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嗯,身體機能一切正常,星核完好無損,各項指標也都在合理的范圍以內。”
空間站上,一位披著頭發身材嬌小的女人在給躺著實驗床上的星做檢查,她看上去沉穩冷靜,帶著一絲生人勿近的疏離感。
事實上,仔細觀察一下她的話,會發現她的關節處有如人偶一般的紋路,似乎并非普通的人類。
“有趣,可以酌情寫進報告, 對了你別再問我星核防不防水這個問題了, 哪怕身體里有一顆星核, 你溺水的反應也與常人并無二致。”
被黑塔檢查的時候, 星總是異常乖巧。
因為如果她不乖巧的話,可能真的會有生命危險, 畢竟沒人想被那錯綜復雜的儀器電一下。
“那就這樣吧,哦對,夢游的癥狀近期應該也不會再有了,怎么,還有事嗎?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
星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我聽說空間站最近花重金投入了一項實驗?”
黑塔點點頭:“你消息挺靈通的, 又是為了信用點和星瓊嗎?我是有請你過來測試的想法,畢竟你確實又便宜又耐咳咳,我的意思是,你的素養很高, 辦事妥帖,能力也強。”
“不過這一次的科研項目工程量很大,實驗過程與推演計算都十分繁雜,且目前嚴重缺乏現金流,為了一點越權訪問實驗具體內容和提前試驗內容的權限,據說公司內部幾個部門主管因誰做主要投資方吵起來了,這有什么區別嗎?反正他們給錢就行。”
星:“啊這”
星:“那你有什么打算嗎?”
“我?當然是沒有打算,交給艾絲妲去處理吧,她比較擅長處理這類事情,確實是好玩的實驗,這么感興趣,是要來做我的實驗助手嗎?”
星:“我也只是聽說罷了容我想想,你說的有很多星瓊,具體有多少?有沒有生命危險,啊不對,我換個問法,會不會很疼?”
“不知道,幾千吧,總不會比你測模擬宇宙給的還少,至于生命危險嘛”黑塔突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拍了拍星的臉,“看不出來你還挺惜命的嘛,小星核。”
星:“?”
星:“我突然想起來晚上有事”
“開個玩笑,我最近給人偶酌情添加了一點''開玩笑''的語言功能,看你的表情是不好笑了,不過實驗自然會有風險,應該可以控制,我盡量讓它比''數據紊亂困在模擬宇宙里一個星期''的出現的概率還要小。”
而后,黑塔收起了笑容,猝不及防地變了臉:“不過你可要快點,什么時候我不感興趣了,實驗可是會全部砍掉的。” .
至于“我今天晚上有事”這句話,倒不是星為了快些跑路替自己找的拙劣的借口,她是真的有事。
臨行前,她掃視了一下列車。
只見三月七站在丹恒前面誦讀今日新聞:
“震驚!星際和平公司市場開拓部和技術研發部聯合提出——愿意贊助實現男人生子的科研創新企劃方案。”
“天才俱樂部黑塔女士宣稱穿越時空或將在未來成為一種可能。”
“新星際婚姻法出臺,離婚冷靜期現已在各主流星系推行。”
末了,她吐槽道:“離婚都有冷靜期了,結婚卻只要一張身份證。”
星思考了一下她的話,但并沒有多往心里去,接著又朝另一邊看去。
只見姬子和楊叔正坐在一塊討論去往下一次躍遷的地點之前應該做的準備,而后話題陡然變成一堆星完全聽不懂的專業名詞。
幸好這些枯燥而乏味的事情向來都是由大家長搞定的,星聽不懂也沒有關系。
只是星從只言片語中了解到,他們好像要離開列車幾天?似乎還在商量“看家人選”。
無所謂,反正三月七和丹恒也不像是對這些“專業名詞”感興趣的模樣,他們應該會留在列車上。
而帕姆在掃垃圾。
大家看著都很悠閑。
應該暫時沒有什么事情。
確認了這些之后,星深呼吸,開門離開。
似乎沒人注意到星的離開,只是丹恒在聽三月七抱怨新聞的時候,似有似無地朝門口看了一眼,又悄然看了一眼時間。
快要七點了。
察覺到丹恒在走神,三月七問道:“發生什么事了嗎?”
