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紅樓161 水圣是個好哥哥。
水圣是個好哥哥。
而且是個寵愛妹妹的?好哥哥。
所以他背著自家父皇將自家妹妹還有她的?兩個小伴讀給放出?了宮,當?然,他也是個負責任的?好哥哥,為了妹妹的?安全,還找了安王府的?堂兄以及忠順王伯借了點人手,跟著她們一起下了江南。
當?水琮與阿沅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慶陽她們的?船都已經到?了姑蘇了。
水琮自然是怒不可遏,不顧朝臣們的?勸阻,硬是狠狠罰了水圣一番。
阿沅也是一副氣急了的?樣子?,竟親自拎著藤條去了東宮,將堂堂太子?殿下狠狠抽了一頓,可憐的?太子?殿下剛領了來自父皇的?禁足抄書一條龍,就被自家母后?給打的?起不來床。
于是禁足抄書啥的?只能先免了,先叫太子?殿下養傷吧。
水琮聽說后?也很是詫異。
下了朝就來了坤寧宮,一進門就看見阿沅正在屋里來回踱步著,氣勢洶洶的?樣子?瞧著就是沒完全消氣,許是因為阿沅表現的?太過?生?氣,原本生?氣的?水琮反倒突然沒那么氣了。
“梓潼消消氣,千萬莫要因著孩子?們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
水琮難得瞧見阿沅這一面,只覺得新?奇。
阿沅蹙著眉,恨恨地?瞪了一眼?水琮:“都怪陛下平時太過?縱著他們兄妹倆,如?今才會這般膽大包天,慶陽不懂事,圣兒也跟著胡鬧,真真是……”
仿佛一時間沒找到?形容詞,阿沅抿著嘴半晌,也沒能說出?多嚴重的?斥責話來。
“他們還小呢,有些少年氣也是平常。”水琮想?到?這一雙兒女鬧出?的?事,也是又好氣又好笑,誰能想?到?呢?尋常懂事守禮的?太子?,竟會這般縱著慶陽?
不過?再一想?也是應該。
畢竟慶陽與他同胞而生?,當?真是在娘胎里就不曾分開過?,如?今慶陽即將就封,日后?無?詔不能出?封地?,更不能入京,想?來再見也是艱難,這種時候她求上門來,只為了回母后?的?故鄉看看,便是他這個當?父皇的?,恐怕也舍不得拒絕吧。
只是……
到?底有些心酸。
“她怎就知曉我們不同意呢?”
非要偷偷摸摸地?找太子??
聽到?水琮這般說,阿沅頓時更氣了,她哆嗦著手:“陛下!”
水琮大笑:“好好好,朕不說便是。”
“圣兒這次當?真太胡鬧了,若非慶陽跑的?遠了,我還想?抽她一頓的?,這么大的?姑娘家,怎就這般淘氣呢?”阿沅眼?圈都氣的?紅了。
“還是孩子?呢。”
水琮又為自己的?愛子?愛女辯駁了一句:“不夠穩重也平常。”
“陛下這話說的?好沒道理,倒顯得臣妾憂心太過?似得。”阿沅氣的?背過?身去。
水琮走到?她背后?攬住她的?腰肢:“梓潼莫要氣壞了身子?,朕已經派人立即去了姑蘇,負責保護慶陽的?安全,至于圣兒……打也打了,罰也罰了,他到?底是太子?,不能失了太子?的?威嚴。”
這么大的?人了,還被抽屁股抽到?躺在床上起不來身,著實?有些不好看。
阿沅被水琮哄了一會兒后?便見好就收的?消氣了。
水琮見阿沅恢復了往日的?笑顏,也不由在心底松了口氣。
次日下朝后?與大臣議政完了論起家常,自然也就說起了太子?之事,大臣們生?怕再發生?當?年太上皇與義忠親王的?事,所以便都在勸著皇帝。
你一句:“太子?殿下到?底年幼,與公主又慣來兄妹情深。”
他一句:“太子?殿下還是很有分寸的?,找了不少人手跟著公主殿下,想?來此去也不會有什么危險。”
“……”
自從太子?到?了議政的?年紀后?,大家伙兒就自覺變得小心謹慎了起來。
生?怕一句話說的?不對,再惹得陛下對太子?起了猜忌之心。
當?年因為義忠親王反叛一事,朝堂官員被太上皇清理了一半,他們當?官求得是權利富貴,可沒想?過?要丟了這條命,他們可再經不起一次當?年的?事了。
所以!
陛下跟太子?之間必須要父慈子?孝啊!
當?然,也是因為如?今后?宮的?三個皇子?都是皇后?娘娘所出?,他們這些做大臣的?想?要站隊都沒法子?站隊,畢竟人家是同胞兄弟,一母所生?,他們站隊了,或許日后?支持的?皇子?有機會能贏,可難保人家贏了后?又想?起兄弟之情來,到?時候里外不是人的?就是他們這些支持者了。
所以說……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至少沒有異母皇子出生前,都很沒必要。
水琮被勸了幾句,也來了談性,將昨日皇后怒揍太子之事講了一遍,然后?看似無?奈實?則炫耀地?說道:“……此次當真是將皇后?氣的?不輕,真是不省心的?兩個孩子?。”
“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如?今太子?殿下與公主殿下也才十歲出?頭的?年歲,日后?憂心的?時候還多著呢。”
這話水琮愛聽。
所以他很是贊同地點點頭:“可不是嘛,此事便到?此為止吧,太子?如?今也是羞愧地?不知如?何見人呢。”
大臣們聞言,齊齊在心底吁了一口氣。
可算是結束了!
再不結束他們都要崩潰了!
水琮絲毫感受不到?朝臣們內心的?糾結,自顧自地?調理好了情緒,便重新?沉浸入了政事之中?,另一邊,慶陽帶著林黛玉和史湘云已經到?了姑蘇。
她們剛剛下船就看見親自過?來接人的?林如?海。
林如?海如?今是兩江總督,輕易不會露面,所以他剛出?現在碼頭,消息就被傳了出?去,很快就有官員過?來請安,林如?海自然不能明說公主要過?來,所以只隱晦地?表示:“家女從京城回來探親,本官多年未見,著實?想?念的?厲害。”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私人行程了。
官員松了口氣。
他們都是要在林如?海手下混飯吃的?,生?怕哪里做的?不到?位,孝敬的?不到?位,這位頂頭上司到?時候給他們小鞋穿,所以也并非想?要來攀附諂媚,只是做一做最基本的?官場社交罷了。
如?今既然知道是私人行程,便該老老實?實?地?退下了。
只不過?……
他們要是沒記錯的?話,林大人的?女兒……好似是在公主身邊做伴讀?
