗也不太老實,一只手伸進周毅衣服里面,愛不釋手地揉摸他溫暖的腹部,邊樹袋熊似的枕在他懷里補覺。
也不知道他睡著了還是沒睡著。
把手拿出來他就哼哼,把手放回去他就亂摸亂捏,閉著眼,氣息平和,睡得很香甜的樣子。
第118章 117.十六七歲的雷栗白皙又招人
三里河村。
見到雷栗和周毅回來,村里人都很高興,紛紛出來,對雷栗和周毅表達了熱烈的歡迎和感激。
要不是他們沒有提前收到消息,估計雷栗倆人剛到村,就被他們放大紅長鞭炮,夾道歡迎了。
“小草早跟我們說了,栗哥兒要在村里建學堂,這是福綿子孫的大好事,我替村里多謝你們了。”
村長緊緊握住雷栗的手,老淚縱橫,又是激動又是欣慰。
村長比雷大山大兩歲,哥倆雖然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比雷大山和他親哥雷大虎還親,自然也清楚雷大虎和雷老爹干的好事。
雷老爹原本沒有那么偏心的,雷大虎跟雷大山隔閡也沒那么大,里頭要是沒有侄子從中攛掇挑撥離間,鬼都不信。
那侄子不是個好東西。
以后出了什么事,想必也是個六親不認拋妻棄子的,雷大虎和雷老爹的下場指定不會多好。
村長心里哼哼。
還是大山有福氣,自家栗哥兒這么能干,眼光還好,山上隨便撿個相公回來都是個金山礦子,沒兩年就賺了這么多銀子,都能在縣城買大宅子了。
還孝順!
在幾歲小小時就常常幫爹娘干活,跑去田里給爹娘送飯,十幾歲下苦功夫學了一手藥草和劁豬殺豬的手藝,為了爹娘,硬是拖著不嫁出去。
十六七歲的雷栗其實還是挺招人的。
能干,高挑,皮膚白,怎么曬都曬不黑,一雙黑亮的眼睛還總是笑,說話做事一點都不忸怩,大大方方的。
就是性子直,脾氣硬,誰要是招惹他了,一張嘴能把他十輩八親全罵了,邊拿著砍刀追著打。
同輩的小年輕面子薄,掛不住,就開始詆毀造謠雷栗了,連著那些年輕漢子的家里親眷、村里鄰里一些也對雷栗挑挑揀揀,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村長那時候給氣得都吃不下飯。
一邊敲打那些多嘴多舌的,一邊讓自家婆娘給栗哥兒尋摸好漢子,最好是人好、家近、家里人又少的,不至于看栗哥兒家瘸爹弱母欺負他。
倒是找到了兩家。
一家在四里河村,雖然窮是窮了點,但人老實本分,不是偷奸耍滑的,還有雷栗外公家在,也欺負不了去。
另一家在鎮集,是個小跑商做點倒賣的小本生意,就是年齡大了點,二十五歲,還幾個月的不著家,但是很中意雷栗,愿意給二十兩的聘禮。
哥兒生育比女孩難一點,大多也沒有女孩嬌俏漂亮,二十兩銀子,都足夠娶一個村里頂漂亮的女孩了。
雷栗都不要。
“我才不嫁,我要招贅!”
雷栗壯志豪言一出,村里那些看不慣他、不喜歡他的,就像是找到了可攻擊的缺口,整天笑話他心氣高不實在。
村長和村長嬸子、雷大山兩口子卻是愁暈了頭。
哪兒找個愿意入贅、心地又好、不偷奸耍滑、相貌過得去、年紀不離譜、雷栗還滿意的漢子給他?
“怕不是個找個天仙!”
桂夫郎笑雷栗。
可誰承想,雷栗就是有福氣,就是命好,就是爭氣,還是最爭氣的,家庭美滿、事業有成、沒病沒痛沒煩惱!
