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紅樓121
榮國府的異動在京城里一點?兒水花都沒濺起?來?,只保齡侯心知肚明,只不過他對賈赦的奢望很不看好。
那賈璉明顯就被養廢了!
出城的時候他遠遠觀望了一眼,雖說這孩子昏迷著,可無論是眼下的青黑還?是身上的脂粉味,都昭示著他昨晚上過的必定很是香艷。
這樣的一個人,在京城時還?顧念著名聲家族,到了千里之外,豈不是玩的更花?
倒是文氏持不同意見。
“那慶陽府百廢待興,老百姓們苦難日久,家族必定看重男丁,薄待女兒,璉哥兒便是再葷素不忌,到底也?是個繁華之地的公子哥兒,想來?不會輕易尋了那些女子作樂,況且,賈將軍也?是為他帶了兩房妾室的。”
保齡侯卻是搖搖頭,笑?道:“你呀,這就不懂男子之心了。”
他們是貪圖美色么?
不!
他們純粹享受那種偷X的感?覺。
尤其賈璉玩的還?挺花,光他打聽的就有不老少仆從之妻,那些小媳婦兒難不成長得就像個天仙兒?
無非是喜歡那種驚險刺激的感?覺罷了。
“這小子到了慶陽府,怕是老鼠掉進米缸里了。”
文氏聞言,嘴角不由抿緊了,顯然被丈夫給說的有些生氣了。
同為女子,她已經開始心疼璉二奶奶了。
“不過有文林在呢,那小子也?翻不出邊去。”
慶陽府多年內戰,打得人口?數量急劇減少,鄒文林定會為了增長人口?而限制賈璉的,慶陽府就那么多姑娘,都被他禍害了,慶陽府的人口?還?怎么增長?
況且……賈璉那身子骨一看就是虛的。
“你也?別?氣了,慶陽府出過女國君,雖說皇室對公主打壓的厲害,可民?間風氣卻算得上彪悍,就他那花拳繡腿的……”
不是他看不起?賈璉,實在是賈璉上不得臺面。
文氏聽了雖松了口?氣,可真心底到底還?是不愉快:“趕明兒我去行宮看望娘娘,定要?跟娘娘好好念叨念叨這事兒不可。”
她能感?覺的出來?,珍貴妃對榮國府的事很感?興趣。
保齡侯神秘一笑?:“給湘云念叨念叨亦可,說不得日后咱們云兒也?是要?去慶陽府的。”
“什?么?”文氏詫異極了,直接回過身子坐在丈夫的身邊,抓著丈夫的手腕搖了搖:“快說說怎么回事?”
“陛下跟本侯透過口?風,日后大公主的封地便是慶陽府,咱們的閨女作為大公主的伴讀,到時候估摸著也?能去慶陽公主府里當個女史呢。”
有封地的公主可比親王。
公主府里的女史自然跟親王府里的長史一般,都是有實權,有品階的官員。
他拉過文氏的手,輕輕拍了拍:“到時候本侯到要?看看,那些生了七八個兒子的人家,又有幾個兒子比的上咱們云兒。”
文氏略有些牽強地勾了勾唇。
“慶陽府遠在千里……若云兒去了,咱們……”
“到時候我跟陛下致仕,陪著云兒一起?去慶陽府便是,咱們一家三口?,永不分開。”
至于?保齡侯的爵位:“到時候或到二房過繼,或叫云兒找夫上門,傳給外孫都行。”
文氏這才?心下大定。
只要?不跟閨女分開,去哪里都行,不過關于?爵位之事,她也?是有私心的,還?是覺得傳給自己的外孫最好,二叔是個有才?學的,這些年外放政績不俗,幾個兒子也?教養的很不錯,想來?日后也?能憑靠自己有一番作為。
說完這些話不過數日,行宮就傳來?了消息,皇帝要?帶公主和?皇子們去皇莊學農,珍貴妃也?會陪同,皇帝怕珍貴妃無聊,便召見大皇子和?大公主的伴讀母親作陪。
算是一場公開透明的拉攏人心,還?是陛下親自操辦的。
文氏自然也?受到了邀請。
因為賈敏遠在姑蘇,甚至公主這邊,只有她一個人出場。
為了不叫林黛玉傷懷,文氏給孩子帶的東西都是兩份。
掰著手指數日子,夫妻倆一起?出了門,保齡侯也?需要?去陪皇帝務農呢。
夫婦二人一路出了城,到了路口?就有宮里內監來?迎,帶著他們的馬車去了皇莊。
皇莊很大。
不僅有一處很大的主院,外面還?有數百畝上好的肥田,大半重著糧食,小半則是皇家試驗田,為了提高糧食產量,農官兒們也?是日日埋頭苦干。
因為要?面圣,幾個命婦大熱天的也?要?穿著誥命服,戴著一整套頭面等?著,好在沒叫她們在大太陽下面站著等?,而是將她們領進一個屋子,擺上好幾個冰盆坐著等?。
因著今日來的都是伴讀的母親,大家伙兒年歲都不大,誥命品階自然也?不高。
文氏便當仁不讓地坐在了首位。
誰叫她是侯夫人呢。
等?了將近半個時辰,外頭才?傳來?了儀仗的禮樂聲,一群夫人們趕忙站起身來整理儀容儀表。
外面雖然熱的厲害,文氏到底還是帶著這群夫人出去了。
站了不到一會兒,就看見被簇擁進來?的珍貴妃。
“臣婦拜見珍貴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夫人們齊齊跪下請安。
“快快免禮,都起?來?吧。”
“謝娘娘。”
阿沅走了幾步也?覺得有些熱,好在還?有云傘遮著陽光,見大家伙兒都起?身了,趕忙說道:“熱壞了吧都,進來?吧。”
年輕的小媳婦們見貴妃娘娘態度親和?,到底舒了口?氣,跟了進來?。
往常都是跟著婆母進宮,前頭有婆母帶領,身邊有妯娌陪同,還?不似這般緊張,今日獨當一面,當真是心肝都跟著顫悠。
從室外到室內,原本的燥熱被涼爽替代,宮娥手持大蒲扇站在角落的冰盆邊扇風,哪怕風朝著貴妃的方向吹,坐在前排的文氏等?人,也?是舒適了不少。
阿沅見她們拘謹,不由笑?道:“今兒個主要?是陛下帶孩子們出來?走走,日頭大,天氣熱,本宮不耐的在日頭下陪著他們熬油,咱們坐著說說話便是了。”
話音落下,一群宮女又送上了茶水與點?心。
文氏與珍貴妃見過多次,又是在場夫人中品階最高的誥命,自然承擔起?了與珍貴妃交流的主要?任務。
她先是道了聲謝,才?繼續開口?說道:“臣婦與云兒許久未見,心中實在想念,便從家中帶了些云兒與玉兒喜歡的,還?給她們二人做了幾件衣裳,身量放大了不少,她們這年歲長的快,到時候若是有不合身的地方,還?需麻煩娘娘身邊的姑姑們給改一改。”
“不妨事,陛下心疼慶陽,在鳳鳴閣給養了幾個針線宮人,到時候吩咐下去叫她們改一改便是了。”
阿沅笑?笑?:“兩個孩子確實長大了不少,這歲數正是長個子的時候,等?下晌她們來?了,你好親眼看看。”
文氏驚喜不已,本以為今日主要?任務就是陪珍貴妃了,未曾想還?能見到自己的女兒。
“多謝娘娘體恤。”
“你也?是慈母心腸。”阿沅安慰完了文氏,又看向其它幾個夫人:“你們也?是,等?到了下晌,陛下肯定會叫哥兒們過來?請安,夫人們也?且安心等?待。”
那幾個夫人自然又是一番感?謝。
阿沅跟文氏說了幾句,又詢問?起?了其它幾個夫人家里的情況,話趕話的,便說起?了京城里的八卦來?。
先是榮國府……這是京城大漏斗,家里的圍墻基本圍不住任何一件事。
“……說是長房的二奶奶有了身孕,如?今正忙著安胎,無力管家了。”
“哦?”阿沅來?了興趣。
榮國府長房二奶奶不是王熙鳳么?她能舍得放下管家權?
那婦人見阿沅有興趣,說話越發詳細風趣:“如?今她腹中的胎兒可是塊寶,一點?兒閃失都不敢有,只因為她家二爺被她家老爺給弄了個外派的官職,如?今外放去了,輕易不得回來?,這孩子可不就成命根子了么?”
阿沅疑惑地看向文氏。
文氏輕咳一聲解釋道:“是跟著鄒郡馬去了慶陽府了。”
原來?如?此。
不過……賈璉去慶陽府?
膽子不小!
那地兒可不似京城繁華,這一去也?不是三兩年便能回來?的,說不定扎根在那里,得待上個十年八年的。
王熙鳳在這當口?懷孕,想來?是不能隨行,自然會格外看重腹中胎兒。
只是,若她沒記錯的話,這孩子該是個女孩兒,也?就是日后被劉姥姥救了一名的巧姐兒。
那婦人還?在說呢。
榮國府的八卦太多,三言兩語說不清,這會兒已經說道大老爺崛起?,在家里鬧著要?分家,賈母又被氣的病倒了。
這一次是真病倒了,據她探病回來?的婆母說,原本富態慈祥的模樣消瘦了很多,如?今面相都變了。
變得有些刻薄了。
“那老太太本就刻薄性子,如?今算不得面相變了,頂多算是暴露真容。”
許是氛圍太和?諧,另一個小婦人開口?就是吐槽,吐槽完了才?想起?來?自己身在何處,趕忙跪下告罪。
阿沅自然是十分溫柔地免了她的罪。
“都是婦道人家,說說話罷了,哪里談的上告罪。”
那個慌的塊打擺子的小婦人這才?松了口?氣。
大家伙兒也?不敢說榮國府的事了,干脆換了一家,說起?了南安王府的事。
好家伙,阿沅頓時更來?了興致。
“……她家的小郡主年歲不小,剛剛回京,也?想著尋兩個伴讀在身邊陪著,只不過要?的都是些小官商戶之女,好講究個姿容貌美……”
這話就有意思了。
這到底是給郡主找伴讀?還?是給未來?的郡馬培養妾室呢?
南安王府給小郡主找伴讀的事,阿沅是知道的,老太妃親自進宮跟她請示的。
按理說,這一年薛寶釵該進京城來?參選,然后住進榮國府。
只是如?今薛蟠已死,大房母女依附二房,就薛直那個謹慎性子,肯定不會允許薛寶釵入京參選。
所以榮國府自然也?就傳不出什?么金玉良緣來?。
這般一想……
她好像無形間將賈寶玉的幾個姻緣線全給剪斷了。
林黛玉和?史湘云在宮里出不去,薛寶釵被薛直管著也?進不了京,賈寶玉如?今豈不是無人問?津?
阿沅哪里知曉,賈寶玉豈止是無人問?津,他身邊連個正常的丫鬟都沒有,全被換成了嬤嬤,只留下了一個長相平庸的花襲人,在他不發病的時候,反倒十分受寵愛。
只是老太太出馬,下手狠毒,在發現二人貓膩的時候,悄無聲息地將花襲人給弄暈了灌了下紅的藥,直接斷了她當娘的可能性。
又說了一會子話,阿沅便叫宮女帶著她們下去了,畢竟要?待一整天,穿著誥命服多難受,貴婦人出門都會隨身帶幾套衣裳,阿沅便叫她們去換上一身輕便的,用了午膳,小憩片刻后再回來?說話。
剛剛還?熱鬧非凡的屋子里,瞬間只剩下文氏和?阿沅兩個主子。
室內依舊涼快,二人說話卻比剛才?隨意多了。
先是再次聊起?了賈璉之事,畢竟人是保齡侯做主送走的,她得報備一聲才?行。
說完了這些,文氏才?試探著開口?,想詢問?慶陽府的消息,誰曾想還?未開口?,金姑姑就急急忙忙進來?了。
“娘娘,宮里出事了。”
文氏一聽,頭皮都有些麻了,趕忙起?身告辭。
這樣的宮闈密辛,當真不適合她來?聽。
等?文氏走了,金姑姑才?繼續說道:“皇后病重,怕是不行了。”
“怎么回事?這不是才?半年么?”
阿沅給皇后定的日期可還?有一年半呢。
“是……因為飲酒過度。”
金姑姑也?覺得這事兒著實離奇,皇后便是昏了頭,被迷了性子,也?該知曉自己的身子骨是什?么情況。
她怎么敢喝著么多酒的呀!
“趙太醫如?今正在坤寧宮守著呢,不過……”金姑姑蹙眉:“按理說,紫珊用了技能后,皇后的癥狀不該這么嚴重啊。”
那個技能時間是兩年。
便是病入膏盲了,這個技能也?能保證這個病人奢靡度日,最后當著至少五人以上的面喝下毒酒而亡。
“難不成酒里有毒?”皇后堅持不住了?
“不可能,趙太醫只說醉的厲害。”要?是酒里有毒的話,趙太醫不可能不傳消息出來?。
阿沅抿嘴:“去看看,陛下可曾得到消息呢,若是沒有,便先去告知長安。”
金姑姑點?頭:“是,娘娘。”
出門時心里頭也?有些慌亂。
皇后如?今雖有荒唐奢靡的意思,可在水琮心目中的形象還?不至于?很差,如?果皇后現在死了,日后難保水琮會經常念想。
所以,皇后不能死!
至少現在不能死。
她可不想給水琮培養出一個白月光來?。
第122章 紅樓122
皇后飲酒過度導致病重,消息既然傳到?阿沅跟前,就證明皇帝已然知曉了。
文氏見宮中有事,當即也不再多留,而是起身告辭。
阿沅也不留人,叫宮女?送文氏去了廂房換衣裳,自己則是在屋里默默等待著皇帝的安排,連身上華貴的宮裳都沒換,防止水琮突然通知要回宮。
水琮確實派人來了。
只不過卻不是通知回宮,而是讓她安心待著,別管宮里的事。
當然,傳話自然不會這般直白,只是言語中還是透著不耐,顯然,水琮對皇后日漸‘作’起來的性子,已經沒那么信任了,譬如這個飲酒過度導致病重的緣由,當真叫水琮覺得可笑且憤怒。
一國皇后!
飲酒過度!
便是在普通人家,也沒有這般荒唐的當家主母,更?何況是一國之母?
水琮確實心情不佳,宮中消息傳來時,他?正帶著兒?子閨女?種地?呢,一群半大小子扛著鋤頭,穿著布衣,頭戴草帽,跟個普通農戶似得走在田埂頭,只不過比起那些因為繁重的農活而被壓得有些微微佝僂的身軀不同,他?們哪怕扛著鋤頭,也是腰板挺直,眼睛清亮。
一看?就是沒吃過苦頭的公子哥們。
尤其他?們露在外頭的白嫩皮膚,比起閨閣小姐也差不了多少,更?別說他?們因著日日在太?陽下面習武,自認為皮糙肉厚。
可當真與農戶家的少年站在一起,就立即顯得他?們白了幾個色號。
用慶陽的話來說:“瞧著好?似抹了脂粉似得。”
大皇子水圣遺傳了阿沅的白皮膚,這會兒?在太?陽下面白的發光,再加上身體好?,唇紅齒白的,哪怕穿著褐色布衣短打,也不像個農民。
一群半大小子本?就熱的厲害,這會兒?又被公主調侃,臉皮薄的臉蛋都是通紅的。
偏慶陽還是個不知羞的,眼神?大膽且肆意?,不停盯著自家皇兄的伴讀看?,看?的幾個小子羞的背過身去,有幾個還算堅挺的站著的,不是天生黑皮,就是一臉正義凜然的木訥相。
伴讀們只覺得這位當皇子養大的公主著實膽大,沒有當下女?子的貞靜嫻雅,可隨即又一想,這位可是當今圣上的掌上明珠,是最尊貴的公主殿下,養成什么樣?的性子都是應當的。
可只有水圣知曉自家妹妹的目的。
“你可別亂伸手,這些都是我的伴讀,可不能陪你去慶陽府。”
慶陽‘哼’了一聲:“皇兄你伴讀這么多,予本?公主兩個又如何?”說著,她抿嘴笑笑:“我瞧著那兩個沒背過身去的就挺合適。”
“若我沒記錯的話,那黑臉大高個好?像是嚴都統的兒?子吧。”
水圣點點頭:“別看?他?個子高,年歲比咱們還小一歲呢,據說是家傳的功夫,力氣極大,且性子十分?穩重,研學兵書也很上心,學識也不錯。”他?背著手,斜眼看?了眼自家皇妹,腦子里也在盤算著:“若你真看?中了,日后慶陽府駐軍倒是可以讓他?過去統帥。”
慶陽自然是無?所謂,只不過:“公主府的府兵可不能給他?。”
那是她的私兵!
“叫他?幫著訓練也行,咱們兄妹二人,不必那么分?清。”
慶陽嘴上應了一聲,目光卻還是在那個大高個的身上打量著,腦子里盤算著該怎么將這人給‘策反’了,這樣?好?用的軍事人才,她也很需要啊!