啊呀……突然又不想?走了。
好在林如?海威嚴日盛,官員也不敢真的?硬著頭皮留下來,等?慶陽她們下船的?時候,碼頭上已經很安靜了,早在一刻鐘之前,林如?海派人給碼頭清了場。
“臣參見公主殿下。”
林如?海給慶陽請安。
慶陽趕忙上前一步扶住林如?海的?胳膊:“舅父免禮,本宮此次下江南未曾聲?張,舅父日后?也不必多禮。”她是真怕林如?海給她跪下。
兩江總督在碼頭上給她磕頭請安,她的?身份可就瞞不住了。
林如?海:“……”
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下意識地?朝著幾人身后?看了看,那隊伍不算龐大的?護衛隊伍,便是微服私訪也顯得過?于簡薄了,林如?海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幾個孩子?不會是偷偷跑出?來的?吧。
霎時間,林如?海的?后?背就冒出?一層冷汗來。
也太大膽了!
目光立即落到?林黛玉身上,卻見林黛玉這會兒眼?圈都紅了,那眼?神里的?濡慕與忐忑都快溢出?來了一般,看的?林如?海心中?驟然一顫,再多的?思慮此時也都沒了。
“先回去,先回去,碼頭人多口雜,不便久留。”
慶陽點點頭。
她是偷偷來的?,得低調。
于是一群人低調地?回了兩江總督府,賈敏早已得了消息,這會兒已經站在后?院門口等?著了,她被嬤嬤扶著,不停地?朝著外面張望著,若非林如?海在前院養了幾個教書先生?和清客,她著實?不方便去到?前院去,否則她定會在大門口等?著。
只是……林如?海還沒回府里,貼身小廝就已經先跑回來報信了。
“稟太太,老爺他們還有一刻鐘便要到?家。”
賈敏點點頭:“知道了,退下吧。”
小廝立即起身出?去了,他還得去找大管家再好生?叮囑一番,叫前院這些清客門人千萬別?出?門,若是沖撞了公主,怕是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賈敏也很緊張。
既緊張要見到?久不見面的?女兒,又緊張要見到?公主。
猶記得上次見面還是當?初剛送女兒入宮的?時候,那時候的?連待遇瘦瘦小小,一步三喘,瞧著就很羸弱,后?來……后?來她們母女二人分隔兩地?,一人在京城,一人在姑蘇,哪怕時常通信,也解不了這份相思之苦,哪怕林如?海將妾侍所出?的?孩子?都送到?她身邊來撫養,到?底那份心也是不同的?。
不過?也幸好,這些年妾侍們所出?的?都是男丁,林黛玉如?今還是家中?的?獨生?女兒。
時間過?得很快,又仿佛很慢。
總之賈敏那一腦袋的?混亂思緒還沒理出?個頭來,林如?海就帶著人到?了,總督府中?門大開的?請了慶陽一行人入了府,等?大門徹底關上后?,林如?海調來的?將士趕忙就將總督府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了起來。
這般異樣,導致姑蘇城的?官場一下子?風聲?鶴唳了起來,所有人都在猜測總督府里來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那個追到?碼頭的?官員也是一頭霧水。
不是家里的?女兒回來了么?只是個公主伴讀而已,至于這般隆重么?
但至于不至于的?,也輪不到?他們來說嘴,總歸總督府被圍了起來。
慶陽背著手走在林家的?花園里,那股子?自在勁兒,仿佛逛得不是總督府的?花園,而是鳳鳴閣的?小花園,自從慶陽長大后?,鳳鳴閣的?小花園就重新?開放了,如?今被打理的?十分精美。
陪在她身邊的?是史湘云,至于林黛玉……這會兒已經去陪賈敏說話了。
慶陽本就是陪著林黛玉回姑蘇,而且人家母女多年未見,她在場的?話,她們也不好說些母女之間的?體己話,所以只受了禮便帶著史湘云出?來了。
總督府的?花園很大,花卉的?品種也很多,許是氣候緣故,這些花兒都有一種肆意生?長的?生?命力在,不似宮里那些花,都是花草房精心侍弄過?得。
逛了兩圈,慶陽累了,挑了個亭子?就進去了。
一直注意著這邊的?總督府下人們見她們落了座,立即就送上茶水與點心,也不敢吭聲?,一個個哆哆嗦嗦的?,生?怕冒犯,畢竟這位不是普通的?閨閣小姐,而是皇帝陛下最疼愛的?女兒,是最尊貴的?公主。
等?試毒太監試了毒后?,慶陽才用了兩口。
史湘云環顧四周:“到?底還是南邊兒的?氣候好,花兒草兒什么的?,長勢都霸道些,也不曉得慶陽府那邊氣候如?何呢,日后?長花也不曉得好不好長呢。”
“怕是不太好長。”
慶陽瞇了瞇眼?,腦子?里瞬間冒出?一堆慶陽府的?報告來,從氣候到?地?勢,這些一直是她這些年的?主課:“若是氣候好的?話,真真國又哪里那么容易就鬧饑荒。”
“確實?,那邊天災著實?多了些。”
光史湘云知道的?,這幾年鄒縣伯就在死磕治水,一直在修堤壩,就是怕再發生?水患,好在慶陽府那邊的?百姓也是懂事的?,直到?修堤壩是為了他們好,一個個都很配合,征召的?時候響應的?人也多。
更叫史湘云意外的?是,那群苦力中?,還有好大一部分是女人。
那群女人十分勤奮努力,雖說力氣稍微差了些,但辦事是真不比男人差,起初鄒縣伯還拒絕這群女苦力,后?來人手實?在不夠了,也只能征用這部分人,后?來就真香了。
許是開荒太過?疲憊,亦或者陪著一起過?去的?賈璉太過?無?能,以至于后?來郡主娘娘也漸漸開始‘拋頭露面’,負責管理那些女苦力。
至于賈璉……
史湘云只知道他自從去了后?,先是老實?本分了幾個月,還和一個妾侍生?了個女兒,后?來就沒什么消息了,也不知道如?今過?得怎么樣了。
按理說,就慶陽府那百廢待興的?狀態,但凡有點兒上進心的?都能起來,若是賈璉在這樣的?情況下都不能掙到?前程,就說明這人真的?是塊廢料了。
兩個人就慶陽府的?情況商議了一會兒,就瞧見林黛玉眼?圈紅紅地?朝著她們走了過?來。
慶陽與史湘云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見了凝重。
“怎么回事?”
