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心動
第五場比試是衣如故和付前的比試。
衣如故依舊是一身紅衣,她上臺后便微微抬起袖子,露出手上戴著的鈴鐺。
這個鈴鐺如同雞蛋大小,通體黑色,微微搖晃之后發出了一陣清脆的聲響,十分動聽。
神符宗的付前也穿著一身黃色道袍上了臺,他一出手便是漫天的符箓,各種各樣的攻擊符箓在半空中浮現,又在付前的手勢下快速燃燒,化作一道道攻擊沖向衣如故。
衣如故不慌不忙,抬起素白的手掌一推,所有攻擊都在半空中被打散。
衣如故手上的鈴鐺因為她的動作響得更加歡快,銀鈴聲像是一首曲子。
付前看著衣如故輕描淡寫的動作不禁眉心緊皺,意識到衣如故的修為十分高深,他不再猶豫,頓時拿出祖師的神符筆,想要畫一道驚天動地的符咒困住她。
然而,等付前拿出神符筆,卻愕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敢已經處于臺下!
“你輸了。”衣如故居高臨下道。
付前早已冷汗淋漓,他竟不知自己何時被衣如故迷惑,他可是元嬰中期的修為,竟然如此輕易就著了道!
站在眾人的角度,只能看衣如故和付前剛一交鋒,付前就雙眼發直,乖乖的走到臺下,甚至沒有一絲反抗。
“這是什么邪術啊,竟然能直接控制元嬰修士的心神,太可怕了!”阮碧空在慕玨身旁感嘆道。
“衣如故本身就是魂修,對于神魂了解透徹,而她手上的鈴鐺,也格外不凡,她大概就是靠魂修的法門和鈴鐺的響聲控制住付道友的。”慕玨說著,心中卻不平靜。
要何等高深的神魂造詣,才能無知無覺就控制一個元嬰中期的修士啊。
衣如故,果然是勁敵!
高臺上,不少掌門也格外驚訝,沒想到攝魂宗的法門竟然被這位不滿五十的女修發揮得如此出色。
“沒想到,這位衣小友竟然能發揮出你宗至寶攝魂鈴的五成威力。”玄陰宗掌門不禁感慨,他們玄陰宗的弟子在這次大比不堪一擊,沒想到攝魂宗的弟子反而成了黑馬。
“衣如故天生就適合修習魂修法門,她乃是山間魍魎養大,自幼便是半人半鬼之身,與攝魂鈴更是格外投契。”攝魂宗掌門緩緩道。
攝魂鈴早已在攝魂宗塵封了許多年,直到衣如故出現才自動認主,魂修之法與攝魂鈴兩相結合,便是化神期修士的神魂稍有不慎都可能著道,更別說元嬰期的修士了。
這場大比,攝魂宗掌門想不出,還有誰能和衣如故匹敵。
五場比試至此結束,五名勝者已經決出,而另外的五名敗者則要兩兩打過一場,然后選出其中獲勝的兩位,晉級七強。
后面的比試慕玨依舊看得認真,蘇沐風和乾有元是十人中唯二的元嬰初期的修士,很快便被元嬰中期的其他三人打敗。
莫軒昂原本的實力也是元嬰中期中的佼佼者,奈何他兩次都被劍修的一招劍招擊敗,心懷不甘與怨怒,如今隱隱有走火入魔,道心不穩的征兆,在這種情況下很快便被陰無晦和付前擊敗。
最后得以進入下一輪比試的是付前和陰無晦。
加上原本獲勝的五人,七名進入下一輪比試的修士人選便正式確定下來。
第一輪的比試正式落下帷幕,下一輪需要等到明日。
高臺上的十位掌門率先離場,而后是十宗的長老。
比試看夠了,對于其他幾位對手的招數和實力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慕玨也心情頗好地帶著師弟師妹離開了。
竹林深處,微風拂過,帶起簌簌的聲響,不少竹葉跟隨著風的步伐緩緩飄落。
一道劍光閃過,林中的身影快速出招,每一式都能斬中半空中的紛紛揚揚的竹葉,不消一個呼吸,地上全是缺了口的青色竹葉。
還不夠快!
慕玨低頭看著滿地落葉,心道。
于是狂風驟起,周圍的修竹都折彎了腰,其上密密麻麻的竹葉更是如雪花一般紛飛,遮天蔽日,猶如一場忽然傾瀉而下的暴風雪。
長劍狂舞,遠遠望去只能看到漫天飛舞的綠色,偶爾能看到從縫隙中透露出的一點劍刃反射的亮光,除此之外便是慕玨身上衣袍隨著動作擺動翻飛的紫色。
風歇樹止。
地上的落葉又厚了幾層,沒過了靴子,仔細一看,其上同一位置上均有清一色的豁口。
“你的劍,又快了幾分。”
慕玨視線從腳邊的落葉轉移到來人身上,他神色淡淡,莊重道,“比不上劍尊的劍。”
江云寒輕輕一笑,“為何要與我比?你的劍意一往無前,同輩皆無法壓過你的鋒芒。”
慕玨將冰魄劍收回靈海,抬頭看著他。
可我一直以來立下的目標便是,超過你。同輩的劍修無法壓住我的鋒芒,可是全天下的劍修的鋒芒都已被你掩蓋。
慕玨本想說這句話,可是話語剛到嘴邊,轉而便被自己噎了下去。
面對元神期的江云寒,這位天下第一的劍修,他的話或許過于輕狂。
“你在二十來歲的時候,揮的劍是什么樣的?”慕玨突然問。
“原來你今日在臺下沉沉看我的那一眼,便是在好奇這個嗎?”江云寒沒有回答慕玨的話,反而問道。
慕玨沒有否認,微微頷首。
他道,“今日旁人說起你,評說李無歸是劍尊第二,可我覺得不對,他的劍不夠快,我的劍足以勝之。然而,我亦不覺得現今的我在劍法造詣上比得上當時在十宗大比時的你,我有些好奇,當年少年時的劍尊,揮劍之時是如何場景。”
話里話外,都透露出一股少年的爭強好勝。
江云寒看著慕玨,隱約有些想笑,卻又莫名覺得他可愛。即便身份調轉,慕玨不再是凡人,已經是修士。
可他終究還是個二十來歲的少年啊。
會有意氣之爭,會有心頭熱血,總想著趕超前方已有的豐碑,成為新的傳奇。
可這樣的慕玨也格外鮮活,格外的令江云寒喜愛。
在遇到慕玨之前,他只是個踽踽獨行的劍修,他的劍法天資高,于是他便往著這道路心無旁騖前行,拋卻一切樂趣與快樂,不在意周遭的任何事情,可以說得上性格無趣透頂。
然而慕玨和他截然不同。
無論是凡間的慕玨,還是現在作為修仙者的慕玨,他都善于交際,樂于探究新奇事物,身旁也總有著一眾簇擁。
他有為之堅持的道路,會熱情且義無反顧地朝著前方行進。
然而在此過程中,又能自得其樂,無論是彈琴還是對弈,還是與二三友人歡飲,慕玨從來都如魚得水,卻不沉湎其中。
他偶爾會在紅塵中駐足停歇,卻從來不沉醉紅塵中,一覺醒來,又是那個一心向著心中之道的少年郎。
慕玨是如此的灑脫又自在,心如明鏡無塵埃。
江云寒越是了解,便越是彌足深陷。
他不是掙脫不了這份情感桎梏,而是不想掙脫,不是不知道情愛虛妄,卻早已舍不得勘破。
時至今日,慕玨尋常的一眼,都能令他原本無波無瀾的心泛起無限的喜悅。
慕玨見江云寒沉默良久,忍不住道,“劍尊不愿意說便算了。”
他以為江云寒不想提起年少之事。
江云寒眨了眨眼,回過神來,“不是我不愿意說,而是我已經忘記了。”
“忘記了?”慕玨抬眸。
“在劍道上,我從不回頭,亦從不曾在意往日之劍,我向來只磨礪今日之劍,然后拋卻過往的感悟,揮出明日之劍。”江云寒語調平穩。
在劍道上,江云寒從來只在意如何讓自己的劍法得到長進,推陳出新,揮出嶄新的一劍。
所以,他從來不會回顧往日之劍,也不會在意往日的他是何模樣。
能讓他回頭,甚至再三追逐的,只有慕玨。
想著,江云寒情不自禁又看了慕玨一眼。
慕玨也為江云寒的話感到驚訝,他從來沒有聽說過一個劍修是這樣練劍的。
一般的劍修修煉從來都是不斷揮劍,然后從揮出的劍中找出自己的不足,緊接著反思自己的不足,然后不斷磨礪以求進步。
而江云寒,他每一次揮劍,都能有新的感悟!他完全不用再去回顧以往的劍招!
這就是傳說中天生劍體嗎?
