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十八喊得太過大聲,把幸謙吵醒了。
幸謙醒來見回到了宋十八院落里,也知道是湛勉送他回來的。只不過不知道是哪種辦法,幸謙也沒多加揣測,尋思估計也就是連拖帶拽,把他給弄回來的。
借口還是要找的,幸謙當(dāng)時相出這個法子的時候便想過了,就說當(dāng)年有一個修習(xí)魂魄邪術(shù)的修士正好撞見那兩顆魂珠,見它是寶貝,就收了回去。
后來,邪修偶然被幸謙的師傅撞見,幸謙師傅抽完邪修一頓,發(fā)現(xiàn)了他身上的魂珠,覺察出是門派里玄牝尊者的。直到近日,幸謙師傅知道了這些事情,就把魂珠送來給幸謙,要他交到常前輩手中,物歸原主。
幾人把魂珠交到常前輩手上的時候,幸謙緊盯著常前輩的反應(yīng),生怕他發(fā)現(xiàn)了,那不是玄牝尊者的魂珠,突然發(fā)難。
好在常前輩并沒有看出來。
融合出魂珠的時候,幸謙特地用了玄牝尊者傳給他的一些法術(shù)渲染氣息,別人看來,這魂珠赫然就是玄牝的。
他也沒有懷疑魂珠找回來的經(jīng)歷,畢竟幸謙師傅是修界十大尊者之一,裳勻尊者的名字,常前輩自然知曉,甚至可以說如雷貫耳,他當(dāng)然不會懷疑。
剛剛交完,正要說前去高家,解決這最后一樁,當(dāng)年賣魂珠的恩怨時,湛勉忽然收到了一封來信。
一只鴿子撲棱著翅膀落在他掌心,湛勉拆開鴿子腿上的信筒,展開里面的信紙。
他沉默地一目三行把信紙上的內(nèi)容看完,然后眉心就忽然擰了起來。
“怎么了?”幸謙看見湛勉的神態(tài),于是問道。
湛勉把信紙遞給他:“喻師妹來信,說,高家夫婦跑了。”
幸謙立刻揭過信紙,見確實是喻環(huán)的筆跡,只寫了短短幾行,說高家夫婦今夜連夜帶人收拾東西,領(lǐng)著一家老小乘車跑了出去,還故意讓家仆扮鬼,把她引開了。
“高家人什么都知道。”湛勉冷笑一聲,“馬上就是中秋夜,他們急了,既然沒有聽到我們捉鬼的消息,于是就自己跑了。”
“師兄?”幸謙看向他,想問他,接下來該怎么辦。
“這……”宋十八一聽湛勉和幸謙的對話,知道高家人連夜跑了,也傻眼了,“這要怎么辦嘛?師兄他……”
常前輩就站在旁邊,一言也不發(fā),但幸謙觀察著他的神色,覺得他似乎有些委屈。
如果不能替他了卻一樁意難平,恐怕自己此生也會遺憾的吧?
“我們?nèi)プ贰!毙抑t說道,“我當(dāng)時在高家燒過顯影符,符灰粘在過高家人身上,現(xiàn)在尋著顯影符的氣息去找,一定還是能找到的。”
湛勉于是先是迅速捏了個傳訊法術(shù),給喻環(huán)遞話過去,叫她使個追蹤術(shù),先追著高家夫婦去,他們隨后則到。
幸謙一追顯影符符灰的方向,正發(fā)現(xiàn)在平江城南十里的荒郊野嶺上,于是幾人一齊追過去。
“幸小友?”路上,宋十八悄悄問幸謙道,“那個……湛小友不是說,待我?guī)熜至藚s心愿,可以送他重入輪回的嘛?”
“那什么……厲鬼超度不是還得請南明寺的和尚嘛?”宋十八說道,“他當(dāng)時是不是……我記得南明寺的和尚在高家?”
幸謙點頭:“南明寺的人只得先在那里落腳,況且嘛,常前輩情況比較特殊。”
“他現(xiàn)下怨氣執(zhí)念全都由高家夫婦轉(zhuǎn)賣魂珠而生,高家宅院是他怨氣源頭。南明寺的老和尚們都瞎講究,要超度,非得在怨氣源頭之地超度,說是這樣才能消干凈怨氣。”
幸謙抱歉的看了一眼宋十八:“我們也不是特想讓常前輩去高宅內(nèi)走一趟,只是礙于南明寺那群和尚的要求,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宋十八點頭,道:“也不至于的,這不怪你們。”
往城南御劍十余里,幸謙遠遠地就望見,山間小路上正停著兩輛馬車,仆從婢女都圍繞左右,為首一對穿金戴銀的老夫婦,正蹲在馬車最前頭。
他們被繩子緊緊實實地綁了起來。
山路上有一群山匪,穿著破粗麻布的衣裳,一人拎著一口大刀,大多肌肉壯碩,塊頭巨大,還長著絡(luò)腮胡子,神情兇狠。
幸謙看著這場面不由得生出一個想法來:該不會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這高家夫婦,一直以來視財如命,這么多年下來,掙了這么多銀錢,到頭來,是被山匪劫了錢財?
