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紅樓141 這后位也會被碰到珍貴妃面……
皇帝帶著大皇子以及一眾宗室子弟出去打獵了。
大公主帶著伴讀以及掛件衛若蘭也出去打獵了。
只留下一群‘騎射不?佳’的文官老大人吟詩作賦,當然,還有便是一些‘只通文墨’的官家子弟讀書人,只是他們的臉色不?大好看,畢竟平時?四書五經讀多了,身子骨著實算不?上?好,如今也只能‘望馬興嘆’了。
“猶記當年開朝之時?,講究個‘君子六藝’,讀書人文筆犀利者有之,愚鈍者亦有之,只不?過言語辯駁不?過,還能略懂一些拳腳,再看看如今……”
年輕官員歪靠在椅背,青色官服穿在他身上?,愈發?將他襯托的唇紅齒白,此刻正滿面笑容地跟身邊的徐大人說著什么,哪怕徐大人黑著一張臉,滿臉寫著‘莫挨老子’,年輕官員依舊一副沒看見的模樣?。
仿佛不?知道自己多討人嫌。
由于剛剛被懟了一番,徐大人原本發?誓再也不?跟身邊這廝說話,奈何這廝說話太?氣人,他到底忍不?住地開了口:“君子六藝確實應當,只十年寒窗,多少?科員自百姓中而來,家境也就那樣?,又該從哪里習得?君子六藝呢?”徐大人看著年輕官員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個不?知民?間疾苦的小少?爺:“你所?說的那些,不?過是勛貴子弟少?年該修行之事,普通科員還是該多多讀書,方能在科舉中謀得?名次。”
這話……也不?能算錯。
但年輕官員卻是一攤手:“此事徐大人與下官說也無用?啊。”
“只看陛下今日所?為,便該知曉,陛下還是更倚重?那些六藝皆全的人,你再看看我等,只因騎射不?佳,不?就少?得?了個親近陛下的機會么?”
年輕官員說此話時?倒沒有什么不?平之色,仿佛只是隨口一說。
倒是徐大人嘆了口氣。
誰說不?是呢?
他也不?會騎馬,年幼家貧,能讀書考科舉還是因為年少?展露聰慧,又勤勉好學?,方才得?了祖父首肯,叫全家五房叔伯日夜做工種地供他讀書的緣故,后來考上?了秀才,才得?了全族供養,才有了如今的官身。
不?過,他不?會騎馬,但他可以培養他的兒子孫子啊!
尤其是他的孫子,才八歲,正是該好好學?習的時?候,還有族里那些有天賦的小子,也能挑選一番來修習君子六藝,等到日后大皇子……那豈不?是更能叫大皇子滿意?
幾句話的功夫,徐大人就被旁邊的小年輕給忽悠瘸了。
甚至連后面的記錄官也是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
而小年輕則是捏了捏自己官袍的袖腳,很有些得?意地笑了,等到清流一派盡數都是文武雙全的好兒郎,而勛貴們早已如同被蛀蟲蛀空的腐木,再不?能對陛下有絲毫掣肘了。
水琮帶著寶貝大兒子在草場上?疾馳。
一群侍衛從四面八方將獵物驅趕到中央,以方便水琮與水圣打獵。
首先出現的便是最重?要的首鹿。
這一頭鹿無人敢搶,最終被水琮獵中了,箭矢從眼中穿過,左眼進,有眼出,皮毛上?一絲傷痕都沒有,一群人高聲為水琮喝彩。
水琮理所?當然的受了。
沒錯,雖然獵物是被驅趕來的,但那一箭確確實實是他射的,尤其那鹿還在高速奔跑中,所?以他確實箭術很好。
他高興地收了弓箭,拎著韁繩回頭看水圣:“圣兒,接下來便看你得?了。”
“是,父皇。”
水圣眼底滿是興奮。
他自小便泡了不?少?打磨筋骨的湯藥,還吃了不?少?周老太?醫研制的健體丸子,又日更不?輟的練武,他自覺武藝高強,比起成?年男子也不?差,如今到了檢驗的時?候了,他野心勃勃地想要打一頭老虎,到時?候剝了虎皮給父皇當腳墊。
水琮的馬兒步伐漸緩,水圣則是帶著一群侍衛,還有他的那群伴讀們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水琮見水圣跑遠了,才帶著人去打狐貍去了。
既然說了要給愛妃獵了狐貍做狐裘,那他就不?會食言。
水圣滿心滿眼都是獵老虎,當然,半道上?的其他獵物他也沒放過,什么兔子啊,鹿的,不?多時?,那些伴讀的馬上?就掛了不?少?獵物。
他們自己獵的,加上?大皇子的獵物,這一群人的收獲滿滿,走到哪里都是血腥氣爆棚。
許是水圣獵虎的想法太?強烈,亦或者是血腥氣太?大,竟真的將老虎給引來了。
伴讀都是半大小子,驟然看見老虎,一個個臉色都有些發白,但好在理智還在,雖然害怕,卻還是警惕地圍在了水圣周圍不遠處。
侍衛們看見老虎也是嚴陣以待,從四面八方環繞著與老虎周旋,而水圣則是換了把長弓,這一彎弓威力極大,便是軍中戰士也不?過堪堪拉開一回,便再無二?回之力,可水圣卻是滿臉肅穆的搭上?一根鐵木為箭桿的粗箭,對著老虎的方向,輕輕巧巧地拉成?了滿弓。
隨著侍衛的周旋,猛虎似乎有些昏了頭,行動略遲鈍了一瞬。
水圣便抓住這個機會,箭矢猛然而出,破空聲響起,緊接著,便見那只猛虎怒吼一聲,轟然到底,霎時?間,全場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老虎,侍衛們說中的弓箭也未曾放松,一直過了半盞茶的功夫,那老虎都沒有動靜。
一個膽大的侍衛上前去查看。
“大殿下,猛虎已沒了氣息。”
隨著這一聲,所?有人才發?出了激動地歡呼聲。
這歡呼聲不?僅吸引到了不?遠處的水琮,還吸引到了帶著伴讀出來打獵的慶陽。
兩個隊伍從兩個方向而來,緊接著,大家伙兒都看見中間倒下的猛虎,周圍一片嘩然,皆用?詫異到不?敢置信地眼神看向水圣。
只有慶陽歡呼一聲:“天啊,皇兄,你竟獵了頭老虎!”
這一聲過后,所?有人才再次歡呼了起來。
水琮看向水圣的眼神簡直不?能更滿意。
等到回了營地下了馬,水琮忍不?住地拍拍水圣的背脊,滿是贊嘆地說道:“朕之麒麟兒。”
慶陽也是不?甘示弱,拎著自己的獵物詢問水琮:“那父皇兒臣呢?兒臣也獵了不?少?獵物呢。”
“慶陽也不?錯,朕的公主驍勇無比。”
慶陽雖不?曾獵到老虎,但也獵了不?少?獵物,其中就把一窩野豬一鍋端了,這野豬本不?該出現在獵場,可也不?知怎的,慶陽就偏偏碰到了,還有老有小的,慶陽干脆全給滅了。
其它的便是兔子,狐貍,還有鹿……
只有‘首鹿’有特殊意義,后面的鹿便是誰都可以獵的,也沒人因為獵鹿的事兒來說嘴。
得?了個‘驍勇’評價,慶陽可高興壞了,當即拉著衛若蘭開始作詩,偏偏她的詩才連史湘云都不?如,大多詩句都是口水詩,記得?衛若蘭齜牙咧嘴的。
慶陽都開始作詩了,林黛玉和?史湘云自然不?甘落后,也跟著作了幾首詩。
聽到林黛玉的詩后,衛若蘭那顆憋悶的心可算是松開了。
記錄完了還不?忘擦擦汗,收了紙筆,回了自己住的小院梳洗一番,沐浴的時?候都忍不?住地唱曲兒,不?說別的,今兒個他玩的可真是開心極了。
誰愿意跟那些老學?究在一起坐在棚子下面,記錄著那些冗長又枯燥的賦文呢?
他反正是不?愿意。
跟著公主去跑馬多好呀……
若是能得?了公主青眼,日后跟公主一起去到慶陽府,在公主府謀個差事,不?比在京城好?他早就向往自家兄長能夠天南地北的跑了,只是他需要陪伴著母親,所?以不?能輕易出門?。
只希望母親能養好了身子,日后他帶著母親一起去慶陽府,據說那邊女子地位高,日后再加上?公主封地,想來母親能在慶陽府過得?更自在些。
衛若蘭沐個浴的功夫,都將未來生活都給安排好了。
等休整一番后,天也快黑了。
君臣圍坐在行宮的主殿內,一行人吃的便是下午狩獵的獵物,眾人看著水琮毫不?掩飾的將大皇子水圣帶在身邊,以及對大公主的關?懷備至,心中早已心知肚明。
而水琮此次的目的也已經達到,看著下面官員與宗親的表情,心下也很滿意。
圍獵十數日,也終于到了要回鑾的時?候了。
與此同時?,皇宮內卻有些亂。
阿沅早晨剛起身,就聽聞說皇后不?大好了。
而且是真的有些不?大好,趙太?醫已經先去了坤寧宮,阿沅得?了消息立刻就過去了,連早膳都沒來得?及用?,還是金姑姑心疼自家娘娘,臨走前去茶水房端了一盤子點心,叫阿沅邊走邊吃。
也幸虧西六宮沒有其他妃嬪住,這才沒叫旁人看見這失禮的一幕。
阿沅的腳程不?算快,反正路上?塞了幾塊點心填了肚子,等跨入隆福門?的時?候,肚子已經半飽了,駐足叫金姑姑收拾了一下臉上?的妝容,莫叫糕點渣子沾了唇,收拾妥當后便繼續疾步匆匆地往坤寧宮而去。
坤寧宮里,此時?有些混亂。
阿沅進去時?,趙太?醫正跪在踏板上?給皇后診脈,她也不?曾打擾,而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等候著,一直等到趙太?醫診脈結束了,才微微往前一步,小聲問道:“皇后娘娘如何了?”
趙太?醫回頭看了眼阿沅,沉默地搖搖頭。
他語氣很是沉重?:“皇后娘娘本就有先天不?足之癥,臟腑十分虛弱,若心境開闊好生將養也能延長壽命,只是皇后娘娘她……”
后面的話無需再說,皇后入宮后不?久娘家就出了事,又牽扯到了玉石案中,皇帝早已對他失望透頂,又怎么可能寵愛于她。
一個不?得?丈夫喜愛的妻子,一個沒有宮權的皇后,一個娘家無靠的出嫁女……
這樣?的皇后又怎么可能心境開闊的起來,能堅持到現在,還多虧了紫珊給她用?了技能,讓她沉迷進了虛幻的享受中,無暇理會現實中的苦難,這才叫她又堅持了兩年。
否則的話,皇后早兩年可能就堅持不?住了。
如今……
皇后的身體也真的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了。
“若堅持用?藥的話,還能維持多少?時?間?”阿沅說著,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趙太?醫嘆了口氣:“這主要得?看皇后娘娘想不?想活,她若想活,總能再維持個一年半載,若是自己心氣兒先散了,也就快了。”
“你去開藥吧。”
阿沅揮揮手,叫趙太?醫先下去了。
她自己卻是叫金姑姑端了張凳子,坐在了踏板外面,然后對著紫珊使了個眼色,紫珊點了點頭,這才回頭輕輕拍了拍皇后的胳膊。
牛繼芳緩緩轉醒。
她先是迷茫地看了看帳子頂,然后仿佛感?受到阿沅的視線,緩緩轉頭朝帳子外面看去,就看見一個衣著華麗的宮裝女子坐在不?遠處,正滿臉擔憂地看著自己。
只一眼,她便認出眼前人是陛下寵愛多年的珍貴妃。
“娘娘您醒了?”紫珊滿是驚喜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阿沅也是猛然站起身來,很是激動地轉身就一邊朝外面走一邊喊道:“太?醫,太?醫,快,皇后娘娘醒了。”
那語氣滿是欣喜,顯然,她也為皇后的醒來而真的高興。
趙太?醫剛寫完方子就聽見寢殿傳來呼喊聲,忙不?迭地拎著藥箱就往里面跑,一邊跑還一邊想著,辛虧今日是他來坤寧宮看診,若是師父的話,怕是得?跑岔氣了。
“快,給皇后娘娘看診。”
趙太?醫一進門?就被引到了床榻邊,深呼吸兩下后便開始給皇后診脈,感?受到指尖強健了些許的脈搏,便長長地舒了口氣,給阿沅解釋道:“皇后娘娘蘇醒后脈搏比之前昏迷時?強健了許多,待稍后煎了藥服下,便能脫離險境了。”
“那快去開方拿藥吧。”
得?了個準信兒,阿沅松了口氣。
趙太?醫立即告退出去開方抓藥煎藥去了,而阿沅則是走到床前,表演了個喜極而泣:“皇后娘娘,您可總算是醒了,您是不?知道,今日可真是把臣妾嚇壞了,天剛亮臣妾就無召自來了,還請娘娘恕罪。”
說完,對著牛繼芳行了一禮。
牛繼芳的神情瞬時?變得?十分怪異。
其實她與珍貴妃交集并不?多,她確實對珍貴妃產生過不?好的念頭,可皇帝將她保護的太?好了,好到她這個皇后想要見一見她,都會被皇帝給駁回,然后親自到坤寧宮來警告她。
說不?定珍貴妃都不?知曉,當初她曾為了子嗣,想要害過她。
“是本宮麻煩你了。”
她看著珍貴妃多年來都未曾見一絲蒼老的面容,眼神復雜極了。
只有被陛下珍而重?之的女子,才會如此無憂無慮。
與她相比,珍貴妃唯一差的也就在家世?了,若珍貴妃也是勛貴出身,恐怕早就被陛下捧上?皇后之位,而不?是如今這般,屈居在貴妃的位置上?。
不?過……
許是很快就不?用?煩惱這點兒差距了。
陛下這般寵愛珍貴妃,這么多年來一直獨寵著,以至于后宮皇子皆是珍貴妃所?生,如今大皇子也該大了,為了大皇子。
想來她這條爛命去了后……
這后位也會被碰到珍貴妃面前了。
真好命啊……
牛繼芳眼圈驀然有些酸澀,心底涌起無盡的羨慕來。
第142章 紅樓142 “姑姑瞧著眼生,以前仿佛……
“你?怎么來了?”
話?方一出口,牛繼芳的表情就僵住了,只因為心底那點兒羨慕,盡數化作了嫉妒從?語氣中體現了出來。
她并不想讓珍貴妃見到自己這?樣丑陋的一面,只想讓珍貴妃看見她哪怕纏綿病榻,也依舊是?端方賢淑的模樣,可到底……還是?在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暴露了。
所以她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扭過頭?去閉了閉眼,譏誚一笑:“是?來看本宮的笑話?么?”
“皇后娘娘您怎么會這?般想?”阿沅一直站在腳踏外,并未往里走一步,面上是?關切中帶著詫異,雙目澄澈,反應不似作偽:“臣妾絕無此心。”
倒顯得皇后的這?個問話?格外突兀似得。
可珍貴妃越是?這?般,牛繼芳的心情就愈是?糟糕。
“你?問本宮為何?當真是?可笑,你?珍貴妃獨得陛下?寵愛,膝下?子?女?四個,更是?手握宮權,如此盛寵,又何必假惺惺地來看望本宮這?個無子?無寵的皇后?”
豈不就是?笑話?來的?
她的語氣堪稱惡劣,說出的話?更是?毫不留情,不僅扎人心扉,更是?自傷的很。
“皇后娘娘當真是?多?慮了,臣妾只是?擔心娘娘的身體罷了。”
“擔心本宮的身體?”
牛繼芳驟然回頭?,紅著眼睛惡狠狠地等著眼前嬌妍的女?人:“你?是?想來看看本宮到底什么時?候死吧!”