即便是慕玨再豁達心中都泛起一絲不平。
“劍尊不愧是劍尊,連修煉方式都如此獨特。”慕玨只能干巴巴說出這一句話,緊接著便抿唇沉默下來。
“你我的修煉體質不同,修煉的法門也不一,自然不會是相同的修煉方式。”江云寒察覺到慕玨的心思浮動,柔聲道。
“你今日揮出的劍,比當初我離開雪峰時揮的劍進步了許多。”
“那是因為我一日都沒有懈怠過練劍,而且今日觀看同輩們的比試,我的體悟頗多。”慕玨接過一片飄落的竹葉,慢慢道。
“那你還需不需要一個練劍的對手?”江云寒微笑看他。
“劍尊不用修煉或者負責其他宗門事務嗎?”慕玨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我在宗門唯一的任務便是修行,然而我剛結束了閉關,暫時還不想繼續冥想,無聊至極,陪你練劍不失為一個放松的方式。”江云寒不慌不忙道。
“既然如此,那就多謝劍尊了。”慕玨也沒有矯情,直接應承道。
其實江云寒若是無聊,大可以去幫玉霄劍宗的弟子習劍,想必玉霄的弟子都樂意之至。尤其是李無歸,他話里話外如此崇拜江云寒,若是江云寒肯陪他過兩招,大概會興奮到找不著北。
而且他也是玉霄的首席,劍法提升,十宗大比獲勝的概率也更大。
所以,江云寒無聊不過是個借口,想要陪著他才是真。
江云寒為的,不過是他這個人而已。
想到這里,慕玨心里突然有些不平靜,他深吸一口氣,將這異樣的感覺拂去。
再次睜眼,他手持冰魄劍迎上了江云寒手中的竹劍。
劍招大開大合,竹林無風自動。
一個時辰后,江云寒依舊云淡風輕站著,而慕玨卻只能倚靠著冰魄劍站著了。
慕玨面色潮紅,呼吸比之以往快了幾分,他抬頭看著江云寒,“我累了,今日的劍便練到這里了,多謝劍尊。”
江云寒看著慕玨比往日更加姝麗的模樣,心跳不自覺也快了幾拍,然而面上卻依舊平靜,他點點頭,“嗯,回去好好歇息。”
說著,江云寒便轉身準備離開竹林。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腳步一頓,“對了,你今日說十分好奇我在十宗大比時揮劍的場面。”
慕玨愣愣答,“是啊。”
你不是說忘記了嗎?
“我雖然忘記了,不過當時有玉霄弟子為我錄過留影石,我讓人去取。”
說完,江云寒的身影便消失了。
慕玨站在原地,本想說:其實不用如此麻煩,他的好奇不過是心血來潮,一時興起。
然而江云寒早已消失在他的視野內。
慕玨不禁怔愣了片刻,而后突然笑了。
寒云劍尊,對他隨口一言也如此認真嗎?
笑著笑著,他又突然蹙眉,捂了捂心口,似乎對自己驟然升起的異樣情緒感到不滿。
慕玨停在竹林的陰影下,靜靜站了半晌,而后才神色平淡離去。
竹林又響起簌簌的聲響,只是此刻卻分不清,到底是風在動,亦或是其他……
而另外一邊,剛剛突破金丹期出關的楚旭,一出關就接到了自家師叔的消息。
楚旭打開了紙鶴,紙鶴里傳來了江云寒低沉的話語,“楚旭,之前記錄了我在十宗大比比試時場面的留影石,傳一份給我。”
“得嘞,師叔!”楚旭歡快道。
他沒有懷疑江云寒的目的,只是以為師叔觀看了十宗大比之后,升起了些許懷舊的念頭,想要看看自己過往劍挑同輩的風采。
畢竟在十宗大比奪得魁首,這是多么值得回憶的一件事啊。
全然不知這留影石最后會到慕玨手上。
楚旭將留影石通過小飛劍寄給江云寒后,便準備出門了。
今日即將開始十宗大比第二和第三輪的比試,錯過了第一輪比試的楚旭扼腕不已。
好在他最關注的兩人,也就是慕玨和李無歸,還沒開始對上。
聽說李無歸修成劍場雛形之后,楚旭便在心中暢想李無歸打敗慕玨的畫面。
李師兄修成了劍場雛形,而慕玨雖然也會劍場雛形,但他年歲如此輕,劍法上肯定比不過李師兄。
想著,楚旭帶著一堆留影石御劍前往十宗大比現場,他要將如此激動人心的畫面錄下來!
楚旭對慕玨的印象還停留在離開太上劍宗之時,卻并不知道慕玨早已非吳下阿蒙。
而在眾人的期待中,十宗大比的第二輪比試也正式開始。
第二輪比試在翌日清早,前一日晉級的七名首席,會進行新的抽簽。
第二輪的比試的流程較第一輪簡單,七人兩兩一組,分三場比試,剩余的一人輪空,獲勝的三人和輪空的一人進入第三輪比試。
抽完簽后,慕玨將手中的玉簽翻過來,只見上面寫著一個鮮紅的零,他不禁挑眉。
竟然輪空了。
他都做好戰斗的準備了,冰魄劍也已在劍鞘中嗡嗡震動。
不過輪空晉升正說明他氣運昌盛,慕玨氣定神閑回到座位上,觀看其他六人的比試。
臺下的玉霄弟子看到慕玨如此悠閑,忍不住低哼一聲,“哼,運氣真好。”
楚旭坐在旁邊,聞言插嘴道,“不急,太上劍宗的慕玨遲早要和李師兄對上的,到時候就知道鹿死誰手了。”
“楚師弟說的是。”玉霄劍宗的眾人紛紛應道。
第二輪的三場比試結束得很快。
李無歸抽到的對手是純元子,純元子的雷法爐火純青,威力驚人,然而李無歸的劍法也不弱。
尤其是當劍場雛形和玉霄劍宗的劍招結合時,劍勢浩浩蕩蕩,如山岳般沉重,將純元子的紫霄神雷完全壓制,一番交手后,李無歸輕松取勝。
獲勝后,李無歸朝臺下掃了一圈,在慕玨身上頓了頓,給了一個挑釁的眼神。
慕玨坦然自若地坐著,并不在意李無歸的目光。
下一場比試的兩人是付前和陰無晦。
付前的符道造詣非凡,之前他還沒有完全發揮自己的實力,便被衣如故的魂術迷惑,不知不覺落敗。這次他一上來就拿出自己鎮宗至寶神符筆,勾勒了一張張效力驚人的符箓。
而陰無晦也不是吃素的,縱使沒辦法再動用祖師傀儡,可他化神期傀儡配合兩尊元嬰后期的傀儡對上付前各式各樣的符箓也不落下風。
雙方一通惡戰后,終是陰無晦略勝一籌,尋了個破綻將付前打落下臺。
最后一場是衣如故和謝雪琴之間的比試,衣如故還是和之前一樣兩手空空上臺,只是手腕上的戴著鈴鐺叮當作響,謝雪琴也和之前的付前一般,還沒怎么防備就著了道,等到走下臺才反應過來。
衣如故和謝雪琴的比試結束得太快了,而且謝雪琴也和上次付前一半,基本沒有任何反抗便落敗,臺下一片嘩然,對于衣如故的魂術議論紛紛。
慕玨也皺起了眉頭,他也是元嬰中期的修為,作為劍修,他意志堅定,可是衣如故的魂術太過詭異,或許她的魂術沒辦法完全蠱惑到自己,可只要在戰斗中被短暫迷惑了片刻,對于戰局的影響也十分大。
要知道,衣如故自身的修為也不弱,元嬰后期的修為在十人里是最高的。
悠揚的鐘聲將慕玨從思考中拉回現實,第二輪比試正式結束。
第三輪比試,也就是半決賽準備開始。
現在參與半決賽比試的四人分別是李無歸,陰無晦,衣如故,還有慕玨。
慕玨這回抽到的是一號簽,而對應的二號簽,是李無歸。
李無歸看著慕玨手上的玉簽露出的壹字,忍不住露出一抹躍躍欲試的笑。
雙方視線交匯,空氣中隱隱有火藥味。
“慕玨,這一場比試,我必贏你!”李無歸放言。
“拭目以待。”慕玨云淡風輕道。
看見李無歸正式對上慕玨,底下的玉霄弟子紛紛精神一振,期待已久的場面終于發生了!
“快快,留影石呢?”
“今日出門太急,忘記攜帶了。”一位玉霄弟子哭喪著臉道。
“別擔心,我有!”楚旭大手一揮,給每位弟子都發了一塊留影石,“師兄們盡管錄,不夠我這里還有。”
“還是楚師弟靠譜。”眾人紛紛點頭。
另一邊的陳紫云看著玉霄弟子這么大陣仗,不僅挑了挑眉,“他們準備得倒是周全,我怎么沒想到要幫大師兄錄。”
阮碧空在一旁笑道,“無事,楚旭不是在那嗎,等他錄完了,我們直接去找他拿幾塊不就成了,還省了我們一番功夫。”
而高臺上,見慕玨和李無歸在臺上對峙,諸位掌門也紛紛打起了精神。
太上劍宗和玉霄劍宗積怨已久,這場比斗頗具看點。
玉霄掌門蕭叩道皮笑肉不笑掃向白含羽,“白道友,你覺得誰會獲勝。”
白含羽面不改色,“自然是我宗首席弟子。”
蕭叩道呵呵兩聲,“大話莫要說得太早,不然到時候說錯了,臉上也不好看。”
白含羽八方不動,“是不是大話,待會看看比試結果便知,到時候,比試結果出來,蕭掌門別被氣壞身體就成。”
“哪里哪里,這話我也回敬給白道友。”蕭叩道也面不改色道。
雙方你一言我一語,話語客氣無比,可任誰都聽得出其中的爭鋒相對。
慕玨沉靜地看著對面的李無歸,冰魄劍從靈海抽出,緩緩在他手上顯形,長劍一出,冰寒的氣息瞬間彌漫在空氣中。
“李道友,請。”
慕玨淡淡道,對面的李無歸的長劍被握在手心,正對著他。
雙方不約而同動了,身影快到驚人,而兩柄長劍也在空中交鋒,一招一式你來我往,兩道狂亂的劍光舞得飛快,甚至比日光還要奪目,兵刃交接的鏗鏘聲不絕于耳!