她已經知道自己滿十歲后便會受封,到?時候她就是含金量滿滿的‘慶陽長公主’,而且慶陽府不是食邑,而是封地?,也就是說,滿十歲以后,父皇會為她準備一整套王府的政務班子,她也需要前往封地?長駐,到?時候整個慶陽府都會交到?她的手里。
慶陽府本?就是真真國改制而成,那邊剛遭遇了多年了天災人禍,她過去了,很大可能要過幾年苦日子,而且慶陽府還與鮮卑為鄰,她不僅需要忙于內政,還要警惕鮮卑進攻。
所以慶陽是真有點焦慮了。
她的兩個伴讀是肯定要帶走的。
史湘云和?林黛玉這些年陪伴在她身邊,所學所知也與尋常女?子不同,若她們留在京城,像尋常女?子一般成親生子掌家,她們遲早有一天會枯萎的。
她們已經見識到?了權利的滋味,又怎么可能甘愿做一個普通的后宅婦人?
只是……
慶陽想到這二人家中的父母,不由有些嘆息。
史湘云好?解決,保齡侯嚴格說起來,也算是她與皇兄二人的啟蒙老師,所以他?們兄妹二人都知曉,這位保齡侯權欲心并不重,唯一在乎的就是家人。
早些年兩個弟弟沒成婚,也沒有前途,他?還會為弟弟們著想,為家族前程而絞盡腦汁,可隨著兩個弟弟一文一武,一有實績一有爵位后,他?對兩個弟弟的擔憂都沒了,如今心中只剩下妻女?。
一旦史湘云跟她去了慶陽府,這對老夫妻早晚都會去慶陽府定居陪伴女?兒?的。
難得是林黛玉。
她的舅舅林如海是皇兄背后的力量,幾個漸漸長大的表弟也開始讀書,日后肯定要考科舉入仕,整個林家正是欣欣向榮之時,所以林如海定不會去慶陽府,相反,未來舅舅很可能會留在京城,為皇兄的皇位而努力。
舅舅不去,舅母便更?不會去了。
且舅母的娘家便是京城的榮國府,一旦夫妻二人入京為官,與榮國府的走動肯定也要恢復起來,到?時候舅母對林黛玉是個什么心思,就連慶陽現在都有些沒底。
而且她們母女?分?別多年……若將林黛玉帶去慶陽,再見之日更?是遙遙無?期。
慶陽以己度人,只要想到?自己與母妃分?開多年見不到?面,便會不自覺的鼻酸眼圈發紅,更?何況小小年紀便和?母親分?開的林黛玉呢?
慶陽年紀雖小,想的卻很清楚。
總歸會給她們二人選擇的機會,是跟她一起去慶陽府干一番事業,還是留在京城嫁作尋常婦人,就看?她們自己的選擇了。
日頭漸大,也越來越熱,一群人汗如雨下。
一群孩子已經被水琮命人帶到?了涼棚下面吃西瓜,只水琮還帶著一群身嬌體弱的大臣們在田地?里勞作,看?的旁邊的老農們膽戰心驚,生怕勤勞的皇帝陛下把自己累的中了暑氣,傷害了龍體,到?時候他?們這些被選來陪同的莊家把式小命就不保了。
于是一個膽子最大的老農去找長安。
“大人。”他?哆哆嗦嗦地?靠近長安,雙手抱著拳,膝蓋一彎一彎的,眼看?著就要跪下。
長安趕忙虛扶了一把:“老人家不必多禮,咱家也是伺候人的,著實受不得這一跪。”
士農工商。
農民雖然貧窮,卻是正經良民,他?雖是陛下身邊的大總管,卻是個伺候人的,平常跪了也就跪了,今天陛下來皇莊務農,扮演的就是莊家把式,他?可不敢受這一禮。
“老人家有何事?”今日的長安溫和?極了。
“稟告大人,是這么回事,咱們農家講究個順應天時,往往夏日都是早晚勞作,日上中天時勞作,不僅對身子不好?,容易中了暑氣,對莊稼也是不好?,不管是澆水還是除草,往往有害無?益。”
長安聞言頓時眼睛一亮。
他?剛剛就在煩惱該怎么勸說皇帝了,這會兒?有了這么一句話,連忙問?道:“不下地?勞作,白日里你們在家中做些什么營生?”難不成就在家睡大覺了?
“會折一些柳枝浸泡在河流之中,白日便將這些柳枝搬回家中,編制一些筐子籃子之類的,到?了趕集之日也好?去售賣,換的一兩個銅錢攢起來,好?叫家中聰慧的小輩去學堂讀書識字。”
長安點點頭,又問?了幾個問?題后,便叫老農退下,自己上前勸說起了水琮。
水琮聽了后倒也沒堅持,而是帶著幾個大臣回了涼棚,坐在矮凳上,捏起一片西瓜就開始吃,水圣和?慶陽則是取了大蒲扇,一左一右的奮力給自家父皇打扇。
習習涼風隨著蒲扇搖曳而來,手中西瓜也是在水井中湃過的,沁著絲絲涼意?,勞作過后疲憊的身體得了這樣?的撫慰,水琮不由長舒一口氣,只覺得上午因為皇后荒唐而產生的怒意?,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他?又叫長安喚來了老農,仔細詢問?起了糧食收成、家中收入、子女?是否孝順、小輩讀書是否上進之類的問?題,老農起初還戰戰兢兢,可隨著閑聊時長,發現皇帝竟態度親和?,倒叫他?一口氣說了不少。
“……今年夏日熱的很,怕是冬日要大寒大雪了。”老農憑借多年的經驗,忍不住地?跟皇帝感嘆。
水琮卻是不解:“瑞雪兆豐年,大雪不好?么?”
“大雪自然是好?的,只是雪太?大了,就不好?了,莊稼會被壓塌了,根還會被凍壞,還有家中老屋的屋頂,只怕受不住大雪的重量哩。”老農憂心忡忡。
他?能被選來皇莊給皇帝做指導,家中已然屬于富裕了,他?都這般發愁,可見普通百姓的日子有多難過。
水琮將此事放在了心里,打算回去讓欽天監測算天時,看?今年冬日是否真的會有雪災。
吃完了西瓜,水琮還有心干一會兒?農活,結果?回頭就看?見那群平時養尊處優的臣子們偷偷按腰捶腿,又想到?宮里到?現在還沒傳來消息,頓時那點兒?心情也沒了。
便一揮手:“都先回去吧,正好?家中女?眷也來了,叫孩子們見一見他?們的母親。”
伴讀們頓時各個激動的小臉蛋通紅。
唯有林黛玉面上愁緒一閃而過,她的母親遠在姑蘇,今日必然不會過來……一時間,原本?的好?心情也變得沉重了起來。
只是還未等她胡思亂想,手就被一左一右地?牽住了。
“表姐,你陪我去見母妃?”
“還是先跟我去見我娘吧,我娘早就念著林姐姐了,今日肯定也給林姐姐帶了不少好?東西。”
慶陽一聽有好?東西,頓時不急著去找阿沅了,立即對史湘云點點頭:“那本?宮跟你們一起去,本?宮也好?久未見保齡侯夫人了。”
說著,二人便拉著林黛玉一起往保齡侯的方向跑去。
水琮見了只笑著搖搖頭。
這個女?兒?日后必定巾幗不讓須眉,也就不必用條條框框約束了。
他?帶著長安回了主院,先去洗漱沐浴了一番,將身上的暑氣洗凈才去尋了阿沅,屋子里擺了不少冰盆,外頭大太?陽,屋子里卻還是很涼爽,水琮進去后便感覺呼吸都順暢了不少。
“陛下回來了。”
阿沅聽到?聲音就從里屋迎了出來,看?見水琮只穿了件單衣背著手站在堂屋里,趕忙招呼金姑姑端一碗涼茶來:“今日日頭大,陛下辛苦了,快喝一碗涼茶去一去暑氣。”
水琮接過碗抿了一口,嘴上卻說:“朕剛才吃過西瓜了,這會兒?肚子還飽著呢。”
“西瓜性涼,陛下可不能貪食了。”
阿沅也不管水琮還要不要繼續喝,伸手奪下涼茶碗:“既如此,這涼茶便不必喝了,喝熱茶吧,省的夜里鬧肚子。”轉身將涼茶遞還給了金姑姑,又親手給水琮倒了杯熱茶,放回了水琮面前。
水琮也不說話,就目含笑意?地?看?著阿沅為了他?忙忙碌碌。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腦海中突然冒出這樣?的一句話,可下一刻,水琮臉上的笑意?卻又淡了下來,他?心中將阿沅當做了妻,可真正占據他?妻子位置的那個女?人,卻沒有這般的賢惠。
“宮里可曾傳來新?的消息?”水琮一手抵著下巴問?道。
阿沅一秒切換到?了憂心忡忡,她搖搖頭嘆了口氣:“還未曾有消息傳來,也不知曉皇后娘娘是否脫離了危險,趙太?醫侍從周老太?醫,醫術很是高明,想來皇后娘娘會平安無?事的。”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水琮語氣淡淡,神?情十分?淡漠地?應道:“她若熬不過去,也只是福運不夠罷了。”
說著,他?牽住了阿沅的手,比起阿沅的命格,皇后的命格就顯得太?過于平庸了,這般想來,皇后說不定是命格不夠好?,壓不住皇后之位,所以才在當了皇后之后,三番兩次的出事。
此時的水琮已然忘記了,皇后之所以有如今這樣?的下場,皆是由他?一手早就。
他?不會反思自己的做法,他?只會怪皇后的命不夠好?。
第123章 紅樓123
皇后?的病情拖拖拉拉,一直到次日早晨才傳來了‘有所好轉’的消息。
消息到達玄清行宮的時候,水琮正和大臣們議事,長?安在?外頭攔著人不叫進去,一直等到議事完畢,大臣們三三兩兩結伴而出,長?安才進門去稟告了。
“宮里?來人了?”一直等到出了二道門,幾個大臣才敢交頭接耳,議論起了皇家八卦。
“瞧著像是宮里?的,昨兒個在?皇莊,宮里?就來了三五趟,怕是要出事啊……”這是昨兒個陪著一起去皇莊的大臣,昨天跟著皇帝下地干農活,今天還要陪著皇帝議事,他的臉上是遮掩不住的疲憊。
他們這些老大人,腦力勞動可以,體力勞動是真?受不住。
“如今宮里?留著的,只?一個皇后?娘娘,還有壽康宮的太妃們,總不能是哪位太妃病重了吧,還是說……皇后?娘娘……”這話?一出,幾個老大人都頓住了腳。
面面相覷片刻后?,才重新抬腳出了行宮,往山腳下的辦事衙門走去。
只?是此?時他們都沒了八卦的心情,只?剩下憂心忡忡。
當初陛下剛剛親政,還不似如今這般大權在?握,更沒有擴張國土這樣的功績在?身,在?民間的聲望更是微弱,在?文?武百官與老百姓的眼中,他不過是個被太上皇掌握的傀儡皇帝,無論是從第一次的民間采選,還是后?來的勛貴之女入宮,都昭示著這個皇帝的無力。
所以,理所當然的,勛貴們提出了立后?之事,野心勃勃地開始算計起了皇帝的婚事。
皇帝那時候確實無力反抗,順從的選擇了勛貴出身的皇后?。
可鎮國公府牛家……卻?是出了名的身子孱弱。
牛承嗣身子尚算康健,可他的一雙兒女,卻?格外病弱,尤其他的兒子,這幾年都傳出好幾次病危的傳聞,而與他一母同胞的皇后?娘娘……身子不好,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中宮無子,無權,無寵,已然失勢了。”走到半山腰時,不知?是誰開口感嘆了一句。
這一句好似開啟了幾個老大人嘴巴的鑰匙。
你一言:“陛下寵愛珍貴妃,這珍貴妃出身民間,卻?并非普通民間女子,她?的兩個兄長?,皆是能干之人,這些年亦是陛下左膀右臂,膝下又有三子一女,地位穩固。”
他一語:“若皇后?娘娘有所不測,說不得咱們將要迎來第一位民間皇后?了。”
珍貴妃福緣深厚,運氣天成,不僅得陛下青眼,肚皮還十分爭氣,第一胎就生?下龍鳳胎,解了陛下不能親政的困局,后?來又在?陛下連得三女的情況下,生?了一對雙胞胎皇子。
這么一想……這珍貴妃還真?是……有福氣的很。
“一切都得看陛下的意思?,更別說,如今陛下膝下也只?三個皇子罷了。”
且這三個皇子還是同一個母妃所生?。
后?宮妃嬪三十多人,這么多年來,一個能為陛下生?下皇子的都沒有,后?宮之事雖然是陛下的家事,但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國事。
下面的官員或許不清楚,但到他們這個位置的,卻?是知?道很多。
真?不是珍貴妃迫害皇帝子嗣,實在?是那些妃嬪不中用啊!
“不若咱們上奏陛下,再行大選?”有人開始出餿主意。
“可別。”趕忙阻止。
“東六宮可真?塞不下人了。”
他們這個皇帝可不管那些妃子怎么住,只?會往東六宮里?塞人,如今稍間都住滿了,再選秀怕是只?能在?院子里?搭防震棚住了。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心情沉重的大人們下了山,進了衙門后?便是膽戰心驚的工作,耳朵一直豎著,生?怕聽見有人來報,說皇后?娘娘薨了,好在?,到了傍晚時分,傳來了好消息,皇后?娘娘挺過來了。
大臣們先是松了口氣,然后?心情又高高地提起。
皇后?娘娘躲得過這一次,不代表能躲得過下一次,那破落身子說不定什么時候就熬不住了。
大家伙兒一邊奮筆疾書?處理公務,一邊在?腦子里?盤算著族中適齡的孩子有哪些,婚事要趕緊的提上日程,可別挑剔的過了,到時候國喪之下不能議親,耽擱了年歲,也耽擱了好前途。
還有家中男丁,也該好好讀書?了,就陛下對珍貴妃這喜愛勁兒,再立繼后?的時候,肯定會開恩科,族中的兒郎們能不能有個好前程,就得抓住一切機會。
坤寧宮中。
緩緩醒來的牛繼芳看著熟悉的葡萄紋帳子,眼底劃過一絲沒來由的失望,她?自己都分不清,這抹失望是為了什么,是因為醒來后未曾見到陛下?還是因為她沒有死。
她的身子難受極了,頭也疼極了,意識卻?很清醒。
不舒適地動彈了一下,想將蓋在胸口的被子掀開,可手腳無力,努力了半天,也只?是將手挪到了肚子上,就是這點輕微的動靜,就驚動了帳外一直等待的人。
帳子被輕輕撩開,露出紫珊那張平平無奇卻神色溫柔的臉:“娘娘,您總算醒了。”
“紫珊。”
牛繼芳原本慌張凌亂的心瞬間變得安定了下來,她?的目光黏在?紫珊的臉上,手微微揚起,就被紫珊牽住了手扶了起來,在?背后?塞上了兩個軟枕:“本宮睡了多久?”
“娘娘睡了一天一夜,奴婢擔心壞了。”
說著,紫珊還捏著帕子壓了壓眼角,不再年輕的面容,好似因為這一天一夜的擔心,愈發的憔悴蒼老,她?吸了吸鼻子,嗓子沙啞:“您千萬要保重身子,莫要再飲酒了,若是娘娘有個三長?兩短,老夫人和大爺可怎么辦?他們可都指望著娘娘呢。”
牛繼芳蒼白的唇抿了抿,輕咳兩聲,并未點頭,當然,也沒有拒絕。
只?是心底的煩躁卻?是遮掩不住。
“這次是本宮的過錯,多貪了幾杯,日后?本宮會注意的。”她?的聲音漂浮無力,明明在?做保證,卻?沒有任何力度,仿佛只?是習慣性的作下了保證。
皇后?一醒,坤寧宮就動了起來,紫珊先服侍著皇后?用了一碗滋補的湯藥,然后?才拿著帕子用熱水給皇后?擦身,等換上一身干凈清爽的寢衣后?,牛繼芳才感覺身體舒服了一些。
紫珊一直忙忙碌碌,進進出出。
牛繼芳的視線就黏在?她?的身上,一直等到了晚上,太醫又來把脈之后?,確認皇后?已經脫離了危險后?,紫珊才在?小榻上休息,而不是坐在?踏板上守整夜。
許是昏睡的時間太久,牛繼芳夜里?睡不著。
她?看著昏黃搖曳的燭火,好久才呢喃開口:“本宮這一輩子……”
紫珊睜開眼睛:“娘娘。”
“無事,睡吧。”牛繼芳閉上眼睛。
紫珊見牛繼芳睡了,也不再言語,也跟著閉上了眼睛。
夜色深沉,牛繼芳漸漸沉入夢中,在?她?的夢里?,她?依舊是穩坐中宮的皇后?,她?與皇帝琴瑟和鳴,生?下了三個嫡子一個公主,娘家父親身體康健,功勛卓絕,不僅能為她?撐腰,還能支持她?的皇子,她?的弟弟年少聰慧,文?武雙全,對她?這個姐姐更是恭敬有加,與嫡妻亦是相敬如賓,嫡子庶子十幾人,鎮國公府權勢滔天,子孫興旺。
夢境太美,美的牛繼芳不愿意醒過來。
她?在?睡夢中流淚,任由自己沉淪。
次日早晨醒來,混沌的腦子還未清醒,嘴巴卻?已經率先吩咐了起來:“本宮記得,前些日子茜香國上供了幾個紅珊瑚?”