慶陽開口便問道,眉心也緊緊的?蹙了起來:“舅母不許你跟本宮去慶陽府?”
“不是。”
林黛玉搖搖頭:“只是許久未見母親,太過?想?念了這才哭了一場,母親并未阻止我跟隨公主,只是到?底舍不得,我想?著,日后?咱們在慶陽府安頓下來后?,就將母親一塊兒接過?去。”
她能感覺出?,父親還是尊重母親的?,只是……
只是母親想?要的?不僅僅是尊重,她想?要父親全心全意地?待她,就像自己還年幼的?時候那樣,只是如?今已經再也回不去了,林家在宮里有了皇后?娘娘,還有了太子?殿下,父親為了給太子?殿下的?身后?勢力添磚加瓦,為了林家的?未來,早已抽不開身了。
況且……
林黛玉剛剛也見了自己的?那些弟弟們,一個個被教養的?都很好,對待母親也是十分敬重與濡慕。
只是到?底不是自己親生?的?,賈敏待他們便有了生?疏。
林黛玉唯一能做的?,便是自己去慶陽府闖出?一番天地?來,日后?有個自己的?家,將母親接過?去一起生?活,不再理會家里這一攤子?事。
她也知道,母親這些年心里不好受。
那些孩子?哪怕全都喊她太太,卻不是她親生?的?,她看著他們,就好似看見了那個被背叛的?自己,可她也知曉,如?今會有這樣的?情況,也是她當?年點了頭的?。
所以她無?法指責,卻也無?法釋懷。
慶陽先是驚愕,然后?便笑著點點頭:“這樣也好,那你日后?可有的?忙了。”
“慶陽府那邊可不富裕。”
第162章 紅樓162 就該忙著太子入朝聽政的事……
幾日后,總督府辦了一場家宴,主要?是為了宴請林煥夫妻倆。
自從林瀚成?了承恩公后,林煥夫妻倆就老實了不少,尤其馬氏,她?是真的怕了,她?是怎么?都沒想到?,皇帝竟能為那個?孽女做到?這個?地步。
竟偷偷給皇后換了個?爹!
這是什么?品種的戀愛腦?
到?底知不知道‘孝大于天’的道理?
堂堂一國之君,竟會為了個?女人,將孝道拋諸腦后,公然為皇后換了個?爹,伙同林如海偽造族譜?更別說,皇帝竟為了撈皇后,竟連林瀚也一起撈出去了。
雖然馬氏不想承認,但也知道,他們家如今最出息的就是林瀚了,只?要?有林瀚在,她?的兒子女兒親事?上?的選擇都多了許多。
猶記得?當初因著他們兄妹二人的緣故,她?為兒女相看的都是高?門大戶的子嗣,可誰曾想,家里?姑奶奶成?了皇后,自家老爺卻沒能成?承恩公。
她?永遠都忘不掉,當初林瀚從姑蘇離開后不久,原本對他家一直很巴結的親家突然翻臉,不過幾日功夫,就直接退了親,她?那不爭氣的女兒差點吊了脖子,最后還是她?跑上?門去大鬧了一場,后來雖然還是退了親,但林如海卻出了面,叫那家后悔的很。
想來那時候林如海就已經將林瀚兄妹二人的‘父親’給換了,這消息雖沒大肆公開,但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那些與他家結親的人家見無利可圖,便驟然翻了臉。
差點失去女兒,叫馬氏知道了‘怕’,從那以后就老實了。
如今三個?兒女也都成?了婚,只?不過她?再沒像從前那樣心高?氣傲,只?將女兒嫁去官宦人家,兩個?兒子娶的則都是普通書香人家的女兒,平平淡淡的,日子過得?也還行。
原想著一南一北,此生再無交集之日。
可誰曾想,今日林如海卻派人來接,說宮里?來了貴人要?見他們夫妻,二人忐忑地換了衣裳上?了馬車,一直到?進了總督府的大門才知曉,要?見他們的竟是那孽女的女兒!
啊……不,是公主殿下。
馬氏悄悄看了眼身邊的老爺,又趕忙垂下眼瞼。
自從大姑奶奶當了皇后,大外孫成?了太子后,老爺便一日比一日沉默,馬氏如今也不大敢像從前那般強勢了,甚至在對待林煥時,多少有些隱隱討好來。
甭管如今族譜上?怎么?書寫,親爹是誰大家伙兒都心知肚明。
若她?真的過了分,想來宮里?也不會不管的,這不,如今這公主不就召見了么??
“宣——林煥與馬氏覲見。”
隨著門口小內監一聲唱見,林煥正了正頭冠,帶著馬氏進了里?間。
慶陽端坐在主座上?,身后站著追過來的禮儀女官,父皇的反應極快,不過落后幾日功夫,就將公主出行的人員配齊了,特意?撥了一艘大船,直奔姑蘇而來。
如今禮儀女官到?位,她?也不能如前幾日那般自由了。
于是今日的接見便隔著一道珠簾。
“草民拜見公主,公主千歲。”
林煥帶著馬氏跪下給慶陽磕頭。
“起身吧。”沉著威嚴的聲音從珠簾后面響起。
林煥起身,趁著起身的時候朝著珠簾里?面看去,結果卻只?看見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影,正端莊的坐著。
恍惚間仿佛看見了許多年前的女兒。
心里?不由有些難受。
說起來,自從當年送女去揚州后,他就再沒見過這個?大女兒了,當年是他親手將孩子從京城抱回了姑蘇,后來又是他親手將女兒送回了京城。
“兩位快快請坐。”宮里?帶來的簾子視覺效果一級棒,顯然外頭不大看得?清楚里?面,但慶陽的視線卻沒受什么?阻擋,自然將兩個?人的面容看的一清二楚。
說起來,她?這位‘外祖父’還真是一表人才,哪怕如今年邁了,都能看出年輕時候的姿容來,也難怪能將馬氏這個?揚州富商家的大小姐給迷得?神魂顛倒。
從未見過面的外祖與外孫女其實沒什么?舊可以敘,更何況這對祖孫身份上?的差距還如同天塹。
只?簡單詢問了幾句家中的情況,得?知幾位便宜‘舅舅’如今過著小富即安的日子后,慶陽便將他們拋諸腦后了,這種無關緊要?的人,不值得?占用她?的腦容量。
寒暄完了后,慶陽便直接了當提出要?參觀當年母后還未入宮前的舊居。
林煥自然連連點頭應下。
倒是馬氏驚出了一層冷汗,當年她?可是好幾次想要將那個院子給占用掉,只?是很快京城就傳來了消息,林沅成?了貴人,還有了身孕,這才叫她熄了心思。
后來就看著那對兄妹步步高?升,她?就更不敢亂動心思,如今哪怕那對兄妹名義上已經不是林煥的兒女,那院子也一直保留著。
也幸好保留著!