“如今大皇子?年歲已大,勛貴又在陛下?的打擊下?一蹶不振。”
“再沒?有人能夠阻止陛下?立你?珍貴妃為后,所以本宮的存在就礙眼了不是?么?本宮的存在,不僅阻攔了你?成為皇后的路,也成了你?和陛下?之間的一根刺。”
“你?們再恩愛又如何?本宮才是?陛下?的妻子?,是?中宮皇后!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響起。
此時?的牛繼芳宛如一個受了驚的刺猬,將自己蜷縮成了一團,渾身都豎著尖刺,不許任何人靠近。
瘦弱的身軀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著,原本沒?有力?氣的身體竟也在這?樣的怨恨之下?,不靠外力?地坐起了身來,只是?隨著最后的一個字消失,那一股無力?感又涌上心頭?。
身子?一軟,就要往后倒去。
阿沅連忙快走兩步,踩上踏板,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則是?輕輕拍著她的背脊,替她順著背,等到她咳嗽聲漸漸止住,才拿著兩個枕頭?就塞到了她的背后,將她瘦弱的身體給抵住了,不叫她狼狽地倒下?去。
“皇后娘娘您剛醒,如今身子?正虛著呢,千萬別?激動,也千萬別?發怒。”
“您心中有什么怨憤盡可說與臣妾聽,臣妾絕不逃避,定會認真聽訓。”
這?話?說的著實氣人。
皇后對妃子?的怨憤之言,竟還需要妃妾施舍時?間來聽她抱怨。
雖然珍貴妃話?說的認真,態度也很是?恭謹,可這?些話?旁人聽來好?似沒?什么毛病,落在牛繼芳耳中,卻在撩撥著她每一根敏感的神經。
牛繼芳本就不康健,身體也瘦弱,再加上這?一年多?以來,一直在放縱自己,雖不至于聲色犬馬,但絕對算不上健康作息。
聽戲,喝酒,日夜顛倒的玩樂……
這?些都是?她這?一年多?以來做的,當然,她不覺得自己這?樣有什么問題,她只覺得這?是?一種發泄,發泄著對皇帝的不滿,發泄著對這?個無情皇家的怨恨。
牛繼芳瞪著珍貴妃,只覺得心里憋悶的厲害,原本她有很多?話?要說,可剛才珍貴妃的一番話?,卻叫她不想再多?說什么了。
撇過頭?去。
整個寢殿里落針可聞。
阿沅也不著急,見皇后坐穩了,便又走下?腳踏,坐在了距離皇后兩米遠的地方,靜靜等待著,似乎真的打算聆聽皇后的抱怨。
也不知過了多?久,腳步聲響起。
“皇后娘娘,藥煎好?了,您快些喝了吧。”
紫珊從?送藥的小宮女?手中接過藥碗,走到床邊聲音輕柔地勸說道:“這?是?趙太醫一早給娘娘開的方子?,說是?最對娘娘的病癥。”
聽到紫珊的聲音,牛繼芳才回過頭?來,卻不想看見紫珊那一雙紅腫的眼睛,以及那雙眼睛里面滿滿的擔憂。
“娘娘……”
紫珊乞求地看著她。
牛繼芳不說話?,看看紫珊又看看坐在下?面的珍貴妃,到底還是?伸出手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她原本想著,就這?樣死了算了,何必茍延殘喘地活著呢?可剛才珍貴妃的態度太氣人了,她便不想死了。
她不僅不能死,還得好好的活著。
只要她這?個皇后不死,珍貴妃便永遠都是妃妾。
帶著這?樣的恨意,又配合太醫吃藥,一時?間皇后的身體竟是大有好轉。
阿沅也是松了口氣。
她倒不是?偽善的希望皇后能一直活下?去,只不過希望她別?在陛下?出宮圍獵時?薨逝,否則便是?陛下?信任她,朝臣們也會認為是?她這?個貴妃不滿皇后,趁著陛下?出宮圍獵的時?候,暗中害死了皇后。
“皇后娘娘的身體到底如何?”
又過了幾日,趁著請平安脈的功夫,阿沅詢問趙太醫。
趙太醫搖搖頭?:“不過是?靠藥物吊著命罷了,如今的好?氣色。”他嘆了口氣,神情凝重:“不是?個好?事情,倒更像是?回光返照。”
“且精心看顧著,再過幾日陛下?就回宮了,屆時?也就不必這?般費盡心力?了。”
趙太醫苦笑著點頭?。
這?些日子?他是?熬的頭?發都開始大把掉了,這?皇后身體剛好?,就開始喝酒,他便是?勸說了,皇后也不聽,倒像是?對酒水有了依賴性似得,不喝就渾身難受。
“微臣會盡力?的。”
請了平安脈后,趙太醫便急匆匆地走了,金姑姑看著自家主子?的神色淡淡,忍不住感嘆道:“想不到皇后娘娘竟這?般喜愛飲酒。”
“她不是?喜愛飲酒。”
阿沅轉過身往西暖閣去:“她是?沉迷酒精帶來的虛幻感覺,逃避著外界的一切,純粹是?酗酒成性了。”
“只是?這?樣的話?,皇后娘娘能否堅持到陛下?回鑾呢?”
“有紫珊在呢,別?慌。”
阿沅鋪開一張紙,從?博古架上抽下?一本佛經,就著金姑姑磨的墨汁開始抄佛經。
金姑姑見自家主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也不再言語,而是?專心磨墨,皇后病重,作為妃妾總要做些什么表示一下?,抄一抄佛經,為皇后娘娘祈福,也屬正常的事。
等到皇后薨逝后,這?佛經還能拿來供奉在牌位前,總之不會沒?用的。
幾日的功夫,就在阿沅抄佛經中度過了。
幾日后,圣駕回鑾。
水琮先回乾清宮修整,龍鳳胎是?直接回了永壽宮,大皇子?的伴讀們都被放回了家,林黛玉和史湘云則是?去了鳳鳴閣。
他們一回來,整個永壽宮就陷入了忙碌中。
金姑姑跟著慶陽身邊忙前忙后,而改頭?換面的秋雨則是?跟著大皇子?身邊忙碌著。
秋燕眼睛已經瞎了,只能聽得出姐姐的聲音,已經看不見姐姐的容貌,所以秋雨干脆重新換了張臉,如今的她胖了許多?,原本的尖臉變成了圓臉,五官有了不小的改變,原本在甄太妃身邊的暮氣沉沉,也變成了滿面笑容,一臉和煦,絲毫看不出曾經蓮雨的影子?。
水圣端著茶碗抿了口蜜茶,舌尖甜滋滋的味道叫他忍不住地嘟囔道:“本皇子?都能獵虎了,怎的還將我當成小孩子?一般對待,上的是?蜜茶呢?”
秋雨笑呵呵地應道:“圍獵跑馬風沙大,娘娘特意吩咐了,給殿下?上蜜茶潤潤肺。”
水圣一聽是?母妃的疼愛,當即也不嘟囔了,一口將茶碗里的蜜水給喝了個干凈,許是?茶碗太小不止渴,他伸出手,對秋雨要求道:“姑姑再給倒一碗。”
秋雨笑呵呵地應了。
連喝了三碗,水圣才歪著身子?靠在了炕上,瞇著眼看秋雨:“姑姑瞧著眼生,以前仿佛不曾瞧見過。”
“回殿下?的話?,奴婢之前多?數在后殿伺候娘娘,倒是?不曾往正殿來,故而殿下?未曾見過奴婢。”
后殿是?阿沅的寢殿,正殿則是?她日常活動的地方。
說是?后殿,既表達了她與娘娘的親近,又回答了為何大皇子?未曾見過她,畢竟大皇子?如今年歲已經不小,來給母妃請安也只能在正殿中。
水圣‘哦’了一聲點點頭?,算是?應下?了這?個解釋。
秋雨也不說話?,只靜靜地站在一旁,直到阿沅出來了,才迎上前去,扶住阿沅的胳膊往回走。
水圣見阿沅只帶了兩個小宮女?,趕忙上前請了個安,隨即起了身才笑著問道:“今日怎的沒?見到金姑姑?平常兒臣來時?,金姑姑可是?寸步不離的。”
“還不是?為著你?們兩個。”
阿沅嗔了他一眼,笑道:“你?們這?一走將近一個月,不僅母妃想念你?們,便是?金姑姑也是?日日念著,這?不,早晨才得了消息說你?們今日回來,金姑姑便泡在了小廚房里,就為了給你?們兩個做點心呢。”
水圣聽了后也是?滿心溫暖。
“好?久沒?吃金姑姑親手做的糕點了,兒臣也正想著呢。”
“你?皇妹早就直奔小廚房了,那才是?真的嘴饞。”
阿沅笑笑,被秋雨摻扶著坐定,指了指秋雨:“母妃記得你?身邊沒?什么得用的姑姑,這?秋雨姑姑慣來在后殿伺候母妃的,你?如今年歲也不小了,內宅需要個人幫襯著,便叫秋雨姑姑去管著吧。”
水圣看了看秋雨。
面若銀盤,身形微微發福,年歲該是?不大,卻顯得十分和藹,瞧著便是?個喜慶有福的長?相,于是?便點點頭?:“也好?,兒臣如今年歲也大了,身邊全是?年輕的宮女?也不好?,有了秋雨姑姑,日后兒臣便知顧著前院書房便可。”
“秋雨,日后你?便跟著圣兒,千萬要為大皇子?管理好?后宅,莫叫那些人鉆了空子?去。”
“是?,奴婢遵命。”
秋雨走到二人面前屈膝跪下?,先應下?了阿沅的話?,又朝著水圣磕了個頭?:“奴婢給大皇子?殿下?請安。”
“起吧。”
水圣看著秋雨也很是?滿意。
總歸母妃身邊的宮女?都是?教導好?了的,到了他身邊自然能頂大用,水圣人雖然還在永壽宮,心里卻已經想著,等回了自己的居所,該把哪些事情交代?給秋雨姑姑了。
畢竟距離皇子?妃進門還有好?幾年,這?之前后宅便只能拜托給秋雨姑姑了。
金姑姑忙活了一下?午,給兩個孩子?做了不少小點心,就連平常被控制點心攝入量的兩小只,都跟著占了不少光,吃的個腸滿肚圓,惹得阿沅氣的想要棍棒教育,還是?水圣在前面護著,不叫母妃那纏了金線小木棒子?打到兩個弟弟身上。
倒是?慶陽是?個促狹的,只在旁邊拍手叫好?,惹得兩個小的吱哇亂叫,嘴里不停地喊著‘皇姐’,硬生生將慶陽的心給叫軟了,與水圣一人護著一個,拎著就跑,不給阿沅追上的機會。
母子?幾人玩了一會兒。
慶陽抱著水塱滿院子?飛,也是?湊巧,就這?么與剛進門的水琮撞上了。
也是?幸虧長?安眼疾手快,飛速擋在了水琮跟前,沒?叫兩個小祖宗砸到陛下?身上去,反倒是?他那胖乎乎的老腰差點給扭了。
“陛下?——”
阿沅看見這?一幕直接嚇壞了,也顧不上請安,一路小跑到了水琮面前,扶著他的胳膊上下?打量一番:“可曾傷著陛下??”
“無礙,別?擔憂。”
水琮趕忙扶住阿沅的手臂,制止她想要扒拉他衣服詳細看的架勢,又回頭?看向兩個縮頭?縮腦的娃:“你?們倆怎么回事,怎的惹了你?們母妃生氣了?”
水塱年歲小,正是?討巧賣乖的年歲,又因著水琮平常的寵愛,所以并不懼怕水琮,此時?見水琮開了口,趕忙回答道:“皇兄皇姐今日回來,金姑姑高興便多?做了些點心,兒臣貪圖口腹之欲多?用了些,母妃怕兒臣用不下?晚膳,這?才發了火。”
“原來如此。”
水琮得知事情真相后,也有些無奈,他有心勸說阿沅兩句,卻在看見阿沅蹙眉怒瞪著水塱時?閉了嘴,輕咳一聲:“那便是?你?們的不對了,怎能因為貪食點心而誤了晚膳呢,著實不該。”
先批評一句,又回頭?安撫阿沅:“朕已經教訓過了,愛妃莫要再氣了,這?一路走來朕也累了,咱們去到正殿休息休息。”
說著,便攬著阿沅肩膀將她往里推:“說起來今日回鑾后,也未曾得了半刻休憩,著實累的慌。”
阿沅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
絮絮叨叨地說道:“那今晚臣妾給陛下?好?好?按按肩膀。”
“好?。”水琮對著兩小只使了個眼色,見他們十分有眼色的跑了,這?才跟阿沅正經說起話?來:“朕聽說前些時?候皇后病了,愛妃還去坤寧宮探望了皇后?”
“是?,皇后娘娘病重,身子?著實虛弱的很,臣妾瞧著也是?心酸,只聽聞說最近這?幾日倒是?好?轉了些,也不知曉那病癥是?否盡數消了。”
水琮神色冷漠,語氣淡淡:“她好?的簡直不能更好?了。”
想到下?午聽說皇后病重,他去坤寧宮探望,卻見皇后正喝的酩酊大醉,口中吐露地盡是?怨懟之言,倒叫他生了好?大一場氣,到現在也未曾消氣。
第143章 紅樓143 皇后……薨逝了。
阿沅是了解皇后?身體真實情況的,再加上水琮這語氣?著實算不上平淡,倒顯得像是在賭氣?似得。
她直接裝作沒發覺,只自顧自地嘆息道:“自從皇后?娘娘好轉后?,臣妾也是好幾日未曾去請安了,猶記得當時娘娘病倒時那憔悴枯瘦的樣子,叫臣妾看了都?揪心的厲害。”
聽到阿沅說?皇后?‘憔悴枯瘦’,水琮不由愣了一下。
仔細回憶下午看見的皇后?形象,卻發覺朦朦朧朧,他竟有些?記不清皇后?的面?容,能回憶起來的,只有大婚后?相處的那一個月里?,皇后?纖弱卻還算清秀的模樣。
“皇后?自小?身子骨便不佳,但?若珍重自身,也是能活些?壽數的,她的身子走到如今這個地步,便是她不夠自珍的緣故。”
水琮依舊心若頑石,絲毫不為皇后?病重而動容,相反,他甚至有些?憤怒,憤怒于皇后?不夠愛重自身,一個勁兒的糟蹋自己本就?不康健的身子。
尤其還是以酗酒的方式糟蹋。
至于酗酒的皇后?……水琮起初還有些?不悅,如今倒也是想開了。
總歸后?世提起他來,更多的也只會?說?他與貴妃之間的感情,這個自進?宮起就?毫無存在感的皇后?,也只不過是他后?宮中一株可?有可?無的鮮花罷了。
還是那種還未完全綻放,就?已然凋落的花兒。
水琮這一番話怨意更深,倒是叫阿沅不好再裝作沒發覺了,只好溫言勸慰:“陛下莫要動怒,不若明日臣妾去給皇后?娘娘請安,順道勸說?一番?”
“你且安心在永壽宮里?待著便是了。”
水琮聽了勸慰,又看見阿沅眼底潛藏的擔憂,心下的怒意霎時間就?消了,伸手攬住阿沅的肩膀,嘆了口氣?說?道:“皇后?心胸不寬廣,愛妃去了也是要受些?言語的,便是朕也總是舍不得這般待你,又怎能叫你讓旁人欺負了去,至于皇后?哪里?……”
水琮‘哼’了一聲,語氣?再次冷了下去:“自有旁人去請安侍疾。”
“你掌管宮權,主?理六宮之事已然夠累了,侍奉皇后?這樣的事,便交給那幾個嬪主?吧。”
阿沅這才點了點頭。
心說?可?不是她不愿意去坤寧宮侍疾,而是皇帝不叫去的。
等到皇后?娘娘薨了,可?別怨怪她不敬中宮。
說?到底,阿沅還是防著皇后?死了,化身為皇帝白月光這個可?能的,畢竟有個太上皇的先例在,太上皇不就?因為先皇后?去世了,才將先皇后?當成了此生摯愛?
否則的話,當年的宸妃又是從何而來呢?
晚上一家子坐在一塊兒用?膳,菜式尤為豐富,可?惜的是,兩個小?的當真是吃點心吃撐了,晚上只能看著桌上的美味干著急,自己卻是一口都?塞不下了,于是只好坐在桌上陪著水琮喝了兩口蜜茶,就?被奶娘帶去了偏殿玩去了。
于是桌上便只坐著阿沅與水琮,還有龍鳳胎四人。
因著自小?得父皇寵愛的緣故,一家子用?膳也不愛有人在旁邊伺候著,試毒太監通過以后?,便只留了金姑姑和長安在身邊伺候著,其他人盡數被退了出去。
慶陽下午蹲在小?廚房門口蹭著鍋沿吃了不少,這會?兒也不太餓,干脆給阿沅講起了獵場風光。
此次圍獵精彩至極,不僅水圣武藝出色,獵了頭猛虎,慶陽更是颯爽,帶著侍衛在獵場玩瘋了,哪怕那些?老大人拍著大腿喊‘有辱斯文’,也沒能叫慶陽斯文一星半點兒。
當聽說?慶陽帶著人出去打獵時,阿沅干脆連飯都?不吃了,只用?亮晶晶的眼神看著慶陽。
心緒隨著慶陽的言語而起伏不定。
水琮見了只覺得好笑,又有些?遺憾。
可?惜此次圍獵是帶著政治目的的,旨在昭示他這個皇帝對大皇子的看重,所以不能帶女?眷隨行,至于慶陽……
她是公?主?!
