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并不喜歡太宰良,但他就跟其他很多成員一樣,既不喜歡,又挑不出她的錯處,于是只能憋著一口氣,偶爾偷偷摸摸地瞪她。
畢竟羊里沒有哪個規(guī)矩說新人不能跟成員離太近,只不過太宰良瞧上的是羊里最特殊存在,所以成員們才會有那么大反應(yīng)。
被瞪幾眼對良來說不痛不癢,看著他們又生氣又拿她沒辦法的樣子反而正是樂趣之一。
而且在羊因為有“病弱”這個理由,他可以說是什么都不用干,一天下來除了睡就是吃,愜意到能讓所有打工仔嫉妒不已。
陽枝綿對外說的是她幫羊制定決策,但她們彼此都知道,太宰在這里完全是白吃白住。
她其實也很好奇陽枝綿為什么要這么養(yǎng)著自己,難道是還記著她之前那番“小貓咪不用干活”的言論,在把她當(dāng)寵物養(yǎng)嗎?
給個窩,喂點飯,時不時摸幾下頭發(fā),倒真的跟寵物差不多了。
太宰良每天被人金屋藏嬌,無所事事,倒也沒忘了自己來的目的。
其一是調(diào)查威脅到港口黑手黨顏面的組織目前的詳細情況,這個他進門第一天就了解得差不多了。
羊跟之前相比發(fā)生了很多變化,有了很多新的屋舍,人也變多了。屋舍都是一層,里面的陳設(shè)也很簡陋,但在鐳缽街中,仍然非常顯眼。
已經(jīng)有鐳缽街人從不遠處頻頻向里望,目光好奇而貪婪,但羊的這群傻子明顯沒人意識到這點,依舊大搖大擺地進進出出。
按照鐳缽街情報的流傳速度,太宰良估計沒兩天,港口黑手黨首領(lǐng)的鐮刀就能揮舞到這來。
而羊本身的武裝力量堪稱可笑,比起說一個武裝組織,她可能更愿意稱呼這里為托兒所。
整個羊百分之九十都由完全沒有自保之力的孩子構(gòu)成,中原中也就像雞媽媽一樣,撐起了保護羊的職責(zé),如果有哪個人“觸犯了羊的領(lǐng)地”,他就會仰起脖子,狠狠地啄那個人的腦袋……
她為這個想象有些惡意地笑了起來,隨后就被陽枝綿看了一眼。她意識到自己崩人設(shè)了,立刻端正表情,重新擺出一副溫柔病弱的樣子來。
其二,就是羊能如此準(zhǔn)確地打擊港口黑手黨的各個成員,情報來源明顯不正常。
首領(lǐng)為此大發(fā)雷霆,天天在港黒內(nèi)部抓叛徒,攪得人人自危、不得安寧。
太宰原本就不覺得有叛徒——如果有勇氣背叛港口黑手黨,就是為了做讓頭發(fā)染色這種程度的惡作劇的話,那這人的幽默感可能已經(jīng)到地獄的地步了。
而現(xiàn)在太宰良更是確認了這一點,畢竟她現(xiàn)在可以說是從起床到睡覺都跟著白發(fā)少女,從頭到尾,沒看到她跟任何一個超過十八歲的人接觸。
除了那個叫御野酒代的女人。
但御野酒代良是認識的,她在橫濱的一家店當(dāng)陪酒女,性格謹慎,不是能干出這種事的人。而且她晚出早歸,跟白發(fā)少女一天能說上三句話都不錯了。
太宰良正在思考,就感覺頭頂濕漉漉的,她抬眼,看見白發(fā)少女正拿著一個水壺,往自己身上澆水。
太宰良:“……”
她冷靜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微笑著說:“你在干什么呢?”
“嗯,”少女頓了一會,似乎是在想理由,然后她說,“我在給你澆水。”
“嗯,我知道。”良繼續(xù)微笑,“所以你為什么要給我澆水呢?”
“為了長高。”
“所以你覺得我很矮嗎?那你最好還是先去找那個褚色頭發(fā),十四五了還只有一米五的人呢。”
少女把水壺放下,過了一會,她又把太宰放進快遞箱,然后往里面塞被子和熱水袋。
太宰良就像個倉鼠一樣被她用各種東西圍了起來,只露出了一個腦袋。
她說是為了讓良在快遞箱里不覺得寒冷,但太宰只覺得她是想把她活埋。
太宰花了半個小時像少女解釋自己是一個人,不是一顆種子,她不用把自己又是澆水又是松土地跟對種子一樣對待。
并且其實太宰覺得少女根本就懂這個道理,她這么搞,純粹只是為了折騰自己。
羊里都傳言她跟這位形影不離,簡直就是最親的姐妹。
但太宰心里清楚,她們之間恐怕只有最親的塑料情。
一邊這么想著,良一邊看少女狀似親密地挽住了自己的手,她比常人略低的體溫隔著繃帶傳了過來。
坐在正對面的中原中也看了她們一眼,壓抑地抿了抿嘴角。
良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柔弱地倚到了少女的身上。
她們形似親密的好友,理應(yīng)無話不談,而太宰的確發(fā)現(xiàn),跟費勁觀察比起來,直接問對少女來說或許更快。
但對上她的腦回路真的很困難,太宰問她:“你的名字是什么?”。
少女回答:“我的名字是櫻木。”
太宰正暗自盤算回去以后,可以讓森醫(yī)生查查櫻木這個名字。
但她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于是她試探著又問了一遍:“你的名字是什么?”