“我們栗哥兒真是長大了。”
村長滿是欣慰,拍了拍雷栗的手,又拉過周毅的手放在雷栗的手上,笑道,“你剛把周毅撿回來時,我還不大同意,現在看來……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有緣……”
“有緣千里來相會。”
雷栗接了上來,手上一轉,反握住了周毅的大手,他發的手掌寬厚,手心溫熱,也握緊了雷栗的手。
兩個人會心一笑。
村長也笑著,連說了三聲好,才回到一開始的話題,“那個學堂啊,村里都選好地兒了,就在村東頭,那兒有一塊大空地,是以前曬谷子的。”
以前村人少地多,劃出一塊空地,專門給村里曬谷子,后來人多了,地也一塊看地劃分出去。
村里人起的房子雖然是土磚瓦房,但是空間大,院子更大,曬自家谷子足夠了,也用不著專門的曬谷場了。
后來家家戶戶都種植了辣椒,用的干辣椒也少,自家院子曬曬就成了,還方便下雨了隨時收,曬干了沒壞,再賣給蒙家在村里的加工廠。
像村長家這種田比較多的,才會用曬谷場,每年都清理兩次,不至于植被亂生,養出蛇窩鼠窩來。
但雜草是有的。
不過雷栗和周毅來之前,村里人已經清干了雜草,變成了一塊合適的宅基地。
“這塊就建學堂,旁邊建個房子給學堂先生住,還能有個小院子給先生打發,種些菜,或是什么讀書人喜歡的花兒啊、草啊,也都成。”
村長邊指邊說。
雷栗點點頭,“這樣好,學堂建大一點,讓男娃娃和女娃娃哥兒分開來,還能請些紅工好的嬸子伯娘來教女孩哥兒繡花縫針,讓請些手藝人教娃娃。”
村長聽到雷栗要讓女孩哥兒一塊上學,有點驚訝,又意料之中,點點頭道,
“紅工好的容易找,村里好些年輕媳婦兒夫郎就好,會手藝的就難了,俗話說,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有些還是祖上傳的,恐怕不會教給外人。”
“也不拘是正統的手藝。”
雷栗不以為意,開闊思路道,“村里種菜好、種谷子、種辣椒好的,也可以教給娃娃們,編竹籃子、竹凳子這些竹活,挖嫩竹筍的技巧。”
“還有被什么蟲子咬了該吃些什么什么藥,抹些什么葉子汁,都是知識,都是手藝,都可以跟孩子們講。”
村長一聽,也覺得好。
這些都不是什么要緊的事,基本不會影響到別人的生計,像是編竹籃子竹筐子,村里會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只是區別于誰編得更快更好罷了。
而像是被蟲子咬了這些,也是村里老人們口口相傳,手把手教的,村里小孩到山里野外玩時應該也聽過,只不過沒人把它們當成課程來正經教導。
“這些容易,就是為了自家念書的娃娃,都有人愿意去學堂教的。”
“不。”
雷栗搖了搖頭,“不是讓他們白教,給銀子的,按一節課三刻鐘來算,上一節課就算一節課的錢,當天教完當天結。”
“但是不能教壞小孩子,不能用假的東西來騙人,要言之有據,也不能故意拖課,不能講得含糊不清,講一節課能講完的東西故意講三節課。”
“一經發現有故意糊弄騙銀子的,就得退還所騙的銀子,嚴禁他再教學,靠近學堂,并且全村通報。”
周毅接著雷栗的話,嚴肅道,“情節嚴重的,故意鬧事的,蒙家和我都不做他家的任何生意,他家孩子也不能在學堂上課。”
“事關孩子的未來,爹娘再怎么蠻橫不講理也得掂量掂量。”
“自然,若是孩子無大錯,又有上進心,同學和先生有過半數認為這孩子能繼續在學堂念書的,就放寬一些。”
“父母的錯不能全怪在孩子身上。”
這些事,雷栗和有已經商量好了一個大致的章程。
等學堂建起,找到合適的教書先生,就再和先生、村長商量學堂學規學紀的具體事項,之后根據實際情況做修訂。
“這樣也好。”