位同親王,算不得女?眷。
“等來年南邊戰事休矣,朕再行圍獵,屆時定帶上愛妃一同前往。”
阿沅笑著點點頭。
她沒說?自己不會?騎馬,只露出個憧憬的神色來。
這般反應倒是與水琮去圍獵之前的反應大為不同,也叫水琮愈發不舍,只覺之前阿沅說?不愿意圍獵是假的,心底里?怕是也想去的。
“到時候兒臣給母妃獵只大狗熊來。”水圣獵了老虎,自信心爆棚,又將目標定在了其他猛獸上。
“兒臣也會?給母妃多獵一些皮毛做大氅。”慶陽不甘示弱,湊到阿沅身邊便不肯動彈了。
最后?還是水琮開了口:“坐好,你母妃還未用?膳呢。”
慶陽這才坐直了身子。
等到用?完了晚膳,兩個孩子又陪著雙胞胎玩鬧了片刻,才起身告辭,只不過,水圣的身后多了個背著小包袱的秋雨。
“這是……”
水琮見了有些?詫異。
阿沅連忙給解釋道:“圣兒大了,又不到娶妻的年歲,臣妾便撥了個姑姑先管著,省的讀書的同時還要操心庶務。”
“愛妃想的周到。”水琮聽了也很是贊同:“他是朕器重的皇子,實不該為庶務煩憂,好生讀書習武,日后?為朕分憂才是。”
阿沅嘆了口氣?:“臣妾哪里?想得到那么遠,只不過是舍不得他小?小?年歲操心過多罷了。”
水琮攬著她去沐浴。
二人多日未見,水琮到底也是正?常男人,不過脫衣的功夫,手就?不老實了起來。
從水房到寢殿。
這一晚上過得驚心動魄,等到云收雨歇時,兩個人都?勞累的身子發軟,癱在枕頭上不愿動。
好在兩個人身上多少有些?潔癖,哪怕再累,也起身重新?沐浴一番才回床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次日一早天沒亮,水琮起身去上朝,阿沅則昏昏沉沉又睡了兩個時辰才起身,此時屋外已經天光大亮了。
阿沅打了個呵欠,手腳都?有些?發軟。
頑強的起了身,坐在妝臺前梳妝的時候,還半瞇著眼睛打瞌睡呢。
好容易梳好了發髻,還沒簪花呢,就?看見金姑姑滿面?笑容的進?來了,手里?端著的紅木盤子里?放著一個螺鈿的小?匣子。
“這是什么?”阿沅有些?疑惑地問。
“回主?子的話,是剛才有福公?公?送來的,說?是陛下早晨特意從私庫里?挑的。”說?著,金姑姑將匣子打開,露出一對白玉雙喜的鐲子來,將匣子捧到阿沅面?前,由著阿沅拿起來賞玩。
阿沅捏起鐲子對著光窗口看了看:“瞧著水頭很是不錯。”
“陛下的珍愛之物,必定是極好的。”
阿沅隨手將鐲子套在手腕上:“之前去過幾次陛下的私庫,倒是沒見過這對鐲子,想來也是新?造的,有福公?公?只送了鐲子?可?還說?了些?旁的?”
“陛下大早上下了口諭,叫東邊各位小?主?們為皇后?娘娘抄經祈福呢,還特意點了三個嬪主?娘娘前去坤寧宮為皇后?娘娘侍疾。”
“三個……旻嬪,懋嬪,和玥嬪?”
“是呢,陛下說?武嬪娘娘還有二公?主?需要照顧,性子又不仔細,怕去侍疾反倒礙手礙腳,便免了她去侍疾。”
說?到底,水琮還是想要磋磨三個勛貴出身的嬪位。
阿沅點了點頭,此事與她無關?,她只做不知道便是了。
吃了幾個點心對付了一下,阿沅便拿了紙筆繼續抄經,昨晚上水琮看見她抄經為皇后?娘娘祈福,當時沒說?什么,卻不想今日一早便下了口諭,可?見她這番舉動水琮是滿意的,那么她自然需要繼續抄下去。
“姑姑去內務府跑一趟,叫他們最近多準備些?筆墨紙硯,最近宮里?用?量會?多些?。”
無論是現在抄了為皇后?娘娘祈福,還是皇后?薨逝后?抄了為皇后?娘娘超度,總歸要抄幾個月的功夫,不多準備些?只怕是不夠用?呢。
金姑姑立即應下:“是,奴婢這就?親自去一趟。”
阿沅‘嗯’了一聲,便執筆靜靜抄寫了起來。
一時間,整個后?宮都?陷入了濃濃的墨香之中。
妃嬪們在后?宮本就?沒什么事情要干,再加上前些?年拜佛盛行,每個宮室里?面?都?安置了小?佛堂,平常這些?妃嬪們也會?偶爾抄經供奉在小?佛堂里?,如今上面?有了命令下來,更是抄的勤快,就?連小?佛堂里?的香火都?旺盛了不少。
其他人只抄經倒是還好,只那三個侍疾的嬪主?被磋磨壞了。
許是上次阿沅過去坤寧宮將皇后?刺激壞了,原本還有所收斂的她,如今變得愈發放縱。
酗酒的兇悍程度叫水琮看了都?很心驚。
她本就?身子不好,前些?日子又病重了一場,本就?用?湯藥吊著性命呢,如今又這般糟踐自己,當真是叫人恨鐵不成鋼。
可?牛繼芳自己也很痛苦。
她本心是想好好活著,不想自己死了給珍貴妃騰位置,可?身體卻有自己的想法,每次都?是喝完了酒便陷入了深深的悔恨之中,然后?便是自怨自艾,借酒消愁,喝完了再后?悔。
宛如陷入了一場無法自控的惡性循環之中。
三個嬪主?進?了坤寧宮侍疾,本以為皇后?已經躺在了床上,她們只需要在旁邊坐著,等藥熬好了給皇后?娘娘喂藥便可?,卻不想等她們真到了坤寧宮,卻發現皇后?娘娘酗酒成性,每每喝了酒后?,便口吐對陛下的怨懟之言。
她們頭一回聽到的時候,差點嚇得暈死過去。
這樣的話真的是她們能聽的么?
她們真的不會?被陛下遷怒而滅口么?
三個人只去侍疾了一日,回來后?便如同霜打的茄子,一回寢殿便開始狂抄經書,抄完了就?去小?佛堂念經,都?指望著陛下看見他們虔誠的份上,能夠饒她們一命。
本以為只這樣也就?罷了,卻不想次日過去,又被皇后?娘娘拉著一起喝酒。
她們是來侍疾的呀!
自然要勸說?皇后?娘娘不能飲酒,然后?就?被指著鼻子臭罵了一頓,偏她們還不能回嘴,只因眼前人是她們的主?子娘娘,雖然她不管事,也拿珍貴妃沒辦法,但?想要拿捏她們三個小?小?的嬪主?卻是輕輕松松。
好在,她們并沒有受折磨很久。
因為……
圍獵回宮半個月后?的一個深夜。
這一夜水琮宿在永壽宮,因著連續半個月的操勞,又因為海南那邊戰事膠著,衛若瓊又送了不少情報回來,其中不乏南安郡王在海南的土皇帝行為,叫水琮看了如鯁在喉,夜不能寐。
尤其……
衛若瓊還查出了南安郡王在這次戰役上存在的貓膩,似乎與茜香國有所勾連。
原本就?對南安郡王行為如鯁在喉的水琮,得知此事后?更是已經將南安郡王看做將死之人,這半個月以來,他一直在布置南海的安排,當然,目前最為重要的便是跟茜香國之間的戰役。
因著南安郡王有可?能已經通敵叛國,原本只派遣先鋒軍前去支援,如今卻是要正?經發兵了,畢竟……這一次的敵人不僅有茜香國,還有南安郡王。
水琮忙忙碌碌半個月,好容易到永壽宮抱著自家愛妃補個眠,卻在睡到半夜的時候,被長安的敲門聲給吵醒了。
“怎么回事?”
他的聲音很低沉,還帶著睡眠不足的郁氣?。
長安臉色慘白,聲音顫抖地答道:“陛下,皇后?娘娘不好了。”
什么?
這下子莫說?水琮了,便是才幽幽醒來的阿沅都?跟著猛然清醒了過來。
帝妃二人不約而同地坐起身來,先是沉默,然后?默契地對視一眼,緊接著便是慌忙的掀開被子下了床,水琮剛一站定,便忙轉身摻扶阿沅下床。
這一套動作行云流水一般,十分自然。
“進?來伺候。”
兩個人站定后?才喚人進?來伺候,很快,長安和金姑姑身后?跟著幾個抱著托盤的小?宮女?,長安伺候著水琮換上常服,而阿沅則是換上了一身月白色的宮裝,挽了個簡單的發髻,上面?只插了珍珠制作的簪花,以及幾根白玉簪子。
整個人看上去就?很素凈。
等收拾完了便急匆匆地往坤寧宮而去。
坤寧宮里?,此時早已亂做一團,除卻伺候在床邊的紫珊,其它宮人皆是眼圈通紅,顯然已經哭了一場,院子里?灑掃的小?太監們更是捂著嘴壓抑的低聲抽噎。
宮里?是不允許哭的。
他們見到水琮與阿沅來了,便趕忙跪了下來。
坤寧宮里?,當值的太醫們全來了,紫珊正?坐在床沿,懷里?抱著皇后?娘娘。
“皇后?怎么樣了?”
紫珊眼圈也有些?紅,但?情緒還算鎮定,因為抱著皇后?不好起身請安,還請水琮恕罪,而太醫們則是臉色慘白,瑟瑟發抖地回答道:“皇后?娘娘五內俱衰,已然無力回天了。”
水琮環顧四周,一眼便看見不遠處落在地上的幾個酒壺,眉心不由跳了跳。
心底怒意翻涌,卻在看見皇后?慘白枯瘦的面?容時,又迅速消散了。
顯然,皇后?倒下前正?在喝酒。
當值的太醫廢了好一番功夫搶救,后?來更是將已經下職回家的趙太醫,以及很久不進?宮的周太醫都?被請進?了宮,終究只得了四個字——
“無力回天”
就?在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深夜里?,皇后?自從倒下后?便再沒睜開眼,未曾留下只言片語,就?這樣默默的咽了氣?。
皇后?……薨逝了。
第144章 紅樓144 不過,能做皇后是更好。……
國?母薨逝,滿城白幡。
因著前兩年甄太妃歿逝有過一次國?喪,此次皇后薨逝,民間反應倒也不算激烈,只有那些?適齡婚嫁男女心中焦急,急急忙忙地換了庚帖,走完了訂親的流程。
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反應了。
甚至連裝模作樣地為皇后娘娘哭一場都沒有,只因為……這位皇后的存在感實在是太低了。
天子腳下,便是平民老?百姓,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更別說京城達官顯貴眾多,各家各戶都有許多服侍的仆從,這些?仆從們,有的是買進門的,有的則是家生子,還有的是被租賃做短工的。
別看這些?仆從不起眼,但?七親八戚的,總能得到不少消息。
宮里的消息也一樣。
他們知道皇帝老?兒最寵愛的妃子是珍貴妃,那個珍貴妃肚皮也爭氣,給皇帝老?兒生了三個大?胖小子,其中一個還是龍鳳胎,也知道皇帝老?兒一共三十多個妃子,但?都是不得寵的,還知道皇帝老?兒最寵愛大?公主,只因為那個公主是珍貴妃生的……
偏就對?中宮的消息知之甚少。
只知道那是個病秧子。
一個病秧子,成婚數年都沒能生下孩子,還是元配嫡妻,換做民間百姓,三年無所出,這樣的老?婆早就給休了,哪里還能好吃好喝給養著?
甚至民間不少酸儒還覺得皇帝太過于重情重義,才愿意這般遷就皇后。
所以說,牛繼芳這個皇后做的……在民間一點兒威望都沒有,自?然也就指望不上老?百姓為她傷心一場了,不過一日功夫,民間原本?喧鬧的氛圍就徹底沉寂了下來。
宮中內務府準備的也很快,皇后娘娘的梓宮奉安長壽宮,眾命婦入宮哭靈。
阿沅作為后宮除皇后外?位份最高的那個人,自?然需要主持喪禮,接待命婦,還需要安排宮中皇子公主為皇后守靈。
雖然阿沅很舍不得自?己的幾個孩子吃這樣的苦,可有什么辦法?呢?
皇后是嫡妻,便是孩子們的嫡母。
庶子給嫡母守靈天經地義,甚至是一種殊榮,因為嫡母無子,庶長子為嫡母守靈,也算是一種大?義上得承認,皇家講究一個無嫡立長,除非日后水琮再娶新后,誕下嫡子,否則未來水琮立太子,是必定要率先考慮大?皇子水圣的。
水圣與慶陽年歲都不小了,自?然知道輕重,哭靈時哭的無比傷心,兩小只也是機靈的,看見哥哥姐姐哭,他們也跟著哭,再加上人小長得又圓潤可愛,皮膚又白,哭的傷心了渾身都變成了粉紅色,愈發顯得他們哭的傷心。
東六宮的三個公主身體嬌弱些?,又與兩個小皇子年歲相當,哭的也是可憐兮兮。
最后還是水琮看不下去了,只叫了奶娘帶著幾個孩子下去哄去。
武嬪是極其舍不得自?己的女兒的,當初因為自?己的一念之差,迫使公主早產,以至于這么多年來,二?公主的身子一直不算康健,哪怕周太醫為她調理了身子,也比其他兩個妹妹嬌弱些?。
見皇帝松了口,立即捏著帕子一邊假哭,一邊對?奶娘使眼色,讓她們跟著兩個小皇子的奶娘一起行動。
卻不想皇帝都松了口,卻有人陽奉陰違。
錢貴人疼愛公主,是闔宮公認的慈母,別看她平日里衣著樸素,打扮也偏素雅,卻是將公主打扮的極為可愛,不說大?公主,只說東六宮的三個公主里,三公主也是長得最好的。
可偏偏這樣一個慈母,卻叫自?己的三公主跟著大?皇子和?大?公主一起給皇后守靈。
孫貴人向?來是個嫻靜的,因為不受寵愛,又與武嬪性格不合,平常便與錢貴人走的近了些?,看見錢貴人叫三公主守靈,她本?想也叫四公主一起,可又發現女兒實在是跪不住,小屁股坐在腳后跟上,不停地挪來挪去,便也咬咬牙,示意奶娘將四公主給抱走了。
因此,如今跪在最前頭的便只剩下大?皇子與大?公主,以及三公主三人。
阿沅見三公主小臉都白了,便開口道:“錢貴人,陛下心疼公主,還是叫乳母將三公主抱下去歇息吧。”
“娘娘容稟,皇后娘娘乃是公主嫡母,為嫡母守靈,乃是為人子女的本?分,也是公主的一片孝心。”
錢貴人穿著一身素色的衣裙,面?上還帶著淚,端看便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倒是比平常她穿著老?姑姑一樣的深色衣裳要清麗許多。
她這番話說的倒是在理,卻也將其他幾個皇子公主給架起來了。
阿沅不由心生厭煩。
武嬪卻是忍不住地譏諷道:“偏你規矩大,拼著叫公主受罪也要給皇后娘娘守靈,而且陛下心疼皇嗣才下的口諭,貴人這話倒叫本宮心中疑惑的很,陛下口諭便是圣旨,貴人這是為了個孝順的美?名,寧愿違抗圣旨么?”
她哭的厲害,譏諷時聲音里都是哽咽,聽?著反倒有些?可憐。
“奴婢不敢。”
錢貴人霎時間臉色蒼白起來,她未曾想到,這該死的武嬪竟給她扣上了違抗圣旨的大?帽子:“奴婢絕無此心,只是想讓公主送皇后娘娘最后一程罷了。”
“行了。”
阿沅煩的很,不樂意聽?她們打嘴仗。
語氣很是不客氣地說道:“錢貴人,陛下心疼皇嗣已然下了口諭,還是叫奶娘帶公主下去歇息去吧,當然,本?宮也感念公主的一片孝心,不若由錢貴人為皇后娘娘抄上幾卷經書,再叫公主供奉在佛前,便也算是表了一番孝心了。”
錢貴人聞言頓時愣住。
她之所以叫公主守靈,就是想著稍后命婦哭靈時,好叫那些?命婦看見三公主的孝心,好宣揚一番三公主的美?名,若是真隨了珍貴妃的意思,只抄經供奉,誰又能看見呢?
“可……”她當即想要繼續爭取。
阿沅卻只當她太過迂腐,冷聲道:“錢貴人,你不心疼公主,本?宮卻是心疼的,乳母呢?帶公主去歇息。”
乳母趕忙出列抱走了三公主,臉上是止不住的心疼。
這可是她親手帶大?的孩子,哪有不心疼的道理,旁人都說錢貴人疼愛公主,可誰又知曉,這錢貴人一顆心盡數掛在娘家弟弟身上,節衣縮食的湊銀子送回娘家供弟弟讀書,若非珍貴妃下令公主俸祿不可隨意動,恐怕公主的那一份都會被錢貴人私藏了給送回去。
錢貴人心有不甘,可本?人卻有些?笨嘴拙舌,滿肚子的算計卻說不出口,好容易想了兩句什么,卻又被匆匆進門的全祿給打斷了思路。
“娘娘,幾位王妃都到了。”
“叫她們進來吧。”阿沅點點頭,又吩咐身邊的女官去檢查蒲團。
王妃們都是命婦,自?然是要來哭靈的。
“還有……”全祿遲疑了一瞬,見自?家主子眼神疑惑,才低聲說道:“跟她們一塊兒來的,還有一位嘉云郡主。”
嘉云郡主?
這是誰?
