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獨家發表/莫八千著/看盜默認替作者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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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安,朕相信你忠心耿耿,不可能做出刺殺之事,但刺客被關入牢中后所用的暗語正是你在北地軍中獨創,這你怎么解釋?”
皇上面色微沉,似有雷霆之怒掩埋在嚴肅的外表之下。
只一句話,就弄得殿中的人全都神經緊張,便是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姜懷澤不動聲色地看著面前的地面。
倒是姜晟睿斂眉,略帶擔憂地瞥了楓黎一眼。
楓黎與刺客交手那一瞬,就已經知道了對方的來路。
特意留活口就是為了從對方口中審出北地局勢與呈國的內情,不想,被人反將一軍。
對方似乎對她很是了解,知道如果是她在,一定會留下活口。
如今這樣,算是成功地挑撥了她與皇上之間的關系,為的就是讓她失去信任。
只要皇上對她有哪怕那么一點兒疑心,就足夠牽制她的行動了。
同時,這也表示,耶律丹后面會有行動了。
他不希望她能回到北地。
暗語是為了避免信件被劫而創造的暗號,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所以,只有軍中幾位大將軍才知道,普通士兵根本不可能看得懂,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探到的。
能用這種方法陷害她……
難道北地已經出現問題了?
她干脆地跪在地上,朗聲道:“皇上,那些刺客雖有意隱瞞自己的招式與路數,但許多小習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皇上可以去找幾個信得過的老將去獄里暗中觀察一番就能看出,他們都是北方蠻族,絕非我大燕軍中人士。至于暗語的確是臣獨創,且只有北地高級將領才知道,出了這樣的事……臣斗膽,望皇上多多關注北地的動向。”
“你的意思是說,是呈國人故意嫁禍于你?”
“正是,臣對皇上絕無二心,就算死也不會做出任何對大燕不利的事,若真與臣有關,又怎會讓人看到他們用暗語溝通?”楓黎知道問題的嚴重性,深深地俯身下去,“臣愿意接受一切調查,還望皇上明查,還給臣一個公道。”
姜懷澤上前一步,開口:“父皇,若郡主真有二心,身在北地時便有無數機會,又怎會在這種時候給自己徒增懷疑?兒臣以為,這大抵是呈國心懷鬼胎,離間郡主與父皇的關系。”
姜晟睿沉默片刻,也跟著說道:“是啊,父皇,若真與郡主有關,那郡主何必留下活口?當時殺人滅口便是。兒臣愿徹查此事,為父皇分憂,也還郡主一個清白。”
姜懷澤替人說話,皇上倒不覺得意外。
他這老三為人和善,一向如此。
但老大認死理,永遠一板一眼的,很少會替人求情。
他心里知道,楓黎不會背叛大燕,但他也知道,讓這樣一個女子留在京中安分守己地相夫教子,她必定也是不情愿的。
若她為了離開京城,而與呈國勾結……
即便不會真的損害大燕的利益,他也決不輕饒。
他微微瞇起雙眼,叫人看不出喜怒。
半晌,他說:“既然都這么說,那這件事就交給你們兩個去查,給朕查個水落石出!云安便在殿中好生休息幾日,等事情查明了再說。”
三人齊齊俯首:“是,兒臣/臣領旨。”
“至于宮里……”
刺客能提前做好打算,必定跟宮里也有勾結。
皇上道:“陳煥還傷著,就叫慎刑司先著手,等陳煥無礙了再叫他繼續。”
這段時間,他的臉色一直不好,倒是提起陳煥時,面容略有松動。
他沖徐公公說:“德福,你一會兒代朕去看看他,叫太醫院定要好生醫治,不得怠慢了。”
趙公公連忙欠身:“是,奴才定會好好盯著。”
“好了,都下去吧。”
皇上擺擺手,斂眉揉了揉太陽穴。
幾人行禮后一同離開大殿。
楓黎沒想到自己救了個駕,反而被整禁足了。
她頗為氣惱,但最終只無奈地嘆了口氣,沒忘了叮囑:“那伙人不是善茬,說不定還有后手,二位殿下調查此事一定要注意安全,多帶些人手。”
“放心,我們雖沒有郡主那般身手,但還是可以自保的。”
姜懷澤笑著安慰她。
見她面色微妙,跟著斂了下眉頭。
他解釋說:“此事關系重大,父皇在那個位置不得不謹慎,這幾日委屈郡主了。”
“行了,有說這些的時間不如盡快查清真相,還郡主清白。”
沒給楓黎說話的機會,姜晟睿便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他轉身就走:“事不宜遲。”
姜懷澤禮貌地沖楓黎點點頭:“那我們先走了。”
兩人走后,一個太監沖楓黎伸手:“請回殿吧,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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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王爺差人送了信。”
緒白歡歡喜喜地小步快跑著進了房間,將手中的信遞給楓黎。
她們郡主多年以來一心為國,處處為百姓著想,不得不憋屈在宮中沒有自由也就罷了,如今竟還被禁足在永安殿,她早就憤憤不平了。
此時收到王爺的信,她開心得就差跳起來了——
王爺肯定會為郡主想辦法爭取公道的!
她站在楓黎身邊,彎腰垂首盯著被漸漸拆開的信件。
“王爺肯定會為郡主做主的!”
楓黎一目十行地將上面的字看了一遍,一笑置之,又將信塞回緒白手上。
信上左不過是說皇上不允他進宮面圣,叮囑她妥帖處理此事。
她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笑道:“我就說嘛,父親不過是責問情況,讓我盡快證明清白罷了。”
緒白將信紙拿在手上,眉頭都擰巴了起來。
怎么會這樣?