少女回答:“我的名字是空良。”
太宰:“……”
她重復(fù)問了這個問題五遍,每一次,少女都給出了不同的答案。
或許她可以問這個問題上千遍,通過數(shù)據(jù)分析最后得出少女回答中的某個偏向,但她總覺得那樣像個蠢貨。
于是她換了一個問題:“你的異能是什么?”
少女流暢地回答:“我的異能是透視,能夠透過物體,看到內(nèi)部是什么樣子。”
“……羊的情報是從哪來的?”
“羊的情報來自各種渠道,包括新聞、記者、偵探、學(xué)術(shù)機構(gòu)等等。除此之外,還可以考慮使用碳排放系統(tǒng),這是一種……”
太宰已經(jīng)確定了,她根本是在胡說八道。
而陽枝綿在那樂。
她懶得回復(fù)太宰的問題,于是干脆智能搜索她的提問,然后把直接回答復(fù)制粘貼,省時又省力,還能把npc氣一頓。
雖然拿數(shù)據(jù)生成的答案去對付數(shù)據(jù)生成的人,好像顯得最后小丑的是她自己……
不過看著npc腦袋旁不斷浮現(xiàn)省略號的樣子,陽枝綿還是感覺非常歡樂。
她彎著嘴角正在那笑呢,旁邊的同事突然推了推她。
“什么事?”她摘掉半邊耳機,“麻……麻由美。”
對方也不在意她親切地喊著她的名字,實際卻差點沒記住這件事。
這個頭上戴著發(fā)箍的女同事左右看了看,悄聲說:“今天仁賀都沒有放電影了……是不是那位,快要回來了?”
麻由美所指的“那位”,指的就是他們項目組的“youknowwho”,冷面殺神琴酒先生。
陽枝綿攤了攤手:“我怎么知道?他可能是覺得自己得意忘形,所以收斂了一點吧。”
“最近那位都快兩個月沒過來了,”麻由美的眼睛不安地眨著,“這跟以往相比,不太正常,不會是出了什么事吧?”
“就算出事也不是我們這種人能議論的,”陽枝綿心不在焉道,“哪天掉腦袋掉到自己頭上,再去擔(dān)心吧。”
麻由美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責(zé)怪她說了這么不吉利的話。對于他們這種人來說,有朝一日遭到組織的清算,的確是最恐怖,也最正常的死法。
她繼續(xù)小聲道:“多的的確不是我們能說的。但是我聽說,我們項目,好像有點……”
她略晃了晃頭,一切盡在不言中。陽枝綿挑了下眉毛,奇怪道:“你是怎么‘聽說’的?”
“很明顯啊,組長今天嘆氣都七八回,據(jù)說今早接了通電話就成這樣了,群里明著沒說,私底下都傳遍了。”麻由美的聲音更小了一些:“所以,如果真要……你選擇去哪?”
“還能去哪?聽安排唄,希望能到一個跟現(xiàn)在差不多的。”
“我也希望,”麻由美小聲喃喃,她看著自己的工位,有些魂不守舍,“……我也希望。”
陽枝綿收回目光,重新打開了游戲。
如果現(xiàn)在這個項目組解散,那她們所有人都會去新的項目組。當(dāng)然,不可能讓他們自己選,全看組織安排。
但陽枝綿也不是太擔(dān)心,組織安排肯定是根據(jù)之前的實驗數(shù)據(jù),而她這個老油條在裝廢物一道是高手,常年保證自己的業(yè)績絕對維持在可回收垃圾的級別。
不至于被扔掉,但也絕對在垃圾的范疇。
而且現(xiàn)在組織重點的那倆項目都是生物化工領(lǐng)域,跟她這個計算機可以說是完全不搭噶,除非朗姆喝醉了把名字填錯還差不多。
真要發(fā)生那種事,朗姆才第一個掉腦袋。
不過琴酒的確是該回來了,所以她最近點玩游戲得注意著點,不能哪天被琴酒給逮住,那才是真的悲劇。
游戲里,太宰已經(jīng)冷靜了下來,轉(zhuǎn)而邀請她一起出門。陽枝綿其實挺好奇這回這家伙不但性轉(zhuǎn)換了個什么,還呆了三天都沒走。
難道他還有挽救一下的空間嗎?
陽枝綿答應(yīng)了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