阿沅懵了一瞬,便聽?到全祿繼續解釋道:“這位嘉云郡主就是曾經寧國?府里的那一位,這幾年一直蝸居在赤水行宮,圣人與陛下的意思是,趁著此次哭靈,給郡主的身份過個明路。”
說起寧國?府那位,阿沅便知曉是誰了。
秦可卿。
如今更名叫嘉云了。
自?從當初被人從寧國?府帶出來后,便一直被藏在赤水行宮里,這兩年一直接受禮儀姑姑的訓練,再加上她本?身也是個要強的性子,自?從知道自?己親爹是誰后,便憋著一口氣,想要變成最端莊的郡主,得到皇帝的肯定,從而能夠光明正大?的走到人前來。
也正因為這兩年在赤水行宮中的學習,如今秦可卿已經再沒當初在寧國?府中的惶惶不安。
當初賈珍的暗中覬覦,哪怕她身邊時刻有人跟著,依舊給她帶來不小的心靈傷害,這兩年在行宮中生活無憂,哪怕學習辛苦,也比當年好了太多。
王妃們跪在屋內,哪怕幾個王爺被過繼了出去,但?根本?上來說,他們還是皇帝的親兄弟,對?于他們的女眷,宮里自?然多加照顧。
其它的命婦也只有幾個嫁在京城的公主進了殿內,其它命婦,哪怕是超品的國?公夫人,也盡數都跪在殿外?。
賈母也進宮哭靈來了。
但?她年歲已大?,只哭了一場,就被阿沅安排著去偏殿坐著休息去了。
賈母哭靈的時候,視線總往殿內瞟,想要看看,自?己的外?孫女兒林黛玉十分也陪著公主在殿內哭靈,只是到底宮中規矩森嚴,只抬頭片刻,就被禮儀女官發現了。
她抬頭了好幾次,最后禮儀女官的臉色都變了,賈母也不敢再造次了。
一直到后來出了宮,方才知曉大?公主的兩個伴讀未曾去靈堂哭靈,而是在鳳鳴閣中為皇后娘娘抄經超度,叫賈母好一陣失望。
本?想著能與外?孫女聯絡感情,到底宮中規矩大?,林黛玉一個未嫁女也不適合出現在這樣的場合。
喪禮期間,皇帝著素服七日,輟朝五日,以示哀痛。
等七日過后,因為帝陵還未開始修造,皇后梓宮不能葬入陵寢,于是便先移至北河咸安行宮停靈,等日后帝陵建造完畢,再葬入陵寢,亦或者等皇帝駕崩后,與皇帝同葬入內。
只不過這就要看皇帝是否給這個恩典了。
畢竟皇帝年輕力壯,與皇后感情也很一般,瞧著不像是愿意‘死同穴’的架勢,說不定皇帝心疼皇后娘娘不能入土為安,為她另造一座皇后陵寢也說不定。
當然,這些?都是私下里討論的,面?上大?家伙兒還是一片哀傷,畢竟皇后死了,他們總不能笑嘻嘻的吧。
皇后一死,坤寧宮就空了。
水琮嫌棄晦氣,才滿了百日就吩咐內務府修繕坤寧宮,而且言明了仿照永壽宮的陳設進行鋪宮,這幾乎是將下一任皇后的人選放在了門面?上。
一時間,西?六宮都變得金光閃閃了起來。
不過因為水琮把控的緊,阿沅倒是沒受多少打擾,只有武嬪沒事兒就過來嘰嘰喳喳的奉承,偏她又是個大?喇喇的性子,雖算不上愚笨,但?也著實算不上會說話,奉承的話就那么幾句來回說。
阿沅手握三個皇子,本?就穩坐釣魚臺,是做貴妃還是做皇后,如今她還真不太在意。
不過,能做皇后是更好。
若水琮當真從宮外?聘一個新后進宮,阿沅能做的無非就是繼續斗,然后等水圣滿了十五歲便送水琮去見祖宗罷了。
除了武嬪外?,就是寧壽宮的儲太嬪了。
她最近跑永壽宮也跑的有些?勤快,她雖出身民間,但?當年能與阿沅一同被教導姑姑選出來特殊教導,本?質上也是極其優秀的,只看皇帝的那些?兄弟,便知曉他對?這兩個小皇弟的安排是什么。
尤其現在太上皇還沒駕崩呢!
儲太嬪哪怕再舍不得,也不敢流露在面?上,只偶爾到阿沅這里來探一探口風,想問一問自?己的兩個皇子何時會被過繼出去,如今西?寧郡王已經病重,已然在等死了,雖說他有嫡子,卻是個病秧子,身體比西?寧郡王還不如,只等這一對?父子咽氣,十皇子就會被過繼出去。
西?寧郡王妃倒是有心過繼一個剛出生的庶子到膝下承爵,奈何皇帝不點頭,便是過繼了,也不是世子。
但?南安郡王那邊卻是枝繁葉茂,十一皇子是很難過繼出去的。
所以儲太嬪心中就有了奢望,希望能留下一個兒子在身邊。
可阿沅知道是不可能的。
雖然水琮不太喜歡和?她說前朝事,但?因為她常年‘不諳世事’,偶爾也會透露出個只言片語來。
她只知道,這段時日的南海打的十分激烈。
起初忠靖侯未曾參與過海戰,所以有些?束手束腳,先鋒軍也死了不少人,后來習慣了,也就打出節奏來了,再加上水琮察覺南安郡王與茜香國?之間有勾連,便立即派遣了大?軍過去,導致南安郡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原本?應該做戲打出的兩敗俱傷,因為大?軍的驟然出現,直接打出了真火。
于是南安郡王的兩個嫡出小兒子已經沒了。
南安郡王世子也因為落水時間過長,而傷了肺腑,如今已經躺在床上茍延殘喘了。
南安郡王三個嫡子盡數被廢,如今已經幾近瘋魔。
也是湊巧,茜香國?的王后送了一封國?書入京,呈送到了御前,其中闡明了南安郡王并無與茜香王庭勾連,而是與駐邊將軍有了一些?默契。
茜香國?的王后也派遣自?己的小兒子前去平叛,她希望兩國?能維持友好邦交,莫要將更多的黎民百姓牽入戰火之中。
第145章 紅樓145 一時間也沒功夫為女兒籌謀……
甭管茜香國是否與南安郡王有勾連,這一封國書一送,也就將南安郡王架在火上烤了。
既然?茜香國朝廷并無開戰之心,那如今這場戰役,便是南安郡王與茜香國駐邊將軍的私心作祟,從?而導致了這場無妄之災,平白消耗了兵力?。
水琮當然?不會因為一封國書就將此事略過。
茜香國之所以服軟,不過是因為前線戰事勢弱罷了,若那茜香國當真沒有非分之想,這封國書該早兩個月送到水琮的御案上,而不是現在。
若是茜香國駐邊將軍能夠率軍強勢鎮壓敵軍,想來那王后不僅不會服軟,甚至還會增兵支援,好?叫駐邊將軍能夠大?舉犯進,爭取將海南之地劃入自己的國土。
說到底……
一切都是‘權衡利弊’罷了。
小兒子來平叛?
水琮這個黑心肝的暗中給?衛若瓊下了一道密旨,要他想辦法讓茜香國的駐邊將軍將小王子的性命給?留下來,用?以祭奠那些因為一己之私而死去的將士們?。
當然?,也是為了叫茜香國自己亂起來。
縱然?茜香國王后與皇帝縱然?鶼鰈情深,二人之間也是有庶出王子的。
有些男人,感情與身體是分開來算的,他可以愛你愛到不可自拔,甚至愿意?為你付出一切,包括生命,卻不妨礙他去睡別的女人。
茜香國的皇帝便是這樣的一個男人。
王后看似地位穩固,如今甚至能夠代夫監國,但她有兩個王子,大?王子被立為太子,前途已定,此次派小王子來平叛,多?數是為了混軍功來的。
茜香國國情不同,皇帝的兒子不一定會封王,一些不受寵的會直接淪為普通宗室,手中不僅沒有實權,還會被養豬似得養在一個城池中,終身不能離開。
作為王后嫡子的小王子自然?可以封王,但有實權的王爺與沒實權的王爺,差距還是挺大?的。
王后疼愛自己的兩個兒子,自然?要為小兒子做打算。
水琮就是抓住了這一點,要小王子死在他們?自己人的手里。
茜香國如今本就勢微,小王子又被茜香國自己人給?殺死,自然?算不到他們?頭上,王后為了國家穩定,這口氣咽不下去也得咽。
當然?,說不定太子會很?開心。
死了個嫡親弟弟,便是死了個強勢的競爭對手,原本一分為二的母愛與籌謀,如今就全是他的了。
衛若瓊不愧是水琮麾下第?一人,接到圣旨后就張羅開了。
他表面是吏部侍郎,此次隨軍也是為了監督軍資使用?流水的情況,只不過在眾位將軍們?眼?中,這個吏部侍郎就是來混資歷的,不僅很?少看賬簿,還見天的往外跑。
又聽聞說這個吏部侍郎是從?江南府那等繁華之地調入京城的,做吏部侍郎之前則是江寧織造,便明白過來,這人是個吃不了苦的。
武將們?看似心眼?子直,實則肚子里的彎彎繞繞一點子都不少。
原本還因為陛下派了個吏部侍郎過來監督他們?而不悅,如今再?看衛若瓊這做派,干脆就捧著哄著,以免他突然?醒過神來要干正事。
說到底……
誰愿意?頭頂上有人盯著呢?
他們?本也無心貪污軍餉,只不過想要取用?自由些罷了。
衛若瓊就這樣正大?光明的帶著護衛到處跑,他生在繁華的京城,年少時也是鮮衣怒馬,華服美酒,若不是父親去世的早,也不至于早早扛起家庭重擔,這一扛,就將自己送到了當今的手下。
坐在馬車上,看著海南湛藍的天空,嘆了悠長的一息。
既得了圣旨便要去做。
他這個眾人眼?中‘不負責’的吏部侍郎,還得繼續不負責下去。
南海之事在朝堂中并未掀起多?大?水花,因為茜香國與真真國不同,水琮是鐵了心要打真真國的,態度強硬,氣勢非凡,那種一往無前,強勢霸道的氣場,叫朝臣們?只一眼?便明白皇帝的決心。
茜香國卻是不同。
皇帝一直處于一種模棱兩可的狀態,仿佛可打可不打,如今茜香國王后還送來了一封看似維持邦交,實則是‘求和’的國書,對這場戰事就更加平和了。
顯然?,皇帝本質上也沒想要拿下茜香國。
茜香國國土比真真國大?,人口也比真真國多?,更有自己的特產茜草,茜草是極好?的染料,染出來的紅布不僅進貢給?的朝廷,還賣給?了其他國家,國內百姓算不上富裕,卻也能活的下去,若去攻打的話,大?義上就有些站不住腳。
原本周邊小國便因為真真國滅國之事人心惶惶,若茜香再?滅,那些小國為求自保也會結盟,這對水琮來說,絕非他所愿。
更別說茜香國是一個孤島佇立海外,便是攻打下來,日后也不方便管理,著實是個雞肋的地方。
水琮對茜香國有點兒興趣,但一想到攻打下來后要付出的精力?與金錢,便也沒興趣了。
茜香國王后的國書送了過來后半個月,兩方皆有默契的情況下,戰事很?快結束,南安郡王府損失慘重,兩個弟子犧牲,世子更是傷了根本,如今還躺在床上休養身子,且看著便命不長久的樣子。
帶著女兒回到京城的南安郡王妃得知三個兒子兩死一廢后,當時就暈厥了過去,如今也是纏綿病榻,起不來身了,只可憐了小郡主,自從回來后就諸事不順,先是挑選伴讀壞了名?聲,以至于后來婚事不順,如今更是死了兩個兄長,一時間名?聲就更壞了。
南安郡王妃心如死灰,一時間也沒功夫為女兒籌謀。
南安老太妃多?少年都未曾打理過家事的人了,如今也不得不重新開始管家,一時間倒是累得一把老骨頭都快散了。
也正是這時候,南海傳來消息,南安郡王因勾連茜香國駐邊將軍,因私引戰,被下了大?獄,如今已經?隨著班師回朝的大?軍一起被押解回京了。
與南安郡王一同被押解回京的,還有那個纏綿病榻的南安郡王世子,只是南安郡王世子身子骨太弱了,忠靖侯怕人死在半道上,便不曾用?囚車裝,而是給?他單獨安排了一輛馬車,甚至還給?南安郡王世子安排了他最寵愛的小妾服侍左右,就為了讓他能夠堅持到京城來。
南海戰役到此結束。
大?軍班師回朝,獨留下一直吊兒郎當到處跑的衛若瓊收拾殘局。
原本大?家都覺得這個戶部侍郎是被陛下送來鍍金的,如今才知曉,這人竟是陛下的后手……難不成陛下對此次戰役的真相早有預料?
所以才會早早將自己的人手送到南海來,只等著戰事結束后接手南海勢力??
這么?一想……
陛下的心思也著實太深沉了點。
再?一想這些時日衛若瓊脫離戰場,帶著護衛在周邊州府縣城,恐怕也是為了能夠摸清周邊的情況,好?在南安郡王落馬后,能以最快速度接手整個海南的軍務。
就在大?軍開拔離開之日,任命圣旨也到了海南,衛若瓊一躍成為從?二品南海布政使,又將曾經?的兩江總督錢明峰調任南海任從?一品駐軍都統。
錢明峰原本的兩江總督則有江南府布政使林如海接下重擔。
江南府布政使的職位,則由水琮另外再?派心腹。
只這般一手調任,南海被水琮徹底掌握。
不過京城這邊對錢明峰的調任卻很?可惜,兩江總督雖是正二品,但手中權柄卻很?大?,且是在繁華之地,而都統雖為從?一品,卻地處偏遠,且是純粹的武官官職。
但對錢明峰來說,卻是恰到好?處。
他本就是行伍出身,早期接任兩江總督也不過是因為水琮手下無人可用?的緣故,且他在接任兩江總督期間并未立下功勞,就連本職工作都做的馬馬虎虎,倒不如重新回到武職之中,這才是他擅長的范圍。
且……他的幾個兒子皆是武夫,對讀書實在是不開竅,他年紀也大?了,總要為兒子們?做打算,他成了都統,便可以將自己的兒子們?納入軍中,到時候立幾個功勞,多?提拔提拔,錢家也就后續無憂了。
所以旁人為錢明峰心中不平,他自己倒是樂呵呵地,拖家帶口的就走了。
倒是林如海,得從?住了多?年的家中搬去兩江總督的府邸,家中女人孩子都挺多?,前前后后忙碌了小半個月,才算是安頓好?了。
提拔了林如海后,水琮便來到了永壽宮,將這件事告知了阿沅。
做好?事不留名?不是他的風格!
阿沅聽到這消息后,先是一驚,隨即便是滿腹歡喜,兩江總督……這個職位簡直再?好?不過了,不僅手握重權,還是皇帝心腹。
只是高興之余,阿沅還是裝模作樣的紅了眼?眶,忍不住落下了眼?淚。
“愛妃怎么?了?可是喜極而泣?”水琮當然?不會覺得阿沅是因為傷心而哭,在這件事上,他是極為自信的,只因阿沅入宮來到他的身邊后,便一直榮寵不衰,日子不知道多?好?過,哪里有值得傷心的地方呢?