馬氏用完午膳,帶著劫后余生的心情率先回了家,她?得?回去安排一下,家里?的兒子媳婦也需要?提前訓話。
次日,慶陽就駕臨了林家那個五進的宅院。
當看見宅院最深處的那個?小院子后,慶陽看著清幽簡樸的庭院,腦海中便浮現出這些年來舅父為她講學時,說起母后年幼之事?,她?仿佛透過時光,看見了當初生活在這一小小院落的母后。
她?環顧院子,最終將目光落在角落的耳房。
抬腳朝著耳房走去。
推開門,就看見里?面是一個?小小的佛堂,上?面供奉著一尊瓷觀音,而觀音的下面便是一尊小小的牌位,那是母后親生母親的牌位。
她?面色恭敬地給牌位上?了香。
給溫靈蕓上?了香后,慶陽又見了見林家的兩個?媳婦,她?們倆很緊張,回話的時候聲音都是顫抖的,不過雖然瞧著有些小家子氣,人卻是老實的,這也叫慶陽松了口氣。
其實她?還是挺擔心這一家人的。
她?很怕她?去了慶陽府后,兄長年歲漸長后與父皇關系變的惡劣了,到?時候這一家人會成?為父皇攻訐皇兄的借口,所以她?向林煥提議道:“明年本宮便會前往慶陽府就封,若林老爺允許,可叫兩位前往慶陽府,那邊百業待興,也好叫他們有大展拳腳的機會。”
林煥聞言老臉不由一紅。
雖公主沒明說,但這話的意?思不就是在說,這倆孩子文?不成?武不就的,就別去死磕科舉了,不如跟著她?一塊兒去慶陽府吧,好歹在那邊還能有她?管著。
這兩個?兒子確實不如林瀚那孩子,但也是自己的親兒子,有個?好前途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很有些心動。
但馬氏就不行了。
她?是真舍不得?啊,去了慶陽府……那天高?皇帝遠的,這公主又是那孽女的親生女兒,她?就不信那孽女沒跟公主說過當年在她?手下是怎么?討生活的,要?是兒子們跟著去了慶陽府,他們還有活路么??
倒不如就留在姑蘇,還能跟隨舅家一起做生意?呢。
只?是……
她?忘了,商籍低賤,林如海又怎么?可能允許林家的男丁去做商人呢?
尤其這兩人還是皇后同父異母的弟弟。
所以不管馬氏如何難受,公主一走,林如海就將林煥喊去了總督府,甚至都沒商量就直接下了命令,要?求他必須將兩個?兒子立即送往慶陽府。
除此之外,還有他的另一個?女兒和女婿,也必須想辦法送去慶陽府去,至于到?了慶陽府會有怎樣的前程,林如海沒說,但總不會比作商人再差了。
林煥自然立即執行了。
馬氏一夜蒼老,每每到?了這種時候,她?就感覺很無力,十幾年前送兒子們出門讀書是這樣,后來林瀚成?婚帶著妻子回門也是這樣,如今……輪到?她?的幾個?孩子,依舊是這樣。
她?看似風光,曾經將林瀚兄妹二人打壓的那么?慘,可實際上?,從始至終,她?在林家,一點兒話語權都沒有過。
慶陽在姑蘇逗留了小半個?月便回了京城。
回宮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跟父皇請罪。
水琮看著風塵仆仆面色憔悴的女兒,那點兒怒火也是發不出來了,只?罰了抄書這事?兒就算過了,然后便詢問起慶陽的江南行。
“你見過你母后以前的住所了?”
“是,女兒去瞧了,著實簡陋。”慶陽皺了皺鼻子,回想起那個?荒涼的小院兒,心里?頭很是不得?勁兒:“兒臣看的出來,那處院子是經常修繕的,說不得?那馬氏還提前回去布置了一番,只?是女兒瞧著還是簡陋,真不敢想象當年母后住的時候得?是多破舊。”
慶陽是真心疼壞了,這會兒一說,她?就有些坐立不安起來,她?想去坤寧宮看看母后去。
水琮聽著慶陽的描述,腦海中自然就冒出一個?茅草屋來。
那是他年幼時隨著太上?皇去避暑,透過車窗簾看向窗外,那沿途的風景,只?是后來那里?漸漸變成?了官員們的莊子,曾經的茅草屋也被圍墻所替代。
縱然目之所及已經看不見茅草屋,但那一棟破舊的茅草屋,卻一直深深埋藏在他的心底。
水琮知道,那是他的百姓所過得?真實生活。
“去吧,你母后這些日子擔心的睡都睡不好,你好好陪陪她?。”
水琮這會兒心里?被心疼的情感充斥著,看著慶陽的眼神便格外的慈愛,若非接下來還有大臣要?召見,他都有些想跟著一起去了。
慶陽便立即起身告退,腳步輕快地往坤寧宮去了。
阿沅對于女兒的回宮自然早就得?了消息,她?也不曾責怪她?,只?問她?:“玩的開不開心?”,然后便收獲了女兒黏糊糊的擁抱。
等母女倆寒暄完了,慶陽又去東宮探望她?可憐的皇兄。
結果去了就看見水圣只?穿著里?衣靠在榻上?看書,慶陽:“……你怎么?還躺著?”