速度太快了!
底下太上劍宗和玉霄劍宗的弟子試圖捕捉方的動作,然而卻是徒然。
金丹期的修為完全看不出哪道劍光是誰發出的,更別說分清誰勝誰劣。
只有高臺上掌門和長老們能看清兩人的招式,他們也都看出了在雙方的交戰中,顯然是慕玨的劍更快幾分!
幾千個回合的劍招過后,李無歸再次格擋住慕玨揮來的劍,而后施展身法,腳尖快速點滴,狠狠撤退了一大步。
李無歸凝重地看著舉著劍冷冷望著他的慕玨,慕玨的劍力道與速度都驚人無比,他默默穩住自己被震得發麻的手。
從一交手,他就落入了下風,甚至可以說喪失了主動權。
慕玨的劍太快,快到他還來不及思索,來不及反制,只能被動地防御,被動地格擋。
面對他疾如雷電,瞬息萬變的劍招,李無歸感覺自己就像是身處海上的漩渦中一般,無力對抗,只能拼命讓自己不要被卷進去。
慕玨是怎么做到這么快的,明明他才二十來歲,自己練劍的時間應該遠勝于他才對啊!
難道他從待在娘胎開始就練劍嗎?
李無歸不甘又費解地望著慕玨,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存在。
而且最令他困惑的是,慕玨的劍招中,他隱隱看出了寒云劍尊的影子。
心念如電轉,很快李無歸便拋下了這些雜亂的想法。
他要做的,是在這場比試中贏過慕玨!
劍招再快又怎么樣,劍修之間的較量從來都不是看出劍的快慢。
看的是磨礪的劍意和修習的劍法。
想到這,李無歸原本迷惑的目光化作了堅毅。
他將靈力灌注到劍身,使出了劍場雛形,浩然的劍意滌蕩,一股山岳一般的恢弘劍勢傾斜而下,帶著沉重的威勢壓向慕玨,在這股大勢中,一道犀利的劍光裹挾著劍意與劍勢,義無反顧斬向慕玨!
慕玨沒有閃避,他平靜地望著李無歸,道,“劍場雛形,不止你有。”
說著,冰魄劍爆發出灼目光輝,一股冰寒徹骨的劍意升起,慕玨也使出了劍場雛形!
慕玨的劍勢不似李無歸那般沉重,反而猶如鴻羽雪花一般,輕飄飄落下,然而卻牢牢將李無歸的如山巒一般的劍勢壓制住,冷冽的劍意如有實質,隱隱讓李無歸臉頰刺痛。
除了原本知情的太上劍宗的弟子,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雙方劍場雛形的較量。
萬萬沒想到,慕玨竟然也使出了劍場雛形!
就連高臺上的玉霄掌門都坐不住了,他看了一眼旁邊泰然自如的白含羽,“白道友,你如此自信,便是知道慕玨也掌握了劍場雛形?”
白含羽從容道,“蕭道友往后看便是了。”
對于慕玨的實力,白含羽確實了解,這不過是他表現出來的一部分。
蕭叩道目光沉沉,劍場雛形可不是誰都能在元嬰期使出來的。
江云寒是第一個在元嬰期使出化神期劍場的劍修,而李無歸也是掌握了江云寒貢獻給宗門的秘法,才能在元嬰期使出劍場雛形。
而慕玨,他又是如何知曉這一秘法的。
想到這里,蕭叩道不動聲色掃了一眼坐在自己位置上認真看著比試的江云寒,難道是江師弟教的?
可江師弟不是說自己已經看透了,應當不會再與太上劍宗的這位首席過多接觸吧?
蕭叩道心中驚疑不定,這一揣測令他心驚肉跳,想到江師弟可能還和太上劍宗的妖子不清不楚,糾葛不清,蕭叩道就心梗。
不過比試還在繼續,他只能壓下紛雜的想法,繼續觀看著底下的比試。
慕玨的劍場雛形一出,李無歸的立馬相形見絀。
冰寒的劍意優勢越來越大,漸漸碾壓李無歸的浩然劍意,李無歸心中暗道不妙。
再這樣下去,他的劍場雛形遲早被慕玨破開。
李無歸只能使出他掌握的玉霄劍法中最厲害的一招-浩然天光!
此招一出,劍光中浩蕩正氣無窮無盡,加持在隱隱潰散的劍場雛形中,隱約有反敗為勝的苗頭。
“劍法不止你有,我也有。”慕玨依舊沉靜。
他再次施展出太上忘情劍法的劍招,這一劍招名為斬情,是世間最銳利的劍招,連情愛都可斬盡,更別說李無歸的劍場雛形。
在慕玨劍場雛形和斬情劍招的威勢下,李無歸的抵抗完全失了作用,很快,他的劍場雛形便完全崩潰,長劍也寸寸崩裂。
本命法劍受到嚴重損壞,李無歸喉嚨滿是腥甜。
他撐著劍,半跪著抬頭看向舉著劍居高臨下望著他的慕玨。
“還有什么招數,盡皆使出來,不然,你便輸了。”慕玨語調依舊平靜,好似打碎李無歸的劍招不值一提,沒有一點意外的欣喜。
李無歸心中已經知道無論是劍招還是劍意都不如慕玨,然而,他不會輕易認輸!
除了他自己的劍招,他還有祖師的法寶!
想到這里,李無歸慢慢站起,他的眉間突然射出一道虹光。
那道虹光突然停在半空中,緩緩化作一柄長劍,長劍劍身漆黑,造型古樸,唯有劍柄出雕刻了一些復雜的劍紋,劍紋中隱隱帶著一股道韻,看一眼便靈海動蕩。
慕玨目光一凝,他認出了這柄劍。
這是玉霄劍宗的三大鎮宗至寶中的玉虛劍,傳聞玉虛真人便是靠著這柄劍橫掃天下劍修,后續,玉虛真人被忘劍真人殺死后,這柄劍便留在了玉霄劍宗,直至今日。
慕玨的靈海也在震動,里面的太上忘情劍虛影不斷震顫,似乎想要沖天而起,對上玉虛劍,就像曾經那場決斗那般。
慕玨壓下靈海中太上忘情劍的躁動,心中道,[我知道你很想見見老熟人,不過這柄劍我應付得過來,不需要你出手。]
聞言,太上忘情劍立馬安靜下來。
慕玨面色莊重地看著玉虛劍,盡管他能察覺到,李無歸根本動用不了幾分玉虛劍的威能,但這畢竟是玉霄劍宗的鎮宗之劍,必須慎重對待。
玉虛劍也隱隱嗅到了老仇人的氣息,他的劍尖瞬間調轉方向,正對著慕玨的眉心。
它要逼出太上忘情劍,和它決斗!
玉虛劍突然悍然攻向慕玨,劍本來就是殺戮之器,而玉虛劍早已在時光中浸潤了多年,殺了不少曾經玉霄劍宗的強敵,其上的殺伐氣息更是凜冽無比。
慕玨不敢大意,他一劍揮出斬情劍招,同時也不再隱藏,爆發出小成的劍場,小成的劍場不再像是雛形那般,空有劍意,劍場范圍內,是千道萬道化為實質的劍招,無數的劍招交織,形成了劍場!
玉虛劍和融合了斬情劍招的小成劍場碰撞在一起,刺目的光芒瞬間淹沒比試臺,臺下眾人也紛紛屏息,即使有結界隔絕,他們還是能感受到里面兩股力量有多強大。
光芒斂去,玉虛劍的虛影化作一道流光,遁回李無歸的眉心。
而慕玨依舊完好無損地站在比試臺上,他目光淡淡投向李無歸,“你輸了。”
李無歸神色黯淡,卻沒有否認,他深深看了一眼慕玨,“是的,我輸了,我的劍法不如你。”
當他以為慕玨已經很驚人的時候,他總能再度讓自己震驚!
劍場小成,是李無歸如今的境界無論如何都觸碰不到的。
然而慕玨做到了。
“李道友還記得我們在比試前的賭約吧?”慕玨看著準備走下臺的李無歸。
李無歸自然記得,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何況立下的天道誓言。
他只能咬著牙一字一句道,“我承認,我修習的玉霄劍法確實不如你修習的太上劍宗的劍法。”
說完,他像是泄了氣一般,垮著肩膀步履沉重地離開了。
這句話其實有歧義,可以說是玉霄劍法比不上太上劍宗的劍法,也可以理解成李無歸的劍法比不上慕玨的。
不過大庭廣眾下,慕玨也不想咄咄逼人,李無歸既然已經說了,履行了賭約,那便算了,自己其實和他并無仇怨。
而且,兩宗之間還要維持表面關系,總不能逼著李無歸承認玉霄劍宗哪哪都不如太上劍宗。
這樣只會鬧得不愉快。
慕玨腳步從容下了臺。
然而李無歸的這句話已經足夠讓玉霄劍宗的人震怒了,當眾承認自家宗門的劍法比不上其他宗門,還是和他們素來不和的太上劍宗,所有人都覺得自己臉上無光!