果不其然?,阿沅一邊擦淚一邊點頭:“臣妾是因為太高興了,這才……”
說著,她又低頭吸了兩口氣,將喉口的哽咽咽了下去,才繼續開口說道:“人人都笑臣妾出身卑微,乃是民女入宮,便是生下了三子一女,也多?是覺得臣妾母憑子貴,言語間依舊不乏輕視,如今陛下給?了臣妾母家這般榮寵,臣妾高興之余又存幾分惶然?。”
水琮見她這般自苦到底是心疼了,伸手將她攬在懷中安撫道:“哪里是因為皇兒們?,朕還記得當初你剛進宮侍寢,朕便是極喜歡的,后來有了圣兒與慶陽,也不過錦上添花而已。”
他對阿沅的寵愛,雖說有龍鳳胎的緣故,可這么?多?年過去,二人相濡以沫,如同尋常夫妻一般,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難,難以分離了。
便是他自己都說不清,他對阿沅的寵愛,到底是因為她這個人,還是因為她那幾個優秀的兒女。
但水琮會選擇,他選擇是因為阿沅本人。
“陛下……”阿沅感動的一塌糊涂,眼?中滿是愛慕。
看的水琮整個人都融化了。
這一夜二人極盡溫存,次日早晨起來,互相對視的眼?神里都好?似含了蜜糖一般,叫金姑姑露出一臉的姨母笑,心底的小人不停的鼓掌叫好?。
帝妃二人感情越好?,日后登臨后位的可能性就越大?。
水琮喜歡一個人時,便會極優待。
身心滿足的水琮回頭到了朝堂上,便提拔了林瀚做了戶部侍郎,沒錯,他接了衛若瓊的班。
原本林瀚一直在翰林院,平時入宮給?皇子們?講學,給?水琮讀書,品階雖然?不高,卻是標準的天子近臣,如今成了戶部侍郎,也是手握實權的,若他能一直這般平穩升遷,日后成為六部尚書也有可能。
水琮這一手玩的,叫文?武百官都有些措手不及。
之前勛貴和清流們?還都在為這個戶部侍郎的位置而暗流涌動,如今塵埃落定后,又都有些糾結了。
勛貴們?覺得林瀚是清流,清流們?覺得林瀚是外戚。
當然?,林如海也屬于外戚,但他也是清流之首,于是兩相抵消,這一波是清流們?的勝利,阿沅在京城的酒樓又迎來了一大?波的生意?。
因著多?次改造,阿沅的酒樓私密性已經?非常強了,莫說清流們?喜歡在那邊飲宴,便是勛貴們?,也喜歡在那邊待客,只不過,這酒樓有個不好?,便是不能召妓,甚至連臨街賣唱的,都不許進門來,倒是叫一些紈绔不太喜歡。
又過了大?約半個月,班師回朝的大?軍還在路上慢悠悠的走著。
當初怎么?沿途征兵的,如今也要原樣的還回去,至于那有功的將士們?,小功勞者史鼎已然?提拔賞賜,大?功勞者則是跟著大?軍一起返回京城去。
比起大?軍更快到達京城的,則是又一封茜香國王后的國書。
茜香國王后的小兒子在戰役結束后,班師回朝的途中,被一個州府花船上的花娘給?刺殺了。
原來那小王子有個怪癖,床事間尤喜凌·虐,花娘雖是以色侍人者,卻那個州府卻以女子潑辣出名?,小王子錯估了花娘的戰斗力?,把花娘惹急眼?了,那花娘直接一刀結果了他。
茜香國王后得知消息后心碎傷心極了,心中更是對挑起兩國戰爭的南安郡王恨的要死。
她不知曉南安郡王已經?被下了大?牢,入京正被押解回京,所以她送的國書里,十分懇切的為自己的大?兒子,也就是茜香國太子求娶南安郡王的嫡女,也就是在京城根本找不到婆家的南安郡王府郡主。
水琮看了國書后,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奇異的愉悅感,心情好?的哪怕朝堂上為著這事兒吵成了一鍋粥,他也沒有絲毫動怒的跡象。
第146章 紅樓146 立珍貴妃為皇后。
南海之戰打的?不似攻打真真國時那么激烈。
攻打真真國時是急行?軍,目的?是為了拿下真真國全境,軍事奏報幾日便?要?送一次,那段時日,整個朝堂文武百官的?心都牽掛著真真國戰役,南海戰役卻?是被動發兵,再加上南安郡王素來強勢,在南海只手遮天,無人覺得此次戰役能打這么久。
也沒人想?過是這樣的?下場。
水琮對茜香國王后的?請求很是意外,卻?沒立即答應,而是又修書一封送了回去。
信中?言明‘郡主日后只是罪臣之女,做不得茜香國的?太子妃’。
茜香國王后這才作罷。
大軍入城那日,正是京城中?最繁華的?時辰。
水琮不似當初攻打真真國大軍回朝時,親自出面相?迎,卻?也派遣了皇長子水圣出迎接,可謂給足了臉面。
皇長子水圣長得鐘靈毓秀,儀態端方,雖是小小少年,卻?是氣度不凡,他雖未封王,但一應隨扈侍衛皆是親王規制,再加上圍場之上,皇帝對水圣不加掩飾的?看重。
如今已經不少人將?皇長子當做未來儲君看待了。
所以這位‘未來儲君’出面相?迎,可見對將?士們的?尊重。
皇帝老兒的?車架老百姓們不說經常看見,也是每年都能看兩回的?,可這位傳說中?的?皇長子,卻?是頭一回看見,臨街鋪子雖都關上了門,可鋪子里?的?老百姓們,卻?還是能夠悄悄將?窗戶推開一條縫往外看去。
忠靖侯史鼎作為帝王心腹,又有個與林瀚交好的?兄長在,自家兄長智極近妖,這些年他與二兄史鼐聽從自家兄長吩咐也早已習以為常,天然?便?與水圣有幾分情誼。
于是二人便?在大街上演了一波君臣合宜的?好戲。
當然?,史鼎言語中?更多的?還是‘皇恩浩蕩’之類的?話語,將?水琮的?存在感拉的?高高的?。
大軍回朝,京城很是熱鬧了一番。
論功行?賞,忠靖侯這一回是先鋒軍,且前期海戰有贏有輸,將?士們也沒了不少,所以功勞不是很大,水琮賞賜了不少金銀,在官職與爵位上卻?不曾動彈,只允了忠靖侯為長子請封世子的?折子。
史鼎滿意的?很,比起?那些勞什子金銀珍寶,批復了請封折子才真的?叫他高興。
與太上皇不同,當今圣上對請封世子之事極為吝嗇,許多勛貴請封世子都是很艱難,便?是上了折子水琮也不曾批復,甚至還有斥責的?,畢竟如今勛貴家里?的?子弟們,都有些紈绔跡象,叫天家不喜。
忠靖侯府有了世子,就將?保齡侯府襯托的?有些尷尬。
保齡侯史鼏膝下只有一女,后院中?也沒有妾侍,只唯有夫人文氏一人,所以二房史鼐的?夫人趙氏便?起?了心思,她生有三個兒子,且各個成才,如今也都開始讀書科舉,她有自信,自家三個嫡子在大伯父與三叔父的?幫襯下,都會?有個光明的?前程。
但是!
爵位太誘人了。
趙氏便?攛掇著史鼐,想?要?將?自己的?三子過繼給大房,日后好承爵。
史鼐卻?是不愿意。
他是知?曉自家大哥的?,別看大哥以前滿身病弱,看似溫文爾雅,可實?際上,卻?是錙銖必較的?,他若愿意予你,便?是萬般周全,無需你廢半分心思,可若他不愿予你,你卻?擅自去取,那等待你的?,便?是全方位的?打壓。
只要?大哥一日未曾透露出想?要?過繼的?心思,他便?一點兒念頭都不能有。
否則……
大哥調轉槍頭對著他,那他這官位,包括兒子們的?前途,也都走到頭了。
想?來尊重嫡妻的?史鼐這次是真的?發了狠,不顧嫡妻的?臉面將?她禁足,還將?她的?管家權奪了,寵妾上躥下跳的?,想?要?染指管家權,可史鼐也知?曉自家大哥愛重嫡妻,很不喜寵妾滅妻之事,便?也不敢真的?任由寵妾出頭,最后只能自己來,誰叫他的?兒子們年紀小,各個都沒娶妻呢?
只是家事煩亂,他不過管了半個月就遭不住,只好將?趙氏又放出來,將?管家權還了回去。
趙氏雖拿回了管家權,可禁足還是叫她嚇到了,自此不敢再提承爵之事,身邊陪房嬤嬤也是很理智的?,只勸說三位哥兒皆是俊杰,又有三位長輩在朝中?幫襯,不愁沒前程。
爵位?不過是錦上添花的?物件罷了。
趙氏倒也被安撫住了。
保齡侯這邊承爵之事被悄無聲息地解決了,京城那邊的?南安郡王的?爵位,也很快完成了過渡,只不過,十皇子這一次卻?并非過繼,而是以皇子身份直接承爵。
儲太嬪得知?消息后,直接激動的?痛哭不止,哭完了便到永壽宮來磕頭謝恩,她總覺得是阿沅從中?周旋,才將十皇子留在了她的身邊。
阿沅則是很意外。
等儲太嬪走了,她才有空暇詢問金姑姑。
金姑姑作為乾清宮舊人,對一些舊事還是了解的?。
原來四方郡王的爵位是自開朝起就有的?。
當年的?開國皇帝說了句后人恨不得穿越回去捂嘴的?話,那便?是‘四方郡王便?如四尊鎮國神器’,所以四方郡王可以換人,但決不能取締爵位。
南安郡王勾連茜香國,等同于叛國。
水琮回來審問后,幾乎都沒猶豫,便?判處了斬立決,南安郡王世子作為引發戰爭的?罪魁禍首,也判處了斬立決,家中?其它男丁也都判處了流放,唯獨已經成了郡馬的?鄒文林逃過一劫,卻?也得了個永不能回京的?懲罰。
南安郡王府的?女子則被充入教坊司。
落了個與甄氏一族同樣的?下場,不過這一次,再沒有個水溶出面將?教坊司女眷贖回來了。
十皇子出面承爵,卻?因?為年歲尚小,不能出宮建府,便?依舊留在宮中?尚書房與眾皇子一起?讀書,只等著日后年歲到了,再出宮建府。
這一番舉措,叫水溶兄弟二人羨慕紅了眼。
他們雖然?也是郡王,可到底已經被過繼出去,已經算不得皇家人了,可到底當了多年皇子,心態上一時半會?兒轉不過來,水琮也不愿意叫他們轉過來。
只有自己將?自己當成皇家人,這爵位才會?真真成為皇家的?。
就和安王、庸王等爵位封號一樣。
又是一年春景,因?著先皇后薨逝的?緣故,這一年來宮中?不唱戲,不設宴,大家伙兒的?日子過得如同一潭死水,西六宮有孩子日常請安,有皇帝經常踏足,再加上阿沅手握宮權,日日忙碌,倒也不覺得日子難過,可東六宮就過得很不舒適了,雖然?有三個公主,但她們的?母妃對孩子都是嚴防死守,不許旁人與公主接觸。
可東六宮女人實?在是太多了。
深宮孤寂。
看見這三個小公主又有誰不羨慕呢?
她們也是伺候過陛下的?,只是到底福薄,未能在有寵之時有個一兒半女,如今陛下明擺著獨寵珍貴妃,以后也再沒有懷孕的?機會?了。
也不是沒人想?過,若是西六宮的?珍貴妃沒了,是否她們還有再獲寵的?機會?,只是她們一沒有下手的?膽子,二沒有下手的?能力?,三沒有下手的?機會?……宮中?珍貴妃一家獨大,掌握宮權,她們一舉一動皆被她看在眼中?,恐怕她們才付諸行?動,就會?被發現,被帶走。
就如同曾經的?柳貴人一般……
“如今春光正好,大軍也已經回京,臣妾有心在御花園中?辦一場賞花宴,也好叫東六宮的?妹妹們能快活的?玩鬧一場。”趁著水琮心情正好的?時候,阿沅歪在他的?懷中?提議道。
水琮正一手捋著她的?長發,一手舉著書正看著,聽著阿沅的?話也不覺得意外,只下意識問道:“愛妃怎的?突然?有這樣的?想?法?”
“沒什么。”
阿沅嘆了口氣,神情有些郁郁:“只是昨日太醫來報,說東六宮好幾個答應都病了,心情有些郁悶,臣妾也就想?著這一年來宮中?也沒有個正兒八經的?宴席供她們玩耍,暢音閣與漱芳齋那邊,也是一年未曾唱戲,肯定?也是無趣的?緊,倒不如開個賞花宴,聚在一起?看看花,賞賞景兒,大家伙兒說說話,這心情恐怕就能好些了。”
“如今先皇后孝期未過,宮中?著實?不適合開戲。”水琮略一思索片刻,只覺得賞花宴也不算逾距,便?點頭應了:“既不開席飲宴,只賞花的?話,便?隨你操辦吧。”
阿沅這才高興了起?來,回過頭對著他的?臉頰親了一口。
水琮被投懷送抱,自然?是高興的?緊,扶著細腰的?手不由摩挲了兩下,便?干脆扔掉手中?的?書,身子一翻便?將?人壓了下去。
犧牲了老腰的?阿沅第二天就忙活開了。
賞花宴,賞花宴,至少得有花來賞。
于是便?吩咐了花草房準備一些稀有的?花來,也不必要?種在御花園,只需用?花盆裝了,用?花盆架子撐著,流出個賞玩的?空隙出來便?是了。
花草房難得受重視,力?求將?這個差事給辦好了,短短數日便?尋來了百余盆稀有名花,御花園里?一時間人影憧憧,十分的?熱鬧。
東六宮那邊聽到了動靜,各位小主們便?裝作逛御花園,實?則來打探消息。
當得知?貴妃娘娘要?辦賞花宴的?時候,大家伙兒都激動壞了,尤其那些沒有主位的?宮室,更是高興不已,沒有主位娘娘,連串門都不行?,御花園也不是什么時辰都能來逛的?!
終于,在花草房將?御花園打扮一新的?時候,終于通知?說要?開一場賞花會?,煩請各位小主準時參加,若有不參加的?,也要?去主位報備,屆時由主位告假。
尤其在聽說皇帝很可能也會?去的?時候,霎時間,就連病了的?那幾個,心氣兒也回來了,開始挑衣服挑首飾,只期望能在賞花宴上得陛下青眼,哪怕有個一夜恩寵也行?,只要?能叫她們有個孩子傍身。
賞花宴當日,整個御花園中?百花齊放,美不勝收。
各位小主們也是爭奇斗艷,各有所長,因?著先皇后孝期未過,大家伙兒不能彈琴跳舞,但是吟詩作對卻?是能的?,于是一整場賞花宴上,侍書女官的?筆桿子都快寫的?冒煙了。
等到宴會?快結束的?時候,水琮確實?是來了。
原本熱鬧的?場面反倒驟然?冷凝了下來,眾人都期盼著能夠得到皇帝的?青眼,可真到了皇帝跟前,卻?再沒有之前的?輕松,有的?只有滿身拘謹。
因?為……
太陌生了。
長久不曾見過皇帝,如今的?皇帝瞧著簡直太陌生了。
好似幾年之前寵幸她們的?男子不是眼前的?陛下一般,想?要?邀寵,也再做不出當年的?小女兒情態,也是到了此時她們才發覺,這深宮寂寂,她們那顆心,早就不似當年了。
尤其在發現陛下滿心滿眼都是珍貴妃,從始至終未曾正眼看過她們時,那種無奈的?感覺就更多了。
滿心歡喜而來,滿腹愁緒而去。
賞花宴后,東六宮病倒的?人又多了一個。
阿沅:“……”
看來這賞花宴不辦也罷!
如此又過了幾個月,因?著孝期之事,今年也未曾去行?宮避暑,所有人在皇宮里?度過了一個夏天,好容易過了夏天,到了九月。
“眼看著就要?重陽了,今年重陽夜宴還辦么?”賞花宴徹底失敗后,阿沅尤不死心,又攀著水琮詢問起?了宮宴之事。
水琮見她神色郁郁,便?想?到了之前的?賞花宴,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辦,孝期已過,宮里?也需要?熱鬧熱鬧了,而且……”
而且后面的?話水琮沒說,阿沅也沒問,她只以為水琮是為著前朝之事而煩惱著,哪里?知?道水琮滿心滿眼想?的?都是封后之事。
先皇后去世的?時候,距離皇后薨逝也已經過去了一年,這一年宮中?無嬰兒啼哭,也無妃子有孕,也沒有舉辦宴會?,皇帝結結實?實?的?守了一年妻孝。
大家伙兒都知?道皇帝對皇后沒感情,有這一年妻孝在,也再沒人抨擊皇帝無情了。
一年妻孝過,朝中?立后聲音漸大。
勛貴自然?是希望皇帝再娶繼后,挑選名門貴女,以鎮宮闈。
而清流們則更希望皇帝立珍貴妃為后,這些年來珍貴妃在民間名聲極好,且陛下膝下皇子也皆是珍貴妃所出,便?是為了三個皇子,皇帝也更該考慮珍貴妃才是。
水琮自然?是更傾向于阿沅。
于是便?直接在吵鬧最兇時下了旨意——
立珍貴妃為皇后。
第147章 紅樓147 而是為巧姐求一份姻緣。……
封后圣旨一出,整個?朝堂都安靜了。
勛貴們面色鐵青,顯然心存不滿,清流們則是揚起下巴,背脊挺直,嘴角微揚,集體透露出一股矜持的愉悅。
林瀚站在隊伍中央,聽到圣旨的時?候,先是整個?人僵住,隨即便是一陣狂喜。
他妹妹成皇后了?
狂喜完了才是滿腹感嘆,他妹妹可真厲害!
感受著周圍那若有似無?的目光,林瀚面上不動聲?色,只流露出恰到好處的喜悅與受寵若驚。
等?下了朝,清流們腳步輕快,三三兩兩地湊做一堆,嘴上互相恭維著對方,眼神卻十分黏糊。
清流甲[眼神戲]:等?會兒出去?喝一杯慶祝慶祝?
清流乙[微微點頭]:老地方?
清流丙[強勢入場]:兩位大人,可否帶上下官,下官心中喜悅,也想與兩位大人共同慶祝。
一群清流連連點頭:好說好說,咱們這就走?
林瀚更?是成了香餑餑,不過他卻無?暇去?酒樓慶祝,一路拱手?作?揖告辭,好容易出了宮去?了戶部衙門,結果剛進門就被人給為主了。
林瀚:“!!”
大驚失色的林瀚趕忙去?尋了自己的上司戶部尚書告假。
戶部尚書捋捋胡須,對著這位未來的國舅爺拱拱手?:“今日衙門事情不多,林侍郎家中有事,便先回去?吧。”
“多謝尚書大人。”
明明已?經快要入冬,林瀚的額頭上還是浮出一層細密的汗來,告別了戶部尚書,林瀚立即脫離人群回了家,家中顧詩蘭也已?經得?了消息收拾妥當,只等?著林瀚回來。
林瀚一進家門,顧詩蘭就叫丫鬟送上一身常服來:“老爺先換一身衣裳,官服著實顯眼了些。”
林瀚飛速摘掉官帽放在旁邊丫鬟手?中捧著的托盤里,又?快速解開腰帶,扯掉外衫上得?扣結,將?官袍給脫了下來,又?抬手?將?手?伸進了顧詩蘭舉著的常服袖子里。
顧詩蘭一邊替林瀚整理外衫,一邊說道:“這會兒外頭還沒傳遍,咱們趕緊回去?尋我父親,不然稍后家里來人,咱們就走不了了。”
“岳父那邊可曾送了信去??”林瀚接過紗冠,對著銅鏡小心翼翼地戴上。
“老爺的消息一傳回來,我就給父親送了信,想來現在父親已?經在家中等?著了。”顧詩蘭招招手?,那捧著靴子的丫鬟走到圓凳旁邊跪下。
林瀚走過去?坐下,丫鬟便手?腳麻利的為林瀚脫下官靴,另一個?丫鬟則拿起普通的皂靴為林瀚換上。
如此迅速的換裝,門外的馬夫剛給馬車掉了個?頭,就看見自家老爺與戴著帷帽的太太相攜而出,趕忙將?踏腳凳放在地上,等?到兩個?人一起踩著凳子上了車,才迅速整理好車簾子,一躍坐在車板上:“駕!”