村長聽到雷栗心里有數,也放心了不少,雖然他是村長,但清官難斷家務事,有時他也不能面面俱到。
雷栗的性子是出了名的橫。
學堂的銀子都是他出的,先生是他請的,村里人的生計也幾乎全依靠他,甚至能說跺一跺腳三里河村就震一震,他定的條例,比村長說的話管用多了。
“對了,我和雷栗想了想,村里雖然比以前富裕了些,但家里孩子多的,同時負擔好幾個孩子的學費也有些難。”
周毅說,“學堂先生的月銀子,我和雷栗出一半,村里念書的人家平攤另一半,村里有人愿意到學堂教知識的,這部分錢也是我們出。”
“這……”
村長一下就眼含熱淚,顧不得擦,連拍雷栗的手,夸雷栗和周毅是好孩子。
“還有最重要的一條。”
雷栗笑著的眼,露出一絲促狹,“做辣椒生意,特別是在辣椒加工廠工作的,家里有適齡上學的女孩哥兒,都要,送去念書。”
“誰家敢有一個不送,我們和蒙家就不做他的生意,不收他家的辣椒和任何農產品,并且不準再在加工廠工作。”
“這……”
村長先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又有些好笑,“你啊你,還是那么小性子,愛記仇。”
“誰讓他們總說女孩哥兒不好的,現在我看誰還敢說。”
雷栗就是要明目張膽地搞事,大餅他給了,大棒他也立了,誰要不吃這個餅,他就一棒子敲死。
果然。
村里人聽到必須送家里適齡的女孩哥兒念書,都是一驚,一時議論紛紛,有些被戳中心事,就破防了氣急敗壞。
但又不敢鬧到雷栗跟前。
第119章 118.“不黑心怎么抓到你?”
升米恩,斗米仇。
這樣強制性地偏袒女孩哥兒,久了是要引起眾怨的。
雷栗自然也知道,所以緊接著,他又加了一項從學堂畢業的哥兒女孩會被優先擇入到蒙氏相關產業。
蒙氏的業務是很廣的。
單單是米鋪,就有很多種類的粳米、小米、糯米、黑米、紅米、豆子,還賣品質優良的稻谷和豆種子。
除此之外,還做一些藥草、茶葉、布染、刺繡、小件首飾等生意,利用發達的船運和蒙氏的人脈,售到西嶺和中川、南江等。
像之前在雷氏快餐店給員工請客的商人,除了明面上管著清米縣的米鋪,私下里偷偷做其他的生意,用的就是蒙氏的路子,然后中飽私囊。
這些遠的不說,就說村里的辣椒廠子,村里多的是人眼紅想進呢。
雷栗這話一出,村里的風向就變了。
“哥兒女孩進學堂念書,念好了,栗哥兒給找活干哩!”
“哪里的活?”
“跟蒙家有關的!蒙家……那可是府城都有店鋪的,能給蒙家干活,銀子指定不少,總不會比辣椒廠子少!”
“能進酒樓不?”
“說不準能哩!說不準以后能找個縣城漢子嫁了哩!”
聽到這話,村里的婦人夫郎,包括一開始堅決反對的中年漢子都不吱反對聲了,反而憧憬起來。
縣城對村里人來說,就像是十八線小村子跟大城市的區別,雖然縣城的經濟遠算不上大城市,但不礙著村里人掙破頭想進去,想住到城里去。
以前的哥兒女孩總是在村里做活,嫁的也大都是村里,或者十里八鄉,遠些好些的就是鎮集。
若是嫁到縣城里,生的娃娃也是縣城戶籍,以后的孫孫也是縣城戶籍,那可就跟地里刨食的不一樣了。
嫁的夫家婆家好的,說不準還能給家里的兄弟尋個縣城里的好女孩好哥兒,說出去,一連攀了兩門縣城的好親,臉上也是有光有彩的。
若是哥兒女孩本事大了,能接爹娘去縣城里住,那可就了不得了!
沒看見栗哥兒么?
上萬兩的大宅子說買就買了!
這過年雷大山和柳葉兒都不回來了,在縣城里被人伺候、舒舒服服地享福,還有大胖的小孫孫逗哩!
這多好福氣啊!
萬一這福氣就落到自個兒頭上呢?
村里人忍不住想,像一個浮在水面盛滿希望的瓢,按下去又浮上來,浮上來又按下去,越按就越是美。
越美就越巴不得學堂早些建起來,送家里的哥兒女孩小漢子去上學,早早學了手藝,去縣城里賺銀子!