“被母后抽了一頓,如今還傷著呢。”水圣哀怨地看了眼自家皇妹,誰能想到?,他堂堂太子還有被人拎著藤條追著打的時候。
慶陽皺眉:“你少來,母后可是說了,她?抽的一點兒都不重!”
母后可是最疼愛他們了,哪里?可能真的下狠手去打,無非是做戲給父皇看罷了。
水圣咧嘴輕笑。
母后做戲,他也做戲唄。
不表現的嚴重一些,父皇又怎么?可能消氣那么?快呢?
如今不就挺好的么??父皇不僅自己不氣了,還會為了維護他們而扭頭去哄母后。
慶陽的回歸沒有濺起多少水花,倒是其它三個?公主羨慕壞了,她?們的母妃也是來自民間,她?們也想回去母妃長大的地方看一看母妃曾經住過的地方。
阿沅先是裝模作樣地氣了幾天,然后便忙活著給慶陽收拾就封的行李,還有就是就封的儀式,全程都需要?她?親自盯著,畢竟自開朝起,也就三個?公主有過封地。
慶陽是唯一一個?和平時期獲得?封地的公主,水琮又是個?難纏的甲方,禮部尚書再一次遭到?了甲方的各種刁難,最可怕的是,這次的甲方不止陛下一個?人,還多了個?皇后娘娘。
禮部尚書摸摸日漸光禿的腦袋,感嘆一番自己的境遇后,再一次埋頭開干。
比就封儀式來的更早的,是慶陽公主的及笄禮。
及笄禮是有固定?流程的,但公主的及笄禮又比普通女子更加隆重了幾分,公主是大年初一的生日,因著年初一皇帝的日程著實匆忙,于是就將及笄禮往后挪了一日,也就是大年初二舉行。
及笄禮上?,阿沅坐在水琮身邊,眼看著女兒換下孩童的衣裳,換上?少女的服飾,挽起發髻,簪上?簪花,眼圈不由發紅濕潤。
水琮輕輕牽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膝蓋上?輕拍:“慶陽長大了。”
“嗯。”
阿沅眼底含著水霧,目光柔柔地看著水琮:“陛下,臣妾入宮已經十六年了。”
是啊……
十六年了。
水琮眼神恍惚。
不由想起十六年前的自己,那時候的自己,為了親政而在一群民間秀女中挑挑揀揀,最終選擇了阿沅,現在回想起從前來,都能想起龍鳳胎出生的那天早上?,自己那激動如擂鼓的心情。
慶陽步伐穩重地走到?父皇與母后面前。
“兒臣給父皇、母后請安。”
水琮聲音也有些哽咽了,連聲說道:“好好好,慶陽平身。”
阿沅的視線依舊在水琮身上?。
她?能感受到?水琮此刻的真心,只?要?此刻是真心的也就夠了。
慶陽及笄,下半年的就封。
等忙完這些,就該忙著太子入朝聽政的事?了。
平和的日子沒幾年了,阿沅已經做好了準備,曾經的紫珊也已經改頭換面進了乾清宮,她?的技能當時雖然使用了,但是先后卻不是死在這個?技能下,而是自己身體底子差,又在技能的作用下刻意?糟蹋,最后因病而亡。
所以在先皇后去世?后,紫珊就發現了,自己的技能又重新亮起,恢復成?了未使用的狀態。
阿沅是個?節約的人。
既然紫珊已經被召喚了出來,那么?這技能就不能不用。
第163章 紅樓163 是時候相看太子妃了。
慶陽及笄辦的盛大,甚至比太子的生?辰宴還要盛大,可見皇帝皇后?對這個女兒的寵愛。
及笄禮后?,慶陽便開始為就封之事忙活,慶陽府那?邊的情報一份接著一份的往京城送,因為有鄒縣伯這個自己人,慶陽拿到手的情報都是最新的,便開始帶著兩個伴讀熟悉慶陽府的一切。
為著此事,今年她就沒跟著一起去行宮避暑,而是帶著林黛玉與史湘云兩個人留在了宮里?。
自從?太上皇去世后?,曾經?住在壽康宮的太妃太嬪們盡數出家為太上皇祈福去了,如今壽康宮里?只住了儲太嬪一人,但冰的儲存卻與往年一樣,所以哪怕慶陽留在宮里?也不怕冰不夠用。
阿沅與水琮則是剛過?了端午就忙不迭地去了玄清行宮。
因為守孝的緣故,他們已經?三年沒去避暑了,現在既出了孝,孩子們又安排妥當了,無事一身輕的夫妻倆便帶著后?宮的妃嬪們立即動身了。
水圣這個太子自然也一起跟著去了。
只是去了沒幾天便又回來了。
慶陽:“……皇兄是犯了什么事,才叫父皇給攆回來了?”
“無事。”
水圣抬手敲了敲自家皇妹的額頭:“為兄只是有些放心不下你,這才稟告了父皇回來陪你。”
慶陽蹙眉,水圣的借口她是有些不信的,這么多年的兄妹了,誰不知道誰?
不過?……
瞧著自家皇兄的面色,也不似有勉強,便暫且相信了他的話,卻不想才過?了幾日,玄清行宮那?邊就傳來了消息,安王生?擒了鮮卑大將,如今正在押解回京的路上,水圣回來是負責接手這個大將的審訊工作的。
慶陽挑眉:“回來陪我??”
“不過?一階下囚罷了,怎么比得上皇妹重?要,如今孤與皇妹日日商議慶陽府之事,又怎么能說不是在陪你呢?”水圣莞爾一笑,一點?兒都不帶心虛的。
慶陽有些無語,隨著年歲漸長,童年時純真穩重?的皇兄漸漸變得更加內斂端方,只是肚子里?的黑墨水也是與日俱增,她看著眼前人,長身玉立,君子端方,瞧著好?似一個溫文爾雅的如玉公子,可真與他呆時間長了,才知曉這人心里?頭的算計多的很?。
也只有父皇才會覺得皇兄還如小時候一般純良。
當然,父皇之所以會這樣覺得,大半是母后?的功勞,畢竟帝心難測,一個純善且濡慕自己的太子,總比野心勃勃的太子更叫人放心。
“皇兄,我?還沒見過?鮮卑人呢,要不……”慶陽扯了扯水圣的袖子,語氣也軟了許多,她學著阿沅的樣子,十分?熟練地跟自家皇兄撒嬌。
卻不想水圣卻是哆嗦了一下,步伐猛地后?退一步,抬手就開始搓自己的脖子。
“行行行,我?帶你去,你別用這個聲音說話了,怪滲人的。”
慶陽‘哼’了一聲:“你可真是……以后?娶了皇嫂可怎么辦?”這不解風情的傻樣。
水圣也學著她的樣子‘哼’了一聲,卻沒搭話。
他又沒太子妃,哪里?知道太子妃撒嬌能不能受得了呢?