“ 沒什么。” .
星來到驚夢酒吧的時候,砂金已經坐在了吧臺旁,雖然看不大出來他到了多久,但他臉上并無倦意,柔和的燈光下照在他面前的香檳塔上,反而展露出些許微醺的神情。
他的身旁還放了倆精致的盒子,深刻加深了他“似乎永遠不會空著手”的刻板影響,意識到星來了,他稍微打起了一點精神:
“想喝點什么嗎?”
星在他對面坐下:
“我以前在驚夢酒吧做過調酒師,不過我勉強算個未成年,酒就不用了,幫我點一杯微甜超濃厚超柔和的浮羊奶豆汁兒兌夕紅果沙司和蘇花清露,要大杯放很多冰塊的。”
“額哈哈,其實昨天我就想說了,但覺得不大禮貌就沒開口,無意冒犯,只不過你們星穹列車的口味都挺特別的。”
星:“這有啥,以前在酒吧,那群顧客都是讓我調這樣的東西,說回正事,我幫你問過黑塔了,看在星瓊的面子上,我可以 ”
“別著急嘛,先說一下你的事情。”砂金打斷了星,從盒子里拿出一條項鏈,然后用手指握住一端,慢慢將其懸在半空,任由那副項鏈在空中輕晃兩下,星星的光澤在燈光下微微有些泛白。
他十分自然地眨了眨一只眼睛:“給你的,你前幾天和我逛街的時候看到的,那時的你挑了半天也沒挑出像樣的,不知道你那位朋友喜歡什么,我就擅作主張幫你買了一個,不花點錢我也難受。”
“我的?”
還沒等星反應過來,砂金已經搶先一步把項鏈輕輕扣在她的脖子上,保持在一個平和的距離,然后指尖輕輕掃過她肩頸上的皮膚:“顏色其實很襯你,你可以嘗試戴著這條項鏈在你那位朋友面前晃兩圈。”
“ 為什么?”
“悟性這么低,到底是誰那么倒霉被你喜歡?不過我昨天讓你想的,你那位朋友,他會喜歡的禮物,你到底想出所以然了沒有?”
“嗯只有送禮物這一種方式嗎?沒別的辦法了?”.
星最近在房間看月亮的時候,思考了很久,并在中途特地研究一下言情小說。
怎么說呢,雖然她一直覺得能陪著丹恒一起旅行就不錯了,但仔細想想,一個可以繼承他的智庫天天睡他的床鋪的人,一個可以隨時隨地進出他的房間,一個可以肆無忌憚地肢體接觸而不用擔心被他厭煩的人,一個能承包他做的所有大宇宙炒飯的人對星的誘惑力還挺大的。
如果將來有一個人天天在星眼前晃悠,并做出上述動作的話,星覺得自己可一點高興不起來。
月亮還是收入囊中比較好。
不過就目前搜集的情報來看,丹恒對她的喜歡目前大概只止步于朋友,他甚至疑似有白月光(?),自己仍然是路漫漫其修遠兮,要和他更近一步可太難了,稍有不慎哪天說不定就被資料室“永世放逐”了。
她嘗試過向三月七尋求幫助,嘗試過看愛情小說找靈感,嘗試過用無痕瀏覽在智庫里查資料,甚至是向丹恒打直球,但都沒啥用。
哎,很久沒有在一件事情上糾結這么久了。
于是星看上了砂金,不知道為什么,星覺得像他這樣的交際狂人,頗有一種“戀愛專家”的感覺。
“你一定對追人這種事情很有經驗吧?我看你做生意的模樣,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間啊!”
那一天,聽到這句話的砂金差點把手中的蘇樂達打翻在地,頗為無奈地回答道:“你問我嗎?我又沒談過戀愛,哎,談錢和談感情可不一樣,感情通常不能被明碼標價。”
但星只當他是自謙,又問道:“如果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要怎么樣強取豪奪才算名正言順呢?”