現下是冬天,冰天雪地地不好建房子,耐不住腦補和激動的村人,不知不覺就涌到了雷栗家去。
熱切地跟雷栗套近乎,探聽他具體怎么安排那些念書的女孩哥兒,邊殷切地搭手,幫他燒水砍柴,從豬圈里抓豬殺豬。
尤其是桂夫郎,風風火火的,過來了還挎著一大籃子的大芋頭,知道雷栗脾氣硬,就笑著硬塞給周毅,
“記著你們愛吃芋頭,特特挑了最好最甜的送來,別嫌棄哈有什么需要阿叔搭把手的,盡管說,別跟阿叔客氣!”
“還有我的!我家的雞蛋也不錯哩!”
“我家的小母雞剛下蛋,肉嫩著呢,抓了兩只給栗哥兒補補!”
“嬸子給娃娃繡的小枕頭小鞋子,針腳密著呢料子可軟了,縣城里的夫郎小娘子都喜歡得緊呢!”
“我家的紅薯也甜……”
“叔做的甜酒……”
村人被桂夫郎這么一提醒,紛紛拿了家里最好最體面的東西來,七嘴八舌,七手八腳地都塞給周毅。
周毅接得手忙腳亂,差點讓一只受驚的小母雞撲到雷栗頭上,連忙揪著兩只雞爪子抓了回來。
他都沒記住什么是誰送的,村里人還見縫插針地給他介紹推銷。
“喜歡再跟嬸子講啊,我家紅哥兒繡的花樣也可好看哩,繡坊里都想要的……”
“我家巧妹兒做飯手藝也好,燉小母雞最會了,還會帶娃娃,讓她跟你們回縣城里帶娃娃多省事……”
“我家小小子八字旺,最能招弟弟妹妹了,把他待在身邊,保準明年再生個大胖小子……”
“我家的……”
什么亂七八糟的話都出來了,生怕別人家的被瞧上了,自家的沒有。
雷栗邊看戲邊笑,手上拿著尖刀給豬抽骨扒皮,行云流水,就是不幫周毅,也不大接村人的話茬。
他當然知道村里人的意思,但對他們的殷切視若無睹。
雖然他是提高了村人的生活水平,促進了他們的經濟,但不代表他就忘了以前誰多過他的嘴,揭他的短,笑他們家。
他就是要用大餅、用蜜糖吊著他們,誰惹他不高興,他就收回大餅和糖,再用棍子捅一捅他們。
周毅以前說的那句什么來著?
“有些人憑本事拿工資,老板都得哄著,有些人拿的工資里,一半是窩囊廢,另一半才是工資。”
雷栗不計前嫌,給他們這么高的工銀,還不拖欠,又東挑西揀的,偶爾敲打敲打他們怎么了?
別人想要還沒有呢。
周毅好不容易應付了村人們,把大多數都支走了,送來的東西也暫時放在了院子里,回頭見雷栗笑瞇瞇,一臉壞水的樣子,有些無奈又好笑。
“在想什么?要做壞事一樣。”
“哪有?”
雷栗哼了一聲,又好心情地勾唇角,就差哼小調兒,“就是看他們爭來爭去的很好笑,好似爭到了就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其實還不是給咱倆掙銀子?”
“地是我買的,學堂是我建的,先生是我請的,從學堂學好了出來,經過我的手在蒙家底下做事,我當然要抽成了。”
“就是一個人抽一成利,一條繡花帕子只賣100文,我也能純賺10文錢。”
“一個哥兒女孩一年能做多少條帕子,一輩子做多少帕子?要是用好料子,繡上漂亮的好花樣呢?”
“10文錢、100文錢、10000文,滾著滾著就成1兩、100兩、10000兩!能再買一個大宅子了!”
雷栗眉飛色舞,神氣十足,活像一只抓到大老鼠在主人面前嘚瑟得意的貍花貓,帥氣又可愛。
周毅忍俊不禁,笑著摸了摸雷栗的頭,“把自己說得這么壞,黑心老板似的。”
“我本來就是。”
雷栗抓住周毅的手到唇邊親了一口,笑得狡黠,“不黑心怎么抓到你?”
“你說的對。”
周毅又笑起來。
不過這黑心老板要是真黑心,他怎么會給雷栗抓住?