目前的水圣對太子妃還沒有任何?的幻想,只帶著慶陽埋頭繼續研究起了慶陽府的環境,對于慶陽府,慶陽是有野心的,那?邊雖然地處邊境,但慶陽還是想好?好?發展起來,不求與京城相媲美,至少要比得上當年真真國那?些英明的帝王治下。
水圣也很?有興趣。
因為要防備水琮忌憚,這些年他雖學了不少帝王心術,卻不能隨心所欲的議論政事,有些自己的見解,在發現與父皇的想法相悖之時,也只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不能透露分?毫。
但慶陽府不一樣。
他可以提出建議,只要是對慶陽府好?的政策,慶陽就不會拒絕去實施。
這種?可以盡情施展自己內心想法的機會少之又少,水圣很?是珍惜。
又過?了將近十日,那?個鮮卑武將被送進了兵部大牢,水圣帶著慶陽低調地出了宮。
一進地牢,慶陽就皺了皺鼻子,因為這邊的味道著實不大好?,但她也沒嫌棄,而是掏出兩個鼻煙壺,自己拿了一個,另一個塞到水圣手里?,鼻煙壺里?面裝著的是薄荷粉,吸了后?感到清涼的同時,嗅覺也會變得遲鈍一些。
水圣自然也是準備了的,不過?既然皇妹遞過?來了,他也就不用再拿了。
順手接了過?來。
“殿下請隨下官往深處走,里?邊有些暗,殿下請小心足下。”
負責看守的守衛很是恭謹,他微微垂下頭不敢抬頭看,但也能猜測出這個女子的身份,畢竟能叫太子親自帶過?來的,便只有傳說中的那位實權大公主了。
一行人緩緩往深處走。
兵部大牢與刑部大牢,還有大理寺監獄不太相似,這邊關押的要么是逆臣要么是敵人,所以并不常使用,兵部的大牢掩藏在最深處,而且也不常使用,但環境絕對惡劣,構造也絕對安全。
屬于是那?種?劫獄的來了,都找不到犯人在哪兒的地步。
越走越深,直到最后?已經?漆黑一片,前面引路的守衛都要舉著火把才行的地步,好?在水圣與慶陽兩個都不著急,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一直走到了最深處。
然后便看見了那個鮮卑大將。
他半個身子泡在水里?,兩只手臂被高高地吊起,許是被押解回京的路上受了磋磨,原本壯碩的身子如今看起來頗有些怪異,好?似肉與骨頭分?離了,只剩下一層皮兜著似得,他腦袋耷拉著,似乎已經?昏迷,長長地頭發凌亂如雜草,隨意地耷拉著,遮掩住本就不清晰的面容,雜亂的胡須糊住了下半張臉。
“他是昏迷了么?”慶陽湊到水圣身邊小聲問道。
水圣點?點?頭,看向守衛。
守衛趕忙回稟:“是,這人力氣特?別大,所以一路上軍醫給開了軟化筋骨的藥,也只給最基本的糧食給他吃,所以現在他的身體還很?虛弱。”
“既然已經?收押,就多給兩頓吃的恢復一下精神,好?應付接下來的審問。”水圣吩咐道。
可別什么話都沒問出來,人先死?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是。”
守衛很?懂得分?寸,自從?踏進最深處的范圍后?,便再沒喊過?‘殿下’,就怕暴露了水圣的身份。
水圣點?點?頭,回頭看向身邊的慶陽:“人也看過?了,咱們該回去了。”
“好?。”
慶陽應了一聲后?便又跟著水圣回了宮,等回到鳳鳴閣,她又將真真國的資料翻出來看,這些都是真真國的歷代國王批閱過?得奏折,其中有很?多邊疆來犯的消息。
今天看過?了那?個鮮卑大將,雖然如今看著有些孱弱,但是身形在那?里?,她能想象他巔峰時期是怎樣的威武,真真國的另一邊也會是這樣的敵人么?
若真全是這樣的敵人……日后?她又該如何?抵御呢?
原本自覺已經?有所準備的慶陽又陷入了各種?忙碌中,水圣也忙著審訊這個鮮卑大將,鮮卑大將嘴很?硬,一直在高聲辱罵,什么話都罵遍了。
水圣卻是情緒穩定,連個呼吸都不曾亂過?。
就這樣鎮定的下了狠手,將鮮卑大將折磨的滿身沒了好?皮肉,到底還是叫他如了愿,問出了不少東西,最后?鮮卑大將自然是斬首示眾了。
水圣提前一日還叫人給他好?好?捯飭了一下,以至于第?二天被推出午門外的時候,他一身鮮卑戎裝,頭發整齊,氣勢如虹,當著京城百姓的面,砍頭匠一刀揮下,血濺三尺,頭顱滾滾。
砍頭匠雙目發紅,心情激蕩。
事后?跟好?友感嘆:“我?當砍頭匠人一十三年,今天這一個是頭一回夜里?沒做夢的,以前總覺得鮮卑人威猛,今日一試,方才發覺,他們的脖子也不比旁人硬,我?用了十成的力氣,卻發覺使過?了勁兒,刀刃砸到地上時,還砸的我?手疼,不過?如今我?倒是有些后?悔,昨晚上刀刃磨的太亮太利,方才叫他一瞬即死?,早知曉就叫刀刃鈍些,多砍上幾刀了。”
這番話很?快被傳了出去。
原本對鮮卑人心存恐懼的老百姓,被那?一句‘脖子也不比旁人硬’給激勵到了,一時間,連說話的聲音都敞亮了幾分?。
這番變化是無形之間的。
卻也是振奮人心的。
等到鮮卑大將被問斬之后?,也就到了慶陽就封的日子,中秋之前,水琮提前帶著阿沅從?行宮回了宮,慶陽這邊也早已收拾妥當。
八月中秋當日,慶陽身穿內務府新制的公主服制,在大早朝時前往太極殿請旨。
皇帝于大朝會上降下圣旨,加封慶陽公主為慶陽長公主,封地慶陽府,享親王份例,此圣旨宣讀完畢后?,又降下了就封圣旨。
如此,第?一個流程算是走完,然后?便是前往天壇,奉先殿等地祭天祭祖。
忙活了一整日,到了傍晚時分?,才走完所有流程,最后?一個流程是向父母請辭。
阿沅坐在上座上,受了慶陽這一辭別禮,當時眼淚就忍不住了,抱著慶陽不舍地哭了很?久。
這一夜,水琮是在乾清宮的寢殿安置的,而慶陽也沒回鳳鳴閣,而是如小時候那?樣,睡在母親的身邊,最后?感受一次母親的疼愛。
此去,這輩子恐怕都沒再見之日了。
除非皇帝下詔宣她入京。
但她作為有封地有兵權的長公主,又肩負著駐守邊境的職責,又怎么可能輕易回京呢?