尤其是蕭叩道,他怒得將手中的把手徹底掰斷。
還是白含羽寬撫道,“蕭道友消消氣,可別氣壞了自個。”
這話簡直是火上澆油,蕭叩道也不再維持表面和平,憤憤地朝他道,“白含羽,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白含羽從善如流,只是眼中的幸災樂禍怎么也掩飾不住。
玉霄劍宗的長老們也各個忿忿不平看著臺下的慕玨,輕狂小兒,不過是打敗了同輩而已,竟如此囂張,不知天高地厚!
他的玉霄劍宗的劍法傳承多年,可比太上劍宗的高明多了。
就連天下第一劍修寒云劍尊都是他們宗門的,太上劍宗拿什么比?
所有玉霄長老,只有江云寒目光依舊平靜,他甚至是帶著一絲愉悅看完這一場比試的。
慕玨正處于劍法突飛猛進的發展期,幾乎每一天,他都比前一天有明顯的長進,這一階段是一個劍修最重要的階段,會幫助他在未來奠定劍道之基,而這一階段,慕玨有江云寒的悉心指導。
故而,慕玨的劍招中開始依稀有江云寒劍法的影子,這并不明顯,只有和他交戰的李無歸能感受到。
當然,江云寒作為本人,自然也能看出,不過他對此樂見其成。
他戀慕著慕玨,自然對他有一種強烈的占有欲,慕玨的劍上有他的影子,之后奠定的劍道上有他的痕跡。
這讓江云寒心生滿足。
有什么比讓所愛之人慢慢染上你的氣息與印記更令人欣喜的呢?
江云寒也是昨日才知道,慕玨一直想要追逐超越他,不,或者說不是他,他追逐的是江云寒的劍,是天下第一劍修,可那又有什么關系?
修界沒人能超越他的劍。
只要一想到,原來慕玨每一次揮劍,說不定都會想起自己,江云寒就有一種油然而生的快活。
仿佛有一條繩索,將他們用另一種方式連接在一起。
而在臺下,慕玨和李無歸的比試結束了,底下的玉霄弟子一個個都不敢置信!
他們期以厚望的大師兄就這樣被慕玨打敗了,還是碾壓式的。
手上的留影石忠實地將所有場面記錄了下來,不僅記錄了慕玨從劍招,劍意各方面將李無歸擊敗的場面,甚至還記錄了李無歸最后說的那句話。
玉霄弟子突然覺得自己手上的留影石燙手得很,不知道是該留還是該扔。
“砸了,通通砸了!不能讓留影石流傳出去。”楚旭立馬道,準備將自己手上的留影石破壞掉。
流傳出去,他們玉霄劍宗面上無光。
然而楚旭的動作還是沒有另一人快,阮碧空伸出手擋住他的動作,笑吟吟道,“楚道友,這留影石砸了不就浪費了嗎,太可惜了。”
楚旭被阮碧空嚇了一跳,不知道他從哪里冒出來的,看著他從自己手上奪去的留影石,他冷冷道,“不問自取就是偷盜,還給我!”
“以我們的交情,怎么還用到偷盜這么嚴重的詞,之前你在我們宗門,我可是好好招待了你,楚道友,你這是翻臉不認人啊。”阮碧空悠悠道。
楚旭聽著阮碧空顛倒黑白的話,氣到火冒三丈,招待?
阮碧空你和那個姓陳的女修把我整成什么樣了,你們心里沒數?
想到這,楚旭心中就有滿腔怒火,他想要去奪阮碧空手上的留影石,然后卻被他輕巧躲開。
“楚道友你就忍痛割愛吧,留影石市價一百靈石,我付你兩百靈石,不必謝我。”
阮碧空廣袖一揮,留下兩百靈石后揚長而去。
徒留楚旭一個人無能狂怒。
他雖然修為進步了,但是金丹初期,還是打不過阮碧空!
半決賽的另一場比試,是衣如故對陣陰無晦,陰無晦修習傀儡之術,神魂堅韌無比,不會輕易被迷惑。
所以衣如故的攝魂鈴對他的影響并不大,然而陰無晦還來不及慶幸,衣如故手上突然出現一根黑色的針。
那枚黑針不過是剛剛出現,陰無晦的腦海中就一片刺痛。
等到黑針光芒大放,陰無晦已經斷開了和傀儡的聯系,再一回神,他已經被衣如故掃落臺下。
看著衣如故依舊從容的取勝方式,不僅其他宗門的弟子驚訝不解,就連陳紫云也為慕玨捏了一把汗,她擔憂道,“大師兄……”
明日的比試,便是慕玨和衣如故的決戰。然而衣如故的招式,依舊詭異無比,無從下手。
“無需擔心,我有制勝之道。”慕玨胸有成竹道。
陳紫云見狀也放下心來,她充滿信任道,“那我便等著大師兄奪魁歸來了。”
慕玨不禁莞爾。
第28章 制勝
第二輪和第三輪的比試就此結束,決賽需在三日后進行。
雖只有三日功夫,慕玨也并未懈怠,依舊前往竹林勤懇地修習劍法,他需要將今日戰斗得來的感悟化作自身進步的資糧。
練了一會劍,踩著竹葉的清脆腳步聲讓慕玨耳朵一動。
“你來了?”慕玨揮出醞釀已久的劍招,轉過身毫不意外問道。
“我來了。”江云寒輕輕點頭,手中還拿著一塊瑩白色的石頭,他講手中的石頭雙手遞給慕玨。
“這是?”慕玨困惑地看著他。
“你要的留影石。”江云寒言簡意賅。
慕玨沒想到昨天剛說,今日江云寒就送過來了,有些驚訝。
他接過平平無奇的留影石,突然有些好奇地問,“你看過里面的留影嗎?”
“不曾看過。”江云寒搖搖頭,他對自己從前的模樣無甚興趣,若不是慕玨感興趣,他不會如此大費周章。
“我猜也是,你們玉霄的弟子各個都是劍呆子,只想著練劍,劍尊以前恐怕更是如此吧。”慕玨想了想,笑著調侃了兩句。
“現在不是了。”
“嗯?”慕玨挑眉。
“現在我心里想的不只是劍,還有你。”江云寒突然道。
慕玨沒料到江云寒會如此語出驚人,有些啞然,過了好半晌才轉移話題道,“劍尊既然來此,想必又是覺得無聊,可否陪我繼續練劍?”
“樂意之至。”江云寒頷首,挑起竹劍就如昨日一般,開始指點慕玨。
天色漸晚,慕玨結束了和江云寒的練劍后,便回了住所。
他坐在榻上,手上把玩著這塊瑩瑩如玉的留影石,說實話他確實極想探究江云寒年少的模樣。
然而,現在拿著投影石他卻有些望而卻步,他和江云寒之間的糾葛已經夠多了,不該繼續深入去了解江云寒的。
然而猶豫了片刻,慕玨還是遵從自己內心的想法,打開了留影石。
畫面緊隨著投影到了半空中。
最先出現的是一道雪白如霜雪的劍光,而后場景微轉,江云寒的身影有上而下出現在慕玨眼前。
年少時的江云寒其實和現在的長相變化并不大,依舊有一雙燦燦若星辰的黑眸,斜飛入鬢的遠山眉,輪廓立體,五官端正俊朗,無論是何人來看,都會贊一聲:好一個翩翩少年郎。
然而年少時的江云寒卻比如今的他更多幾分鋒芒,如今的江云寒是一把歸鞘的劍,收斂了幾分銳利。而年少的他,卻猶如一柄剛出鞘的長劍,勢不可擋,慕玨看著他,就會聯想到劍刃上的寒光。
少年江云寒一身靛藍色的玉霄弟子袍,手持一把黑色的長劍,靜靜地站在比試臺上,波瀾不驚,似乎身前的對手不值得他抬眼一般。
慕玨看著那一柄黑色的古劍,認出了那是玉霄劍,玉霄劍宗的至寶。
原來江云寒這么早就收服了玉霄劍為己所用了嗎?
慕玨在心中驚嘆。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比試。
江云寒的對手是玄陰宗的上任首席,他不慌不忙抽出那柄黑色古劍,只是輕輕一揮。
只見一道劍光颯沓,它樸實無華,然而落到敵方身上卻突然爆發,天際為之一暗,之間那道劍光突然裂變成千千萬萬道劍光,如流星一般奪目,天地失色,風云暗淡,只有那誅天滅地的一劍直直揮下。
看著那道令人震顫的劍光,慕玨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此劍,可誅仙!
玄陰宗的上任首席頃刻間變成了血人,倒地不起。
比試剛開始便徹底結束。
江云寒從頭到尾都沒理會過敵手,輕飄飄的一劍揮出,冷淡淡地走下臺。
只有慕玨怔怔看著那道高挑孤傲的身影越走越遠。
這便是江云寒的劍嗎?