馬車緩緩開始行動。
林瀚這才舒了口氣。
顧詩蘭見他嘴唇都起了皮,便忍不住心疼:“家來也不曾喝上一口水,便又?急匆匆的出了門。”
“無?礙,娘娘的事要緊。”
林瀚拉住顧詩蘭的手?,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
說起宮里的娘娘,顧詩蘭再也壓抑不住心底的喜悅,眼角眉梢都含了笑,她用帕子掩著嘴,身子靠近林瀚,小聲?問道:“陛下當真要封娘娘為后?”
林瀚點點頭:“今早朝會陛下已?然宣了圣旨。”
“這可真是天大的造化,我也是不曾想到,我這輩子還能做一回中宮娘娘的娘家嫂子,那老爺你,日后豈不就是國舅爺?”顧詩蘭得?了準信兒,壓抑著心底的狂喜,身子都微微打著顫。
林瀚精神是亢奮的,但頭腦卻愈發的清醒。
他捏著妻子的手?:“正是因為這是天大的造化,咱們才愈發需要冷靜,林家本是新貴,家中如今能夠頂門立戶的只有我與堂兄二人,為了日后娘娘和三個?皇子的前?程,咱們務必要謹言慎行,千萬不要給娘娘拖后腿。”
顧詩蘭那發熱的頭腦立即清醒了下來。
“老爺說的是,如今還不是該高興的時?候,等?與父親母親說完話?后回家,我便立即給姑蘇去?封信,叫公爹務必管好婆母和小叔子小姑子。”顧詩蘭語氣冷靜且鄭重:“等?到日后……才是家中幾個?哥兒的好前?程,誰要是阻攔了哥兒們的路,我也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說這句話?時?,顧詩蘭是發了狠的。
林家出了個?皇后固然是好,但卻并不是能夠志得意滿的時?候,雖說如今陛下的膝下僅有的三個?皇子皆是娘娘所出,但陛下如今還很年輕,難保日后不會出現更多的皇子。
只有等?娘娘成了皇后,膝下的皇子皆成為嫡出皇子,日后成為太子,順利登基,他們林家才算是真正的熬出了頭,若日后皇位旁落,等?待他們林家的,便只有新帝的清算。
所以如今他們需要做的,便是謹言慎行,叫娘娘后顧無?憂,也叫三位皇子日后能在朝堂上一往無?前?,而不是被母族親人拖了后腿。
林瀚也想到家中難纏的繼母,還有那幾個?不著調的弟妹。
若妹妹成了皇后,自家父親肯定是封爵的,哪怕只是臨時?的承恩公,也算是給了那幾個?極好的出身,但……說林瀚私心重也好,說他不會顧全大局也罷,他是一點兒不想讓那幾個?異母弟妹沾了自家妹妹的光。
回想當年,自家妹妹孤身一人入宮,為了家族奔前?程,父親與繼母不僅沒有幫襯,私下還對妹妹多有威脅,如今卻又?想靠著妹妹提高身價,哪有那么簡單的事。
“老爺耳根軟,馬氏心思歹毒,得?想辦法叫他們不能作惡才行。”
顧詩蘭抿唇,心中權衡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若夫君信任為妻,此時?便交由我去?辦?”
“哦?”林瀚詫異地看向顧詩蘭:“夫人可有什么好法子?”
“只要老爺……”
顧詩蘭雙手?合十,貼在自己臉頰邊閉上眼:“接不了圣旨,自然就沒法子承爵。”
公爹沒法子接圣旨,這承恩公的爵位便只能是自家夫君的。
林瀚抿了抿嘴沒說話?,手?卻越發握緊了顧詩蘭的手?。
“不,此事不成,老爺在這檔口出了事,明眼人都知道是為何。”
“那該怎么辦呢?”顧詩蘭有些焦急起來。
林瀚面色冷凝,一時?間也想不出什么好辦法。
馬車緩緩停在顧府的門口,看門的小廝早早得?了消息在門口等?著,等?林瀚下馬車的時?候,中門已?經打開了,夫妻倆一同進了正門,顧老太師已?經帶著兒子女婿,還有幾個?學生一起在家里等?著了。
顧老太師雖然致仕,但消息卻一點兒都不慢。
人在家中坐,卻能定計千里之外。
顧詩蘭在他們談話?的時?候,也去?了后院尋找母親,顧老夫人早就帶著兒媳與大女兒等?著了,顧詩蘭一進門就受到了熱切的歡迎。
尤其是顧家大姐,因為勞作?而憔悴的面容,如今也顯得?容光煥發。
人人都不齒‘外戚’,卻又?人人想要成為‘外戚’,之所以覺得?‘外戚’不好,不過是因為自己不是‘外戚’。
就好比顧老太師,清正廉潔一輩子,曾經代?表清流坐鎮朝堂,座下學生無?數,哪怕到了現在,清流中還有不少?官員曾經都是顧老太師的學生,他曾經也是抨擊外戚之流最厲害的人之一,可如今,當他的小女兒一家也成了外戚,不也同樣著急忙慌的將?女兒女婿喊回來,好商議日后的仕途該如何走?
不看旁的,只看顧老太師那滿面笑容,便知曉他心里有多高興。
顧家大姐所嫁的丈夫,也是一位剛直不阿的官員,可真到了這時?候,不也頭一個?帶著妻子回娘家,只等?著岳父安排,日后好倚靠連襟走平坦仕途?
顧詩蘭先與嫂子和大姐寒暄幾句,便拉著母親進了內室。
關?于婆家之事她向來不多嘴多舌,只是今日事關?重大,關?乎哥兒們的日后前?途,顧詩蘭便也顧不得?那么多,連忙將?姑蘇公婆之事告知了自家母親。
卻不曾想到,顧老夫人不僅不覺得?意外,甚至還露出一抹了然的笑來。
“你們夫婦二人所擔憂的事情,你父親早就考慮到了,此事你們不必擔憂,你父親早已?為你們擺平前?路,你們吶,只在家中等?著接下圣旨,日后好好教導哥兒們便好。”
顧老夫人一邊說著,還一邊輕輕地拍著顧詩蘭的手?背,要她放下心來。
顧詩蘭先是目瞪口呆,隨即聽母親說父親考慮到了,便真的將?心放了下來,在她心目中,父親這一輩子仕途平坦,從未有過坎坷,便是曾經做了義忠親王的老師,也未曾受到牽連,還能順利致仕,依舊深得?老圣人以及陛下的敬重。
由父親出馬,此事必能辦成。
放下心中大石頭,顧詩蘭這才有了精神力氣陪著嫂子大姐說話?。
往常嫂子們帶她還有矜持,今日卻隱含討好,便是冷靜如顧詩蘭,都忍不住在心底感嘆,到底是富貴迷人眼,這般奉承之下,又?有幾人能夠穩住本心,耐得?住富貴呢?
而書房里的林瀚此時?也是目瞪口呆地捧著手?中的書信。
書信的信紙早已?泛黃。
顯然這封信并非最近的書信,而是已?經寫了好幾年了。
這封信,是林如海的手?書,上面字數并不多,只寥寥數語,卻是叫林瀚感覺沉重萬分。
卻原來上面只是抄錄了幾個?名字,卻是林氏族譜中的一頁。
上面明明白白寫著:‘林煒-子:林瀚(于XX年中進士科十三名)妻:顧詩蘭,女:林沅(于XX年大選入宮為天子妃嬪……)’
林瀚與顧詩蘭的名字下面并沒有幾個?哥兒的名字,可見,抄錄這個?族譜的時?候,他與顧詩蘭還未曾有子。
也就是說……
這一封‘過繼’的書信,至少?也已?經寫了六年了。
林瀚張了張嘴,看看書信,又?看看顧老太師,聲?音都啞了:“岳父大人,此事……是何時?的事?”
“當初你與詩蘭剛剛新婚,回姑蘇入族譜之時?,便是入了這位林煒的名下。”
林瀚聞言,頓時?踉蹌兩步。
當時?書寫族譜的便是林如海,林家人丁凋零,并沒有所謂宗親族老,而是以林侯一脈為主,所以林如海便是族長?,錄入族譜便由他一手?操辦。
也就是說,當時?林如海便在族譜中動了手?腳。
‘林煒’。
這人是自家父親早逝的兄長?,不過八歲便夭折了。
卻不想,林如海竟一手?操作?,將?自己與娘娘一同過繼給了這位‘大伯’。
“如海當年春闈的座師便是老夫,如此他便也算是老夫的學生,因著老夫早有預料,便早早與如海商議此事,‘百善孝為先’,老夫是不贊同過繼的,但……陛下心疼娘娘,且如海也說了,此事乃是你親父做主,‘父有命,子不可違’,既是你父親做主,老夫也無?話?可說。”
這話?說的就有點無?賴了。
明顯這事兒是二人早就商議好了的。
說不得?……這其中還有陛下的影子,畢竟顧老太師剛剛可是說了——
‘陛下心疼娘娘’。
林瀚這心里一會兒慌張,一會兒放松的,到了最后,竟是出了一身虛汗,只是……此事辦了多年,怎的到如今都未曾告知他呢?
對此顧老太師也有解釋:“此事不可宣揚,若漏了風聲?,反而容易被人抓住錯處。”
畢竟……誰會強調自己是誰的兒子呢?
林瀚點點頭,隨即便是狂喜。
也就是說!
那承恩公的爵位……是他的了?!
搞清楚了自己的‘身世’后,林瀚很快擺正了心態,開始與大舅哥還有連襟商量著日后的路該怎么走,一直談到了深夜時?分,夫妻倆才回了家。
這一夜,夫妻倆都沒能睡著,在床上夫妻夜話?了一晚上。
可這一夜,也不僅僅他們夫妻倆沒睡著。
其它人家也都沒睡著。
水溶捏著一沓子罪證,想到今日朝堂上水琮放下‘立后’大雷,愈發能夠感覺到皇帝對勛貴的不耐煩,他是天家血脈,自然不用擔心己身,可做個?有實權的王爺,自然比沒權利的王爺更?好。
他沉思一整夜,到底下定了決心,次日早朝過后,他立即求見了皇帝,想要用這一沓子罪證,為自己求一個?好前?程。
而榮國府里,賈母輾轉難眠,神情陰郁且難看。
誰能想到呢?
當初她不看在眼里的林家小小民女,竟也有登臨后位的一日,而她精心教養的賈元春,在深宮中卻是寂寂無?名,看不見出頭之日。
原本就病重的身軀熬了一夜,如今更?是疲累不堪。
半夜的時?候,大房那邊更?是鬧了起來。
王熙鳳的女兒巧姐半夜起了高燒,喂了藥也未曾退燒,拿了家里老爺的名帖去?太醫院請太醫,卻只能請來醫士,連個?正兒八經的太醫都請不來。
不能這樣下去?了……
賈母閉了閉眼。
再這么下去?,榮國府還有什么前?程?
顫抖著聲?音喊來鴛鴦,手?指哆哆嗦嗦地捏起毛筆,給遠在姑蘇的賈敏寫了封信。
這一次,她再未曾異想天開地為賈寶玉求娶林黛玉。
而是為巧姐求一份姻緣。
只要賈敏愿意在庶子中挑一個?孩子養在膝下,日后迎娶巧姐,便也算是與榮國府再添一樁姻親,有了這一樁親事,榮國府也能借著皇后娘娘的光,在京城繼續安穩度日了。
第148章 紅樓148 封后大典的日子到了。
這封信自然沒?能到賈敏的?手中。
自從當年賈敏送林黛玉回京被賈母刁難之?后,榮國府送給?賈敏的?信便都?要在林如海手中過一遍,若其?中只是關懷之?語,亦或者?詢問一些普通問題,林如海也就放過了,可這一封明顯瞧著?就是來破壞林家如今的?穩定生活的?,那必然不能送到后院去。
好在書信頁數多,林如海只將那一張叫賈敏挑選庶子養在膝下的?紙張收走,其?它得便都?塞回了信封,用漿糊貼好,交還給?榮國府送信的?小管事。
小管事點頭哈腰地退了出去,如以前那般在府外?繞了半圈,才又去偏門敲了門。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
如今賈母的?信才剛剛寫好送出去,京城中,勛貴與清流間正暗潮洶涌著?,自開朝起,皇后之?位便一直從勛貴中選擇,無論是元后還是繼后,叫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后位旁落到一個民間出身的?妃嬪身上,如何?能夠甘心?
哪怕是個繼后也不行!
一時間,勛貴們手段百出。
有人去赤水行宮求見太上皇,以期望太上皇能勸阻皇帝,有的?則往后宮使勁兒,先是聯絡內務府,想要在珍貴妃日常使用的?香粉中添加毀容的?藥物。
這法子不可謂不惡毒。
皇帝立后,不僅要參加封后大典,還要祭拜先祖,接待命婦,總歸在封后那段時日,是要時常顯露人前的?,若面容有瑕,便會丟了皇家的?臉面,便也就不適合做皇后了。
可如今勛貴勢弱,內務府多是精明人,更?是最能揣測上意的?一群人,哪里?會愿意登上勛貴的?那艘破船。
所以他們應付了勛貴后,扭頭就將此事捅到了阿沅面前。
阿沅:“……”
她在這群勛貴眼中到底是有多蠢?
好歹主理宮務這么多年了,與內務府也是老交情?了,怎么可能這么久連個內務府都?沒?拿下呢?
也就是這群勛貴的?思想還停留在從前,以為如今皇宮內院還是勛貴妃嬪在當家呢。
其?實也不能怪勛貴。
畢竟皇后娘娘也才沒?了一年,水琮自從親政后,對后宮的?把控就很嚴格,否則他獨寵阿沅這么多年,前朝又怎么可能一點兒風聲都?沒?聽?到呢?
正因為水琮把控嚴格,再加上勛貴這些年著?實落魄了,消息也沒?那么靈通,以至于他們一直理所當然的?以為,后宮的?宮權是掌握在皇后手中。
內務府沒?有拒絕勛貴,而是態度模棱兩可。
面上對勛貴們依舊和藹,扭頭在制作鳳袍之?時便更?上心幾分,尤其?是打造首飾的?,得了皇帝命令,要給?皇后娘娘造一頂九龍九鳳冠,留作封后之?日拜祭先祖時佩戴,內務府便愈發精心了。
要知道,先皇后進宮之?時佩戴的?也不過普通鳳冠罷了。
由此便可知,誰才是陛下心目中真正的?皇后。
尤其?為了打造這一頂九龍九鳳冠,陛下更?是開了私庫,各種紅藍寶石加起來將近三百顆,圓潤飽滿的?大小珍珠六千顆,更?別說各種粗細的?金絲銀線,便是內務府手藝最好,見慣了好東西?的?老匠人,看見這一堆東西?,也是忍不住的?眼睛發光,心潮澎湃。
并非對珍寶的?貪婪之?心,而是有種直覺,這一頂九龍九鳳冠必定會成為傳家寶一般的?存在,會成為未來皇家私庫中最美麗的?珍品。
老匠人立即拉起制作團隊,先搞設計。
一群人連續數日不眠不休,畫了設計稿三十余張,一起送到永壽宮由皇后娘娘挑選。
阿沅簡直挑花了眼,這些頭冠全都?十分端莊大氣且美麗,若非九龍九鳳冠耗材奢侈,且九龍九鳳的?規制特殊,她還真挺希望將這些頭冠全都?做出來留作日后佩戴。
水琮自從宣布了圣旨之?后,一直都?處于興奮狀態,對于封后典禮,更?是恨不得親力親為,所以阿沅挑完了幾張自己喜歡的?設計稿之?后,便又與水琮挑選了一番。
最終二人選定了其?中一款。
這一款對手藝要求極高,其?中許多工藝都?很精妙,阿沅簡直不敢想,在封后那日佩戴上這樣?一頂鳳冠,將會怎樣?的?高端大氣。
一個鳳冠,就叫內務府忙翻了。
再加上個鳳袍……內務府簡直忙的?腳不點地。
江南三織造早在年初之?時,就進貢了不少頂好的?料子,其?中就用制作鳳袍的?料子,這批料子剛到京城,內務府便抽調了手藝最精湛的?繡娘一百五十人,專門繡制這件鳳袍。
如今繡花的工作已經接近尾聲,只需要仔細縫制成鳳袍就行。
顯然,想要立阿沅為后這件事,早在年初,不……很可能從先皇后薨逝之?時,水琮便已經決定了。
勛貴們等了好些日子,內務府那邊也沒?有個動靜,甚至忙的?愈發熱火朝天了起來,那珍貴妃不僅沒?有毀了臉,甚至在陛下的?縱容下,在民間的?名?聲愈發的?響亮。
于是他們便知曉內務府不頂用了。
在心底罵了一聲‘墻頭草’后,便又馬不停蹄地想辦法聯絡欽天監,想要欽天監編造個‘熒惑守心,禍起中宮’的?天象來。
可如今的欽天監監正正是當年幫著?水琮,私下里?為皇帝與貴妃娘娘合婚貼的?那位,早在多年前便合出了‘龍鳳呈祥’的?卦象,這位新后的?命格更?是貴不可言,他是瘋了才幫著勛貴這群人編造這樣的謊言。
與勛貴鬧得不歡而散,監正表示不受這個氣,立即一甩袖子進宮告狀去了。
水琮:“……”
他直接被氣笑了。
這些勛貴是將他當成那種聽?信讒言,耳根子軟的?皇帝了么?