阿沅抱了慶陽一整晚,次日一早,天還未亮,便起身親手為慶陽梳妝,到了吉時,又親自送慶陽到了出了坤寧宮,看著她上了馬車,目送她遠去。
等慶陽的車隊背影終于消失在實現中,阿沅才失魂落魄地轉身回了坤寧宮。
水琮心情也不好?受。
這一對心情沉重?的父母在坤寧宮中相伴了一整日,一直到次日,水琮才打起精神去上朝,朝中大臣也知曉最近陛下的心情不會太好?,所以一個個都挺老實。
慶陽這一走,將阿沅的心氣兒都帶走了。
一直渾渾噩噩過?了十幾日才算是緩過?勁兒來了。
水琮見阿沅終于振作起來,也是松了口氣,一直等到兩個月后?,他們才接到慶陽的第?一封信,她已經?入住曾經?的真真國皇宮,如今的慶陽長公主府,也開始著手從?鄒縣伯手中接管整個慶陽府。
一切都很?順利。
帝后?二人這才長吁了口氣,總算是完全放下了心來。
忙完了這個女兒,兩個人終于轉移了注意力,將目光放在了水圣的身上。
嗯……
太子十五歲,是時候相看太子妃了。
有了太子妃,便可以著手安排孩子入朝聽政了。
自從?慶陽走了后?,水琮便感覺自己的一顆心也被帶走了似得,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他覺得,定是他的愛女心作祟的緣故。
還是趕緊叫太子入朝聽政,好?為他分?擔一二。
第164章 紅樓164 “想來我日后也要史書留名……
由于?水琮的戰斗力爆表,如今京城的勛貴勢力已經?達到了開朝以來最低。
所以,水圣的太子妃人選就需要水琮好好甄選了。
京城適齡的貴女不少,但要論身份,達到標準的人卻沒多少,水琮派人收集了好幾日,名冊上也才三十多人。
水琮:“……”
不由想起當年他辦的唯一一場選秀,當時海選人選是三千秀女……對比太子這三十人的選擇余地?,頓時覺得太子選妃的場面?著實有些寒酸。
不過……
“三十人也不少了,只要圣兒能從中找到自己相伴一世的心?愛之人便好。”阿沅安撫地?拍拍水琮的手背,目光含情脈脈,仿佛在說‘當年秀女三千,最后陛下不也只與臣妾過日子么?’。
水琮卻是搖搖頭:“不可,此次選秀不僅要定?下太子妃,還要定?下兩?個太子嬪才行。”
其實除了這三個正兒八經?的主子,阿沅還該給太子安排人事宮女做教學使?用?,當年水琮不收用?人事宮女,是因為?人事宮女時甄太妃安排的,為?了小命著想,也為?了身邊不留下探子,這才一直沒碰。
但水圣不同啊!
水圣不僅是太子,還是他的愛子,他可舍不得苦了自己心?愛的太子。
“倒也不必這般著急吧。”
阿沅睜大眼睛,剛定?下太子妃就給塞兩?個妾室過去……這是覺得太子夫妻倆感情太好了么?
這是什么品種的惡毒公?爹?
水琮聽不見阿沅的腹誹,只耐心?解釋道:“適齡的女子都在這次的名冊內,這次不一口氣選足了,往后至少五年都不好再選。”
叫太子五年都守著太子妃過?
那不行。
太子妃定?不會像皇后這樣出身民間,而是出身高門?顯貴,太子年幼,若與太子妃夫妻感情太好,日后便會被岳家拿捏,畢竟他未來的岳丈定?是朝中的老狐貍,太子若已經?登基且大權在握,他想專寵哪個妃嬪都無所謂,但現在的太子不行,他的后宅必須要相互制衡。
阿沅嘆息,也知道自己再勸也無用?,水琮早已下定?了決心?。
倒是水圣得知消息后,便立即到了坤寧宮,請了安后便是仔細打?量阿沅的臉色,見她臉色如常方才松了口氣。
“怎么?覺得母后要與你父皇吵架?”
“沒有。”
水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怕母后傷心?。”
他知道母后想為?他尋個好妻子,夫妻倆日后能相互扶持好好過日子。
但是他是太子,這里是皇家。
他的身份就注定?了很難有那樣夫妻和樂的時候。
父皇與母后還不夠恩愛么?可真計較起來,這段感情里面?的防備與忌憚一點兒都不少。
自他長大后,便能看的出來,什么‘柔弱攀附大樹的菟絲花‘?
根本就不是母后的本性。
這些年母后看似不爭不搶,但他和皇妹卻什么都得到了,就連父皇,也都很多年沒進后宮了,只看那三個異母所生的妹妹,水圣便曉得,以前的父皇并非獨寵母后一人,可母后就是有辦法將父皇變成了獨寵一人的皇帝。
這能是‘菟絲花’做出來的事?