樸實無華卻威力無窮,返璞歸真卻又直指本真。
慕玨已認出江云寒這一招是劍場大成時才有的標志,一道劍光分化千萬道,劍雨形成了如網一般的場域,無處不在,無處可逃。
慕玨只覺得心中激蕩,為這驚心動魄的一劍,也為此刻江云寒如劍仙一般卓然灑脫的風采。
江云寒的每一場比試,都只出了一劍,揮完便事了拂衣去,淡然離場。
慕玨將這留影石中的畫面反反復復觀看了無數遍,甚至于忘卻了時間。
天光微亮,慕玨才從震顫中回過神,他的心中突然萌生出許多許多的感悟。
想著,他提起劍,再次步入竹林中,劍風掃蕩,葉片窸窣,慕玨仿佛看到了江云寒的那一劍,他試著不斷地揮出。
反反復復,從白天到黑夜,又從黑夜到白天……
三日后,十宗大比的決賽緊鑼密鼓召開,這場慕玨和衣如故的比試可謂是萬眾矚目。
慕玨和衣如故之前的幾場比試眾人都看在眼里,兩人同時都展現出了極強的潛力和斷層的實力。
關于十宗大比的魁首究竟會花落誰家,各宗弟子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而向來會做生意的乾坤宗弟子十分聰明地開了個賭盤,十宗的弟子紛紛下注,一個比一個豪橫。
玉霄劍宗的弟子尤其,他們最不想看到慕玨獲勝。
“一百萬靈石,壓衣如故贏!”楚旭大力將乾坤袋拍到桌上,大聲道。
“好的好的,師弟果真豪爽!”乾坤宗的弟子喜笑顏開地數了數靈石,朝楚旭比了比大拇指。
“這點小錢,不算什么。”楚旭面上十分不屑道。
內心卻瘋狂祈禱著衣如故爭氣些,這可是他們幾十名玉霄弟子掏光家底的資產,要是衣如故輸了,他們這個月就得喝西北風了!
“我與陳師姐,一起壓一百萬靈石。”阮碧空也笑盈盈將乾坤袋放在壓慕玨獲勝的石臺上,順帶瞥了一眼旁邊的楚旭。
“要是我賭贏了,這位師弟就把這位楚道友乾坤袋中的靈石賠給我就好。”阮碧空一臉笑意看著這位乾坤宗弟子。
精致的樣貌讓這位弟子神馳目眩,只會連聲說“好,好好。”
竟是直接結巴了。
“狐媚子,就會勾人。”楚旭在旁邊陰陽了一句。
阮碧空沒有理會楚旭的挖苦,施施然回到自己座位上,認真觀看著這場比試。
慕玨和衣如故相對而立,雙方臉上皆是慎重。
衣如故直接開口,“從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會是這場十宗大比我唯一的敵手。”
“衣道友也比我預想的更加強大。”慕玨回道。
“實力再強大,也終究需要分個高低,十宗大比的魁首,向來只有一人。”衣如故平靜道。
“那便請吧。”慕玨的目光變得莊重起來。
雙方倏然一動,快速地上前,毫不相讓地交手。
高臺上,十宗掌門望著底下一紫一紅兩道身影,心中也在分析究竟會是誰更勝一籌。
“白兄,你覺得貴宗弟子能贏嗎?”合歡宗掌門閑閑問道。
“不好說。”白含羽望了一眼一旁正認真觀看著比試的攝魂宗掌門,沉吟道。
攝魂宗的路數實在太過詭異,無論是那顆攝魂鈴,還是那枚如同黑針一般的奪魄針,都是難以應對的法寶。
白含羽也知道慕玨的實力出眾,然而衣如故修為更加高深,路子也詭奇,這一場比試,連他也看不出究竟會是誰贏。
臺上,慕玨以風馳電掣的出劍速度和衣如故纏斗在一起。
衣如故紅衣翩飛,手上的攝魂鈴不斷作響,同時匯聚著靈力雙手接著慕玨一劍快過一劍的攻擊。
叮鈴鈴。
攝魂鈴響得飛快,然而慕玨卻絲毫不受影響,劍招依舊凌厲無比。衣如故心念一轉,便知道攝魂鈴的普通攻擊對于慕玨沒有用。
想必慕玨的意志力格外堅定。
想著,衣如故彎唇一笑,既然普通的攻擊無效,那便試試全力催發的特殊攻擊。
她將渾身靈力灌注到攝魂鈴中,剎那間,黑色的鈴鐺發出金光,密集的鈴聲越來越急,聲響仿佛編織成一首催人心神的樂曲。
場外的眾人聽到被結界隔絕了九成九威力的鈴聲,頓時覺得心神震動靈海動蕩,更有甚者,直接面色蒼白,隱隱作吐。
而慕玨直面這詭異的鈴聲,也覺得神魂一震,他目光一沉,突然催動起一直待在靈海中的真幻鏡投影。
只見慕玨頭頂,一枚造型簡樸的古樸鏡子緩緩升起,驟然發出湛湛銀光,牢牢護住慕玨的神魂不被對面的響聲蠱惑。
衣如故看著那枚鏡子,雙眸微瞇,有些訝然,“沒想到,你還有分辨虛實的至寶在身!”
這鏡子法寶,徹底讓她的攝魂鈴失效。
慕玨沒有說話,手上的攻擊卻更加快,他使出一招斬情劍招,犀利可斬萬物的劍芒險險擦過衣如故,她一時不察,受了點輕傷。
陡然陷入的劣勢讓衣如故心情十分不快,她冷冷看向慕玨,突然拿出了一枚黑針。
閃著黑光的黑針讓慕玨心中驟生警惕,他記得,在上一場比試時,陰無晦便是被這枚黑針擊敗。
慕玨收回劍,牢牢護住了靈海,警覺地望著衣如故。
衣如故突然道,“我所擅長的,從來不是正面攻擊,或者蠱惑術,而是靈魂攻擊!”
說著,她突然將手中的奪魄針拋到半空,大喝一聲,“引魂術!”
慕玨只感覺突然天旋地轉,再一睜眼,竟然來到了一片一望無垠的海面上,而一身紅衣的衣如故正站在他對面。
這是。
慕玨眸光一凝,他認出了這里,這正是他的靈魂識海!
沒想到衣如故竟然將他拉到此處比試!
對面的衣如故見慕玨從警覺到凝重的模樣,笑了笑,“慕玨,你是第一個讓我必須使出引魂術牽引進靈海的同輩。”
“哦,那還是我的榮幸了。”慕玨不以為意。
衣如故不再說話,突然手指使出幾個復雜的手勢,她的身旁突然出現了三個黑色的虛影。
虛影漸漸凝視,形成了三個帶著斗笠和黑色斗篷的人影。
三個人影身上散發出一股淡淡的威壓,甚至讓慕玨的靈海感受到威脅,不斷翻涌著,驚濤駭浪層層席卷。
慕玨感受著三道人影身上的威壓,忍不住皺眉,他們竟然全是化神期的神魂!
而且里面竟然還有化神中期的存在。
這想必就是攝魂宗的御魂之術了吧?沒想到衣如故竟然能夠同時駕馭三道化神期的魂魄,她的神魂想必堅韌無比。
慕玨感到有些棘手,三道化神期的神魂加上一個衣如故,稍有不慎,便可能被攻破靈海,然后徹底落敗。
然而,形勢并沒有給慕玨思考的時間,衣如故手指一指,三道化神期的神魂便直直朝著慕玨攻來。
靈魂攻擊接踵而至。
慕玨緊握著冰魄劍,毫不示弱地迎上去,小成的劍場瞬間展開,攜帶著太上忘情劍法的劍招,一呼吸間便攪碎了幾道攻擊。
三道化神期的魂魄見攻擊失效,并沒有停下步伐,反而繼續朝著慕玨攻來,小成劍場中的劍光縱橫,劍意凜冽,不斷磨著幾道魂魄。
就在此時,慕玨突然感覺身后傳來一股危機感,他急忙提起劍轉身應對,接住了衣如故冷不丁的靈魂襲擊。
前方包括衣如故,四道身影毫不停歇朝著慕玨發出攻擊,慕玨分身乏術,即便劍再快,也漏了幾道攻擊,被打到身上。
他眉心緊皺,汗水自額角沁出,靈海感受到危機,陣陣狂浪不斷掀起。
化神期的神魂過于強悍,雖說小成的劍場甚至能夠與化神中期的修士相匹敵,然而慕玨面前不止一個化神中期的魂魄。
還有兩道化神初期的神魂,以及虎視眈眈的衣如故。
猝不及防間,慕玨再次被化神期神魂的一道攻擊打在心口。
他忍不住痛哼一聲,連連倒退幾步。
小成的劍場終究不是真正大成的劍場,只能衍化出千萬道虛幻的劍光,無法真正給化神期中期的神魂帶來傷害。
與此同時,沉睡在慕玨靈海深處的太上忘情劍感受到慕玨的傷勢,突然醒來。
一股龐大的元神威壓突然彌漫在慕玨靈海中。
衣如故感受到這股陌生的威壓,突然臉色一白,這是?
[慕小子,把我抬出去,給這女娃一點教訓,省得她在你這靈海中造次,打擾我睡覺!]太上忘情劍怒道。
[不急,我想再試試,能不能依靠自己的劍招打敗她。]慕玨依舊沉著。
[你是覺得這樣勝之不武?那女娃拿的可是攝魂宗的兩件至寶,沒了那兩件至寶,她御使不了這么多魂魄,根本打不過你!]
[不是,我只是想要逼一逼我自己。]慕玨冷靜道,將太上忘情劍出鞘的躁動壓下。
從前,江云寒能夠憑借一劍鎮壓同輩,憑什么他做不到呢?
既然他要勝過江云寒,就不能做得比他差!