“額他沒和那個心上人交往的話,你怎么樣都是名正言順的。”
不過砂金最后還是盡了一點綿薄之力,提了一些小意見。
“表達感情與心意的話,送禮物更準確地說是送能到別人心坎上的禮物,是最有效的,這也算是一個讓甲方點頭的小妙招。”砂金解釋道。
于是星回想了一下之前各種各樣的旁敲側擊,明里暗里的表示。
直接問丹恒喜歡什么也太明顯了,所以星甚至學會了迂回。
星:列車還需要什么東西嗎?
丹恒:?
丹恒:根據我最近的觀察,觀景車廂的八音盒有錯音現象,茶幾的支撐略有松動,合成臺旁邊可以放一個微波爐以備不時之需
星:啊
星完全沒想到他會回答地這么細致,而后與自己預想的“對話”有所偏離,但這沒關系,她可以強行掰回來。
星:那你有什需要的嗎?
根據砂金的提示,自己當初給丹恒帶的那些東西,都屬于無效贈禮,她應該送一些別人真正需要的,所謂“心坎里”的禮物。
丹恒:沒有你不用給我帶什么,這里還有很多用不上的。
丹恒:我沒有不喜歡的意思,只是你帶回來的東西確實都不太實用。
丹恒:算了,你想帶就繼續帶吧。
嗯?他這一段話是什么意思?
星重新看了一眼自己的提問,確定自己沒有打錯字。
星:那你就是沒有想要的東西咯?
星:真的沒有嗎?
丹恒:
丹恒:我需要一個鍋。
星:?
丹恒:再帶點碗,昨天三月七打碎了一櫥柜。
星:
在這之后,星覺得砂金的提議似乎也沒那么靠譜。
“我覺得他可能需要一個超市”星最后是這么回復砂金的。
當然,砂金也不是只給她出了這一個餿主意。
他還有第二個。
服務員剛剛將星點的飲料送到她旁邊,她輕抿一口后,接著對面前的砂金抱怨道:“我聽了你的話,這兩天對他冷淡了一點,不僅沒有告訴他我的行蹤,更沒有讓他知道我在做什么。”
“嗯,我覺得你在騙我,我不找他主動閑聊,他就真的不和我閑聊了。”
而后,星怒氣沖沖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飲料:“我感覺它少放了一點濃縮熱浮洋奶液,這喝起來少了三分濃厚。”
砂金無奈笑道:“我也不是叫你別和他說話,你算了”
星不信邪地又喝了一口自己的飲料,雖然口味仍然不能讓她滿意,但倒是讓她突然想起來了另一件正事:“哦對了,黑塔最近確實有一個新的,規模挺大的科研項目,不過你叫我問這個做什么?你們不是合作關系嗎?”
“是這樣的,公司戰略投資部,市場開拓部,技術研發部的部分成員都對這個項目很感興趣,內部出現了一些小紛爭,我就來找你走捷徑了。”
星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聽說黑塔女士的研究已經完成地七七八八了,但一直找不到志愿者試驗。怎么說呢,我的幾個朋友對結果都很感興趣,你也知道那位女士的性子,說不定過兩日她便沒興趣了,投資了這么多錢,可不能都浪費了啊。”
星再一次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所以你想讓我去?我倒是好奇什么樣的研究會讓你感興趣?需要我去幫你偷實驗報告嗎?”
“不必了,我這個人向來不喜歡緬懷過去,只喜歡展望未來,我只是順便幫暫時的戰友多爭取一點權益,以及,我確實很看重你這個人脈,或者說,我們是朋友吧?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向來不做無用的投資,自然是覺得你以后會幫我大忙,順便獻點殷勤而已。”
對于砂金來說,或許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算事情,事實就是,確實絕大部分關系用錢就能維系。
“你已經算特例了,能讓我做軍師的人可不多,我不僅對你的價值感興趣,對你本人也挺感興趣的。”
言罷,砂金似笑非笑地打開了他身邊第二個盒子,露出一個小巧精致的儀器。
“公司科技,已經試驗過多次了,沒有副作用,不日便要投入市場,高效管用的美夢神機,祛除夢魘的不二之選,會比你描述的仙舟夢貘見效快一點,不過不建議多次使用,適當即可,畢竟美夢是會上癮的,總沉溺在夢里可不好。”
砂金帶這個東西過來的原因,主要也是星。
星這些天絞盡腦汁尋找的“丹恒真正需要的東西”,其實也不算一點都沒想出來。
作為一個不管是去仙舟之前,還是從仙舟回來之后,夢魘癥狀似乎并沒有見好的丹恒,擁有一個美夢應該是挺難得的事情。
不過這也可能是打娘胎從龍蛋里就帶在身上的弱癥,星不知道還有沒有的治,只能自己想想辦法。
能想到這樣有心意的禮物,對星來說,已經算她朝前走了好幾大步。
她盯著那臺機器端詳了好一會,手指不自覺地戳了戳上面的零件和按鈕:“嗯這難道就是所謂的便攜式匹諾康尼?話說我們在匹諾康尼的酒吧私下交易他們的''競品'',是不是不太好?”