養在村里雷家的豬,雷栗只殺了三頭,剩下的沒殺,都賣給村里了,讓他們自己找人殺了豬再分。
也沒再留母豬。
明年他們不打算養豬了,雷大山和柳葉兒舍不得寶寶,今后應該是長住在縣城里,養了豬還得請人照顧。
而且這野豬的血脈也稀釋了很多,吃起來跟平常的土豬肉差別不大,沒必要自己養,要吃就買現成的。
至于水牛大壯還是好好養著。
這是雷大山兩口子精心養了兩年的,當家里一份子看待的,自然不能賣掉,而且大壯今年也戀愛了,懷了小牛崽,估計明年三月份就生了。
雷大山兩口子上縣城前,把大壯托給了養蜂大爺看。
養蜂大爺無妻無子。
平常就上山看看蜂,放放牛,給牛洗洗刷刷毛,曬曬太陽,拿著雷栗給的一個月幾百文的工資,小日子過得悠哉悠哉。
知道雷栗和周毅回來,還牽著去雷家讓他倆瞅瞅大壯,拿了些自己割的蜂蜜,笑呵呵地給他們。
“生了娃娃要好好補補,這蜂蜜甜,又對身子好,我記著栗哥兒也愛吃,吃完了跟大爺說,大爺還給你們留!”
養蜂大爺喜歡雷栗周毅的性子,也喜歡大壯,平時有大壯陪著,跟它說說話,聽它哞一聲,都不孤單了。
雷栗知道大爺不喜歡講銀子,到院子里一籃子芋頭雞蛋,又割了一塊豬肉給大爺,笑著道,“過年了,打大爺也別省銀子,該吃吃該花花,有事不往心里擱。”
“哈哈好!”
養蜂大爺爽朗笑了兩聲,也不推辭了,拎著籃子和肉,牽著大壯悠哉悠哉地走了,不時摸摸大壯的角角。
宰的豬雷栗請了人送回家。
同時他又請了一輛牛車,跟著自家的馬車去四里河村,接外阿公外阿婆他們一起回縣城。
去縣城過年是一早說好的。
外阿公家里都收拾妥當了,全家人也換了最好最新的衣裳,小花被接到了外阿公家過年,這時也一起去縣城。
見到高頭大馬拉車,花兒姐高興極了,圍著馬兒看了又看。
但她知道馬車不夠坐,只是摸摸馬兒的鬢發,就很懂事地上了牛車,還是外阿婆和表阿叔叫了,才高高興興地拉著小柳木上去。
小花覺得自己是大人,把馬車給小孩子和老人坐,跟舅舅他們拿著行李上了牛車。
第120章 119.白日宣……
兩位老人第一次坐馬車,還有些拘謹。
花兒姐天性熱鬧,坐馬車也閑不住,拉起簾子和小柳木往外東瞧西看,看著什么有趣的就歡快地叫起來。
雷栗和周毅也撿些寶寶的趣事說,外阿婆外阿公聽著聊著,就慢慢松快了下來。
馬車后頭跟著牛車。
走得不快。
近晌午才到縣城門口,周毅下車買了些糕點水果,給雷栗他們墊墊肚子,又走了好一段,才到雷宅。
雷大山和柳葉兒早打點好了家里,外阿公他們一到,簡單放了行李衣物,洗洗手就能上桌吃飯了。
宅子里原先吃飯桌子不夠大,雷大山今早出門又買了一張回來,剛好喝酒的大人們一桌,不喝酒的連同小孩子一桌。
雷栗是想喝酒的。
但周毅盯著他,只給喝一點點,說喝多了對身體不好。
“就這么淺淺的一碗底,過個味兒就沒了,能喝多個什么啊。”
雷栗撇了撇嘴。
舅舅聽了卻哈哈笑,“你相公心疼你呢,不然跟之前似的,總喝得臉都紅完了,跟辣椒似的。”
“這酒可是別人送我的好酒,就兩壇子,要不是舅舅你們來了,還舍不得喝呢!”