慕玨抬眸看著衣如故,此刻他的眼中滿是鎮定和沉靜,他不斷回想著江云寒那一劍,回想著他是如何舉劍,如何揮劍。
回想著那一道劍光是如何化作千千萬萬道。
諸多感悟浮上心頭,無數練劍時的感悟,還有練劍后的反思猶如浮光掠影,一一在慕玨眼中閃現。
他回想起自己最初的渴望,起初的他,只是想要揮出一劍,雪峰孤冷,揮劍會讓他徹底暖和起來。
后來,他漸漸不滿足于此,于是他開始進步,他要趕超同輩,他要追逐前輩,他要看清天下第一劍修的身影,然后,超越他。
江云寒的身影在他眼前浮現。
不經意間,慕玨也和當初的少年江云寒一般,輕飄飄揮出了一劍。
這一劍,如同一片雪花一般落下,悄無聲息。
與此同時,千千萬萬朵雪花突然出現,灑灑洋洋落下。
一道劍光于靜謐中衍化,千千萬萬道劍光閃現,漫天劍光如流星,如驟雨,颯沓而下,三道化神期的魂魄只不過剛被劍光照到,就像是寒冰遇到火焰一般,徹底融化,消失不見。
衣如故原本感受到那道元神期的劍意消失還剛剛覺得慶幸,然而慕玨轉頭便揮出了震天動地的一劍,這一劍,鋒芒畢露,衣如故臉色惶恐。
她完全接不住!
劍光消融了化神期的魂魄后便急速掠向她,她沒辦法閃避,只能生生受了這道攻擊。
靈海中的場景像是鏡面一般破碎,引魂術也隨之失效。
慕玨回到現實中,看著捂著心口咳血的衣如故,眸光淡然,“我贏了。”
衣如故服氣地看著他,擦了擦嘴角的鮮血,突然釋然一笑,“是,你贏了,你的劍招很厲害,我輸得心服口服,等我到了化神期,我們再比過一場。”
說著,她大步走下了臺。
這場比斗,眾人只能看到兩人呆立原地,閉著眼睛誰也沒有動作。
之后,慕玨身后突然出現千萬道化為實質的恐怖劍光,緊接著,衣如故就吐血了,然后就說她輸了。
臺下的弟子看著這場并不激烈的戰斗,可謂是百般不解。
只有高臺上的諸位掌門能看出一二。
“那是大成的劍場,慕玨竟然使出了大成的劍場!”合歡宗掌門驚嘆道。
“上一個在元嬰期使出大成劍場的還是寒云劍尊,而他到了元神期就能做到橫掃天下,這慕玨,想必也不會遜色到哪里去。”神符宗的掌門羨慕嫉妒恨,怎么他們劍宗一個個出天驕,就是輪不到神符宗!
“白掌門宗內有此弟子,可謂是如虎添翼啊,以后說不準能比肩寒云劍尊呢。”乾坤宗宗門見勢恭維道。
“哪里哪里,諸位言過了。”白含羽謙遜道,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預料內。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不知道慕玨實力進步得如此迅猛,升級就跟吃飯喝水似的,才幾個月功夫,就修成了大成的劍場。
他原本以為,慕玨能憑太上忘情劍獲勝,就不錯了。
沒想到,他直接用自己的劍招橫掃同輩!
想到這里,白含羽又有些疑慮,慕玨的劍法為何進步如此之快,其中莫非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隱情?
在場的,只有蕭叩道的心情最糟糕,如果說之前他只是懷疑慕玨和江云寒還有關系,此刻便是確認了。
別人或許認不出,但是蕭叩道卻看得很清楚,慕玨的大成劍場上分明帶著江云寒的影子,如果沒有江云寒的貼身指導,蕭叩道絕不相信慕玨能在如此短的時日內突破!
真是造孽啊!
江師弟怎么還和太上劍宗的妖子糾葛不清。
想著,蕭叩道的眉心隱隱作痛,對于這個師弟,他也沒辦法管束!
難道,真的要請出閉關已久的師尊嗎?
江云寒全然不知玉霄掌門的想法,他定定地看著臺上的慕玨,看他風頭正盛,看他神采飛揚,一劍顛覆戰局。
慕玨獲勝之后也情不自禁抬頭看向江云寒。
他發現,他離江云寒的劍更近了一步。
五十年前,江云寒曾經依靠著一式大成劍場的劍招鎮壓同輩。
五十年后的今天,慕玨也做到了
慕玨心緒激蕩,眸光中仿佛有千言萬語,而江云寒讀懂了。
他微笑著看向他,仿佛在說。
我一直在這里,等著你。
比試結束,十宗大比的魁首正式確定,太上劍宗的慕玨獲得了第一。
太上劍宗的弟子們齊齊歡呼,而旁邊所有的玉霄劍宗的弟子都如喪考妣,仇人的得意縱使令人咬牙,自身的損失才更是令人痛苦。
想到打水漂的靈石,所有人都痛惜不已。
爭什么一時之氣,為什么要如此想不開。
尤其是楚旭,更是悲憤交加。
阮碧空拿著楚旭放在賭局上的一百萬靈石從他身邊大搖大擺經過,經過他時還輕輕笑了一聲,似乎志得意滿。
楚旭握了握拳,然后就聽到了更讓他生氣的消息。
“什么,你把太上劍宗的弟子安排到師叔的望劍峰附近?!”楚旭大驚失色。
“是啊,我以為這樣能震懾住他們,但是現在看來好像沒什么用。”這位玉霄弟子聲音越來越弱。
“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你知道嗎?啊?”楚旭背著手,走來走去,反反復復顛來倒去罵道。
他想通了,他徹底想通了!
他說短短時日內,慕妖子怎么可能對于劍場的領悟突飛猛進,除了師叔的指導,不可能有其他的可能!
將慕玨安排在望劍鋒附近分明是方便了他和師叔接觸!這不就是純粹的為他人作嫁衣裳嗎?
楚旭惆悵地看著自作聰明還一臉無知的愚蠢同門,心頭熱淚盈眶。
這修界,終究是知道得越多的人,越痛苦。
想著,楚旭默默搖了搖頭,在夕陽下蕭索離去。
而另一邊,慕玨剛結束了比試,突然收到了掌門的傳訊。
第29章 愛欲
白含羽在慕玨奪魁后便通知了人稍后去尋他,這會見到慕玨,他心下歡喜,連忙讓慕玨不必多禮,和他相對而坐。
“此次十宗大比,你橫掃其他九宗,奪得魁首,真是為我們宗門立下大功,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嘉獎你才好!”白含羽贊賞地看著慕玨,撫了撫美髯。
“為宗門爭光,是慕玨身為首席弟子之責,無需掌門費心獎勵。往后,弟子會更加為宗門盡心盡力,在所不辭。”慕玨一字一句堅定道,態度寵辱不驚。
大比奪魁時他是有一瞬間的喜悅,不過很快便化作了繼續修煉的動力,修行之路道阻且長,一個十宗大比,也不過是道路上的一塊石子。
如今他將這塊石子徹底碾碎,大獲全勝,便要將其拋之腦后,繼續前行。
“你能這么想,我心甚慰。不過既然你奪得了魁首,宗門自然不能不獎勵你,不然如何激起門下弟子為宗門貢獻的斗志,宗門向來賞罰分明。”白含羽見慕玨態度謙遜,笑道。
說著,一張泛著金光的卷軸從白含羽袖中射出,于半空中懸浮打開,浮現在慕玨面前。
“這是?”慕玨有些驚訝地看著卷軸。
“這是天下萬宗此次貢獻上來的供奉名冊,我與其他長老商量了一番,你可自選其中的三成!”白含羽拂袖道。
三成的數量,可謂是十分驚人了。
天下萬宗每五十年都會為十宗送上無數奇珍異寶以及修行資源,以謀求十宗的庇佑和進入乾坤秘境的名額。
雖說天下萬宗不比十宗實力強大,但是修界地域遼闊無垠,偏僻的地盤孕育出稀世珍寶的例子并不罕見,故而十宗貢獻上的不少就是。
慕玨略微掃了幾眼卷軸上的字眼,便從其上看到了許多熟悉的寶物。
小秘境精粹,極品靈石,萬年靈草,應有盡有。
看來不少宗門是直接將自己壓箱底的寶物送上去了
“此次送上來的資源,似乎比之前多了數倍不止。”
白含羽聞言溢出一絲嗤笑,道,“乾坤大秘境開啟,就連那幾個元神境的散修都坐不住了。從前讓他們宗門交供奉,都來哭窮,言說身無長物兩袖清風,如今倒是一個接一個上趕著奉上天材地寶求名額了。”
這也不奇怪,畢竟乾坤大秘境里,機遇無窮,適合元神境界的寶物認真搜尋都能尋到一二。
尤其是大秘境精粹,更是元神境界悟道的無上至寶。
那些元神境界的散修本就沒有師承,一路摸摸索索到元神境,想要靠自己悟道修到飛升,比登天都難!
而乾坤大秘境,無疑是給他們一個一步登天的機會。
又有哪個修士能不心動呢?
就連十宗的修士,都格外看重這次乾坤大秘境的機會!