“是,娘娘。”紫珊手里?還端著燕窩湯,聲音溫柔安定。
“本宮病中疲乏,心情消沉,想看看絢麗的珊瑚開闊心境,你去,叫人將珊瑚送來給本宮看看。”
紫珊手微微一頓,語氣小心翼翼:“娘娘,玄清行宮那邊來了旨意,那幾尊珊瑚已經送去了行宮飛鸞閣,如今并不在?宮中呢。”
“砰——”
牛繼芳怒意上涌,身子不自控的顫抖著。
“本宮,非要看見那幾尊珊瑚,你去行宮向陛下請旨。”
闔宮宮人因為這一聲而全部?屈膝跪下,各個頭壓得低低的,不敢抬起。
牛繼芳的雙目卻?無焦距,語氣愈發頤指氣使:“本宮今日必須看見紅珊瑚,若你們未能將珊瑚帶回,便用你們的命來填。”
如此?殘暴的言語,卻?出自一國皇后?的口中。
坤寧宮中寂靜無聲,也不知?過了多久,紫珊的聲音才響了起來:“娘娘消消氣,奴婢這就出宮前往玄清行宮。”
“不。”
牛繼芳清醒一瞬,聲音驟然慌亂,伸手就想去拉紫珊的袖子,可在?下一刻卻?又陷入恍惚之中,隨意的應了一聲:“去吧。”
紫珊起身,恭敬的退下。
只?是她?這一走,坤寧宮中的氣氛就更壓抑了。
連紫珊都被這樣對待,她?們這些小宮人,未來又會遭遇些什么呢?
在?這寂靜到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的后?宮里?,恐慌的情緒在?悄悄蔓延著,這一切,遠在?玄清行宮的水琮一點兒都不知?道,他此?時正在?檢查長?子的功課。
水圣不愧是出生?既有異象的皇子,當真?格外聰慧。
不,不僅僅是聰慧。
許是因為兩個弟弟皆是同胞所生?,他對弟弟們的態度并無防備,反而更多的是來自兄長?的疼愛,三個皇子之間的兄弟情,是他從未體會過的,他剛出生?那幾年,收獲的是無視,后?來因為年紀小被父皇捧上皇位,收獲的便是仇視,他在?自己的那些兄弟間,從未體會過兄弟情。
他的兒子比他幸運……
他的母妃是個苦命的女人,并不受寵愛,如一朵即將凋零的花,在?后?宮的淤泥中沉淪,一次偶然的寵幸,意外得了一個他,卻?為此?付出了生?命,留下了襁褓中的他,在?孤冷的后?宮長?大。
他的幼年時光中,唯一的溫暖便是他的乳娘溫氏。
可就在?他當上皇帝的時候,這個唯一也被父皇給毀了。
“父皇?”
水圣寫下最?后?一個大字,正等著父皇批改,可他擱筆已經很久了,父皇卻?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水琮回過神,低頭看向長?子的功課。
許是年歲小,字只?能算得上工整,許多筆畫還透著稚嫩,他用朱筆圈了幾個要重寫的字,然后?便看著他重新鋪開一張紙,拿著毛筆將每一個字都寫上十遍。
聽話?,懂事,且自律。
水琮抬手摸了摸水圣的發髻,心中思?緒翻涌。
猶記得當年年少之時,他剛啟蒙,當時他的老師只?是一個普通的翰林小官,他曾說過,當年父皇剛得了嫡皇子,不過周歲便被滿朝文?武催促立太子,可如今輪到他,他的圣兒已經九歲了,卻?從未有朝臣上奏立太子過。
他知?道是因為什么。
只?因為水圣不是嫡皇子,乃是庶出皇子。
更別說他不是出身勛貴,而是民間采選進宮的貴妃所生?,看似尊榮,實則如同宮中樓閣,岌岌可危,所以朝臣不看好這個兒子,他們滿心都期待著,中宮,亦或者那幾個勛貴出身的妃嬪能生?下一個‘尊貴’的皇子。
可他偏不會如他們的愿!
他們看不起珍貴妃,他便將珍貴妃捧上天下女子最?尊貴的那個位份上去。
他們瞧不上大皇子,他偏要封他為太子,讓那些自詡‘尊貴’的勛貴們,匍匐在?圣兒的腳下!
他要水圣光明正大地上位,而不是像他一樣,在?那些人眼里?,是個‘撿漏’來的皇帝。
“陛下,坤寧宮的紫珊嬤嬤求見。”
長?安從門外進來,先是磕了個頭,然后?才走到水琮跟前小聲稟告。
水琮眉間閃過一絲不耐:“又出了什么事?”
“紫珊說,皇后?娘娘醒來后?便添了心口疼的毛病,覺得坤寧宮冷清不鮮亮,又聽聞前些日子茜香國上供了幾尊紅珊瑚,想看一些鮮亮的緩緩神。”
長?安越說心里?越覺得苦。
早兩年他覺得皇后?挺好的呀,怎么現在?越來越……
陛下來行宮之前,皇后?娘娘剛去陛下私庫里?搬走了兩座大座鐘,那兩座座鐘陛下雖不在?意,可皇后?娘娘那時候請奏詢問座鐘時,陛下的臉色依舊很難看。
上次的座鐘也就罷了,這次卻?又要起了珊瑚……
那兩尊珊瑚如今可都在?飛鸞閣里?放著呢。
水琮自然不會吝嗇兩尊珊瑚,卻?也不會做出從飛鸞閣將珊瑚要回來這樣的事,所以他直接拒絕了,紫珊滿臉為難地出了行宮,她?的來意并未隱瞞,走的時候也是大張旗鼓,不過一個下午,山腳下衙門里?的老大人都知?道皇后?娘娘開口要珊瑚,被陛下拒絕的事情了。
就在?所有人搖頭,覺得陛下無情時,一個老大人狀似無意地捋著胡須說:“要是我沒記錯的話?,皇后?娘娘上個月才召見了南安老太妃,要求南安郡王進貢南珠,怎的現在?又要珊瑚了呢?”
一時間,所有老大人都不再說話?。
自開了年,皇后?的行為,確實張揚的有些過分了。
第124章 紅樓124
自開朝起,勛貴們便相互聯姻,互通有無。
京城如今尚存的勛貴們,真真算算祖上那些聯姻關系,說不得全是關系,正如賈母總掛在嘴上的那句話一般,‘四王八公,同氣?連枝’,便可知他?們聯系之緊密。
所以勛貴們為勛貴出身的妃嬪‘上供’,也就成了公開的秘密。
只是吧……
這事兒終究是不合規矩的,皇帝不追究也就罷了,追究起來,總少不得一個‘勾連宮外’的錯處,若這妃嬪再插手?一些官員安排之事,更是容易牽扯上‘賣官鬻爵’這樣的罪名。
有經?驗的老大人們心內惶惶不安,已經?嗅到了風雨欲來的前奏,只恨此時遠離京城,人在衙門,否則定要立刻修書一封送回家中,叫家里那些不爭氣?的,這段時日夾緊了尾巴做人,千萬別犯錯。
否則他?們實在不好下手?去撈。
南安郡王的南珠確實成了導火索,水琮直接派遣長?安去往南安郡王府,將南安郡王妃好一番斥責,南安郡王妃本就因?為鄒文林得了縣伯爵位,又脫離家族成為郡馬遠赴慶陽府而病了一場,這一番斥責下來,剛有些好轉的身子又急轉直下,病歪歪了去。
剛選完伴讀的小郡主還未來得及跟伴讀們培養感情,便得先回去侍疾去了。
本該與小郡主一道讀書,被洗腦一通的伴讀們屁股還沒坐熱乎,又坐著馬車回家去了,只不過到底上了幾日課,回去將女夫子們的話一學舌,有些聰慧的人家便知曉了南安王府的打算。
這下子驟然便起了波瀾。
南安郡王府選伴讀,選的多是些貌美的小官子女,這些人家之所以愿意送女兒如王府,自然不是沒成算的,只是大家伙兒想的不同,有些人家與南安郡王府一條心,想著寧為官人妾,不為百姓妻,這樣的人家便只叮囑女兒要好生聽從女夫子的教導,卻得切記,家族才是最重?要的,與其忠心王府,不如多為家族兒郎謀福祉。
而另外一部分人家則是有些惶恐了。
他?們本意是要女兒去南安郡王府鍍鍍金,回頭好選個四角俱全的好人家,多一門好姻親可比去做那勞什?子顯赫人家的妾侍好上太?多了。
至少名聲上就沒有了瑕疵!
都?是清流讀書人家,誰愿意家里出個妾?
等到南安郡王妃稍微有些許好轉,小郡主需要重?新開始讀書,卻不想幾個伴讀只有半數上門,且這幾戶皆是巨富之家的小姐,并?無清流讀書人家的姑娘。
南安郡王府差人上門質問?,卻只得了要么病重?,要么回老家奔喪,亦或者侍疾這樣的答案來,霎時間,原本品質還算可以的伴讀群體就變的不那么上檔次了。
堂堂郡主的伴讀竟是幾個商戶女?
原本在京城還算好名聲的南安郡王府,如今私底下名聲卻已經?有了瑕疵,南安郡王妃卻不知曉,還一心想給女兒在京城找個門當戶對、四角俱全的好婆家。
南邊雖好,卻不及京城,南安郡王妃可不愿女兒嫁在那邊,雖靠的近些,卻都?是些無權無勢的,著實不相配。
只不知為何,南安郡王妃瞧著滿意的人家皆是含含糊糊,不肯開口主動?提起婚嫁之事,愿意請了冰人上門說嘴的,卻都?是她?看不上眼的。
南安郡王妃愁的鬢角的發絲都?摻雜了幾根銀絲。
總不能叫女家主動?開口求親吧……
南安老太?妃還一個勁兒的催促著,姑娘越大越不好談親,如今京城適婚的勛貴女兒那么多,宮里又送不進去,如今京城里那些鳳毛麟角一般的才俊被各個家族虎視眈眈著,南安郡王府必然不能落后于人才行。
以至于催促到最后,見?南安郡王妃著實無用,干脆自己親身上陣,到處去蹭宴會,就為了物色一個好孫女婿。
如此種種行宮一概不知。
便是知曉了,阿沅也只會嗤笑一聲:“癡心妄想。”
鄒文林是水琮的心腹,這些年不知為水琮做了多少事,著實是個可用的人才,偏因?為家族約束不能留京,只能帶著新婚妻子遠赴慶陽府,為大公主整頓封地去了。
阿沅瞧得出來,鄒文林是愿意的。
水琮與勛貴的矛盾與日俱增,如今皆因?太?上皇尚在,才能維持表面平和,一旦哪日太?上皇駕鶴西?去,頂多三年,勛貴們必定會迎來滅頂之災,如此水深,出身郡王府的鄒文林又是個聰明人,能躲遠些自然愿意,可在水琮看來卻不一樣,只覺得這個臣子著實可憐,滿腔抱負和一身才華無處施展,被族人逼得遠走他?鄉。
正所謂距離產生美。
如今水琮時不時跟鄒文林寫一寫膩歪的書信,倒也維護了君臣感情。
只不過水琮對鄒文林的一切優待都?體現在了慶陽府的建設上面,真論?起來,還是大公主占了便宜,阿沅見?了也不提醒,甚至還有添油加醋的趨勢。
皇后行事愈發奢靡無狀,紫珊來了一趟行宮,名聲都?傳到隔壁去了。
早晨例行開了個小朝會,難得一日空閑,衣裳都?沒換便來了飛鸞閣,一進院子就看見?阿沅坐在院子里的涼亭里一手?執書,一手?捏著棋子在打譜,他?剛跨入院子,院子里伺候的便跪下請安。
阿沅抬起頭來望過來。
“陛下。”
阿沅趕忙放下手?中的書,起身先行了一禮,然后朝著水琮迎了過來:“這般熱的天兒,怎的不換上一身輕便的衣裳再過來?”說著,也不等水琮反應,連忙招呼旁邊候著的宮女:“去給陛下取一套常服來,就前兒剛做好的那身便可。”
宮女立即去取衣裳。
阿沅則是拉著水琮去了水榭上,因?著阿沅受寵,飛鸞閣年年大修,不僅引了活水來,還修了個精致的水榭,雖不大卻五臟俱全,該有的都?有了。
很快衣裳取了來,阿沅親手?為水琮換上衣裳,又呈上冰碗。
水琮一口氣?喝了大半碗,才長?吁一口氣?,將滿腹郁悶給嘆了出去:“如今前朝穩固,后宮也在愛妃的管理下十分安寧,唯獨這坤寧宮……“
他?‘嘶’了一聲,著實不知該從哪里下嘴吐槽。
阿沅為他?將冰碗又添了一勺冰果子,也不說話,畢竟皇后是嫡妻,她?一個妃妾這會兒著實不適合開口。
水琮捏著銀勺懟著一塊西?瓜不停地戳,戳的爛乎乎的,阿沅看了只覺得辣眼睛,干脆將目光頭像水榭外頭的蓮花池上,如今荷花花期過半,只剩下殘荷幾朵,葉子也有些枯黃,可蓮蓬卻挺立著,似乎等著人去采擷,只不過這些蓮蓬半熟不熟,顯然未到采擷的時候。
“你?說,她?為何會變成如今這樣?”水琮喃喃詢問?。
阿沅抿了抿嘴,好半晌才開口說道:“那紅珊瑚……不若陛下派了人將它們送回宮里去吧,娘娘身子不佳,想來病重?憂郁,正需要這色彩鮮艷的紅珊瑚陪伴呢。”
水琮一聽這話,就知曉阿沅這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擺擺手?道:“既給了你?,便是你?的東西?,實在不必顧及皇后,她?心大了,什?么都?想要,是朕放縱了她?,反倒縱的她?不知天高地厚。”
自年初起,皇后的胃口便越來越大,他?憐惜她?身子不好,又被禁足,金玉之上自然不吝嗇,可他?不吝嗇卻并?非皇后奢靡度日的理由,真真國初初納入版圖,光建設就需要花銷許多,他?這個皇帝都?在勤儉度日,偏皇后不知民間疾苦。
越想,水琮郁氣?越重?,腦仁也跟著疼了起來。
他?閉了閉眼,身子一歪將臉埋入阿沅的懷中,熟悉的香氣?撲鼻而來,叫他?脹痛的頭也跟著舒服了幾聲。
本想靠在阿沅懷中小憩片刻,卻不想長?安急匆匆從外頭走了進來:“陛下,赤水行宮求見?。”
水琮驟然睜開眼睛。
“陛下……”阿沅擔憂地撫上水琮的背脊。
水琮耐著頭疼緩緩坐起身來:“朕晚上來陪你?用膳。”
哪怕貴為天子,親爹的召喚也不得不去。
水琮帶著人一路到了赤水行宮,距離上次見?面,太?上皇更老了,自從成立慶陽府后,太?上皇便不再過問?朝廷之事,只一心安度晚年,只是……水琮撇眼看向一旁靜靜站立的半大少年。
北靜王水溶?
“坐吧。”
水琮一進門,還未行晚輩之禮,便看見?太?上皇指了指旁邊的太?師椅,便從善如流地坐下了。
太?上皇年紀大了,有些氣?短,說起話來也有些老態龍鐘的味兒,他?先詢問?起了皇后之事:“怎么聽聞說皇后不大好了?”
“回父皇,皇后本就身子弱,只因?貪用了一些冰便受了寒,太?醫診治后,如今已經?大好了。”水琮回答的滴水不漏,皇后奢靡又不是什?么光彩事,他?也不欲到處宣揚。
只不過,皇后病重?之事已經?過去了許久,太?上皇卻一副才知曉的模樣,顯然,如今的太?上皇已經?不似從前那般耳聰目明了。
而且……
水琮的視線在水溶身上一掃而過。
說不得這消息還是水溶帶進來的。
“緩過來就好。”太?上皇說了一句便粗喘一口氣?,神色沉沉,緩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如今你?已經?大了,真真國之事你?做的很好,政務上得事朕很放心,不過,如今朝中事務繁忙,你?兄弟不少且都?過繼旁支,也該重?用了。”
水琮眉目一凝,語氣?依舊恭敬:“兒子對待幾位兄長?亦是十分放心,更是屢屢重?用,如今他?們在朝中盡數身在要職。”
“北靜郡王年歲也大了,亦可為皇帝分憂了。”
水溶聽到自己的名字,便往前跨了一步,舉起手?對著水琮作了長?長?一揖。
水琮依舊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樣:“正所謂先成家再立業,兒子當初也是有了子嗣之后,才在朝中立穩腳跟,如今八弟尚未娶妻,更無子嗣,兒子便是想重?用,也該多多考慮這方面。”
說著,他?突然勾唇笑了起來:“說起來,兒子倒是有一個好人選,只要北靜郡王不嫌棄,兒子便可做了這媒人,給北靜郡王保一樁門當戶對的好媒。”
“哦?”太?上皇是真來了些興趣。
他?久不回京,便是有些為幼子尋一良妻,也不知入京京城的情況了。
“正是那南安郡王的嫡幼女,與北靜郡王不僅門當戶對,年歲也相當,若成了婚日后定能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且南安郡王雖遠在南海,卻亦是手?握兵權,是個極為有力的岳家。”
一聽是南安郡王的女兒,還不等太?上皇反對,水溶卻已經?率先蹙起了眉頭。
“怎么?”太?上皇有些不解。
水溶趕忙調了個方向,對太?上皇解釋道:“那女子名聲有瑕。”
他?母妃是寵妃,他?亦是幼子,對太?上皇說話比皇帝也肆意些,他?如今已然被過繼了出去,雖有些郁郁不得志,卻也不想為了前途迎娶一個名聲有瑕疵的女子,否則日后京城又有誰看得起他?呢?