雷栗說著,故意搖頭嘆氣,煞有介事道,“你們敞開肚皮喝了,就我被周毅管著,以前都是我管他的……”
“生了寶寶就風水輪流轉了,果然成親久了就是不好。”
“哈哈你啊……”
舅舅哈哈大笑。
周毅倒被雷栗說得耳根紅,“我也給你管著的,只是你現在身體沒完全恢復好,酒精攝入還是少點好。”
外阿婆也笑,幫著周毅說,“有人管著好哩,是心疼歡喜你才管的……瞧你又偷笑,眼睛彎彎的,跟只貓兒似的,嘴上這樣說,心里不也喜歡被管著?”
“又被外阿婆說中了。”
雷栗嘿嘿一笑,眼里狡黠真像只做了壞事的貓。
幾個大人也笑來。
花兒姐都沒聽清他們為什么笑,晃著小辮子跑過來,鉆到爹爹柳果懷里,好奇又撒嬌,“笑什么笑什么呀?我也要聽!我也要聽你們笑什么!”
“笑你表嬸嬸管著表叔呢。”
柳葉兒笑著,也打趣起花兒姐來,“我們花兒姐脾氣這么大,以后嫁人了也這樣管著相公,不讓他喝酒喝多了。”
“什么呀。”
花兒姐哼了哼,雙手叉腰,“我才不嫁人哩,我要跟表阿叔一樣,找個又好看又強的漢子娶回家!讓他管著我!”
花兒姐覺得被人管著是件很好玩的事情。
做什么都要經過對方的同意,但她又不想聽話,只是想看對方生氣,氣得跳腳更好,那肯定很有趣!
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村里的漢子又弱又笨,我才不要跟他們成親,我也要去山上撿!山上撿來的好!”
大人們忍俊不禁,笑作一團。
“花兒姐怎么要到山上撿?”
雷栗樂不可支,倚在周毅懷里笑著逗她,“是不是想撿個你表嬸嬸這樣的?又乖又老實又能干,還黏人。”
【能干】
被雷栗壞意咬成了重音。
帶著促狹的笑意。
只有周毅聽出了他的壞心思,心里嗔他又說這種臊人的話,腦海里卻不合時宜地浮出一些旖旎畫面。
雷栗溫熱的氣吐又在他頸項,燙得他耳根發紅,心里發熱。
雷栗還說他黏人。
他看雷栗才黏人。
這么多長輩在這里看著,還黏在他懷里,用話打趣他。
周毅心里哼哼,覺得雷栗總這樣鬧一點也不害臊,又冒一些歡快的彩色泡泡,喜歡雷栗這種小鬧騰。
雷栗似乎洞察了他的內心,笑著的眼微微挑起,促狹地睨了周毅一眼又收回視線,手卻偷偷摸摸地捏上周毅的腰。
壞意地又揉又掐,時輕時重,故意要看周毅紅臉。
好在周毅皮糙肉厚,膚色又比較深,端坐著不動,除了雷栗誰也瞧不出他的害臊隱忍。
包括花兒姐。
花兒姐揚起小臉,很憧憬地說,“表嬸嬸就是山上撿來的,肯定是山里的神仙送給表阿叔的,別的人才都撿不到,我也要山里的神仙送我一個!”
“要跟表嬸嬸一樣會做飯的,我會打拳,我練得可好了,表嬸嬸都說我做得好,以后我相公就給我做飯,我掙銀子保護他!”
花兒姐想得可美了。
但大人們聽了又哄笑一堂,夸花兒姐志向遠大,說不準以后真能撿一個好相公回來,把花兒姐夸得飄飄然。
花兒姐自個兒開心還不夠,還想要別人也開心,信誓旦旦道,“要是我撿著了兩個,就一個給小花姐,一個給我,小花姐也會賺銀子,指定養得好他!”
“還記著你小花姐,不錯不錯。”
雷栗看熱鬧不嫌事大,鼓勵起花兒姐,“那你可得常上山看看,別讓別人捷足先登,先撿走了。”
“那當然!”
花兒姐挺起小胸膛。
小花的臉卻一下就紅透了,輕輕敲了敲花兒姐的小腦瓜,說,“別說胡話了,快些吃飯吧,不是說餓了么?”
“我沒說胡話!”
花兒姐做回自己的椅子上,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等我撿著了,我真給小花姐,小花姐先挑!”