不過這也便宜了慕玨,慕玨看著琳瑯滿目的名冊,從中挑了不少珍稀之物。
其中又有三件最為珍貴,分別是。
五枚小秘境精粹,一顆天外異金隕石以及一件玉佩狀的防御法寶。
慕玨還記得自己尚且欠江云寒兩枚小秘境精粹,當時他說過十宗大比結束便會歸還,自然要信守承諾。
剩下三枚,慕玨打算留與自己悟道,小秘境精粹對于元神期以下的修士都有極大的作用,自己雖說已經劍場大成,但是初初突破,對于劍道的領悟還是太少,正需要小秘境精粹的幫助,鞏固根基,以期劍場圓滿。
而天外異金隕石尤其珍貴,是煉器師夢寐以求的煉器材料,慕玨準備將其融入自己的冰魄劍中,冰魄劍是他的本命劍,冰魄劍的品質提升,對于他的劍法和修為都大有裨益。
最后一件玉佩,慕玨選他的原因在于,這件法寶能夠抵擋元神境界的修士三次全力攻擊。
他目前有攻擊的手段,太上忘情劍留的三道攻擊還好端端待在他的靈海里,不曾動用。也有遁逃的對策,付前畫的三道千里遁形符已經交給他了。
但是他卻沒有防御的有效手段,作為元嬰期的修士,被一名元神境界的修士打斗的余波擦到,他都可能就此隕落。
而乾坤大秘境,元神期的修士進去的肯定不會少!
雖說元神期的修士一般來說不會對小輩動手,尤其是十宗的小輩。
但是乾坤大秘境資源甚多,若是某個小輩運氣好,發現了一樣元神境界的大能都要覬覦的寶物,那這些大能也不會在乎什么以大欺小或者強者顏面。
畢竟修真本就是弱肉強食!
強者掌握話語權,弱者只能被剝削。
所以慕玨從各種各樣奇珍異寶中選了這三件對他而言最有用的東西。
不求對抗元神大能,但求被針對時能有一點周旋的余地。
白含羽看著慕玨選好了所需的資源,才接著道,“這次的乾坤大秘境共有八十一枚令牌,其中天下萬宗獲得了十六枚,剩下的皆由我們十宗掌握,幸而你此次大比獲得魁首,宗門如今掌握了十枚令牌,除了平均分得的五枚,還有五枚便是你此次大比贏得的。”
說著,白含羽掏出一枚黑金色的木質令牌,“乾坤大秘境不同的境界進入的名額皆有限制,宗門此次得了兩枚元嬰期的令牌,這一枚是給你的。”
慕玨眼前一亮,畢恭畢敬接過,“謝掌門。”
“這是你應得的,不必謝我,反倒是我要謝你,因著你在大比奪魁,我們宗門額外獲得兩枚元神期的令牌,不然,我或許還沒機會進入其中。”白含羽笑道。
慕玨聽著此話并未反駁,不過他心中更清楚,大比的因素只是其中之一,宗門的實力才是至關重要的,其中不知有多少利益交換和權衡。
太上劍宗本身實力便是十宗里前三名,因此才能額外獲得兩枚元神期令牌。
若是積貧積弱的神符宗的首席弟子獲得了大比第一,想必至多也是多幾枚無關緊要的元嬰化神期令牌,短短不可能會有元神期的令牌!
白含羽看著慕玨,一臉勉勵道,“你已在短短時日修得元嬰中期,速度極快,宗門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然而,不入元神,一切皆是螻蟻,從前,要修至元神期千難萬難,就連如今的天下第一寒云劍尊,數年前都差點隕落在突破元神期的劫難中。”
“而如今,乾坤大秘境開啟,機緣隨處可見,若是你能從其中得到機遇,一飛沖天指日可待。”
“弟子知曉,必會努力爭取。”慕玨拱手垂眸道。
機遇與風險一向并存,不過慕玨從來不畏懼風險,只怕裹足不前,失了求道的心。
白含羽點頭微笑。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無意間問起,“最近數月,你的劍法突飛猛進,可是尋得修劍的訣竅不成?”
慕玨沉默片刻,不知道該不該提起江云寒。
最后,他終究沒有隱瞞,“弟子這數月來,劍法造詣加深,皆是因為寒云劍尊的悉心指導。”
“寒云劍尊?你不是與他無甚瓜葛了嗎?”白含羽聞言大驚,不小心把自己的一根髯須給拽了下來。
想著,他忍不住皺眉。
慕玨是此代弟子中最有天賦之人,甚至可以說,是近千年來最有天賦之人。
又與紅塵祖師是親緣關系,深受太上忘情劍的青睞。
可以說,宗門所有的長老都等著慕玨成長起來,成為新一任的元神長老,成為太上忘情劍的新一代劍主。
然而此刻,白含羽卻從慕玨口中得知,他竟然還與斬情證道的對象有聯系。
“慕玨,你可知忘情道意味著什么?”
“弟子自然知曉。”
“那你為何要與寒云劍尊過多相處?”
“為了劍道。”
“是劍道重要還是忘情道重要?”
“沒有分別,兩者只是求道飛升的途徑。”
“可你如今卻互相矛盾!你能確保你道心不動搖嗎?你能分得清嗎?忘情一道,從來只有一干二凈一刀兩斷,或者恩斷義絕不再糾葛,或是殺妻證道一了百了,從來沒有能夠和證道對象友好相處的!”
“我……”慕玨想說自己分得清楚,想說自己不曾動搖。
可是想到與江云寒在雪峰和竹林練劍的點點滴滴,想到江云寒的無數次專注看他的眸光,少年江云寒的那一劍……
在江云寒無數次追逐著他的身影的時候,他也一直在追逐著江云寒的步伐。
追逐著追逐著,自己好像也跟著動搖了。
當舉劍時,他想起的是江云寒。當獲勝時,他第一時間看向的也是他。
崇拜與艷羨不知何時化作了更加急切更加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竹林從來寂靜無風,只不過是他的心在動,故而覺得狂風大作,一地狼藉。
可是,他之前早就看透的,為何現在卻逐漸看不透了呢?
慕玨思緒翻涌,心間浮現許多困惑。
白含羽看著慕玨啞口無言的模樣,微微搖了搖頭,語重心長道,“你可記得忘劍祖師說的那一番話。”
慕玨抬頭看他。
“愛欲之于人,就如同執炬逆風而行,不舍放下,必有燒手之禍。”
白含羽略一停頓,繼續說道,“執炬逆風,雖能感受到那份熾烈,但是終究不能長久,屆時焰火燒在手上,后悔已晚。慕玨,你的天資與努力所有人有目共睹,既然已經斬情證道,為何還要倒退,走不可挽回的回頭路呢,一回頭,底下可是萬丈深淵啊!”
白含羽的一席話猶如一記警鐘敲在慕玨心頭,令他從混沌未覺中恍然。
是啊,他不該如此。
他總是拿練劍當借口,可是捫心自問,沒有江云寒的劍法指導,難道他就不能戰勝敵手了嗎?
其實不是。
修成劍場的秘法他自己也能悟透,出劍的速度他可以通過千千萬萬次揮劍改善。
他本就是極有耐心和毅力之人。
那么,他為何屢次答應江云寒的練劍請求呢?
起初在雪峰時,他是好奇,好奇江云寒的劍。
可漸漸地,不知何時,這份好奇已經在悄無聲息中變成了不舍得。
他享受和江云寒相處的時光,他不舍得拒絕。
慕玨感受到了執炬逆風的威力,死灰復燃的火炬就在他手中,火焰開始灼燒他的手臂,他從前恍若未聞,可如今卻感受到了痛覺。
他必須再次拋掉火炬。
猶如三年前那一次。
“掌門,我知道了。”
慕玨聲音低沉道。
白含羽看著他沉沉如墨的黑眸,也不再言語。
第30章 爭鋒相對
結束了和掌門的對話后,慕玨離開居所散心,不知不覺他越走越遠。
穿過竹林,步入小路,登上臺階。
慕玨心思雜亂,無知無覺間便走到了另一座山峰頂。
峰頂云霧繚繞,夕陽沉入云霧中,遠遠望去,千里云霧翻涌,萬丈金光浸染,潔白與赤金交織,宛若仙境。
突然,慕玨腳步一頓,他看到了江云寒。
他驟然回神,自己不知何時竟然走到了望劍峰。
江云寒背對著他,盤膝坐在云崖巔,山風獵獵,將他束縛長發的黑色發帶卷起,隨風狂舞,他靜靜低著頭,擦拭著手里的劍,背影十分蕭索。
這柄劍,慕玨在留影石中看過他出鞘的模樣,卻是第一次在現實中看見它的真容。
它比慕玨想象的要鋒利,寒芒在日光下無處遁形。
“此處的景色如何?”江云寒早已察覺到慕玨的靠近,見慕玨停頓,他看著前方,淡笑著問道。
“絕巔之景色,自是美妙。”慕玨遙望遠處。
只見云海下,是朦朦朧朧的群峰,群峰被霧氣繚繞,青與白仿佛渾然一體,遠遠望去,好似一座座云上的仙島。
可稱得上是仙境。
“此處之景,數十年如一日不曾變化。我自望劍峰修行以來,長年幽居于此,每日練劍結束后,便到崖巔縱觀日升日落,星移斗轉,時日一長,再美的景色于我而言,也不過是尋常。”江云寒收劍起身,俯瞰著底下風光,突然他眸光一轉,又道。
“不過你剛剛從山腳下走來,我遙遙一望,忽覺山色如黛,云霧若紗,你之身影在其中若隱若現,仿佛隱于畫中,顯得平常的青山也格外嫵媚。我突然懂了,不是山色不動人,而是缺少讓我心動之人,故而就算是再縹緲的景色也顯得孤寂。”
江云寒直白的話讓慕玨心中有些異樣。
“劍尊何時如此會說話了?”慕玨壓下心中的漣漪,眨了眨眼,狀若不解。
江云寒低低一笑,“你走得太慢,我等著等著心中便生出了一些感悟,想說與你聽。不過你來尋我,我很開心。”
說著,江云寒長眸中流露出一絲意外的驚喜。
似乎沒想到慕玨在十宗大比結束后第一時間就來找他。
慕玨啞然,其實他是心煩意亂,不經意間才走到這里了。不過看江云寒的神色,慕玨沒有將這話說出來。
他轉念想到了那兩枚小秘境精粹。
“其實,我是來歸還之前這兩枚小秘境精粹的。”
江云寒本想說不用,這對他而言無甚用處,不過看著慕玨堅持的模樣,他還是接受了。
他笑著祝賀道,“還沒恭喜你得了十宗大比的魁首。”
“還要多謝劍尊這段時日的指導。”慕玨也真心實意道。
若不是江云寒的指點,他想要修成大成的劍場也并非易事,慕玨雖然不想再與江云寒過多接觸,但是該有的道謝是少不了的。
“是你天資聰穎,我不過從其中點撥了一二,你便領悟了。”江云寒搖頭。
“劍尊過譽了,若無事,我便回去了。”慕玨客套地應了一聲,準備離開。
江云寒眉頭一皺,他覺得慕玨今日的反應怪怪的,然而心中卻理不出個頭緒。
“等等。”江云寒握住慕玨的手臂,出言挽留他。
慕玨感受到手臂傳來的力道,微微掙脫開江云寒的手,轉頭看他,“劍尊還有何事?”