水琮好心給解釋了一番:“都?是家中無知婦人亂行事鬧下的亂子,那女子本身卻是個好的。”
那水溶也不愿意。
“既不愿意便罷了,朕會叫貴妃幫著相看的,到時候娶了妻有了子嗣,朕才好放心用你?。”
正所謂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想上進啊,先等著吧。
這下子就算太?上皇也不幫著勸了,因?為他?也覺得先成家后立業比較好,且水琮對幾個兄長?的安排有目共睹,可見?不是個容不下人的,只要水溶能安分守己,日后前途必不會差。
只是水溶卻有些著急了起來。
勛貴前途叵測,如今京城中勛貴皆風聲鶴唳,與幾位親王兄長?不同,他?繼承的爵位只是個郡王,當初還是異性王,他?襲爵后也順便繼承了老郡王的姻親關系。
也就是說,他?早已跟勛貴之間密不可分了。
若勛貴出事,他?的人手?必定折損大半,這叫他?如何甘愿?
他?本就因?為與皇位失之交臂而夜夜難眠,難道現在連這些倚仗也要失去了么?
他?想要謀一個前途,可如今卻被皇帝阻攔了。
“父皇……”他?眼睛都?紅了。
早在皇帝來之前,他?便跟太?上皇陳情這段時日勛貴的處境,如今眼看著皇帝還要讓他?繼續坐冷板凳,水溶忍不住向父皇求助。
只因?太?上皇的母妃亦是勛貴出身。
當年太?上皇登位,勛貴們更是出力不少,所以太?上皇投桃報李,對這些勛貴們也是‘信任有加’,若非后來勛貴出身的太?子謀反了,這皇位是輪不上水琮來坐的。
畢竟就連水琮的母家所支持的,都?是太?子。
他?年幼喪母,母家對他?不僅沒有關照,偶有的幾次見?面,也是叮囑他?好好長?大輔佐太?子,可這運氣?就是這么不講理,從未被人看好的皇子‘撿漏’了皇位。
等他?登基之后,母家來尋,他?自然‘投桃報李’,把那一家子全送邊疆去了。
太?上皇也愿意看他?親手?斬斷唯一的幫手?,自然不會阻攔。
如今勛貴中已經?沒有皇帝的親人,甚至連太?上皇的母家也早已落魄,水琮對勛貴下手?是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
太?上皇顯然也知道這一點。
甚至他?也支持這一點。
勛貴之流,早已成了京城的一個毒瘤,他?早已知曉其中厲害,只因?他?當初是勛貴扶持上位,為避免被人說是兔死狗烹的無良帝王,便一直容忍著,只暗中用過繼之法收攏異性王的爵位。
可當今皇帝卻很不同。
他?不僅沒有受到勛貴半點兒恩惠,他?與勛貴間還有逼迫仇怨。
他?來下手?,方是最好。
于是太?上皇安慰水溶:“聽你?皇兄的話,他?定不會叫你?吃虧。”
水溶聞言,霎時間心死如灰。
奈何太?上皇已經?不愿多提這件事,而是問?起另一件事:“朕聽聞,你?將真真國改為了慶陽府?”
“是。”
“若朕沒記錯的話,你?得長?女便是名為慶陽吧。”
提起女兒,水琮嘴角露出自豪的笑容:“朕亦有心以名為封號。”
也就是說,慶陽府便是慶陽的封地了。
第125章 紅樓125
封地啊……
太上皇恍惚,他有?七八個公主,卻不怎么親近,那些公主自小便由女夫子教導讀書,學的也是《女則》、《女訓》,找了駙馬后也只逢年過節入宮,平時在家雖不用侍奉姑舅,卻也是溫柔賢淑,與駙馬們亦是琴瑟和鳴,堪稱女子典范。
所以驟然?得知水琮要給公主封地,他的第一反應是——皇帝兒子是瘋了么?
隨即再一想,這個兒子既然?能在二十?歲以前便開始籌謀親政,就證明他不是個傻的,雖說后來親政有?龍鳳胎解圍,為他親政之路加快進程,可那也只是加快了一點兒而已。
“你雖疼愛慶陽,卻也該知曉,給公主封地代表了什么。”
食邑可以,畢竟只需要抽出兩成稅收供養公主,便已經是天大的恩賞,可封地……這可不僅僅是兩成稅收了,還包括整個慶陽府內的政權與兵權。
有?封地的公主與皇子,那是可以養兵的!
雖人數有?定?數,可人家真養了超過定?數的兵力,若無?人上報朝廷,皇帝也是很難知曉的!
所以太上皇這會兒是真覺得皇帝腦子壞掉了。
“父皇,你可知慶陽啟蒙用的什么書?”水琮沒順著太上皇的話說,而是反問了一句,不等太上皇反應,他有?繼續說道:“是與圣兒一樣的書。”
“兒子打從一開始,便沒想過叫慶陽與天下?女子一般。”
“她是公主。”水琮說起這個女兒,眉眼間是不自知的慈愛,他是真心疼愛永壽宮的幾個兒女。
“天下?再沒有?比她更尊貴的女子,又何必拿約束普通女子的那一套來約束她?”
“慶陽府民風開放,女子亦是強勢,真真國?這些年皇室昏庸無?道,百姓們亦是民不聊生,慶陽的母妃出身民間,最是能與百姓共情之人,由她去慶陽府,更能叫百姓信服。”
太上皇并沒有?被?說服。
因為珍貴妃膝下?不僅僅只有?一個公主,還有?其他三個皇子呢,便是皇帝對大皇子有?所期待,那下?面那一對雙胞胎,冊封一個慶陽王總是可以的吧。
可偏偏,水琮從未想過給皇子封地。
就連太上皇都在心底嘀咕,他這個兒子啊,也不比他好多少,哪怕雙胞胎還是兩個不懂事的小娃娃,但心底的忌憚就已經開始了,偏他自己還沒發覺。
“哦?按你這般說,那其他三個公主亦是民間妃嬪所出,難不成日后你還都要給她們封地?”
水琮心底‘哼’了一聲?,表情瞬間冷漠,雙標的明明白白。
那三個如何能跟慶陽比?
但嘴上卻還是硬挺著:“那便看日后還有?沒有?慶陽府這樣的好地方?了。”
好家伙,這是指望著繼續攻打周邊小國?給自家公主攢封地呢。
不過……太上皇嘆了口氣,攻打一國?何其艱難,拿下?真真國?也是天時地利的緣故,看來那三個公主的命,是不如慶陽了。
水溶在旁邊聽?得心肝脾肺腎都在難受。
一個公主都有?封地!
他這個太上皇最寵愛的兒子,如今卻為了有?個差事,舔著臉求上了赤水行宮。
這落差實在是太大了。
水溶甚至有?些怨憤起了甄太妃,若非這個母妃手段不夠狠,哪里還有?皇帝的今日?
自從父皇與母妃避居赤水行宮后,他除了宮宴便再沒進過宮,那位珍貴妃更是只遠遠瞧過一眼,因位置遠,甚至連面容都看不大清晰,不似幾個兄長早已娶妻,有?王妃幫襯,他和現在的后宮娘娘們,那是一點兒關?系都攀不上。
唯一一個能攀上關?系的賈元春,還是個到現在都沒成功侍寢的答應。
自己的日子過得苦哈哈,每個月都得靠著榮國?府里接濟,又怎么可能幫得上忙吹枕頭風呢?
得知水琮要給大公主封地后,太上皇便有?心勸說,自然?而然?的,水溶的存在就有?些礙眼了,于是水溶就被?請了出去,美名其曰:“去看看你母妃吧,你們母子二人也許久未見了,她很想你。”
水溶站在院子外頭,回頭看向守備森嚴的內院,心中憤懣至極。
都是皇子貴胄,且皇帝母族還不如甄氏煊赫,憑甚這天下?是水琮的?就因為他晚出生幾年么?
可到底不敢表露出來,而是嘆著氣往甄太妃的寢宮而去。
可真看到甄太妃時,水溶卻是嚇了一跳:“母妃!”
甄太妃聽?到兒子的聲?音,先?是一愣,然?后便挺著虛弱的身子就想要坐起身來,卻因為病重多時,實在沒力氣起身,最后只是將將抬起頭來:“溶兒……”
“母妃你怎么了?母妃——”
水溶膝蓋發軟,從動作到語氣,還有?那顫抖的聲?音,皆昭示著他心底的恐慌,他快步走到床邊,‘噗通’一聲跪在踏板上,手顫抖著握住甄太妃的手,眼圈已然?紅了:“母妃,你怎么病的這般嚴重?又為何不跟孩兒說?若非兒子今日來請安,您又打算瞞到什么時候?”
甄太妃見他湊到床邊,身子不由往里避讓,臉色也是頓時大變。
她急切地想開口說話,卻又因為太急切,而忍不住地劇烈咳嗽起來,她顧不上捂嘴,而是直接埋頭下?去,用被?子掩住自己的口鼻,咳的撕心裂肺。
端藥進門的蓮雨看見里面情形頓時臉色一變,放下?手中藥碗便快步走上前來,厲聲?說道:“還請殿下?往后挪上幾步,莫要靠娘娘太近。”
水溶勃然?大怒:“賤婢,本?王來與母妃請安,你這般挑唆到底是何居心?”
蓮雨連忙跪下?,語氣惶恐地說道:“回稟王爺,并非奴婢阻攔王爺與娘娘親近,實在是娘娘生了不好的病,奴婢怕王爺過了病氣,再傷了自個兒的身子就不好了。”
水溶愣住,仿佛想到了什么似得,猛然?站起身來左右張望了起來:“其它人呢?”
“自從娘娘病了,貼身伺候的幾位姐姐已經染了病挪出去了,如今只剩下?奴婢和蓮云二人伺候娘娘。”蓮雨垂著腦袋,語氣十?分惶然?,然?而表情卻沒怎么變。
水溶:“……”
下?意識的后退兩步,距離床沿遠了些。
甄太妃好容易平息了下?來,恰好看見水溶后退的這兩步,霎時間只覺得心如刀絞。
可不管心情如何,兒子到底是親生的,她也舍不得,連忙說道:“溶兒快些出去,莫要進來,省的染了病。”
“那母妃你好些休息。”水溶心里慌慌,忙不迭地應了一聲?,許是也察覺到了不妥,輕咳一聲?又招呼蓮雨:“你過來,跟本?王說一說母妃的病癥。”
“是,王爺。”
蓮雨起身跟著水溶走了出去。
水溶這會兒身上刺撓的慌,尤其一雙手,只覺得難受極了。
“母妃到底是什么病癥?怎的突然?這般嚴重?”
蓮雨輕聲?回答:“娘娘得的是癆病,自春上受了一次風寒后,咳疾就一直未能痊愈,后來柳絮飛揚,楊花彌漫,娘娘的咳疾就愈發嚴重了。”說到這里,蓮雨眼圈已經紅了,聲?音哽咽著,語氣中滿滿的都是心疼:“宮中太醫來了四五波,可娘娘的咳疾卻一直未好,后來還燒了好幾次,最終轉成了癆病,嚴重時更是咳出血來,伺候的宮人稍微弱些的染了病便被?挪了出去,后來分來的又笨手笨腳的,伺候的不到位,如今只剩下?奴婢還有?蓮云伺候在娘娘身邊。”
說著,落下?淚來:“只不知曉,奴婢還能伺候娘娘多久。”
這話說的悲涼。
卻把水溶嚇了一跳,他以為蓮雨已經染了病,連忙往旁邊走了幾步,意味明顯。
蓮雨卻仿佛沒看見似得,依舊捏著帕子擦眼淚。
“宮中趙太醫還有?周太醫可曾來過?”水溶沉思片刻問道。
蓮雨搖搖頭:“這兩位老太醫是專為陛下?看診的御醫,輕易不能離了京城,哪里能到行宮來?”不過:“……陛下?如今就在隔壁,想來周老太醫也跟著來了,王爺不若去求一求陛下?,請了老太醫過來給娘娘瞧病?”
水溶:“……”
他要是有?這么大的臉面,也不至于到行宮來求父皇出面求差事。
他抿緊了唇,卻又不好直接拒絕,好半晌才說道:“稍后本?王去求見陛下?,你好好侍奉母妃。”
“是。”
水溶心事重重地下?了山,去了北靜王府的別院,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沐浴更衣,又趕忙請了大夫過來,詢問癆病的病癥,順便問問今日的接觸會不會被?傳染上。
癆病雖然?傳染,但傳染性也沒有?那么強,不至于一個照面就傳染上。
得了大夫的保證水溶依舊不放心,一直到幾天后不咳嗽,才算是真的放下?心來,只是他這一系列的行動落到太上皇眼里,不免覺得這個兒子有?些不孝了。
雖說甄氏算不上是個好人,但對兩個兒子卻是真心。
如今卻……
長子比如蛇蝎,次子更是就不露面。
便是鐵石心腸將兒子都過繼出去的太上皇,也不免覺得這個兒子有?點兒過于冷血了,但他也沒想過去見甄太妃一面,那可是癆病啊……誰不害怕?
蓮雨送走了水溶后,才回房內伺候甄太妃喝藥。
甄太妃自她進來,目光就一直往她背后看,蓮雨端了藥過來,見甄太妃這般模樣,嘆了口氣,扎心道:“娘娘,王爺已經走了。”
“走了?走了也好,他……可曾說些什么?”甄太妃也是知曉自己的病癥的,雖然?盼著相見,卻也不想兒子受罪。
蓮雨搖搖頭,臉上卻是遲疑神色,一副想說不敢說的模樣。
甄太妃心下?有?些慌:“你有?話就說,何必這般作態。”
“娘娘……王爺詢問了幾句娘娘的病癥后,就,就急急忙忙下?山去了。”
至于下?山去做什么,蓮雨就不知道了,但臉上的表情卻說的很清楚。
娘娘,你兒子啊,嫌棄您呢!
另一邊,父子辯論之后,水琮依舊堅定?將慶陽府賜給慶陽做封地,回去玄清行宮后,水琮便帶著滿腔的激憤親手寫下?一份冊封圣旨,當然?,未曾公開,而是叫長安收好了。
這個圣旨,會在做合適的時候送到慶陽手上去。
八月十?五中秋夜宴,因著皇后不在,再一次的帝妃二人坐在上首,下?面的勛貴與朝臣也是一副未曾發覺有?什么不對的模樣,儼然?一副君臣相歡的好景象。
幾個皇子公主在中秋夜宴上玩的也很是開心。
頭回露面的二皇子與三皇子緊緊跟隨在大皇子身后,亦步亦趨地跟著,偏大皇子已經開始抽條,身上的孩童稚氣漸漸消退,顯露出幾分少年意氣來,而二皇子和三皇子長相相似,一樣的打扮,一樣的圓滾滾奶呼呼,一樣的好性格,一左一右地跟著自家皇兄,活像兩個可愛的小鴨子。
大公主身后也跟著三個跟屁蟲,正是東六宮那邊的三個公主。
武嬪因時常帶著二公主前往永壽宮請安,所以二公主是三個公主中和慶陽最為親近的那個,再加上性情遺傳了武嬪,膽子很大,雖然?牽著大公主的手,一雙眼睛卻是到處張望著,時不時與大公主說句什么,大公主倒也認真聽?了。 與她相比,剩下?的兩個公主就顯得有?些畏縮,尤其三公主,許是母妃膽小的緣故,此?時繃著一張小臉,嚇得嘴唇都在哆嗦。
四公主就鎮定?多了,但顯得有?些呆。
反正幾個孩子一露面,宗親再一對比,便覺得也難怪皇帝偏愛珍貴妃的幾個孩子,著實差的有?點多。
水琮可不管宗親們怎么想,高高興興地過了中秋,便吩咐各宮收拾箱籠準備回宮,又是一陣忙碌,九月初九重陽節之前,一行人回了宮。
結果剛進宮門就得了個好消息。
皇后娘娘似乎身子大好,終于走出了坤寧宮,還未等那幾個勛貴出身的妃嬪高興,她們又得了個壞消息,皇后娘娘似乎愛上了看戲,最近日日前往暢音閣聽?戲。
聽?說唱戲的是個名為‘琪官’的戲子,擅長唱小旦。
乃是之前庸王贈予忠順親王的戲班子里的臺柱子,長了一張巧嘴,說話極為動聽?,在忠順親王跟前很是得臉,忠順王妃也很愛聽?琪官的戲。
阿沅回宮后,對這個琪官也很感興趣,便在皇后聽?戲的時候,也去了一趟暢音閣,然?后便見識到了這位傳說中的‘琪官’。
當真是溫柔嫵媚,說話輕言細語,情緒很是穩定?。
也難怪賈寶玉見了一面后便上了心,后來更是為了他得罪忠順親王。
不過現在看來,賈寶玉有?沒有?機會看見琪官都不知道了,畢竟皇后娘娘對這個琪官很是滿意,膩之前,這個琪官該是不會出宮了。
不過……
琪官再擅長唱小旦,也是貨真價實的男人,久在宮中怕是不便吧。
阿沅剛有?了這個想法?,被?搶了人的忠順親王已經提出了解決辦法?。
要么琪官出宮,要么送他一套絕育手術。
這后宮重地,總不能壞了規矩不是?