“況且,高門?之女想來家族心?也更強,便是兒子愿意與太子妃琴瑟和鳴,太子妃也不一定?愿意呢。”這話說的有些殘酷,卻很真實。
阿沅的眉眼瞬間變得哀傷了起來。
她雖然用?感情織了一張大網,將水琮包裹其中,這些年對水琮卻是極好的,衣食住行,情緒價值,這些年她都是給到位的,所以水琮這些年處理?朝政雖然辛苦,但內心?卻一點兒都不辛苦。
所以她也很希望自己的兒子能碰到一個這樣的女人。
當然,她希望那個女人比自己更好,最好多一分真心?。
“母后只想我?兒能好好的。”阿沅拍拍水圣略顯單薄的肩膀,如今他才十五歲,雖然個子不矮,卻因為?急速抽條,所以顯得格外纖薄,不過他腰背挺直,所以看起來氣質格外好,再加上他的長相取了她和水琮二人的長處,十分的英俊。
想來日后太子妃進門?,只看這一身皮相,也愿意多付出一些感情吧。
阿沅回?想當年自己的心?路歷程,之所以愿意這樣捧著哄著水琮,誰又敢說其中沒有水琮皮相很是優越地?緣故呢?就連那唯一叫阿沅不滿的黑皮都沒遺傳給水圣呢。
“兒子知道。”
水圣屈膝蹲在阿沅身邊,任由自己的母后輕拍自己的肩膀。
他一直都知道母后對他們兄妹幾人的心?。
所以他沒有自稱‘兒臣’,垂首將臉頰貼在母后的膝頭:“母后放心吧,兒子一定?會好好的,也會爭氣,叫母后這一輩子都舒心。”
阿沅輕嘆一聲,倒也沒說什么,只選擇相信自己的兒子。
又過了幾日,阿沅在水琮的安排下,以賞菊的名義開了個‘賞菊宴’,邀請了京城中三品以上官員家的小姐入宮赴宴,當然,也有勛貴與宗親家的女兒。
不過勛貴式微,如今能拿得出手的女孩兒不多,宗親家就完全屬于來混個臉熟了,若能得了皇后青眼,到時候拉郎配個好夫君,得個好的賜婚對象就夠了。
皇后娘娘要辦賞菊宴,提前三天就給各宮打了招呼,這一天沒事兒別往御花園跑,萬一沖撞了哪家的姑娘,到時候可就不好說了,皇后娘娘或許還會顧念舊情,但陛下是真的會震怒。
赴宴的姑娘們很多。
多是家中長輩帶來的,大家伙兒也都心?知肚明,曉得今日的賞花宴是為?了什么,所以一個個的,表面?看起來一如往常那般優雅大方,可眼底卻好似壓抑著火山,等待著隨時可能的爆發。
姑娘們也是打?扮的都很鄭重,她們也很緊張。
今日這個賞菊宴,既是皇后娘娘攢的局,也是她們的戰場,成了,日后便是尊貴的太子妃,不成,日后就是在下面?給太子妃磕頭請安的臣婦。
阿沅面?上含笑?,眼睛卻很銳利。
她著重看了水琮點名的幾個姑娘,其中就有太尉的孫女吳含琳,這是水琮看好的太子妃人選,祖父位高權重,父親也是端方穩重,當年也是狀元出身,后在翰林院待了四年,出來就直接入了吏部,如今是吏部侍郎,是衛若瓊走后補上的位。
雖然不如衛若瓊那般簡在帝心?,卻也是很得水琮看重的。
這樣一個太子妃……出身高門?,得的卻是祖父蔭蔽,一旦祖父致仕,身份便會立即從太尉的孫女變陳吏部侍郎的女兒,這是一個活扣,一個給水圣下手的活扣。
一旦日后太子妃與娘家勾連太深,水圣可以隨時拿下太尉,重創太子妃一脈。
除此之外,阿沅還看了另外兩?個姑娘,一個是繕國公?府的大小姐,石光珠的長姐石飛雁,另一個則是戶部尚書?的女兒許莜。
石飛雁出身繕國公?府,是四王八公?中唯一一個沒受重創的國公?府,今日是她的祖母帶她來的,以前提到繕國公?府,大家伙兒只會想到老國公?夫人艱難拉扯孫子石光珠長大的事,很少會想到,石家還有個適齡的嫡出大小姐,今日之所以會被帶出來活動,還是得了水琮暗示的。
而許莜的父親是標準的寒門?貴子,當年能考科舉還都是因為?整個村子都是同宗,以舉族之力將他供出來的,當然,他也是投桃報李,當官后一直給村里浦橋修路,開族學,買祭田,他的晉升之路有點像當年的顧太師,他的族人品質也很像早期的顧氏宗族,所以他是標準的清流一派。
所以說,水琮其實早早就給水圣定?下了妃嬪人選,這個賞菊宴不過是一個借口罷了。
果不其然,賞菊宴過后不久,水琮就下了圣旨,冊封太尉的孫女吳含琳為?太子妃,石飛雁和許莜為?太子嬪,另外還冊封了四個最低等的使?女,他們便是水圣的人事宮女了。
從現在開始走婚前的流程,大約要兩?年時間走完,等太子妃入門?后半年,才是太子嬪入門?,倒是四個使?女在下了圣旨后就進了東宮,不過她們誰要是被第一個收用?了,是要被灌了藥貶去做苦役的。
所以這四個使?女如今也是勾心?斗角,誰都想得寵,但誰都不想做第一個。
東宮的后宮也開始熱鬧了起來,不過太子妃還沒進門?,水圣便將后院繼續交給秋雨管著,四個使?女不敢跟皇后身邊出來的姑姑嗆聲,只能暗中爭斗。
可實際上她們斗了一通,太子卻沒有進后院的意思?。
他到底還是受到父皇母后的影響,至少……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太子妃一個機會。
夫妻和樂,琴瑟和鳴,又有幾個人不曾盼望過呢?
而水琮就真的放松了。
太子妃一定?,水琮的心?事就放下了,連續幾日都早早地?回?了坤寧宮,抱著阿沅懶洋洋地?躺在炕上。
孩子們漸漸長大,他的年歲也漸漸增加。
年歲大了,體力不支,他最近熬夜處理?朝政時,總覺得心?下不奈,總想早早上床躺著去,最近他也習慣性地?挑出一些不重要的請安折子送去東宮,這算是放權的一種表現。
不過,放權之前還得先?給太子把婚事給辦了,只一攬子任務下發下去,禮部尚書?那稀疏的頭發便愈發岌岌可危了。
禮部尚書?苦中作樂地?跟妻子感嘆:“想來我?日后也要史書?留名了。”
一口氣辦了這么多事,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