江云寒順著慕玨掙脫的力度訕訕放下了手,抿唇道,“之前你答應我十宗大比結束后陪我去一個地方,這個承諾可以兌現了?”
慕玨定定看他一眼,不知道江云寒準備帶他到何處。
“可以,走吧。”想到之前的允諾,慕玨沒有反對,垂眸道。
然而江云寒卻沒有施展遁光或者飛劍,他走在前方,一步一步為慕玨帶路。
曲徑通幽,慕玨跟著江云寒走了下山的一條小道。
道路上唯有鳥鳴蟲叫之聲,豐茂的雜草遮蔽著視線。
江云寒的步伐不快,他似乎習慣了等待慕玨,若是慕玨稍微離他遠一些,他便放慢腳步,等他靠近了三步以內再往前走。
行至半山腰,小道也到了盡頭,原本遮蔽的視野豁然開朗。
“這是?”
慕玨抬頭望去,眼前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稍遠處半掛瀑布從石壁中傾瀉而下,流入略緩的小溪中,溪水潺潺,流經一座石橋。橋邊幾處青色的竹屋隱于整片整片的花樹下,繽紛的或是淡粉或是濃紅的花瓣紛紛揚揚落下,有些掉在綠草間,有的飄落于水流中,打著旋溜走。
他還來不及驚嘆,如此陡峭險峻的望劍峰半山腰竟然能開辟出一片如此平坦的空地。
就被一聲尖利的鶴唳聲驚醒。
陰影從頭頂掠過,慕玨仰頭,幾只仙鶴舒展著翅膀飛過,停留在瀑布下,用鳥喙啄著自己身上的羽毛,神態悠然。
慕玨不自覺向前走了幾步,停駐在一顆花樹下靜靜觀看著那幾只神態可掬的白鶴。
“要坐嗎?”
江云寒的話讓慕玨將注意力從眼前的景色再次轉移回他身上。
他這才發現,花樹下竟然還綁了一個秋千。
慕玨愣了一會,才意識到江云寒想要讓他坐在秋千上,急忙搖頭,他又不是小孩子。
“劍尊倒是有閑情逸致。”竟然還開辟出一個如此偏僻寂靜的精致居所。
“這里我不曾居住過。”江云寒道。
這話倒讓慕玨有些疑惑了,這里一草一木都是悉心布置而成,若是不居住,建來作甚?
“你忘了嗎?”江云寒垂下眼瞼,有些失落。
“忘了什么?”慕玨反問。
“這里是我按照你的要求建的,一草一木都是我親手栽種的,花樹也是從凡間移植的,白鶴也是你從前豢養的那幾只,它們都和從前一樣。”江云寒突然道。
“三年前,你于病中驚醒,曾經握著我的手對我說,若是有來生,愿意和我做一對平凡的眷侶,隱居于山間小橋流水,栽幾顆花樹,養幾只白鶴,不理世間瑣事,怡然自得,這些,我都按照你的要求一一做了,可卻始終等不來你。”
江云寒的話中有深深的無奈與遺憾。
他的話讓慕玨動容,慕玨摸著這顆花樹,難怪他覺得熟悉,原本便是從前那一顆,當年,他的院子里就有這么一顆樹,在樹下,是兩人最好的時光。
“你在此處等了多久?”
“你走了多久,我便等了多久。”
“如果我一直不出現呢?”
“那我便一直等下去。”
“無論多少年?”
“無論多少年。”
慕玨默然。
江云寒突然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仿佛要將他灼燒,“幸好如今我等到了,你愿意為我停留在望劍峰中嗎?我們可做一對神仙眷侶,就如你當初說的那般。”
慕玨沒有回應,他一一掃過周圍的景色,從潺潺的流水到山間的云霧,從繁茂的花樹到悠閑的白鶴,最后停留在江云寒那雙溫柔深情的長眸中。
那里面倒映著他的身影,慕玨在他眼中看到的自己,目光是動容的。
可他不允許自己動搖。
他的追求是飛升大道。
為了這個目標,當初他親身下凡渡情劫。
從前,在那具身軀彌留之時,面對江云寒的悲痛挽留他不曾動搖。如今,他早已走上了斬情證道的道路,更加不可能動搖!
如果火炬燒身,那便坦然拋開,這樣才不會被大火吞噬。
如果愛欲如明滅的火星般死灰復燃,那便再斬一次。
這條道路他不愿意回頭,也回不了頭!
慕玨的目光漸漸化作堅定,他突然推開了江云寒,向前走了兩步。
這里是半山腰,往下望依舊的遼闊無垠的天地。
他不能為了眼前的一處景色,放棄更加廣袤無垠的道路。
“我不愿意!”
慕玨的話一如既往地斬釘截鐵,堅定有力。
他收回視線,轉頭看向江云寒,“你說的神仙眷侶,是曾經作為凡人的慕玨和作為凡人的江云寒的向往和約定,而不是作為修士的慕玨心之所求。”
“作為凡人的慕玨沒見過修界之大,不通曉修行可長生不死,立地飛升,便以為閑云野鶴一生逍遙便是凡人的盡頭。可這些我都知道,我不想朝生夕死,不想身如蜉蝣,我要去爭,爭一絲得道的機會!”
“你要修行,我也可陪你修行!”江云寒急急道。
慕玨哂笑一聲,突然質問,“你可知我修行的是何道路?我修太上忘情道,你便是我修為最大的阻礙,你如何伴我修行?”
“這世間,從不止一條道路可走。”江云寒盯著他,一字一句道。
“修行之道萬千,轉修其他道路也可得證大道,你尚且年輕,有何不能為之。若是你覺得自廢修為重頭來過艱難,我知曉一修為共享之法,我這一身修為盡可與你分享……”
江云寒還沒說完,就被慕玨打斷,慕玨冷笑一聲,“江云寒,你為何如此自以為是,你以為你是元神尊者,我便會稀罕你的修為嗎?你為何以為我會為了你,放棄我的宗門,放棄我的道基,去走其他道路,你太狂妄了!”
“可這些時日,你待我的態度明明不同。”江云寒反駁道。
“是,那是因為我感謝你,感謝你對我的指點,尊崇你,尊崇你的修為與劍道,可這都不是以為的情感,我的態度自始至終不曾變化,我修無情道,便會一條路走到盡頭,我敬重你是前輩,也希望你能將我只看做一個劍道上的晚輩。”慕玨繼續說道。
“絕不可能!”江云寒冷冷盯著他,逐字逐句道。
他不可能放手,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慕玨和他分道揚鑣。
“若真有一日,你成了我道心上的一道阻礙,我也不會留情,屆時,就算是我自不量力,也要試圖斬你證道。”慕玨抽出冰魄劍,寒芒掃向江云寒。
然而江云寒不止不懼,反而笑了,“那樣也不錯,我能再度成為你道心上的難關,便證明你的心上又有了我的存在,你死我活也好過兩不相干。”
若是一同死去,也不失為一個好結局。
總比留他一人孤零零來得好。
“你真是瘋了!”慕玨聽著江云寒話里的偏執,咬著牙道。
“誰讓你一開始要招惹我,你于局中將我拉下水,讓我在情愛中癲狂,就不許若無其事,輕巧抽身而去。”江云寒恢復了平靜,只是偏執的眼神依舊牢牢鎖定著慕玨。
他會一直糾纏下去,無論如何,他都要拉著慕玨一起沉淪。
“隨便你。”
話都挑明后,慕玨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江云寒,提著劍轉身離去。
他深吸一口氣,平復下激蕩而雜亂的心緒。
他有些悲哀地想,若是江云寒依舊矢志不渝,那么他們之間,遲早會走到刀劍相向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