第126章 紅樓126
要說這琪官,也就是蔣玉涵,也確實倒霉。
他?原只是小旦唱得好,說話情商高,才得了貴人青眼?,進了庸王府給王爺王妃唱戲,后被?轉增給忠順王爺,亦是頗得主家看重,平日里也得了一些臉面,偶爾會?被?喊出來陪主家宴客,對飲之人皆是高門子弟,偶爾蔣玉涵亦會?暗暗自得,想他?戲子出身,竟也能與貴人推杯換盞。
可當忠順王爺將他?送入宮后,方才如大夢初醒,原來他?對這些貴人來說,與物件并無相同。
如今只因皇后娘娘看重他?,為?防止穢亂宮闈,便要對他?施行宮刑。
蔣玉涵雖戲子出身,也曾委身于權貴,卻也是一心想著娶妻生?子,為?老蔣家留下一條根的!怎么就突然要變太監了呢?就因為?皇后娘娘要聽戲?
得了消息的蔣玉涵不?敢聲張,只偷偷往宮外遞了消息。
他?不?敢與曾經相交過的貴人們聯系,反而聯系上了漕運船上的一名水手,那人與他?乃是同鄉,當年家鄉水患一同逃出,他?長得好看嗓子清亮,被?戲班班主看中?了買去學?戲,他?這個同鄉卻是靠著一把子力氣跟了位漕運上得小班頭做小廝,后來長大了便自然而然留下做了水手。
男子不?可在宮中?留宿,所以蔣玉涵是宿在宮外的,只得了皇后召見才能入宮。
就是打的這個時?間差!
卸了妝出了宮,回去將這些年的積蓄攏了攏,塞進一個小包里就趁著夜色跑了,到了碼頭遠遠就看見一壯漢提著小燈等著他?。
“快上船,不?到半個時?辰就要啟程了,藥都帶了么?”
壯漢粗獷的聲線這會?兒刻意壓低,都顯得格外溫柔。
“帶了帶了。”蔣玉涵的聲音還在顫抖。
他?眼?睛霧蒙蒙的:“這可是殺頭的大罪,你當真愿意助我?”
“這有什么,我們倆本來就是孤家寡人,爛命一條,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受那罪過吧。”說著,憨笑一聲的抓抓后腦勺:“再說了,你不?是說要倒了嗓子么?”
蔣玉涵點?點?頭,淚水落了下來,剛想掏出帕子擦眼?淚,就被?捉住了手腕,被?壯漢拎著就上了船,一路避著人被?扔進了船艙里:“你把你身上的衣服褲子,汗巾子襪子抹額之類的盡數給我,我去給燒了,這些東西不?能帶走。”
蔣玉涵也不?問為?何?,而是立刻開始寬衣解帶。
壯漢將自己的粗布衣裳扔給他?裹上后,便帶著東西下了船,而蔣玉涵則是將藥給喝了,等壯漢一身煙火味兒回來時?,蔣玉涵的嗓子已經粗啞極了,他?張開嘴剛發出一個音兒,淚水就落了下來。
壯漢安慰:“總歸還能有一條命在。”
太監都是打小凈的身,只因為?創口小,恢復快,蔣玉涵如今這個年歲被?凈身,那就真的是九死一生?了。
兩個人就窩在這小小的船艙里面,一直等到船動了,才一起松了口氣。
漕運的船一路往江南去,等到了金陵,兩個人背上包袱,找了個立即前往慶陽府的商隊,花了一筆路費,買了輛馬車,就跟在商隊的后面,一起往慶陽府的方向去了。
“人走了?”阿沅捏著鳳尾剪刀,另一只手上拿著折好的紅紙,正?跟著一個小宮女學?著剪窗花。
手里忙碌不?停,說話卻是慢悠悠的。
金姑姑走過來附到她耳邊小聲說道:“已經上路了。”
“皇后今日愈發的不?中?用了,身子本就不?好,還日日去往暢音閣聽戲,一國之母沉迷追捧戲子,可不?是什么好名聲。”阿沅手下仔細,鋒銳的剪刀在紙上行走自如,絲毫沒有滯澀,嘴上卻是不?饒人。
金姑姑抿嘴輕輕一笑,語氣十分真誠的奉承:“娘娘說的是,皇后娘娘如今行事到底有些過了,王妃本是好意為?皇后娘娘解悶,卻不?想反倒叫人家深陷宮中?,奴婢聽聞,那唱戲的琪官卸了妝也是個溫潤如玉的少年郎呢。”
“所以說造孽呢。”
阿沅抽出剪刀,幽幽地嘆了口氣:“你說人家,打從身量骨還未長成時?便日日吊嗓子練功,好容易成了角兒了,雖說是個下九流的門當,但這些年受賞的銀錢必定不?少,日后甭管自己養個戲班子,還是退了行當置辦房子田地,總能娶妻生?子,有個小家庭,結果呢?”
金姑姑上前一步,輕手輕腳地從自家主子手里將剪刀和紅紙給接了過來,放在旁邊的笸籮里,這才繼續接話道:“只怕皇后娘娘不?肯善罷甘休呢。”
“哼,本宮助他?們一程,接下來的路怎么走且看他?們自己了。”
阿沅又不是什么好心腸的圣母娘娘。
果不?其然,兩日后,終于下定決心的皇后娘娘再次宣召蔣玉涵入宮唱戲,凈身房那邊也提前安排好了人,只等著一場大戲唱完,卸了妝就將人捆了送進去,結果去接人的內侍打開房門一看,里面干干凈凈,早已人去樓空。
皇后娘娘震怒,當即就在坤寧宮中?發了怒。
她雖被?禁足坤寧宮,得了陛下厭棄,這些年更是徒有皇后之名,未有皇后之實,可說到底,她再怎么被?架空,她也是皇帝明媒正娶的中宮皇后。
哪怕在宮中?不?得夫君寵愛,更無宮權,在妃嬪間更沒什么臉面,可也不?是一個小小戲子能夠戲耍的!
于是,皇后立即召見忠順王妃,質問起了‘琪官逃跑’之事。
忠順王妃也是一臉莫名,當即表示:“回稟皇后娘娘,自從琪官得了娘娘看重,王爺便派人為?琪官在小楊梅胡同置辦了一處二?進院落,這些時?日琪官一直居住在小楊梅胡同,王爺與臣婦又如何?知曉他?的去處呢?”
皇后自然不?信。
可這戲子買賣就是這么回事,當初庸王將琪官贈予忠順王府后,次日就將身契和琪官的行李一起送到了忠順王府,表示與琪官再無干系,日后也不?會?利用琪官打探忠順王府之事,此事做的公開透明?。
于是忠順王府將琪官送進宮時?,也如同庸王做的那般,在宮外為?琪官置辦了一座小院,身契也送去了鎮國公府。
他?們夫妻倆在琪官之事上仁至義盡,皇后娘娘便是有火也不?該朝著他?們夫婦二?人,而是該對著鎮國公府發才是。
越想越覺得氣悶。
可到底上面坐著的是皇后,哪怕再不?得陛下尊敬,也是皇后,所以哪怕心中?不?忿,也不?敢表現在臉上,只在承諾立即派人去追后,才得以從坤寧宮中?出來。
只是……到底不?爽……
所以干脆沒出宮,回頭就去永壽宮給珍貴妃請安去了。
對待這幾位嫂子,阿沅向來都是親熱的,先詢問了家中?幾個孩子的情況,忠順親王比水琮大了幾歲,膝下卻不?比水琮好多少,至今也只有兩子一女,具是嫡出。
女兒是嫡長女,如今也有八歲了,因當初難產,身子骨不?佳,一直嬌養著。
兩個兒子與忠順親王一樣,喜愛舞刀弄槍,如今家中?已經尋了武師傅打基礎,只等著兩位小皇子開蒙,便送進宮來跟著小皇子做伴讀。
阿沅關心的便是這個小郡主:“郡主如今八歲,也該甄選伴讀了。”
“是啊,說起此事臣婦就頭疼,因著鄒氏那一家子鬧得,如今伴讀都不?好選了。”忠順王妃滿面愁容,南安郡王一家子當真是老鼠屎,郡主選伴讀本該是榮耀之事,如今卻被?他?們一家子操作成了妾侍養成了。
“雖說一個是親王一個是郡王,但到底還是不?同的。”
阿沅給了顆定心丸:“王爺與陛下乃是手足,那一家子豈能與王爺相比?再說,小郡主亦是陛下侄女,本宮亦是非常疼愛,王妃下次進宮只管帶進宮來,也好和慶陽親香親香,一家子姐妹,平日里也該多走動才是。”
忠順王妃這才舒了口氣。
有了貴妃的背書?,又有公主玩伴,自家女兒的伴讀含金量看來是不?用愁了。
說完了家中?事,忠順王妃便訴起了苦,倒也不?是說皇后不?好,只是想打個預防針,想借著貴妃的嘴提前告知陛下一聲,省的之后家中?護衛到處尋人,再惹了陛下的不?喜。
阿沅聞弦歌而知雅意,對著忠順王妃點?點?頭,算是將這事兒應下了。
王妃這才平了心中?怨氣,起身告退。
接下來的幾日,忠順親王府的侍衛便將京城掀翻了天,當真是犄角旮旯里都翻找了一遍,未曾找到琪官,倒是找到了不?少其他?勛貴人家的腌臜事。
什么停妻再娶,私藏二?房,什么養外室,什么暗門子,什么勛貴子弟聚眾賭博,還有父子一起養了同一個外室的……這說的是寧國府的賈珍父子。
秦可卿自從得知公爹野心后,身邊婆子丫鬟時?時?陪伴,賈珍不?敢明?目張膽的對兒媳下手,又舍不?得她的好顏色,便在家中?愈□□蕩不?堪,最終相中?了前來投奔的尤老娘和她的兩個如花似玉的寶貝女兒。
那兩個姑娘也才十五六歲,正?是貌美可人的時?候。
尤老娘羨慕倒霉繼女做了侯夫人,便一門心思想叫兩個女兒攀告知,卻不?想她那一番‘慈母心’,卻不?走正?道,任由賈家兩代爺們對自己女兒下手。
可憐尤二?姐,才將將十六歲,就被?賈珍近了身,從此成了父子倆的暗娼。
因著家中?還有個秦可卿,父子倆生?怕被?秦可卿發現,做了事后便將母女三人養在了槐兒胡同,與性情溫吞的尤二?姐不?同,她的妹子尤三姐性情潑辣,一心想給姐姐求個正?兒八經的奶奶身份。
最近正?攀著賈蓉鬧,指望他?給自己的姐姐一個名分。
可賈蓉哪里敢呢?
父子二?人對于秦可卿的身份心知肚明?的很!
所以,當忠順親王府的侍衛將這父子二?人堵在槐花胡同時?,父子二?人是真以為?私藏廢太子女兒的事情敗露了,嚇得當即口不?擇言,跪地求饒起來。
侍衛只聽了兩句便知道不?好,當即脫了襪子,一人嘴里塞了一個,就拎死狗似得,將人給拎回了忠順王府。
尤氏母女三人嚇得蜷縮在角落,只剩下尤三姐梗著脖子,俏臉煞白?地擋在尤老娘和尤二?姐身前,用單薄的肩膀保護著自己的母親與姐姐。
好在那些侍衛對這貌美母女三人組沒什么興趣,只瞥了一眼?,確定是賈珍父子養在槐花胡同的暗門子后,便十分自然的無視了過去,只將賈珍父子帶回了忠順王府。
說起來,賈珍父子出身寧國府,三代以前是頂輝煌的,如今雖還頗有家族,卻因為?子孫無能,已經成了勛貴中?的破落戶,二?人慣來鬼混,一夜未歸的。
所以父子二?人被?帶走的消息,一直到次日下午才傳了回去。
尤氏與秦可卿大驚失色,當即去了西府見賈母,東府唯一的男丁賈薔也被?喊了過來,去前院尋找賈赦去了,若是以前,他?定是要找賈政的,可自從大老爺支棱起來后,在府里的威望就高了許多。
賈赦得知東府出了事,立即出門走動了起來,只是他?本就是個紈绔,哪有什么‘關系’,于是在外奔走了幾個時?辰,最后才從狐朋狗友那邊得知,槐花胡同那邊昨兒個去了不?少官兵,挨家挨戶的搜人,最后好似帶走了兩個男人,只不?知道那兩個男人是誰就是了。
別人不?知道槐花胡同住著誰,賈赦知道啊。
當即回了家,將此事告知了賈母。
賈母一聽,又是氣的頭昏腦漲,而尤氏得知賈珍父子將尤氏母女三人養在槐花胡同后,當即眼?前一黑,直接撅了過去,醒來后便又是捶胸口又是嚎啕大哭的。
秦可卿也是神色呆滯。
她雖看不?上稚嫩青澀的丈夫,可也不?曾想過,有自己這樣一個美麗的妻子后,丈夫竟還會?在外面沾花惹草,尤其他?還葷素不?忌的與賈珍同用母女三人。
“嘔——”
秦可卿側過身去,捂著嘴就干嘔了起來。
“我的兒,你怎么了?”賈母見了頓時?眼?睛一亮,連忙親切地上前慰問。
秦可卿能說自己被?賈珍父子給惡心到了么?
當然不?能。
于是便只能虛弱地搖頭表示道:“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這心里頭總是慌得厲害。”
秦可卿避重就輕,賈母卻是急切了起來。
“你雖年輕,卻也該好好養著身子,鴛鴦,快去請了大夫來給蓉兒媳婦看診。”
結果話音剛落,外頭平兒急切地跑了進來:“不?好了老太太,我們奶奶剛剛看了二?爺送來的信便昏了過去,信上說,說……”
平兒說著,淚水落了下來。
“信上說,二?爺剛到慶陽府就,就受了傷,至少需要休養兩個月。”
第127章 紅樓127
榮國府亂成一鍋粥。
先請了?大夫去東小院給王熙鳳診脈。
王熙鳳這一胎懷相不大好,孕吐嚴重,往往剛進食半碗,剩下的?還未下肚,先頭吃下去的?都已經吐出?來了?。
為著這個孩子,苦藥湯子一碗一碗地下肚,可孕吐跡象卻一直沒有好轉,還因為喝藥多?了?反而敗了?胃口,原本尚算豐腴美人,短短時日下來就瘦了?許多?。
若只孕吐也就罷了?。
偏這心思也愈發多?變,先是丈夫被公爹送去慶陽府,身邊還跟著兩?個如?花似玉的?美妾,中饋又被公爹強勢奪走?,交給了?婆母。
這婆母若是嫡親的?也就罷了?,偏是個繼室,又是個一毛不拔的?性?子,這讓當?家做主慣了?的?王熙鳳心里跟刀絞了?似得。
于是情緒越不好,這一胎就越不安穩,胎越不好,賈赦就越不敢叫她累著,只差叫嬤嬤將王熙鳳困在床上養胎了?,結果王熙鳳又因為這么一封信受了?刺激,直接眼睛一閉,昏死了?過去。
大夫捋著胡須把了?半天脈才?說道:“二奶奶雖身體底子不錯,可也禁不住日日嘔吐,身體日漸虛弱,這才?激動之下暈了?過去,老夫開一劑保胎藥即可。”
賈母松了?口氣。
王熙鳳腹中也是她的?重孫兒,她自然心疼,且賈璉又遠在慶陽府,若王熙鳳在家中出?了?事,也免不了?一個護佑不利的?罪名來,尤其……
她現在都有些害怕那個混不吝老大了?。
看他對?賈璉下手?的?那個狠勁兒,瘋勁兒,賈母是真怕他不顧一切對?二房下手?。
萬一背著她把賈政和賈寶玉也送去慶陽府呢?她還能去追回來不成?
“只是……這孕期嘔吐著實傷身,還是盡量叫二奶奶多?用些才?好,不然便是胎兒撐得住,二奶奶自個兒的?身子也撐不住。”
賈母:“……”
看來心放早了?。
大夫開了?方子就被帶去了?榮慶堂,平兒則留下給王熙鳳煎藥,所以自然不知曉,大夫去了?榮慶堂后又開始給秦可卿診脈。
又是把了?半天脈。
“如?何?”賈母滿臉都是期待地問道。
大夫不知道這老太太是在期待什么,心下不由有些忐忑,卻還是實話實說道:“這位奶奶身子康健,倒是沒什么病癥……”
賈母聞言蹙眉,頗不甘心的?追問道:“既無病癥,為何她這幾日食欲不振,剛剛還有嘔吐癥狀?”