“你幫我這個忙的話,這臺機器就送你了,你不信可以自己試試,我沒有想害你朋友的意思,哦對了”
砂金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著星完全沒有看說明書便自己上手搗鼓了一番,而后瞬間一頭悶在自己的臂彎里,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都說了見效很快,我我也沒讓你在這里給我試呀。”砂金無奈笑了一聲,撐著腦袋對輕輕戳了一下星的臉。
“你這讓我怎么辦呢?”
“還有剛才我就想問了。”
“門口站著那位,是你的朋友吧?”
第24章
丹恒本來并沒有跟蹤的打算, 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有成年人自己的生活,成年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嗯等等, 成年人,她算嗎?
他拿起今日份的報紙,粗略掃了兩眼之后,才在三月七“你拿反了”了提醒下,又默默地放了回去,而后拿出手機,看著上面的時間,從六點五十分變成六點五十一分,再從六點五十一分變成六點五十二分
而后, 他起身, 把手機揣進兜里,在三月七驚奇的目光下走了出去
就遠遠地看一眼。
對面那個人很危險, 他可能不安好心。
所以他只打算遠遠地看一眼, 確定沒有事情就離開。
這是出于列車護衛的責任與合理范圍內的擔憂,與私人恩怨無關.
丹恒并沒有像星那樣熟悉匹諾康尼,去往驚夢酒吧的路上大概也花了一點時間, 可等他真的看到昏暗而迷離的燈光展露在自己眼前的時候,他又感覺自己是來自找不快的。
她看著星嫌棄了一下眼前滿杯的飲料之后,轉而對著她面對之人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
這樣的笑容并不陌生,她會對任何她感興趣的事物,露出這個笑容,丹恒以前也見過。
就像是在談論自己喜歡的事物一樣,她這樣的笑容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丹恒也不知道到底持續了多久,只是這樣靜靜地看著。
她又碰了一下眼前奇怪的機器,毫無顧忌地趴在桌上睡著了之后,砂金輕輕地碰了一下她的臉。
很親密的動作。
如果他今天沒有來的話
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從心里涌上喉頭,丹恒雖然說不上來,但至少不是很舒服的感覺,并嘗試去壓制,希望它快些過去。
是比先前都要強烈的情緒。
從前的丹恒一直覺得,自己可以坦然面對這樣的情緒,一次又一次,并安慰自己不要內耗,既然大家都一樣,那就都一樣吧
可我為什么要和他們一樣?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希望站在她身邊的可以是他,只能是他。
丹恒站在原地,門口不斷有人進進出出。
他站在原地,總感覺自己就像是在裝滿水的玻璃缸內看她,看著她隔著玻璃對自己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如果他不嘗試躍出水面的話,他們的手在相觸的時候,就會永遠隔著一層堅硬而冰冷的玻璃。
怎么說呢,丹恒一直覺得時日很長,他們還會在列車上相伴很久,所以一直以來也信奉著“日久見人心”的觀念,慢慢地向她靠近。
事實上,他或許待在原地太久了。
事實上,沒有人會一直在原地等他。
就像今天,如果他從一開始就選擇留在列車,他們或許永遠也就這樣了,滿足于現狀,然后各自安好。
但他不想安于現狀。
他站在原地太久了,或者說,他走得太慢了。
所以,無論如何,即使是冒著被你厭棄的風險,哪怕是他走來的過程笨拙又自私,他也得過來。
不知不覺就站了很久,在看到星摸了摸那個不明覺厲的機器就呼呼大睡之后,丹恒心里甚至著急了一下,他輕皺眉頭,猶豫著如何不動聲色地把人搶走。
然后就看到那金毛撐著頭朝自己招了招手。
有這么明顯嗎?