山匪們明晃晃的大刀正橫在高銘遠脖頸之上,他感受到了頸側(cè)的微涼,止不住地,全身上下都在發(fā)抖。
山匪頭子正指揮著手底下的小弟們搬走高家人馬車上一箱一箱的銀錢,一把一把地抓起高家車里的銀票,把車后拉著的米袋和肉食拖出來,他們嘻嘻哈哈地哄搶。
高家夫婦坐在地上瑟瑟發(fā)抖著,高家小女兒正待在另一輛馬車上,許許多多的大男人從她身邊搬走車上值錢的東西。不時有些長相狂野、舉止粗鄙的山匪趁著搬東西的空擋,在她身上揩兩把油,她很氣,緊咬著牙,可是什么都不敢說,生怕一出聲,這些賊人就要給她一刀。
幸謙他們見此情境,已經(jīng)隱蔽了氣息,藏匿在另一邊小丘下。
高家人和常前輩有許多恩恩怨怨,但此時應(yīng)該由他們自己來清算。就算高家人遭了報應(yīng),還是得救他們出來,再說別的。
另一面,喻環(huán)也依舊追著符灰來了,正藏在另一邊的灌木叢里。
幸謙一眼就看見喻環(huán)了,遙遙沖她打了個手勢,叫她準備著,待會兒一起攻擊。
喻環(huán)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宋十八和常前輩都在另一邊,也沒有任何出手的打算。
畢竟常前輩不在這里趁機直接擰斷高家夫婦的脖子,已經(jīng)算是仁厚了。
山匪頭子正大聲哈哈笑著,為劫了這么多東西高興著,一腳踹了踹地上趴著的高銘遠高家主:“老頭,這是拉著全家老小打算去哪呀?家里全部細軟都在這路了?”
高銘遠忙不迭磕頭:“都在這了,大王!我是帶著妻子女兒到江夏那邊去,半生積蓄全都在這里,就求大王您,饒我們賤命一條吧!”
常前輩遙遙聽著,嗤笑一聲:“呵,告饒倒是挺溜的,老東西果然厲害,什么時候都能放的下尊嚴。”
幸謙也不大喜歡這種低聲下氣的做派,不過他也沒有嘲諷高銘遠的心思。
幸謙正施法凝結(jié)出一把長弓來,手中捏了個訣,化出三支箭矢來,搭上長弓。
另一邊喻環(huán)手中,也凝出一把黑色玄弓,箭頭正對著山匪頭子。
幸謙微微側(cè)頭,囑咐身邊湛勉道:“師兄,帶會兒我和師妹制住那些山匪,你去把高家人帶過來,成么?”
這哪里能有不成的道理?
湛勉出手,自然不用幸謙多費心的。
幸謙一打手勢,喻環(huán)手中長箭立刻破空而出,幸謙弦上劍羽也隨之而出,兩支箭,一左一右,正射在山匪頭子左右兩個肩膀上,分分毫沒有偏差。
許多土匪立刻扔下了剛扛下來的金銀財寶,戒備起來。
三人閃身出去,普通人豈能抵擋修士的身法?一會兒就都被湛勉反手綁起來,扔到一邊排排坐去了。
把高家人帶出來時,他們都還哭哭啼啼的,一抽一噎。
高銘遠趕緊關(guān)照著身邊的家仆去收拾財物,一邊虛情假意地說著一些套話,感謝之類的。
高家小女兒看見常前輩那副可怕的樣子時,登時就開始氣短:“娘!娘啊!那個就是那只鬼,就是我撞見的那只!!!”
高夫人發(fā)絲散亂,整個人蓬頭垢面的,全然不像他們第一次見時那副雍容華貴的樣子。她逮住幸謙他們,就大吼著質(zhì)問道:“我們請你們來到底是干什么的?!這么多天沒抓到那個鬼東西,現(xiàn)在還跟著他一處跑!!!”
高夫人幾乎雙目眥裂:“我可憐的兒子尸骨未寒!原來你們這些什么狗屁修仙的,跟這種鬼東西都是一伙的?!”
她恨恨緊扯著幸謙的衣領(lǐng),仿佛下一秒就要一巴掌扇在幸謙臉上。
湛勉冷著臉,把高夫人拍開了。
喻環(huán)在一邊悄聲道:“你們那天大清早走了以后,高家的人都人心惶惶的,大概都是看咱們年輕,也并不信任。再說,南明寺的靜安大師他們剛剛到平江,下榻在高家,就是素齋吃喝也要錢的,他們身為委托主出錢,一天沒見你們?nèi)耍陀灿X得是被騙了。”
“那夜的時候,見你們半晌沒回來,高家人就非得說,莫不是你們卷著委托費用跑掉了,我好說歹說,跟他們講,我還在那,哪里能跑了?他們就是不聽,還同我差點起了沖突。那夜,高夫人和高家主就收拾了細軟預(yù)備著要走。”
“我當(dāng)時守著院子,他們拍派了兩個男家仆,把從前都已經(jīng)死了的那些家人的舊物都拿出來,藏在身上,沾得一身鬼氣,然后扮鬼把我給引開了。”
幸謙聽完,實在想翻個白眼,可惜面上不能流露出來,畢竟禮貌還是該要的。
“喂,那邊那幾個!”幸謙沖著另一邊正在收拾細軟的幾個家仆招招手,招呼他們過來,把手里剛收集來的,山匪的繩子遞給他們:“噥,小兄弟幫個忙,把家主大人和夫人,都給綁起來。”
高銘遠和高夫人都投來了憤然的目光,但沒什么用,畢竟有仙法制著他們。
高家的家仆很會看眼色,知道眼下得罪不起幸謙和湛勉,于是手腳麻利地把舊主給綁起來了。
“先回去您二位府邸了,咱們再聊聊?”幸謙說道,“您二位最好想想十年前干了什么,做過什么,免得一會兒對質(zhì)的時候,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