“許是天氣漸涼,季節變換,奶奶腸胃有些不適,方才?引起的?這些癥狀。”
賈母抿嘴,到底沒再追問,卻也沒死心。
她覺得有可能秦可卿的?日子尚短,這種民?間大夫醫術一般,把不出?來也是有可能,于是叫人將大夫送走?后,又馬不停蹄的?拿了?賈赦的?帖子去請太醫。
很快太醫來了?,給秦可卿把脈后亦表示秦可卿未曾有孕。
一時間賈母夢碎。
賈赦卻是不管她怎么想,既然都用了?他的?名帖,自然該物盡其用,將太醫帶去給王熙鳳又看了?看,這一回,太醫倒是給了?個止孕吐的?方子,不是喝的?,而是香包,想吐的?時候放在鼻子下面聞,能有效的?止吐。
西府忙忙碌碌大半天,倒是把忠順王府的?那父子倆給忘了?。
忠順親王在出?征之前,一直在大理寺任職,老丈人又是大理寺卿,夫妻倆對?邢獄都很有一手?,賈珍與賈蓉父子兩?個軟骨頭,落到這對?夫妻手?里都沒用上一盞茶的?功夫,就把知道的?全招了?。
忠順親王頭一回聽說那早死的?太子二哥,在宮外竟然還有一個滄海遺珠。
抽完鞭子后沐浴了?一番就進宮去了?。
水琮早已知曉秦可卿的?身份,也早已派了?人手?在旁邊護著,賈珍父子倆葷素不忌,于女色上更是不堪,水琮原本想著,等秦可卿生下子嗣后,便可叫賈珍與賈蓉急病去了?,叫這襁褓小兒得了?爵位,待他長大后再施恩,也算給廢太子一脈留下一個血脈。
可誰曾想,這賈珍父子倆是真不中用啊!
竟然撞到了?水洛手?中,還被審出?來了?。
如?此便不能裝作?不知曉此事了?,水琮面上裝作?震驚,詫異,狐疑,痛心,憤怒……心底卻已經盤算起金陵甄寶玉之事,既然秦可卿的?身份暴露了?,那么甄寶玉就不能留了?。
等到忠順親王離去后,水琮便叫人往林府走?了?一趟。
于是次日一早的?大朝會上,幾個御史便共同?參了?金陵甄家一本。
幾人的奏本寫的有理有據,時間地點人物一應俱全,堪稱最佳行文模板,由不得人不相信,于是水琮當?場表演了?一個怒不可遏,戴著玉扳指的手將御案拍的‘啪啪’響,許是拍了?幾下手?疼了?,又順手拿起折子砸人。
御史梗著脖子裝頭鐵,與水琮演了一番良臣直諫的?戲碼。
御史既然參本了?,水琮自然要派人去調查。
而在場的所有臣子都知道,這甄家基本算是完了?,只看甄應嘉到底有沒有真的?犯事,犯的?事大不大,才?知曉甄家有沒有活路。
還有就是……若甄應嘉真的?犯了?大罪,太上皇是個什么態度,能不能保得住甄家。
若是幾年之前,太上皇保住甄家該是沒什么問題,但現在……大家伙兒還真有點心里打?鼓。
龍威漸重啊!
太上皇也是真的?老了?。
陛下早朝時勃然大怒,下令嚴查甄家。
不過一日功夫,便傳遍了?京城,還隱隱有往京城之外蔓延的?趨勢,尤其北靜郡王水溶,他雖已經被過繼了?出?去,可他母妃是甄太妃,甄家便是他的?外祖家,如?今陛下有心徹查甄家,便是要掘他的?根基。
他本就因為過繼之事而遠離了?朝堂,如?今若是連外祖家都失去了?,他的?手?中還能有什么底牌?
江南乃是甄家的?地盤。
甄家的?地盤便是他水溶的?地盤。
他決不能叫甄家倒下去。
于是他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便修書一封送往金陵,再然后便是立即動身前往赤水行宮,這件事除了?父皇,再沒人能夠阻止皇帝下手?徹查。
一路快馬加鞭。
水溶的?行蹤并沒有避開人,甚至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這一路走?的?實在是太過于順利。
而太上皇則比水溶更早知曉水琮的?動作?,他曾經圖求一個仁君之名,對?勛貴對?百官都放縱太過,如?今水琮上位,他不僅年輕氣勢足,更有對?外擴張的?野心。
也更冷心。
若是他要辦了?甄家,至少?也會等到甄妃去世之后,給她一個體面,可如?今看來,他這個兒子是不大在乎名聲的?,做事也十分果決。
這幾年時不時聽著京城傳來的?消息,他感覺既失落又高興。
到底這個兒子他是培養出?來了?。
“圣人,郡王爺還在外面等著呢……”所以到底是見?還是不見?吶?
太上皇放下手?中的?書,緩緩呼出?一口氣:“就說朕歇下了?,不見?。”
小太監出?去了?,不多?時就聽見?外面傳來說話聲,只是聲音漸大,似乎是水溶跪下了?,似乎想要為母族請罪,太上皇閉了?閉眼,長長吁出?一口氣,其中情緒莫名,總歸不是高興的?。
他自是知曉水溶來行宮的?目的?,也明白那是水溶的?母家,可水溶的?反應還是叫他失望。
他是皇子!
雖然被過繼了?出?去,血脈里卻還是流淌著皇家血脈,他怎能被母族裹挾,只聽了?些風聲便沖動地跑到赤水行宮來求救?
太上皇一直沒露面,就這般枯坐著,一直等到天色漸暗,才?開了?口:“他還在外頭跪著?”
“回稟圣人,郡王爺還跪著呢。”
“讓他去給他母妃請個安,就回京城去吧。”
小太監又出?去了?,只是這次水溶再沒說什么,而是踉蹌著去求見?甄太妃,給甄太妃磕了?頭后便離開了?赤水行宮,他沒告知母妃甄家即將出?事,而是吩咐蓮雨將此事給隱瞞了?下來,甄太妃病情嚴重,已經經不起刺激了?。
顯然,他已經明白了?太上皇的?態度,再留在赤水行宮也不過是浪費時間,倒不如?早日回京,早做布置,至少?……得弄明白甄氏到底犯了?多?大的?罪,會有個什么樣的?下場。
若罪孽深重,他也好提前做好準備,至少?得保住舅舅的?性?命才?行。
得知甄家要暴雷,阿沅立即打?起精神密切關注起這件事來,當?初林瀚新婚,借著回家祭祖上族譜的?理由帶著新婚妻子顧詩蘭回了?一趟姑蘇,后來又在金陵住了?許久,表面尋訪故友,實則卻是暗中調查甄氏一族的?罪證。
如?今表面看似皇帝要派人下江南,實則甄氏的?罪證早已被掌握在手?中。
所以北靜郡王的?那封信不僅沒有起到絲毫的?作?用,還使得甄氏一族從內部開始混亂了?起來,首先便是甄夫人,為了?保全家族財產,特意裝了?十箱黃金悄悄入京,將他們藏在了?榮國府王夫人處。
王夫人性?情貪婪,又失了?榮國府的?中饋,一心想要宮中的?賈元春能夠籠絡住陛下,幻想著有朝一日賈園春封妃后二房的?風光。
只是她也知曉在宮中沒有銀子寸步難行。
恰好甄夫人送了?十箱金子入京,她亦不知如?今榮國府已經不是王夫人在當?家,這十箱金子恰好解了?王夫人的?燃眉之急。
裝模作?樣與甄夫人寒暄半日之后便留下了?黃金。
甄夫人又將自己的?兒子甄寶玉托付給了?王夫人,這一次由于來的?匆忙,甄夫人倒是沒有將甄寶玉留在榮國府中,反而將他留在了?甄家在京城的?宅院里。
所以王夫人并不知曉甄寶玉與賈寶玉面容相似。
甄夫人送將東西送到后,次日便又回了?金陵。
皇帝的?人手?已經到了?金陵,甄應嘉正在與之周旋,在接到北靜郡王的?書信后,他們便已經開始了?行動,將家中一些不義之財早早藏匿。
所以皇帝派去的?人并未查到什么罪證。
這也使得這一家掉以輕心,以為自己已經安全過關,卻不想三個月后的?一日大朝會,水琮突然雷霆大怒,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將甄氏一族十三條罪行一一闡明,其中就有當?年害死保齡侯夫人文氏父親的?罪證。
還有當?年修繕河道時貪污河道銀子,逼害良民?強占田地,放印子錢,逼殺婦女等等。
十三條大罪,每一條罪都牽扯到了?人命。
其罪罄竹難書。
水琮當?即下旨收押甄氏一族上京,又命人抄了?甄家。
天子一怒,天下震動。
很快,圣旨到達金陵,甄氏一族盡數收押,唯獨甄應嘉幼子甄寶玉不知所蹤,就在所有人以為甄寶玉逃出?升天時,在京城郊區的?一個莊子上,一個與賈寶玉面容相似的?少?年已經悄悄地沒了?呼吸。
而在金陵郊區的?另一處豪華的?莊子上,一個中年男人得知甄氏一族被抄家的?消息后,將一本冊子交給身邊一個年輕的?女人后便飲下毒酒含笑赴死。
頂著香菱面容的?女子悲痛萬分的?接過男子手?中的?冊子,一直到男子咽氣之后,表情瞬間恢復冷漠。
她走?出?房間,一個蒼老的?瞎眼婆子已經等待了?許久。
“他死了??”瞎眼婆子問道。
“死了?,不過東西我?們已經拿到了?,趕緊走?吧。”女子語氣淡淡地應道。
瞎眼婆子眼神銳利,早已沒有剛才?的?茫然模樣,顯然她的?眼睛并沒有瞎。
兩?個人走?到水井邊打?了?一桶水,拿著帕子沾上藥水,仔細的?將臉上的?偽裝洗掉,露出?他們本來的?容顏來,竟是兩?個容顏相似的?女子,她們是一對?姐妹。
趁著別人還未發現之前,他們趁著夜色往城中而去。
而此時的?江寧織造府中燈火輝煌,衛若瓊一直在書房中等待著姐妹二人的?到來。
“大人。”跪在地上的?女子雙手?高高舉起,上面躺著的?正是剛剛那本冊子。
衛若瓊接過冊子翻看兩?眼,上面正是金陵官員們的?暗中來往。
這樣的?一本冊子若送到皇帝手?中,整個金陵官場將會迎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衛若瓊會為他們遮掩嗎?
不,并不會……
他本就是皇帝安插在金陵官場中的?一把利刃,隨時等待著出?鞘。
而且金陵官場多?年來一直如?一潭死水,如?今也該到了?風起云涌的?時候了?。
金陵大亂,京城也不遑多?讓。
皇帝對?北靜郡王委以重任,京城勛貴多?有與甄氏一族勾連,其中勾聯頗深的?幾家也同?樣得到了?抄家一條龍的?待遇。
其中就有榮國府的?二房賈政。
就因為王夫人收了?那十箱黃金。
北靜郡王為求仕途,求到太上皇面前,只為得皇帝重用,如?今終于得了?一個差事,卻是處理他母妃娘家之事。
這又如?何算不上求仁得仁呢?
反正水琮是高興了?。
第128章 紅樓128
甄家這個盤很在江南多年的龐然大物一夕之間轟然倒塌。
四王八公們也因為與甄家盤根錯節的姻親關系,而鬧出了不少事?情?,尤其是榮國府二房鬧得?尤為難看,只因為那王夫人背著賈政收了甄夫人十?箱黃金,而導致整個榮國府二房全都賠了進去。
賈政被收押的時候正在工部。
他本就是個普通的員外郎,這么多年來在工部毫無建樹不說,還因為性格原因與其他同僚關系并不好,每日里除了上職便是回府與清客飲宴玩耍,與同僚間極少人情?往來。
所以當他被抓走時,所有人站在旁邊只靜靜看著,無一人幫他說話。
最后還是賈政帶來的小廝,看著被抓走的那個人好似自家的二老爺,上前確認一番后,才慌不擇路的回了榮國府稟告老太太。
賈母一聽,頓時眼前一黑,昏死了過去。
賈赦則在前院招待北靜王府的長史。
他本想寒暄兩句再詢問來意,卻不想,那長史來勢洶洶,并無寒暄的意思,直接開口說道:“陛下有旨,凡與金陵甄氏勾連之人盡數收押,還請赦大老爺莫要?阻攔公務,叫我家王爺為難。”
賈赦心頭一驚:“我榮國府與甄氏并無勾連,這位大人是否走錯了地方?抓錯了人?”
長史見賈赦一臉無知模樣?,背著手‘嘿嘿’冷笑兩聲,面上有嘲諷,有憐憫:“赦大老爺還是去問一問你們家二太太,甄家可是交代了,就在兩個月前曾送了十?箱黃金到你們府上二太太手里,還將府中的哥兒托付給了你們府上的二太太。”
甄家交代了?
托付給了二房?
賈赦一時間心亂如?麻,若是自己院里的事?情?,他還能打個包票,但牽扯到那膽大包天的二房夫妻倆,他就沒?有這個自信了。
“赦大老爺還是趕緊去內院告知老太太一聲,約束好家中的奴仆丫鬟,可別馬上再沖撞了。”
長史是一片好心,想跟賈赦賣個好。
畢竟賈家二房犯的事?與賈家大房又?有什么關系呢?
賈家二房不過是頂著榮國府名頭的五品小官罷了,整一個狐假虎威的貨色,尤其那個二太太,先前就聽說她敗壞王家女?眷的名聲,使?得?王家姑娘在夫家日子過得?艱難,王子騰嫡親的女?兒到現在還在待字閨中,沒?能找到婆家。
如?今這樣?的事?情?一再發生,想來日后王家女?眷的名聲就更壞了。
也不知道那可憐的王家姑娘,日后能有個怎樣?的前程慌不長時。
長史心中胡思亂想著,又?等了一盞茶,才笑呵呵地對賈赦說道:“大老爺,帶路吧。”
不過一盞茶,他也不怕王夫人會做出什么時候手腳來,十?箱黃金,哪怕是魁梧大漢去搬,也許很久才能全數搬完,所以長史進了院子,不過片刻就將十?箱黃金搜了出來。
這王夫人不知是聰明還是愚蠢,這么多天了,這十?箱黃金是一點兒都沒?處理?。
當初甄夫人怎么搬來的,現在還怎么放在自己的私庫里面。
王夫人被兩個身材魁梧的婆子壓著,到底還顧及著女?眷的名聲,沒?有叫侍衛押解,還是叫了婆子來,她的身子不能動彈來,嘴卻還在喊冤:“冤枉,當真是冤枉呀。”
長史冷笑:“不必與我喊冤,有什么冤情?還是與我們王爺去喊吧。”說完一揮手:“帶走。”
眼見著婆子將王夫人給押走了,那長史才又?回過頭來看向賈赦:“大老爺止步,下官先行告退。”
說完也不等賈赦反應,直接帶著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了榮國府。
等到賈母醒來時,榮國府中所有人都戰戰兢兢的等著,尤其那些碎嘴的婆子,二房的事?情?還沒?有個定?論,寧榮街上的百姓們就已經知曉了。
當消息傳到王府,王子騰第一次摔了手中的翠玉把?件。
“你說什么?此事?當真?”王子騰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質問眼前跪在地上的管家。
管家抹了一把?臉,表情?跟死了爹一樣?傷心:“回老爺,老奴萬萬不敢欺騙老爺,那寧榮街上都傳遍了,大姑奶奶確實收了甄家的十?箱金子,北靜王府的長史親自帶人去搬的,當時好多老百姓圍觀都看見那些箱子了,還是紅木箱子裝的呢。”
王子騰只覺得?一股熱流直沖腦門,霎時間眼前都花了起來。
手急忙扶住桌角,止住踉蹌著就要?倒下的身軀,下面跪著的管家趕忙起身扶住自家老爺,臉上再沒?有那虛假的傷心,只剩下真情?實感的著急。
王子騰緩了好一會兒,眼前才又?清明了。
只是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就聽見一陣哭嚎聲,緊接著就看見自家夫人帶著女?兒,還有家中兩個抱著女?兒的妾侍走了進來。
一進門就直接哭嚎道:“老爺,這可怎么辦?家里的女兒可怎么活啊老爺……”
王熙鸞捂著臉嗚嗚哭,嘴里不停喃喃:“我不活了,讓我去死吧,我這樣?的名聲,還有什么前程……”
兩個小妾也是哭的梨花帶雨。
她們好容易得?了主母恩典允許有孕,生下自己的寶貝女?兒,結果女?兒還未長大,王家女?兒的名聲卻先壞了,早前兒看著太太與二姑娘為著婚事?要?死要?活,她們還沒?什么真情?實感,可如?今自己有了孩子,卻被名聲所累,她們此時只恨不得?跑去榮國府殺了那搞事?的賤婦,省的連累娘家族中的女?兒。
王子騰只覺得?耳畔好似五百只鴨子在喊。
那邊的夫人發了狠:“大姑奶奶做了這樣?的事?,卻叫我們王家姑娘難嫁人,這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咱們家也沒?這樣?的女?兒,我只問你,可愿意將她斷親,日后只當沒?這門親戚?”
斷親?
王子騰蹙眉沉思。
顯然,他對王夫人也沒?了耐心。
最終重重點頭,他總不能為了這個不安分的妹妹,把?自家鬧得?分崩離析,再說了,與榮國府的交情?還有大房的王熙鳳維持,那也是嫡親的侄女?兒,與安分保胎的侄女?兒相比,王夫人這個妹妹就顯得?沒?那么重要?了。
于是數日后,京城又?流傳起了一則流言。
那便是王家與王夫人斷親之說。
說的有鼻子有眼,一會兒說王子騰已經開了宗祠,告祭了先祖,一會兒又?說,王氏宗族開了大會,所有族老不約而同,異口同聲地斥責王夫人是不孝女?,本性天生惡毒,并非王氏族中教?導。
證據就是正在安分養胎的王熙鳳。
她們乃是姑侄兩個,這侄女?兒不就很貼心溫柔么?生兒育女?,主持中饋,再沒?比她更賢惠的好媳婦了。
當然,也有人言起賈璉。
說王家姑侄一脈相同的惡毒,否則又?怎會逼得?家中爺們遠走他鄉,難道是京城的繁華不夠吸引人么?還是說富貴窩的日子不好過?