郡主在苦寒的北地征戰數年,即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更別提是付出了汗馬功績,她還以為王爺怎么也得入宮來,跟皇上據理力爭一番,沒想到……
她氣得夠嗆,恨不得把信紙揉成一團丟掉,但畢竟是主子的東西,才作罷。
她急道:“難道王爺就這么看著郡主蒙冤禁足么?虧我還跟其他人一樣,覺得王爺對郡主極好,處處捧在手心里護著,沒想到到了京中就這般模樣了!”
“父親是關心我,但他更在意自己的安穩,還有……”
楓黎雙手捧住茶杯,感受熱意從杯壁傳遞到掌心。
她忽而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父親雙手托住她的腋下將她高高舉起高高舉起放在自己肩膀上,她就那么騎著父親一起穿過節慶時分如織的人.流,燈火喧囂,四處皆是暖色。
她抬手指到什么,父親就會給她買什么,東西多得兩只手拿不下。
她確信父親是愛她的。
可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微妙變化的呢?
好像再也回不到那個時候了。
“呵。”
她低頭,輕輕地笑了一聲。
眼角隱約濕潤了些。
“在北地,王府需要我建功立業爭得榮耀;回了京,優勢就成了劣勢,只有嫁入高門才是我唯一的作用。”她說的直白而又那么平靜,“他們說,你的戎馬生涯結束了,那就結束了。”
說罷,楓黎抬眼,與緒白對視。
她一向通透,好似什么都逃不過這雙眼睛。
“憑什么呢?”
固然,每個人生來就要承擔自己的責任。
可有誰聽說過叫一個男子放棄自己大展拳腳的事業回家結親、就此困于方寸之間的?
更何況,讓她“乖乖聽話”留在京中,是為了旁的人。
緒白牽住她的手:“郡主……”
她嘴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想幫忙罵王爺吧,她的身份又不合適。
“一定可以回去的,郡主一定會得償所愿。”
楓黎笑了:“那是自然,不急一時,我可以等。”
人生很長遠,沒必要只盯著眼前看。
便是五年十年又如何?
她總歸不會一輩子都留在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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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煥的傷不危及性命,但不算輕。
他一連在床上躺了好幾天,每日都有太醫定時過來為他換藥。
御前徐公公也過來兩次,說了不少體己話,叫他好好修養。
每回有人來,聽見了腳步聲,他都下意識地整理整理儀容,別叫自己賴在床上幾日,看起來太過于埋汰,可每次都是白費心思。
他一直沒聽說郡主的消息,也沒見郡主再來他這兒。
說不上失落,就是有些……不得勁。
還以為那天晚上為他送了藥,多少對他有一分在意呢。
不過也是,堂堂郡主,在意他做什么。
他一邊嫌棄自己胡思亂想,一邊嘲笑自己不清不楚的心思,一邊又頻頻因為回想起郡主的包容和照顧而偷偷翹起唇角。
不管是什么情緒,總歸是與郡主有關。
他說不清楚這算什么,但總歸是種罪該萬死的妄念吧。
其實他覺得自己挺可笑的,可心里又控制不住浮出那些微小的喜悅。
而一連數日都沒能聽見郡主一絲消息,也不見她來,陳煥心里終是有些沉不住氣了。
陳順平日里要替他處理一些宮中事宜,安排了其他太監近身照顧他。
他在那人幫他端水過來時,不經意狀問了一句:“刺客的事,進展怎么樣了?”
“具體的小的也不知道。”太監老老實實答,“只聽說是交給大皇子和三皇子殿下著手調查了。”
“噢。”陳煥淺淺飲了口茶,垂眸道,“云安郡主可是一起幫著調查去了?”
是因為忙碌,所以才再沒來看過他一眼,也沒叫人尋過他一次?
太監有點兒驚訝,他還以為陳總管都知道呢。
他說:“小的沒法知道太多,但宮里都傳,刺殺一事或許跟郡主有關,郡主已經被皇上下旨禁足于永安殿里,好幾日不曾出過門了。”
“什么?”
陳煥一愣,暗戳戳的不爽一下子褪去。
云安郡主竟然被禁足了?
還被懷疑跟刺殺有關!
怎么可能與她有關。
他不算了解郡主,但不知為何,下意識地否認這個可能。
他相信郡主一定是個堂堂正正的忠君愛國之人。
“扶咱家起來。”
他從床上撐起身子。
“干爹。”陳順正好從外面辦完事回來,連忙上前扶人,“干爹怎么突然起來了?”
陳煥瞇起雙眼,神色不悅:“郡主被禁足懷疑,你怎么不早說?”
傷口已經結了層薄薄的痂,但還很脆弱。
這么一撐起身子,沒長好的嫩肉間割裂般的疼。
陳順扶著人,側頭睨了照顧陳煥那太監一眼。
對方明明比他早進宮好幾年,長了幾歲,還是被他看的背脊一涼。
他淡聲說:“你下去吧。”
“是,是。”
那人頭也不敢抬,生怕被陳順記住了臉。
急急忙忙地退出房間。
“兒子知道干爹在乎郡主,就怕干爹知道了此時,著急去皇上面前為郡主說話,這才出此下策,多瞞了干爹幾日。”陳順開口解釋,語氣穩重卻也乖巧,“這種事總得皇上主動問干爹才行啊。”
“這種事還用你教咱家不成?又不是昏了頭,連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陳煥面色緩和了些,但沒什么好話,張開嘴就叫人覺得刻薄。
陳順是為他好,可太有主意了,到底他才是宮中總管,是陳順的干爹。
他抬手,隔著衣料輕輕撫在傷口處。
忽而想到那天蓋在身上的斗篷。
“一連歇了好幾日也差不多了,準備準備,一會兒隨咱家去面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