勛貴們到底不甘心,最后才想起后宮的?三位嬪主,陛下能夠叫她們歸寧省親,可見陛下對她們還是很有些寵愛的?,原本他們是不愿意叫她們做這些臟事,到底怕將三位嬪主折進去。
可眼瞧著?封后大典的?日期越來越近,那位珍貴妃還好好的?,他們心里?就焦急的?厲害。
最終,他們心一橫。
哪怕三個都?折進去都?無妨,不過三個小小嬪主,與中宮皇后的?位置比起來,著?實不值一提,于是,通過層層關卡,艱難的?將計劃送進了東六宮。
只是……
百密終有一疏!
勛貴們怕是怎么都?想不到,在家中千嬌萬寵的?國公嫡女,到了宮里?卻只能住在集體宿舍,雖然住的?是最寬敞的?正殿,但一舉一動都?被東西?偏殿的?小主們看在眼里?。
當看見一個眼生的?小太監到了正殿,不僅進了正殿的?大門,還關起門來‘密謀’了半個時辰。
小主們:“……”
當真是無語子!
當她們一個個的?都?是瞎子么?
難道不知道內監不能入殿內服侍的?規矩么?
那永壽宮全祿總管多牛的?一個人,到現在也只能在院子里?給?皇后娘娘磕頭,連個正殿臺階都?上不去呢!
為了能夠在陛下跟前露臉,三個宮室的?小主們在御花園碰了個頭,商議了一番后,便集體去永和宮找了武嬪娘娘,一群人哭哭啼啼的?,把武嬪的?頭都?給?哭大了。
偏為著?什么事,卻是一句都?不肯說,只說事關重大。
武嬪沒?法子,只好抱著?平康公主往西?六宮去,主要是為著?告狀,順帶著?幫公主到嫡母跟前刷一波存在感。
以前在貴妃娘娘跟前,她就一直討好奉承著?,如今貴妃變皇后,可不就證明她的?眼光好,替母女二人抱了個金大腿么。
武嬪到了永壽宮先寒暄了半晌,才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阿沅再一次無語。
她都?不用見那些答應,就知道又是勛貴搞得鬼!
不過,為了叫那些答應們安心,她還是親自去了一趟御花園,看著?一群鶯鶯燕燕給?自己行禮,阿沅先是嘆了口氣,然后才給?了一波賞賜。
又給?了一個準話:“本宮也知曉如今你們都?住在東六宮,著?實擁擠了些,本宮已經跟陛下商量過了,待本宮遷宮坤寧宮后,便會將一部分妃嬪遷居東六宮,除了本宮住慣了的?永壽宮,其?它宮室盡數開放。”
說著?,阿沅扭過頭來看向?武嬪:“武嬪,本宮與陛下說過了,屆時將你遷居翊坤宮,你可愿意?”
翊坤宮?!
武嬪頓時睜大了雙眼。
‘翊坤’二字,有輔佐之?意,可是極好的?宮室。
霎時間感動的?眼淚汪汪,她是真沒?想到啊,皇后娘娘對她竟這般好,遷宮這樣?的?好事都?能想著?她,嘴上卻是一點兒都?不慢的?應承道:“愿意愿意,臣妾就想著?離皇后娘娘近一些。”
馬屁拍的?啪啪響。
“那就好,到時候內務府會通知大家遷宮事宜。”
下面的?小答應們也很興奮。
不進位也沒?事,只要能住的?寬敞點就好,皇后娘娘仁慈,這么多年來,內務府也不曾苛待了她們,只是份例不高,想要過得多舒適卻是沒?有的?。
想到這里?,又都?有些期盼地看向?皇后娘娘。
阿沅也不負眾望,說道:“待封后大典之?后,本宮會與陛下提議大封六宮,你們也都?是進宮多年的?老人了,也應該進一進位份了。”
這話一出,才是所有人都?高興了。
一群鶯鶯燕燕湊到阿沅身邊奉承討好,都?指望自己能夠如同武嬪一般,靠著?皇后娘娘大腿進位嬪主,畢竟東六宮的?嬪主雖然滿了,但西?六宮還有五個宮室的?嬪位空懸呢!
哪怕不封嬪,只封個貴人,被特賜住在主殿也好啊。
那樣?奢華寬闊的?大房子,誰不想住呢?
得了個準信兒的?眾人懷揣著?激動的?心情?往回走,路上遇上其?他幾個宮室的?小主,卻是三緘其?口,堅決不將這樣?的?事情?給?透露出去。
甚至各自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將視線落到武嬪的?身上。
皇后娘娘她們是夠不上了,武嬪卻是住在旁邊,只要武嬪美言幾句,到時候就能被遷宮去西?六宮了吧。
而阿沅則是滿腹怨氣地回了永壽宮。
卻不想一進門就看見水琮坐在書桌后面,正拿著?她今日抄寫的?經書翻看著?,自從去年先皇后病重開始,阿沅便養成了抄經的?習慣,如今更?是每日不輟,都?要抄上幾百個大字。
水琮聽?到外?頭的?動靜,抬起頭來看向?門口。
然后便看見阿沅氣呼呼地從外?頭快步走了進來,許是未曾想到他在里?面,走到一半還不忘屈膝行了個禮:“陛下金安。”
等起身后才走到水琮身邊:“陛下今日前朝不忙么?怎的?這么早就過來了。”
嘴上說著?話,動作卻是一點兒都?不慢,先是用手背碰了碰茶杯,然后便順手抽走了水琮手中自己的?手抄本。
“不忙。”
水琮回了一聲,又問道:“怎的?瞧愛妃好似不大高興,可是哪個不長眼的?惹到你跟前?”
“還不是那些勛貴老爺們,最近上躥下跳的?,沒?得叫人心煩。”
“哦?”
水琮臉上笑容變淡了些,語氣也含了不悅:“今日又是做了些什么?”
“幾個宮室的?答應們過來尋了臣妾,說是來了生臉的?太監進了室內,還大門緊鎖,瞧著?就不像是沒?事的?樣?,若是旁的?宮室也就罷了,偏就是那兩個宮室的?,景陽宮那邊也不知道有沒?有人過去,那邊也沒?有個答應常在跟著?住的?。”說著?,捂著?頭歪靠在水琮的?肩頭,她是真有些頭疼。
水琮也見她這樣?,伸手將她攬進懷里?,手指輕輕為她揉捏了兩下額角,緩解著?她的?不舒適。
“前些時日水溶遞上來的?東西?朕還留中不發,愛妃的?封后大典不能因著?這些事情?不圓滿,等到你大典過后,再慢慢清算。”
水琮對勛貴的?容忍已經到了極限。
前朝后宮,內務府,欽天監,就沒?有他們不敢插手的?地方。
在水琮看來,這群勛貴全然是在自尋死路,若非為著?封后大典圓滿,他恨不得現在就辦了他們去。
“陛下,今日臣妾與下面的?答應們說了遷宮之?事,她們瞧著?都?很高興呢。”阿沅動了動腦袋,側臉貼著?水琮的?胸膛仰頭看他:“還說了大封六宮之?事。”
“這些事愛妃自己做決定便好,朕的?后宮交給?你,朕放心的?很。”
水琮拍拍她的?手背,原本陰郁的?心情?,又因為這幾句‘家常’而明媚了起來。
二人都?不將勛貴看在眼中,只覺得他們是秋后的?螞蚱,跳不了幾日了。
勛貴們也是難受得很,忙忙碌碌這么多天,珍貴妃卻還一直安安穩穩的?,眼看著?封后大典的?日子就要到了,他們都?有些心灰意懶了。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封后大典的?日子到了。
第149章 紅樓149 封后大典
封后大典的流程是極其繁瑣的。
這不僅僅是家事,更是國事,滿朝文武都為?封后大典忙了好幾個月。
禮部尚書是最忙碌的,畢竟封后大典一切事宜皆為?禮部承辦,禮部尚書前幾年剛忙了一場皇帝大婚,如今又要忙封后大典……說真的,禮部尚書覺得自己致仕后,吹牛皮的資本?都比別人?雄厚很多?。
只看哪一任禮部尚書有他辦封后大典的經驗豐富呢?
先皇后是元后,從?大正門?抬進宮后,便是皇后了,所?謂的封后儀式也不過是跪下聽封這一道流程罷了,就連身上的鳳袍都是規制內的。
禮部尚書本?以?為?此次封后大典只要按照舊例,好好準備,便能安穩度過。
誰曾想,皇后娘娘對一切流程毫無異議,卻碰上個吹毛求疵的皇帝!
禮部尚書:“……”
陛下啊陛下,您可還記得幾年之前大婚時的敷衍了?
勞累了一天回了家,哪怕是嘴最嚴的禮部尚書也忍不住跟老妻感嘆:“這男人?吶,上不上心?真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如今這位皇后娘娘,才?是陛下放在心?上的那個,以?前那位娘娘當真是可惜了。”
老妻無語地瞥了一眼自家老爺:“先后故去?,孝期都過了,你?既知曉陛下愛重皇后娘娘,便知曉有些話不該出自你?的口,仔細隔墻有耳。”
禮部尚書趕忙捋了捋胡須,不再?說話。
只是陛下有點過于精益求精,既不能光明正大與老妻吐槽,便放下帳子,躲床帳里吐槽。
夜里吐槽了,白天還得繼續忙。
皇帝圣旨一下,禮部尚書便開始衙門?內閣兩邊跑,內閣那邊幾個閣臣挑選吉日吉時,還要給各個承制單位下發通知,要他們做好承接任務的準備。
等?挑好了吉日,才?找了工部尚書,兩個人?忙忙碌碌好幾天,終于制作出了皇后冊寶,制做完畢后,又焚香沐浴梳洗己身,手捧著冊寶去?內閣鐫制冊文,寶文。
到了這里,才?算是做好了前期的準備工作。
工部尚書功成身退。
禮部尚書再?次焚香沐浴,梳洗己身,在大朝會上奏請皇帝宣布冊封使者。
水琮對阿沅向來都是用最好的。
于是正使為?戰功赫赫的忠順親王,副使為?尚書令與太?尉二人?,這倆乃是文武中領頭人?,這配置直接拉滿,誰看了不得感嘆一句皇帝真的很不理智!
要不是珍貴妃娘家兄弟得力,本?人?也不愛作妖,甚至還很有點兒賢妻良母之相,恐怕那群勛貴現在都要開始炒作‘妖妃妖后’這樣的話題了。
勛貴們搞事不成,只能精神萎靡,內心?極度憤恨,臉上卻還要掛著僵硬笑容來參加封后大典。
冊封前三日,整個朝堂上的官員集體開始齋戒沐浴,禮部尚書最近都快把身上的皮給搓破了,好容易到了冊封前一日,禮部尚書頂著一身泡皺了的皮,跟著忠順親王去?告祭天地,還有太?廟,同時水琮換上龍袍,前往奉先殿告知先祖冊立新后事宜。
再?由侍儀司在奉先殿四方設立寶案,冊案,圣旨供奉以?及皇后寶印奉位。
等?一切忙完了,便終于到了冊封大典了。
次日一早,天還沒亮,阿沅就起了身,沐浴更衣,換上鳳袍,打理妝發,精致的眉眼被莊嚴籠罩,少了作為?妃嬪時期的嫵媚,多?了幾分國母的氣度,烏黑濃密的發絲被巧手挽成發髻,今日未曾簪花,而是將鬢發都細細的用刨花水梳理整齊,貼在了面?頰上。
戴上霞帔玉帶,最后,對著銅鏡緩緩戴上那一頂九龍九鳳冠。
一對龍紋簪插在了冠頂,固定著發冠與發髻,最后,兩串華麗的白玉祥云長?珠結懸掛在龍紋咱得龍口中。
最后,由兩個小宮女跪在地上為?她穿上鳳紋珍珠玉鞋。
這一整套穿戴完畢,阿沅瞬間感覺到了責任的重量,別的不說,只這頭冠就有五斤,更別說一整套了,加起來得有十來斤。
“這一身比起貴妃吉服來,當真是重了太?多?,也難怪當初先后光站在那里就很費力了。”阿沅忍不住嘆息,有點想要摸摸自己的臉,又想起天沒亮就開始涂脂抹粉,趕忙將手給縮了回去?。
金姑姑趕忙拿著粉撲墊在指下,輕輕為?阿沅拍打著臉上有些癢的地方。
嘴上卻還不忘應著自家主子:“那是因為?先后身子骨差,撐不起這一身鳳袍,而娘娘便不一樣了,這一身穿在娘娘身上,著實雍容的很,比起當初的鸞鳥吉服,更是精美很多?。”
阿沅扶著金姑姑的手站起來,走到落地鏡前頭,看著銅鏡中雍容華貴的自己,還有裙擺上振翅的鳳鳥:“有了鳳凰,誰還會想要鸞鳥呢?”
鸞鳥雖好,卻不是真鳳。
能做皇后,誰又只想當貴妃呢?
“咚咚咚——”
外頭突然傳來敲鼓聲。
金姑姑的眼睛驟然一亮:“娘娘,鐘鼓響了,陛下到奉先殿了。”
阿沅點點頭,正待說話,就見幾個身著官服的禮儀女官走到了門?口:“娘娘,時辰到了,還請娘娘啟程前往中宮。”
“好。”
阿沅應了一聲,抬起手來,立即有兩個禮儀女官上前來一左一右地摻扶著她的手臂走出了大殿,離開了永壽宮,坐上鳳攆,金姑姑帶著永壽宮的宮人?們一路相送,一直送到了大門?口,才?目送她們離去?。
今日只能有禮儀女官服侍著,她們是沒資格參加大典的。
鳳攆搖搖晃晃,緩緩向前,一直到了中宮門?口,緩緩落地。
阿沅站定,儀仗隊和奏樂隊伍迅速在她面?前排好隊,一邊奏樂,一邊引著她走出閣樓,站立在坤寧宮的大殿中央。
正副使在正門?處宣讀冊書,坤寧宮內使監令全祿跪受,宣讀完將冊書和寶璽交予內監手上,再?由他們一同前往內堂,將冊書與寶璽放置在早就準備好的桌案上。
全祿人?生第?一回,也只這一回,能夠進入坤寧宮內殿,將此事告知皇后。
得了阿沅點頭后,全祿才?又退出屋外站立。
再?然后,便是引禮女官引領跪拜,再?由宣讀女官就案,宣讀冊文,宣讀完畢后交與侍右女官,侍右女官奉于皇后面?前,再?由皇后轉授侍左女官,跪接后呈放于早就準備好的香案上面?供奉。
引禮女官繼續走流程,最后行了六肅三跪三拜禮之后,門?外的奏樂才?終于停止了。
禮畢了。
正門?外的正副使則同時回到了奉先殿,一攬子流程走下來,最后告訴皇帝,禮成了。
這些流程走完,已經到了下晌,阿沅午膳都沒敢用,更是滴水未進,就怕用多?了要更衣,這一身裝扮穿脫著實麻煩的很。
一直等?到水琮那邊禮畢了,傳來了消息,阿沅才?徹底松了口氣。
但一想到明日還要穿著這一身去?奉先殿祭拜先祖,還要接見內命婦和外命婦,阿沅就覺得眼前一黑。
好容易等?到天擦黑,阿沅便立即叫禮儀官去?永壽宮將金姑姑她們全都喊了過來,伺候她換上了輕便的常服,又守著桌邊開始用膳。
還沒吃完呢,水琮就過來了。
他身上還穿著朝服,神情很是疲倦,顯然,今日的冊封禮他也很累。
“用膳呢?給朕也拿一副碗筷來。”
水琮進了門?就聞見食物的香味兒,當即肚子就抗議了起來。
阿沅剛好肚子里墊了點,也沒那么餓了,便起身迎了出去?,見水琮未曾換衣裳,便立即將金姑姑她們指揮的團團轉:“姑姑去?給陛下取一套常服來,你?們去?給陛下打水凈手。”
水琮雖然累,卻也知道穿朝服用膳不合規矩,便任由阿沅為?自己解開玉帶,扣子,將那一身厚重的朝服脫了下來,換上一身輕便的常服,又就著金盆洗了個手,這才?跟著阿沅重新進了東暖閣用膳。
阿沅先為?他盛了一碗湯,見他喝了兩口,才?重新拿起筷子開始用膳,還不忘為?水琮布菜。
永壽宮小廚房的廚子也跟來了坤寧宮,換了個灶臺依舊準備了不少美食,得知陛下來了,趕緊又送了幾道菜來,吃到了熟悉味道的帝后二人?,也很是心?滿意足。
用完晚膳后,夫妻二人?一左一右地躺在兩個條褥上。
“今日累了吧。”
水琮靠在枕墊上,面?上含笑,神情滿是輕松地看著阿沅。
阿沅點點頭后又搖搖頭:“有點兒累,但更多?的是亢奮,臣妾到現在都不敢相信,臣妾竟做了陛下的妻子。”
“梓潼本?就是朕的妻。”
水琮伸手,拉住阿沅的手,將一塊玉佩放在她的手心?:“這是朕親手刻的同心?佩,從?此梓潼一塊朕一塊,昭示著我們夫妻二人?永結同心?。”
阿沅先是驚訝,隨即便是滿面?歡喜,捧著同心?佩愛不釋手地撫摸著。
原本?已經很累了,此時卻是支起身來爬到水琮身邊,頗有些放肆地撲到了他的懷里,任由自己砸在他的胸膛上,聲音甜的發膩:“陛下~夫君~”
水琮的耳根莫名有些癢,呼吸更是一滯,眼眸都變得深邃了許多?。
今日是封后大典,更是他們的新婚夜。
原本?顧及阿沅身體疲累,并不想做什么,可這會兒被引誘到了,便也不再?顧忌,直接起身抱著她去?了水房沐浴,先是在水房鬧騰了一番,又回了寢殿大戰三百回合。
等?云消雨歇之后,帝后二人?靠在床上,水琮精神尚且亢奮,一時間竟也睡不著了。
“明日需接見命婦,與往常沒什么兩樣,你?該是心?里有數的。”水琮撫摸著她柔順的長?發,聲音有些沙啞。
“嗯。”
阿沅點點頭,這些都是她做慣了的事情,只不過之前接見命婦時,她還是貴妃,如今卻換了身份是皇后了,她的位份高了,接見命婦也就更加名正言順了。
發絲被人?撫摸著,著實有些舒服,勞累了一天加一晚上的阿沅精神已經有些遲緩了。
卻還是應著水琮的話:“明日早晨接見內命婦還有皇子公?主,下午才?是接見外命婦。”
幸好現在沒有皇太?后,不然還得去?拜見皇太?后。
“等?到了明日,朕再?給你?個驚喜。”
驚喜?