王家便反駁道:“男人便該在成家后謀求事?業,又?怎能躺在祖輩的功勞簿上醉生夢死呢?賈璉之所以能夠如?此安心的奔事?業,不更證明了妻子賢惠么?”
總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就寧榮街上的百姓們都能組一個辯論隊來。
但到底……還是挽回了一些名聲來。
王子騰知曉后,堂堂七尺男兒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猛男淚,只是擦干了眼淚,還是為女?兒的婚事?而著急。
其實說實話,此時最好的解決辦法便是送女?入宮,只要?陛下愿意寵愛王氏女?,王氏女?的品性便再無人置喙,可王子騰也知曉,榮國府的賈元春如?今還在宮中坐冷板凳,這么多年來,又?是當女?史,又?是在赤水行宮的,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才進了宮,如?今位份也才是個答應。
答應有何用?
榮國府不在乎女?兒,他王子騰卻不同。
他沒?有兒子,所以每個女?兒都是他的心頭愛,將自己的女?兒送去宮中孤獨終老……王子騰舍不得?。
于是便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王夫人與賈政被收押,二房的其他人也沒?能躲過,趙姨娘牽著女?兒抱著兒子,同樣?被關進了關押王夫人的小院里,而賈寶玉則和賈政關在了一起。
賈赦在此事?中雖然清清白?白?,但事?情?沒?調查明白?之前,榮國府還是被圍了起來,家中能到處奔走的人只剩下寧國府的賈薔。
賈薔是被賈珍養大的,好東西沒?學到多少,紈绔脾性學了個十?成十?,如?今終于要?干正事?了,卻是兩眼一抹黑,不知去詢問何人。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另一支侍衛隊伍又?將寧國府給圍了起來。
而且肉眼可見的,寧國府的侍衛比榮國府的那些官兵更加氣勢強大,仿佛是真正見過血似得?,賈薔只爬在墻頭看了一眼,就被侍衛的一眼嚇得?摔了下去,直接摔斷了腿,躺在床上哼哼再沒?用了。
也幸虧寧國府中有府醫,否則這腿能直接廢掉。
家中無男人,主心骨又?躺在了床上不能動彈,尤氏整日里惶惶不安,又?想到秦可卿前幾日的嘔吐,雖說大夫說并未有孕,但此時尤氏卻巴不得?她有了身孕,這樣?哪怕賈珍父子倆出了事?,有這個孩子在,寧國府就會在。
所以每日起了床便到賈蓉的院子里來陪著秦可卿。
就在二人提心吊膽的時候,外面又?傳來了噩耗,賈敬沒?了。
他得?知家中出了事?,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練了一爐丹,直接炸爐炸死了,當然,這只是告知給寧國府的‘真相’,實則是賈敬想要?回城主持大局,就在出清虛觀的一剎那被人抹了脖子。
當初他靠出家躲過了廢太子謀逆的清算,如?今想要?回寧國府支撐門戶,太上皇又?怎么可能不派人盯著呢?
這一個多事?之秋,直接叫寧榮二府元氣大傷。
十?箱黃金乃是鐵證,王夫人抵賴不得?,但除此之外,王夫人便再沒?更多罪證,至于倒賣祭田之類的事?情?,乃是榮國府的家事?,賈家自己都不追究,皇帝自然不會管。
這事?兒的結果就是十?箱黃金被沒?收不說,賈政的官職也是一擼到底。
從此以后,再沒?什么五品員外郎,只有平民賈政了。
沒?了官職,也沒?了俸祿,賈政還得?花銷大筆銀子去將小妾女?兒兒子們給贖回來,這一下子就去了五千兩,等到一家子回了榮國府時,已經到了年底了。
賈敬的尸身如?今還停靈在清虛觀,喪事?還沒?辦。
寧榮二府的侍衛撤去,卻不想剛撤去的次日,寧國府就出了事?,寧國府的蓉大奶奶不知被江湖上哪家的綠林好漢給趁著夜色給偷走了,只留下院子里倒了一片的丫鬟婆子。
兩家人也是到這會兒才知道,那圍著寧榮二府的侍衛不僅是監視,還是保護。
至于秦可卿的去向,便成了未知之謎。
當家奶奶徹夜不歸視為失貞。
等翻過了年到了三?月份,還沒?有消息,干脆便報了喪,‘秦可卿’便在世人眼中死了。
尤氏等了將近九個月,才等回了自己的丈夫和便宜繼子,丈夫被灌了啞藥,神情?癡呆,往往一坐就是半日,不說話,而賈蓉的情?況則好些,卻也比以前那副浪蕩模樣?變得?謹小慎微了許多。
甄氏沒?了。
與甄氏相干的姻親則被北靜郡王帶頭給抄了。
北靜郡王如?今與孤家寡人也沒?什么區別了,可為了自己的前程,為了日后兒女?的前程,他卻不得?不妥協。
果不其然,水琮得?知后很高興,當即為北靜郡王賜了婚。
當然,不是南安郡王家的小郡主,南安郡王這樣?的助力?,水琮自然不會留給水溶,他給指的齊國公府的嫡幼女?,不巧,這姑娘同母姐姐的夫家,剛被北靜郡王給抄了。
因為罪孽重大,家中男丁滿了十?五歲的盡數被斬了,她姐姐則帶著不到五歲的外甥回了娘家。
得?了這樣?的一個岳家,北靜郡王一時間不知是高興還是該憤怒。
“這樣?說來,那秦可卿已經被送去赤水行宮了?”阿沅聽著水琮將這將近一年的風風雨雨娓娓道來,最終的關注點也只放在了秦可卿的身上。
她的關注點總是這樣?,不看朝堂不理?是非,只看一些微小的點。
水琮聽了這樣?的問題,眉眼都不自知的溫柔了起來,他攬住阿沅的肩膀:“如?今她已經不是秦可卿了,而是端城郡主,雖然并無食邑,爵位卻是真的,父皇已經打算挑宅子改制郡主府了。”
“臣妾瞧著寧國府就很是不錯。”
阿沅頭一歪,靠在水琮的胸膛:“那賈珍滿心齷齪,當初那骯臟心思叫王妃進來與臣妾分說的時候,都提不上嘴,最后還是身邊丫鬟代為講述,聽的臣妾到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惡心的慌。”
“這樣?的一個人,陛下還能叫他活著,當真是恩德深重。”
水琮沒?說話,只靜靜聽著,腦海中也盤算起了寧國府的情?況。
寧國府當初乃是敕造,建造時當家人是國公爵位,府中一應建設便按照國公規格建造,就如?今看來,其實寧榮二府內的建設都已經逾制了,按理?來說,他們應該按照爵位的下降,而有選擇的將其中一些院落鎖起來,只留下爵位該有的規制來居住。
只可惜,寧榮二府皆是奢靡數代,如?今家中奴仆千人,又?哪里能鎖得?了院子呢?
真計較起來,京城中的八個國公府,當真個個都是滿頭小辮子。
哦,不是八個,是六個!
理?國公府徹底沒?了,鎮國公府也早就落魄,為了節省開銷,家里能鎖的院子已經盡數鎖完了。
阿沅還在那里嘀嘀咕咕:“賈珍被灌了啞藥,賈蓉又?被廢了,那寧國府沒?了血脈,總不能叫他們從旁支過繼吧。”
“此事?當從長計議,朕總不能明著搶了人家的宅院不是?”
阿沅翻了個身:“這還不簡單,給那賈元春封個妃位,叫她回去省親去,榮國府如?今就是個花架子,為了接待‘娘娘’,總愿意花銷一些建個園子不是?”
想當初她看紅樓夢時,里面最出名的便是大觀園了。
如?今紅樓的劇情?被改的亂七八糟,大觀園眼看著就要?沒?了,阿沅可不愿意,既然劇情?歪了,她便再將劇情?給掰回來,總之寧榮二府必須大出血,正好將園子修好了用來補償給秦可卿。
這可憐的郡主娘娘,原著里被公爹覬覦,被流言蜚語所困,最終魂斷天香樓,那賈珍哭過一場,鬧了一場,辦了一場體面的喪事?后,也不妨礙他對兩個小姨子下手。
至于這一次沒?有了林家的百萬家資,也沒?了冤大頭薛姨媽,榮國府建園子的錢該從何處來,這便不是阿沅該考慮的了。
“建園子?”
水琮眼睛微微瞇了起來,語氣飄忽:“這倒是個好主意。”
顯然,思緒已經飛遠了。
阿沅也不再多言,好似剛剛那個‘進獻讒言’的‘妖妃’不是她似得?。
第129章 紅樓129
水琮‘深思熟慮’了好?幾日后便下了圣旨。
出乎阿沅意料的是,賈元春并沒有封妃,依舊是答應位份,顯然,水琮看不?上她,覺得榮國府不?夠格上這條賽道,于是便被無視了。
他只封了齊國公府出身的陳仙蕊為懋嬪,治國公府的馬沁月為玥嬪,以及修國公府的候玥兒為旻嬪,三人同時封嬪,連個妃位都舍不?得給。
且三個封號都不?怎么好?,肉眼可見的敷衍。
但這三人卻是滿心歡喜的領旨謝了恩,入宮多年?,可算是爬上一宮主位了,也算是對得起家?族了,要知道自從乾清宮通往東六宮的大門落了鎖后,她們?都已經絕望了。
本以為這輩子就要在貴人位份上孤獨終老了,卻不?想還有封嬪的一天?。
三人的冊封禮同一日舉行,冊封使也只是禮部?的官員,三人穿上嬪位吉服,舉行了冊封禮,才在宮人的帶領下先去乾清宮謝恩。
水琮忙的厲害,卻也記得抽出時間來受禮。
三個新晉升的嬪位相攜進了殿內磕頭謝恩,水琮站著受了禮,又?仔細打量了一番三人的面容,雖然比起幾年?前瞧著有些滄桑,卻姿容尚在,看來不?會?對他的計劃產生?什么影響,若是蒼老太過,還需要花廢時間精力為她們?保養,水琮是沒有那個耐心的。
三人見到皇帝也很激動。
她們?是侍寢過的,而且還是在乾清宮中侍的寢,乾清宮鋪宮只換擺件,不?換陳設與方位,所?以她們?進來時只覺得一切景象皆是熟悉又?陌生?。
年?少慕艾,當初侍寢時帝王又?正?當年?輕,她們?對皇帝自然是動了心的,只是動心后感受到的一切,卻又?叫她們?心冷,如今再看陛下,只覺他龍威漸盛,愈發英武。
只是這樣威武的陛下,卻注定不?會?為她們?駐足。
來時激動的心情此時漸漸消散,剩下的只有滿心苦楚。
水琮并未有什么訓誡之言,只看著她們?磕了頭后才開口道:“在坤寧宮外磕個頭便可,皇后身子不?好?,就不?必打擾了。”
“是,嬪妾告退。”
三人魚貫從乾清宮中退出,又?在小太監的引領下往后面的坤寧宮而去,在坤寧宮外磕了頭,又?被領著回了東六宮,回到了自己的寢宮。
景仁宮、承乾宮的正?殿已經收拾好?了,鋪宮的陳設內務府也已經送來了,這會?兒正?在往里面擺放著,景仁宮中當初的柳貴人沒了,便理所?當然的由旻嬪候玥兒住進了正?殿,可承乾宮中卻犯了難,只因同一宮中出了兩個嬪位,到底是懋嬪住正?殿,還是玥嬪住正?殿,皇帝也沒個定論。
于是兩邊的宮人便在中間鬧了起來。
玥嬪候玥兒向來以懋嬪陳仙蕊為仙,事事也拔尖,但此時涉及到了住所?,也是不?愿意讓了。
而懋嬪卻覺得候玥兒此人看似老實?,實?則一肚子壞水兒,當初攛掇著她在前面,如今卻又?與她爭奪正?殿的居住權,可見這人不?似面上那般老實?,自然也是不?肯讓。
最終還是長安來了,才算是將宮室給定了下來。
玥嬪搬遷到了景陽宮正?殿,作景陽宮主位。
只是那景陽宮后面是御書房,只留著正?殿與前面的東西?偏殿給妃嬪居住,與奢華高大,視野開闊的承乾宮相比,景陽宮不?僅位置偏僻,還是肉眼可見的狹窄與荒涼。
“娘娘……”
貼身宮女蘭芝滿是擔心的看著自家?主子,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才好?,自家?主子是個好?性兒的,這些年?來在承乾宮中不?爭不?搶,事事以懋嬪為先,卻不?想好?人沒有好?報,明明是同日封嬪,卻叫自家?主子讓出了正?殿,遷宮到了這偏僻的景陽宮來。
她心疼自家?主子。
“無妨。”玥嬪安撫的拍拍蘭芝的手背:“這景陽宮中未曾有常在答應居住,如今只本宮一人,說?起來反倒是本宮得利,日后咱們?關上門來過自己的日子便好?。”
況且:“如今陛下不?來東六宮,是住在承乾宮還是住在景陽宮又?有什么區別呢?”
是啊……陛下已經數年?未曾召幸東六宮的妃嬪了,只一心守著永壽宮貴妃娘娘過日子,所?以說?住在東六宮那個宮室其實?都是一樣的,承乾宮雖然寬敞奢華,里面卻是住了不?少常在答應,與之比起來,只住了主子一人的景陽宮,說?不?得反倒是難得的清凈之處。
這么一想蘭芝頓時高興了起來,扶著自家?娘娘進了院子,才剛坐下不?久,內務府就帶著人來鋪宮陳設。
其實?鋪宮之事該是提前一個月就準備起來了,可這封嬪的旨意來的急,冊封禮也很簡單,所?以內務府那邊緊趕慢趕的,才算是將三個宮室給收拾好?了。
三人封嬪時已經到了年?底,阿沅忙著年?底的宮宴,只顧得上將三人的份例提到了嬪位,其它什么事情都沒來得及關注,除夕宮宴完了還有元宵晚宴,阿沅忙的頭昏腦脹,等知道皇帝給三個嬪主娘家下了圣旨,說?明年?元宵三位嬪主會?回娘家?省親,叫三個國公府建造省親別墅接待嬪主娘娘。
這消息一出,整個京城都轟動了起來。
三個國公府邸的下人們?開始忙進忙出,甭管自家?姑奶奶在宮里是否受寵,陛下如今能叫自家?姑奶奶回家?省親,就說明陛下還是看重他們三家的。
三家?人開了個碰頭會?,最終一致認為,娘娘回家省親便是陛下看重之舉,也是陛下親近勛貴的表現,否則陛下又何必叫娘娘回家省親呢?
這消息傳到后宮時,后宮也是一片喧嘩。
都以為入了后宮便得一輩子留在宮中,誰曾想還有回娘家?的一天??
而且回家?省親的只有那三個娘家?在京城的嬪位娘娘,就連貴妃娘娘都沒有過這樣的殊榮,難不?成這就是娘家?得力的緣故么?
從未想過回娘家?的小妃嬪們?,如今心里也抓心撓肝起來。
她們?也想風風光光地回娘家?看看那年?邁的老父母,富貴不?歸鄉,如錦衣夜行,哪怕她們?只是常在答應,那也是皇帝的女人,她們?又?如何不?想在兄弟姊妹面前擺擺威風呢?
“愛妃也想回姑蘇去么?”水琮試探著問道。
阿沅詫異地看回去:“陛下為何這般問?”
“只是聽聞最近東六宮不?大安靜,她們?都想回家?看望年?邁父母,倒是愛妃瞧著好?似沒多大反應。”水琮笑笑,目光卻是黏在阿沅的臉上,想看看她的真實?反應。
阿沅能有什么反應呢?