小花紅著臉又敲了她一下。
花兒姐被敲得莫名其妙,想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嘿嘿一笑,“小花姐你是不是害羞了?臉好紅喔哈哈!”
小花又臊又氣,連夾了一塊肉塞到花兒姐嘴里,堵住她的話頭。
但花兒姐憋不住話。
沒一會兒,花兒姐就忘了這個話題,說起其它的事。
有她這個活寶在,幾個大人也不拘束,家長里短天南海北地扯上一些,飯桌上一直到結束了,都是歡聲笑語熱熱鬧鬧的。
有點好玩的是,雷栗聽了周毅的話沒多喝,周毅自己倒被灌多了酒。
這酒不像外阿公家釀的那種,后勁兒大,一碗下去,頭暈暈的,一見風就睡了,而是略綿長回甘的,叫人醉了,又不至于醉到倒頭就睡。
雷栗扶周毅回房間。
他們住在北房,也就是正房,有五個房間并耳室,只是他們日常并不需要丫鬟伺候,都是自己來,所以耳室里沒有人。
外阿公和外阿婆、舅舅住在柳葉兒和雷大山的東廂房,他們父母子女的住在一塊,方便來往親近。
東廂房和西廂房都是三間屋子。
西廂房里,住了寶寶、木奶娘、方嬤嬤,剛好占了三間,木奶娘和方嬤嬤主要工作就是照顧寶寶,自然住近些。
柳七樹和柳果、花兒姐和小柳木就分別住在北房的兩間,但離雷栗和周毅的正臥并不近,他們怕花兒姐晚上太鬧騰,吵到雷栗和周毅休息。
這房子也不比鄉下那間。
花了上萬兩銀子的,不僅裝潢漂亮,占地面積大,隔音也好,很方便雷栗晚上和周毅做壞事。
當然也很方便白天做壞事。
喝醉的周毅沒有睡著,平常沉穩堅毅的眼睛醉了有些茫然,霧蒙蒙的,像裹了一層水霧。
看在雷栗眼里,周毅呆呆的,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瞧,像濕漉漉又不會說話的小狗在用眼睛撒嬌。
撒嬌。
周毅的長相跟性格和這個詞完全不沾邊。
但他醉了太聽話了。
雷栗叫他抬頭,他就慢吞吞地聽話地抬起頭,叫他抬手,他就抬起手,見雷栗來剝他的衣服,又慢吞吞地害臊臉紅。
然后乖乖地給雷栗剝掉了衣服褲子。
一件不剩。
雷栗目光直白肆意,直勾勾地盯著周毅的身子瞧。
從頸項,到被他咬了落下星星點點痕跡的胸膛、肩膀、小腹,落到大腿時,周毅就很害臊地遮住了。
“怎么不給看?”
雷栗挑眉,鞋尖輕點周毅的小腿,催促明示。
“別看……”
周毅慢吞吞地說出兩個字,臉很紅,“不好看的,白天,不能看。”
這話顛三倒四的。
雷栗大概聽懂了。
這是害羞了,不好意思,覺得不能白日宣淫?
“我還沒做什么呢。”
雷栗故意拉長了調子,手輕佻地摸到周毅的下巴,像逗小狗似的撓了撓,見他像小狗似的舒服抬頭,又摸他性感的頸項和喉結。
“看一看也不行?這么小氣,不給用也不給看了?”
“……也不是。”
周毅吞吞吐吐的,卻低下頭,用臉蹭蹭雷栗的手心,“晚上,晚上,才可以……你會吃太多的,太多,不好。”
“吃?”
雷栗被戳中了某個點,吃吃地笑起來,轉而捏住他的下巴,故意低聲,“你也知道我是要吃你?遮著掩著,不給我吃想給誰吃呢?嗯?”
“沒有誰……”
周毅緊張得打了一個酒嗝,又打了一個嗝,停不下來了似的。
雷栗微抬頭吻了上去。
吻久了,沒地方吐出氣來,就不打嗝了,這他很有經驗。
唇舌糾纏。
周毅不知怎么就倒在了床榻上,床幃也降了下來,里頭傳來一聲低低的哼笑,
“我要開飯了。”
“小羞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