阿沅聽在耳中,卻實在太?困了,只在腦中念叨著‘驚喜’二字,就熬不住地沉入了黑甜的夢鄉。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次日早晨。
等?她睜開眼時,水琮早已起身上朝去?了,好在還沒到妃嬪們來請安的時辰。
阿沅起身后梳洗,又換上一身鳳袍,戴上鳳冠。
隨著一聲:“皇后娘娘到——”
金姑姑扶著阿沅緩緩從?屏風后面?走了出去?,原本?早已坐定的妃嬪們立即起身,隨著阿沅的坐定,禮儀女官開口:“跪——”
妃嬪們屈膝跪下:“嬪妾/奴婢拜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阿沅抬眼,便看見了格外熟悉的畫面?。
珠簾內的椅子,珠簾外的圓凳與杌子,不由叫她回想起當年頭回闔宮覲見的時候,只不過那時候坐在鳳座上得是牛繼芳,而她……是唯一能坐在珠簾內的珍嬪娘娘。
如今,她坐在了鳳座上,而下面?的椅子上,則坐了四位嬪主。
“起吧。”
她的聲音很輕,禮儀女官的聲音卻很大:“免禮,起身。”
“謝皇后娘娘——”
眾人?起身,緩緩落座。
朦朦朧朧一方珠簾,珠簾里面?的五人?,便是這后宮中的主子們,而珠簾外的妃妾們,卻只能看著那一道珠簾,連里面?的場面?都看不清楚。
與幾位嬪主寒暄了幾句,又詢問了三個公?主的情況后,阿沅便叫散了。
等?妃嬪們散了后,水圣才?帶著弟弟妹妹們來給阿沅磕頭。
后宮的流程在慢慢走,前朝那邊水琮卻是放了個大雷。
“朕欲立大皇子水圣為?皇太?子,眾卿家意下如何呀?”
朝臣們:“……”
糟糕!
這場面?怎么這么眼熟呢?
不就跟幾個月前扔下大雷說要立珍貴妃為?后一樣一樣的么?
就連朝臣們的反應都是一樣的,勛貴們面?沉如水,清流們目露驚喜,卻還努力克制著。
只有禮部尚書眼前一黑……
他才?忙完了封后大典,就又要開始忙立太?子的大典了么?
今年的業績是不是有點兒過于繁忙了?
說好的禮部是清閑衙門?的呢?!
第150章 紅樓150 還有比這個更適合黑吃黑的……
比起立后?,立太子之事更是重要。
勛貴們這一回倒是沒?出手,畢竟勛貴出身的妃嬪們到現在都?未曾有妊,連個公主都?沒?有,更別說?皇子了。
沒?有皇子還談什么呢?
不立大皇子難不成立二皇子或者?三皇子?
那跟立大皇子做太子有什么區別?人家三個都?是一個娘生?的!
早前?兒大皇子水圣還只是皇長子,如今人家母妃封了后?,他便一躍成了嫡子,既嫡又?長,這天底下就再沒?比他更名?正言順的皇太子了。
就連老義忠親王都?不如大皇子來的根正苗紅。
畢竟老義忠親王是二皇子,曾經的皇長子安王如今還在西北發光發熱,為朝廷鎮守邊疆呢。
不過……
勛貴們也不大看好大皇子水圣。
畢竟如今的陛下年紀尚輕,大皇子卻已?經十?歲了,再過個幾年,陛下還未曾年邁,太子卻已?經長成,他們就不信陛下對這個皇長子一點兒忌憚都?沒?有。
只要有一丁點兒忌憚,那便是他們勛貴的機會。
當然,不反對不代表他們支持,只是沉默著,冷眼旁觀著,看著這些清流一派的官員臉上那藏不住的竊喜,心底暗暗譏諷。
也不看看如今龍椅上坐著的這位是嫡還是長?
再看看當初被老圣人逼得逼供謀反的老義忠親王是嫡還是長?
可見?過早的冒頭并非好事,韜光養晦說?不定反而能走上康莊大道。
勛貴們難得在心底思量了一番,然后?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同樣的意?思,一時的勝利又?如何?如今的陛下龍精虎猛,一看便是長壽之相,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且到時候皇后?的年歲也已?經不小了,‘色衰而愛馳’,都?是男人,誰不知道誰呢?別看現在皇帝好似多么寵愛皇后?,等再過上幾年,總會有更年輕更嬌妍的花兒出來分寵。
他們與其現在跟陛下唱反調,倒不如回去好好訓練家中的小女?孩兒。
等再過個幾年,帝后?感情歸于平淡,他們再將調教好的女?孩兒送進宮去,得了陛下寵愛生?下皇子,那才是他們的盼頭。
勛貴們不反對,清流們更是支持。
立太子之事比起立后?的來可順利太多了。
吹毛求疵的皇帝下了朝就將六部尚書都?提溜進了乾清宮,與立后?不同,立后?更忙碌的是禮部與工部,可立太子關乎于江山社稷,自然是六個尚書一起上。
水琮對皇后?以及皇后?所出子女?的偏愛,幾乎到了人神共憤的程度。
遙想當年,太上皇在位之時也是立過太子的,那便是義忠親王,那時候的皇后?香消玉殞,在與老圣人最恩愛的時候過世,用自己的死鋪就了義忠親王的太子之路,她的神情更是遺澤了義忠親王,在義忠親王當太子的二十?多年里,義忠親王一直都?是太上皇最疼愛的兒子。
哪怕后?來義忠親王謀反奪位失敗,自刎在皇父面前?,太上皇當時恨極了他,事后?回想起來,還是滿腹不舍,不僅抹除了他所有的罪,還給他追封了義忠親王。
雖然封號有點兒扯,但人家是太上皇欽封的親王。
而其他的親王多數是過繼后?繼承回來的,與義忠親王是兩碼事。
因著這一樁事,水琮對冊封太子的流程提出了異議,借口就是:“不吉利。”
六部尚書:“???”
您要不要聽?聽?您在說?什么?
就因為一個義忠親王,陛下你就要棄祖制于不顧,自己重新設計個立太子的流程了么?
況且,同樣的流程冊封的也不僅僅只有義忠親王一人,還有前?頭那么多太子呢,那些太子登基的可不少啊。
“這里這里這里,太簡單了,不足以昭示太子身份的尊貴,還有這儀仗……與親王何異?圣兒是太子,是半君,儀駕怎能只比親王規制高?一線?”
六部尚書:“……”
臉紅脖子粗,雖然嘴閉的像蚌殼,心里已?經開始罵罵咧咧。
水琮對著寫著立太子流程的折子指點加上:“這里這里,還有這里,全都?給朕改了。”至于怎么改:“你們去商量個章程來。”
壓力給到乙方,無良甲方表示沒?空繼續留他們了,他還要批折子。
然后?六部尚書就被請出了乾清宮。
等出了乾清門,一直沉默的幾人終于頓住了腳,似乎已?經過了那麻痹的狀態,找回了說?話的能力。
禮部尚書勾唇,對著其他五個同僚假笑:“此番立太子之大事,還需仰仗幾位大人多多幫襯了。”
甭管其他五部尚書怎么忙碌,最忙的還是禮部尚書。
工部尚書也是皮笑肉不笑:“哪里哪里,太子儀仗雖有舊例,卻不好照搬,本官就此事還需與大人多多溝通才是。”
禮部尚書矜持地點點頭。
轉過身去臉上的笑容就拉下來了,這老祖宗又?不是沒?立過太子,根據流程走唄,非要搞什么特殊?!
不管怎么腹誹,回去還是得繼續翻書忙碌。
因著封后?大典的事,他都?瘦了七八斤了,也不知道立太子,他又?要忙碌多久,還是回去跟老妻說?說?,叫她每日上一盅滋補的湯,好歹別叫他失了元氣。
他還想著有個好身板,留著致仕之后?寫回憶錄,跟友人吹牛呢。
前?朝剛下了朝,立太子之事就傳到了后宮。
阿沅自然是高?興的,但圣旨未下,也不好過分張揚,也幸好晨安已?經請過了,否則那群妃嬪們恐怕又?要起身恭賀一番了。
只不過,上午的妃嬪們請安是躲過了,下午命婦覲見?就沒?那么好躲過了。
于是阿沅聽?了一下午的恭維。
當然,更多的是對大皇子水圣的夸贊。
大皇子水圣年少聰慧,武藝高?強能獵猛虎,人長得更是十?分清俊,儀態端方,年歲雖然還小,未曾到選太子妃的年紀,可家中有適齡女?兒的人家,此時大多已?經動了心思。
雖說?被陛下選入后?宮做娘娘是一條路,可如今的陛下,眼瞧著十?分寵愛皇后?娘娘,與其叫家中女?孩兒長成后?入宮與皇后?娘娘爭寵,倒不如好好培養,說?不得能做太子妃呢?
能做正妻,誰又?愿意?做妾呢?
妃主嬪主說?起來好聽?,是娘娘,可歸根究底還是妾,千嬌萬寵長大的嫡出女?兒入了皇家做妾,這叫孩子心理那一關就難過,更別說?還分得寵不得寵呢。
應付完這些命婦,阿沅才算是徹底放松了下來。
沐浴后?換上一身松快的常服,才一身悠閑地靠在靠枕上看起話本子來,不過剛看了沒?兩頁,她突然將書放下,疑惑地看向金姑姑:“今日……榮國府是不是沒?有人進宮來?”
“是,今日一早榮國府那邊就遞了折子進來,說?是家中老太太得了病,已?經起不來身了。”
如今榮國府落魄,只剩下賈母的超品誥命,剩下的便是的長房邢夫人的四?品恭人誥命,原本二房王夫人的五品宜人誥命已?經隨著賈政被撤職后?,也一并給去了。
也就是說?,如今的榮國府二房一家子全是白身。
賈母病了起不來身,邢夫人倒是可以入宮,但她作為長媳理應侍疾,婆母都?病重了,她自然也就不能入宮來,且賈母也不敢叫她獨自入宮來,邢夫人這些年因為掌家,性子上雖有長進,可到底小門戶出身,到了大場面就容易露怯,若她不進宮,好歹還能博一個孝順侍奉婆母的美名?,若她進了宮,怕是要鬧笑話呢。
“到底是超品的誥命,今日又?把話遞到宮里來了,你稍后?去一趟太醫院,叫個太醫去瞧瞧,好歹是大喜的日子,可別出了事給皇兒添堵。”阿沅合上書,語氣有些煩躁。
雖說?有些蠻不講理,畢竟生?老病死非人力所能控制,可這史老太太偏挑這時候病,這不是給她添堵是什么?
總是這般不合時宜。
尤其現在水琮松口要立太子,她這做母后?的,總不能拖了兒子的后?腿。
金姑姑立即應下,出了門便叫了個小太監跑了一趟太醫院。
等吩咐完了回來就發現自家主子還在生?悶氣,便安慰道:“娘娘的仁慈想來榮國府那一家子該是能感受到的,奴婢聽?說?,自今年起,那三等將軍的名?帖已?經不管用了,如今太醫院只小醫士愿意?上門,普通太醫都?不支腿兒的。”
“這是作甚?難不成那榮國府窮的連打賞銀子都?出不起了?”
阿沅不由有些詫異,這榮國府落魄的也太快了吧,這還能等到抄家么?
“不能說?打賞銀子出不起了,只能說?那一家子養了好大一窩碩鼠,家里的藥材柜兒里就沒?個真家伙,偏那一家子窮奢極欲慣了,要太醫開的方子都?挑的是名?貴的好藥材,您只說?吃什么人參啊,靈芝的,哪里曉得,那人參都?變換成了大蘿卜,娘娘您說?說?,這方子煎服下去,能有什么效果?”
“榮國府那一家子不怪自己的藥材不行,非說?是太醫醫術不好,娘娘您說?,這話一出,誰還肯登那榮國府的門呢?”
阿沅聞言有些沉默了。
這這這……榮國府過得這么慘,還有必要抄家么?
不會榮國府最后?靠‘慘’而逃過一劫吧。
“那這次太醫上門給賈老夫人診脈后?,藥材由宮里出,算是陛下的仁德。”可別吃大蘿卜吃壞了身子,再在這個好時候丟了性命,那就真的晦氣了。
“是,奴婢稍后?就交代下去。”
阿沅點點頭,手抵著下巴,手里摩挲著話本子的頁腳,眼神有些放空。
她這會兒想的是榮國府。
寧榮二府有三大碩鼠,一是賴大,他是榮國府的大管家,家中宅院四?進,奴仆成群,小兒子賴尚榮更是得了恩典,放出了奴籍,如今正在讀書考科舉,原著中得了賈府照拂當了知縣,卻是貪污枉法的狂悖之徒,最后?也隨著榮國府敗落而辭官逃難去了;二是周瑞,他是王夫人的陪房,早年王夫人掌家時,幫著王夫人倒賣公庫里的古董擺件,聯合冷子興大肆斂財,如今隨著冷子興山匪的身份暴露,已?經沒?了消息,三是賴二,也叫賴升,跟賴大同母所生?,乃是同胞親兄弟,寧國府之所以如此混亂,與賴二是分不開關系的。
賴二腦子不如賴大靈活,貪財卻是一把好手,如今家中也是巨富。
瞧瞧,這么一看,這寧榮二府表面上的當家人是賈家兩個老爺,實際上的當家人卻是賴家兄弟倆。
不過,這也有個好處。
黑吃黑寧榮兩府是難了點,但黑吃黑寧榮兩府的管家,卻是極簡單的。
想明白的阿沅對著金姑姑招了招手。
金姑姑附耳過來,阿沅小聲說?了幾句,又?從?倉庫中掏出一張灰卡遞給金姑姑,金姑姑收好灰卡重重點頭,然后?便起身出去了。
灰嬤嬤卡雖然出現的事件短,但是每一個灰嬤嬤都?十?分頂用。
就好比阿沅這次拿出來的灰嬤嬤卡,她便有個技能叫[兼收并蓄],可以短暫的將不同內容,不同性質,超過己身數倍大小的東西收下來,保存起來。
還有比這個更適合黑吃黑的卡牌么?
當然沒?有!
灰嬤嬤存在的時間只有三天,這三天她不僅僅需要找到賴大賴二以及周瑞三家的庫房,還要在不被人發現的情況下進入庫房,將東西盡數收起來,再回來宮里交給阿沅。
所以時間還是很緊的。
若超過三天未能及時趕回宮里,那些東西就要隨著灰嬤嬤卡一起回歸系統……那怎么能行?這便宜決不能給系統占了!
另一邊,金姑姑一直快要到宮門口的時候才使用了灰嬤嬤卡。
在長街邊站了一會兒,瞧著宮外?一個灰色的身影一閃而過后?,金姑姑才轉身回了坤寧宮。
“姑姑可別忘了交代她一定要早早回來。”阿沅很是不放心地說?道,她是真怕過了時辰,那些東西被系統給貪了。
“放心吧娘娘,她們辦事十?分周全,您只管安心便是。”金姑姑熟練地安撫著。
畢竟都?想著出來多多辦事,日后?好升階成綠卡,藍卡……呢。
“娘娘,瞧著時辰,想來大皇子大公主也快下學了,今日他們比是要來坤寧宮用膳的,咱們是否要開始準備起來了?”
阿沅看看天色,點點頭:“是該準備起來了,陛下也快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