自然是面色如常。
她自入宮起就沒在水琮跟前粉飾太平過,她對林煥這個父親,是真的沒什么父女之情,所?以她搖搖頭:“臣妾母親早早亡故,兄長嫂子如今又?在京城,臣妾若是想見,直接宣了嫂子來見一面就是了,至于姑蘇……自然是想的,畢竟臣妾自小在姑蘇長大,便是不?曾出門,心底卻也有一份感情在,只是臣妾那父親與太太……他們?如今一家?五口才算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臣妾回去,反倒像個外人了,便不?回去了。”
聽到阿沅這般說?,水琮又?回想起當年?阿沅提起父兄時在他懷中落下的淚。
“日后有機會?帶你回姑蘇游玩。”水琮也不?提回姑蘇看望父母了。
省親的旨意頭年?二月份下來的,省親卻是在次年?元宵節當日,也就是說?,水琮給了三個國公府將近一整年?的時間來建造省親別墅。
如此寬裕的時間,就差明著說?:“你們?好?好?建設,三個嬪主娘娘呢,誰建差了都丟人。”
所?以三家?的下人們?整日里跑進跑出,有去江南買戲子的,有去買山頭開采石料的,有去買花草盆栽的,總之,三家?仿佛在比賽似得,你家?挖個湖,我?家?就必須建造個小花園,他家?則跟著堆個假山。
京城的商戶們?這一整年?賺的盆滿缽滿,笑的見牙不?見眼。
要說?最高興的當屬水琮和他的幾個哥哥們?,他們?早早得了消息,什么木材石料早早便囤了一批,等三家?忙碌起來的時候,他們?便趁機脫手賺了好?大一筆銀子。
與這三家?相比,寧榮二府就低調多了。
寧國府就不?說?了,賈珍徹底廢了,親爹又?死了,如今正?在家?守孝呢,而賈蓉呢?他被廢了身子,如今清心寡欲的,只恨不?得那個木魚過來念經,學著親爺爺那樣皈依出家?,省的尤氏給相看個繼室回來,暴露了他身上的異樣。
而榮國府就是又?嫉妒又?擔憂卻又?慶幸了。
正?如那三個國公府開的碰頭會?后得出的結果,賈母也覺得娘娘歸寧省親,代表著陛下對那三個老親的看重,如今榮國府也有姑娘在后宮呢,可偏偏京城四?個勛貴出身的妃嬪,只有賈元春一人沒能得到晉位還有歸寧的殊榮。
又?慶幸賈元春不?必歸寧,家?中無需建造省親別墅,否則他們?傾家?蕩產都建造不?出一個像樣的園子來。
賈政當初贖回兒子女兒的銀子,是賈母開了自己的私庫拿的私藏出來,到外面的古董鋪子死當了換回來的銀錢贖回來的,當初冷子興跑了不?久,王夫人倒賣祭田的事就爆發了,以至于阿沅故意開的古董鋪子都沒能收上多少好?貨,堅持了好?些年?,這一次可算是吃飽了。
賈赦本就覺得賈母偏心,這次為了二房又?開了私庫,卻對大房一句交代都沒有,賈赦只覺得心冷無比,對二房更是不?聞不?問。
邢夫人當家?,那是一毛不?拔!
王熙鳳抹不?開的面子,邢夫人是一點兒都不?怕,鑰匙對牌一天?到晚掛在自己的腰帶上,誰敢偷都得先解了她的腰帶才行,尤其在意識到賈赦對老太太心存不?滿后,她便愈發囂張了,對前來要銀子的鴛鴦都是不?假辭色的。
賈赦當初是祖母賈老夫人養大的,又?知曉兒媳史氏是個偏心眼,便將自己的嫁妝體己盡數留給了賈赦,賈母將自己私庫里的東西?賣了不?少,心里沒了安全感,便想打這些財物的主意。
賈赦哪里肯。
這些東西?他連邢氏都沒告訴,只告訴過當初的原配張氏。
“當真是烈火烹油啊。”
阿沅聽著京城里的八卦,什么齊國公府與治國公府兩家?的下人都看中了同一個戲班子,打算采買了回去調教?,留著娘娘省親那日看戲用,又?什么修國公府買的石山上開采石頭時有巨石滾落,砸傷了好?幾個采石工,為了娘娘的名聲,給了五十兩銀子做補償……
“可不?是嘛,要臣妾來說?,這回家?省親有什么好?的,一家?子老小忙了一整年?,銀子花了一籮筐,最后只能回家?幾個時辰,連睡一夜過幾天?姑奶奶癮的功夫都沒有,當真是……”
抱著平康公主的武嬪撇了撇嘴,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你就不?羨慕?”阿沅好?笑地睨了一眼武嬪。
“這有什么好?羨慕的。”武嬪‘哼’了一聲:“母親本就偏著家?里的男丁,嬪妾那哥哥嫂子又?不?是好?相與的,娘娘信不?信,但凡嬪妾能回去娘家?,母親都能拉著嬪妾哭著喊著要嬪妾多關照家?中哥哥們?,最好?能求陛下給他們?大官做。”
說?完,還忍不?住嘀咕道:“嬪妾要是有那本事,早就不?住東六宮了。”
她是真想搬到西?六宮來跟貴妃娘娘做鄰居,只可惜陛下是個小氣鬼,寧可東六宮擠不?開住通鋪,也將西?六宮的宮室給空著。
不?過:“對了,娘娘,嬪妾聽說?皇后娘娘不?大好?了?”
“聽說??”
阿沅蹙眉:“是誰這般膽大,竟敢議論中宮是非?”
武嬪說?完了也察覺到不?對,這會?兒脖子已經縮起來了,卻還是老老實?實?地答道:“還不?是承乾宮里的那些宮人,娘娘也知道,嬪妾住在永和宮,正?是承乾宮的隔壁,與承乾宮也不?過隔了一條長街,兩宮宮人有來往也屬正?常。”
承乾宮主位是懋嬪,出身齊國公府。
皇后病重既因為皇后本身體弱,又?有水琮的意思,其中還有紫珊的功勞。
按理說?東六宮是不?該知道這些事的,可偏偏懋嬪知道了。
難不?成坤寧宮中有懋嬪的人?
“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皇后娘娘吉人天?相,定會?早早痊愈養好?身子的。”阿沅說?了兩句客套話。
武嬪還想問兩句,就被阿沅的眼神給逼退了回去。
等到武嬪走了后,阿沅才召來金姑姑,讓她派人去東六宮調查一下,看看到底是只有懋嬪宮中知曉,還是說?整個東六宮都知曉了皇后不?大好?的消息。
若是只有承乾宮中有這些傳言,那么武嬪就是被人利用了。
利用武嬪將皇后病重的消息傳到永壽宮來,看她會?不?會?對皇后下手。
畢竟有子有寵的貴妃娘娘,又?怎么不?是那野心勃勃覬覦后位之人呢?
只要她有當皇后的野心,就必然會?上當的。
第130章 紅樓130
只?是……
阿沅這樣‘溫柔善良、毫無?野心’的純善之人,又怎會上當?呢?
她聽在耳中并未聲張,一直等到金姑姑調查回來,得知東六宮那邊隱約有些風聲,卻不似武嬪說的那般準確,只?‘皇后病了’這個?消息是統一的,而她病重?的程度就眾說紛紜了。
有人說皇后只?是開春吸入了楊花,所以染了咳疾,有人說皇后舊疾復發,如今已經臥床不起?,卻沒人說皇后‘病入膏肓’起?不來身的。
“看來有人位份上去了,心氣兒?也跟著上去了。”阿沅冷笑一聲,重?重?蓋上茶碗的蓋子,發出一聲清脆的‘噹’聲:“好歹還未曾坐上妃位呢,倒先看本宮這貴妃不順眼了。”
“娘娘息怒。”金姑姑趕忙上前來安撫,接過阿沅手中的茶碗放到旁邊的小?幾上才繼續說道:“娘娘何必與那幾位置氣,左不過秋后的螞蚱,陛下之所以給她們嬪位,不過是為了她們母家罷了。”
“齊國公府與修國公府都?不足為慮,這兩家下頭的男丁與寧榮二?府也無?甚區別,尤其那修國公府的侯孝康,襲了爵位好好上進便也罷了,可?所作所為與那賈珍有什么區別?”
旻嬪候玥兒?自入宮以來便爭強好勝,端是一副快言快語的模樣,也是因為她母親雖是嫡妻,侯孝康表面愛重?,私底下卻是個?寵妾滅妻的,侯玥兒?未入宮前便日日幫著母親跟那些小?妾做斗爭,這才養成了這樣一幅性子。
反正阿沅對賈母口中時不時念叨的‘四王八公’很是看不上眼。
這些個?老?勛貴表面看著繁花似錦,實則內里早已腐朽不堪,如今還能靠祖上余蔭,卻不想余蔭有限,為了維持這份體面,便走上了放印子錢的歪路,不僅自己?犯了國法,還連累那些借款的百姓。
先不說‘四王’,畢竟太上皇早早準備好了接班人,如今已經更換了兩個?,只?等剩下的犯了事或者?絕了子嗣,便叫寧壽宮里住著的那兩個?過繼出去,承襲爵位。
只?說那‘八公’,鎮國公府關門閉戶,理國公府徹底沒了,剩下的六公中,寧榮二?府又是肉眼可?見的日薄西山,如今陛下一口氣封了三個?嬪主?,顯然?是打算一網打盡,唯獨那繕國公府石氏,這些年來一直都?是老?誥命當?家,她夫君早亡,只?留有一個?獨子,母子相依為命,好容易將獨子拉扯大了娶妻生子,卻又白發人送黑發人,如今其孫石光珠才將將十四歲,還沒有犯錯的機會。
自然?,水琮也沒有對繕國公府下手的理由。
不得不說,福禍相依,繕國公府的人丁凋零如今反倒成了保住爵位的原因,石光珠若能好好長大,學得一身本領為皇帝分憂,日后再娶一房賢惠的妻子,生幾個?聰慧的子嗣,這繕國公府的門第便又能撐起?來了。
“既然?有人將消息遞到本宮手中,本宮自然?不能沒有反應,金姑姑,去小?廚房看看今日可?曾燉湯,陛下這些日子辛苦,本宮瞧著心疼的很。”
“是!”金姑姑見自家主?子要送湯,立即來了精神:“奴婢這就去。”
連去往小?廚房的腳步都?更加輕快了。
自從陛下將東六宮的大門落了鎖,自家主?子就沒以前那么熱衷爭寵了,金姑姑作為金卡姑姑,以前也是伺候過幾個?‘娘娘’的,與她們比起?來,如今這個?主?子屬實是沒什么事業心了。
如今要去送湯,雖然?算不上爭寵,卻也算得上固寵了。
小?廚房里的湯是每日都?備著的,一鍋葷湯,一鍋素湯,還有一鍋甜湯,保準兒?娘娘想喝什么口味兒?的湯,都?能立即喝到嘴。
所以不到一刻鐘,阿沅就帶著宮人,拎著食盒往乾清宮去了。
是的,她要去告狀了!
“陛下,珍貴妃娘娘求見。”
一早上的議事剛剛結束,幾個?大臣才剛剛離開乾清宮,水琮這會兒?正喝茶潤喉,就聽見長安進來通報,雖有些意外?卻還是趕忙說道:“愣著做什么?還不趕緊請進來?”
“欸,奴婢這就去。”
長安趕忙回頭去請了貴妃娘娘進來,看著后頭金姑姑手里拎著的食盒,臉上更是笑開了花。
貴妃娘娘雖然?經常送湯來,卻極少本人過來,多是叫宮里的小?太監跑一趟,今兒?個?親自過來,想來也是這些陛下勤政過頭,惹貴妃娘娘惦念了。
阿沅進門便先行禮,還未蹲下就被扶起了身。
“你今日倒是有興致,竟愿意來找朕?”水琮見了阿沅也很高興。
自從遷宮去了永壽宮,阿沅便很少過來乾清宮,甚至連御花園都?不愿意去,頂多去翊坤宮小花園轉一轉。
阿沅笑著湊過去:“臣妾瞧著今日春光正好,這心里頭舒坦,便想著出來走走,又想到陛下這些日子為著朝中之事十分辛苦,便特意叫小?廚房燉了一碗湯來,給陛下解解乏。”
水琮見她這般賢惠,心下覺得熨帖。
阿沅招呼金姑姑將湯送上來,是一碗五果甜湯,烹飪材料雖簡單,卻是十分好吃且養身,能夠滋潤五臟六腑,最適合在疲乏時候食用,水琮見是這樣的一碗湯,心下就更高興了。
湯不燙口,正是適口的溫度。
水琮用了一碗,原本正疲憊的身子瞬間被溫熱的湯給緩解了,就連原本因為政務而有些煩躁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笑道:“你難得來乾清宮,便多留一會兒?,陪朕一塊兒?用午膳。”
阿沅從善如流的答應了。
水琮休息了一會兒?,又召見了幾位大臣。一直忙到了中午午膳時分才停歇了下來,等他們來到里間時,午膳早已擺放好了,試毒太監也已經試過了毒,帝妃二?人氣氛和樂的用完了午膳。
等到飯食撤下,二?人用了漱口茶后,才一起?歪在榻上,說起?了幾個?國公家里的事。
封嬪之事為了什么,阿沅一早就知曉,水琮也未曾隱瞞過她,更別說一開始還是阿沅出的主?意,當?然?她主?要針對的是榮國府。
雖說后來水琮看不上榮國府,卻不代表他看不上這個?辦法。
利用后宮妃嬪算計其母家,日后恐怕名聲有瑕,但是水琮不在乎就是了。
“今日武嬪來永壽宮請安,不知為何說起?皇后娘娘身體有瑕之事,臣妾趕忙叫人去東六宮查探一番,方?才知曉東六宮早已傳遍此事,臣妾直覺有些不對,卻又想不出哪里有了錯漏。”阿沅靠在水琮胸口,眉心微蹙,一副很是想不通的模樣:“按理說,東六宮大門早已落鎖,那邊該是不知道坤寧宮情況才是,便是臣妾,也是聽了武嬪的話才知曉皇后娘娘病重?,所以說東六宮又是從哪里知道皇后娘娘病重?之事呢?”
坤寧宮與乾清宮處于同一中軸線上,雖處于后宮,卻又獨立于后宮,若非阿沅從皇后入宮前就開始布置,等到皇后入宮后,是很難安插人手的。
所以說,這懋嬪是真有點兒?本事的,竟能知曉皇后病重?這樣的私密事。
水琮也跟著蹙起?眉來,隨即又面露煩躁。
“定是因為封了嬪,這起?子人又不安分了。”
水琮越說,心中對勛貴的怨憤就越是深重?,這些家族在宮中經營多年,尤其太上皇后宮勛貴出身的妃嬪尤為的多,這也導致,水琮到現在都?沒能摸清楚這些勛貴到底在后宮有多少顆釘子。
阿沅嘆了口氣,神情郁郁:“是臣妾無?用,這么多年了,也未能幫襯到陛下多少,竟叫坤寧宮中出了這么大的紕漏。”
“這與你又有什么關系?”
水琮見不得她自傷,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撫道:“你這些年做的很好,只?是根基淺薄了些,自然?比不上那些在宮中經營多年。”
阿沅愈發往水琮懷里靠,這副全心依賴的模樣,叫水琮愈發抱緊了些。
“陛下,皇后娘娘真的病的很厲害么?”阿沅仰著頭,嬌滴滴地問道:“臣妾還記得年初時瞧著,娘娘面色雖有些蒼白,精神卻很是不錯呢。”
“不過是季節交替,舊疾復發罷了。”
對于皇后的病情,水琮隨意帶過,并不想多言。
阿沅也看出來了,便也不再問,陪著水琮小?憩了片刻,又在乾清宮賴了一下午,一直等到傍晚水琮處理完了政務,兩個?人才一起?回了永壽宮。
只?是在阿沅看話本子的時候,長安已經帶著人去東六宮調查去了。
次日一早,東六宮那幾個?勛貴出身的嬪妃,這些日子的一言一行就擺在了御案的案頭,水琮翻開來看了一眼,就被懋嬪給氣笑了。
“當?真是不知死活。”
水琮冷哼一聲:“這起?子混賬東西,還在做著白日夢呢。”
皇后確實病了,病的還有些嚴重?,得到消息的勛貴們又有些蠢蠢欲動,打起?了繼后之位的主?意。
他們從未想過水琮會立珍貴妃為后。
哪怕她盛寵不衰,哪怕她膝下三子一女,可?那些勛貴們卻還是沒將她放在眼里,只?因為她是民?間采選入宮的妃嬪,她的身份天然?就比那些勛貴出生的妃嬪低。
“謀算繼后之位,看不起?珍貴妃的出身……”
水琮嗤笑,越是這些勛貴不許做的,他還非要去做。
若是皇后崩逝,繼后人選必是珍貴妃!
被勛貴的所作所為給激發出了逆反心理的水琮,次日一早就在大朝會上頒布了早已寫好的圣旨,那便是將慶陽府分封給了慶陽公主?為封地,等到慶陽公主?滿了十五歲,就會前往封地居住生活,主?理慶陽府一切事務。
又吩咐工部派人前往慶陽府修繕公主?府。
皇帝語氣強硬,圣旨頒布的很快,絲毫不給朝臣反應的機會,等朝臣們終于反應過來自家陛下做了些什么的時候,都?已經散朝了。
朝臣們:“……”
陛下!
陛下啊!三思啊!那可?是好大一塊封地啊!
勛貴出身的老?臣們急得上火,寒門清流們卻是聚在一塊兒?,談論起?了宮中的珍貴妃,比起?那些勛貴老?臣,他們這一派私底下其實是很支持珍貴妃的。
珍貴妃出身民?間,與寒門清流便是天然?的同盟,更別說珍貴妃的兩位兄長皆是科舉出身,如今官運亨通,儼然?已經是清流一派的領頭人。
曾經太上皇的后宮皆是勛貴妃嬪們的天下,當?今卻是偏寵珍貴妃,日后呢?
有珍貴妃這樣的母妃,日后三位皇子肯定會更加親信清流一派的。
如今陛下又給慶陽公主?分封了封地,可?見珍貴妃的盛寵優渥,更加證明了三個?小?皇子的前途廣闊,為此,清流們看向那三家正在熱火朝天建造省親院子的國公府,就有種在看虛假繁榮的感?覺。
假的寵妃:允許回娘家,要娘家破費修園子。
真的寵妃:和你生兒?育女,給你位份宮權,再給女兒?一塊封地,讓她以后活的瀟灑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