居然被發現了。
事實上,砂金比丹恒預想的要溫柔。
并沒有同自己爭鋒相對,他反而非常有禮貌,似乎真的沒有和他搶奪“列車不動產”的心思,還貼心地問丹恒是帶她去睡覺還是帶她回列車,需不需要幫忙,以至于丹恒甚至產生了一絲絲對誤會“善良人士”的愧疚。
難道真的是他想太多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砂金從前站在過列車對立面的原因,丹恒總感覺自己對他有偏見,但人總有兩面性,或許不能,至少不應該對他人抱有過分的惡意。
嗯所以他真的能算善良人士嗎?
于是丹恒拒絕了他的幫忙.
就這樣抱著星回列車也不現實,可她看著又不像是能叫醒的模樣,于是丹恒就近找了個酒店,簡單地登記之后,他將星輕輕放在了柔軟的大床上,褪去她滑落在半身的外套,替她蓋上被子掖平被角,又將她額前細碎的頭發分開,露出一整張柔和的面龐。
好乖
丹恒伸出手,晃神間輕輕撫上她的睫毛,順著眼睛的紋路緩緩移動,然后慢慢向下,用指腹輕點了一下她微張的嘴唇。
她要是能一直這么乖就好了。
像現在這樣,永遠在他身邊。
如果時間能在這一刻停留的話,似乎也不錯。
而后,星猝不及防地張開嘴,一口咬住他的手指。
丹恒:“”
柔軟的舌尖觸碰上他的指尖,略帶著的暖意四通八達地順著神經蔓延至全身,丹恒心下一驚,急忙將手指抽了出來,順便避免了一個巨大且深刻的牙印。
此刻的星雙唇泛著水*光,松松垮垮的衣料搭在身上,露出半個肩膀,和清晰可見的鎖骨,還有白皙透亮的皮膚。
丹恒默默移開了視線,他自有分寸,他不會留在這里。
“所以,今夜祝你好夢。”
“哎”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再一次把她藏在脖間的頭發順開,讓她可以更加舒服一點,帶著一絲不舍正準備起身。
然后忽然間愣在原地。
順著她的頭發一起滑落的,是一條細長的星星項鏈,暖黃的色澤勾起了丹恒的回憶,他覺得自己一定見過它。
可是他送來的簪子,也從未見她戴過。
喉嚨像是卡了姬子的固體咖啡一樣,一股說不上來的滋味。
丹恒一直很清楚,像他這樣的人,大概除了臉蛋,就沒別的地方招女孩子喜歡了,沒有甜言蜜語也不會準備驚喜,只能看看理論書然后學個三四分,最后說不定還是弄巧成拙。
在資料室把她送來的每一樣東西都擺放整齊,嘗試挑選女孩子會喜歡的首飾,耐心地用“高情商”回復每一條信息,這些都是丹恒嘗試邁出步伐的手段。
但他可能還是把愛想得太簡單了。
或許朝夕相處的情意,也比不上一眼心動。
她將來會遇見更熱情更友好更和諧更富有的人,他們有人到來,有人離去,或許也有人能和她相伴一生。
也是。
就算嘴上會開玩笑說大家都是列車的不動產,難道人家想走,還能在人家鞋子上黏膠水不成?
星可能會離開列車,哪怕是他自己,或許也有一天會離開。
在將來的某一天里,站在我們彼此身邊的人,說不定又換了一批。
這一點,丹恒覺得自己應該很早就該想明白才對。
可他舍不得。
他或許比任何人都更加期盼一個“永遠”。
但他只能選擇接受,然后放手,像之前無數次那樣轉身離開——
“不要走”
一雙手牢牢地握住他的手腕,他腳步一頓,尚且沉浸在這樣濃厚的氛圍里的丹恒在始料未及之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了過去,然后摔在床上。
手勁真大啊!
突然放大的臉近在咫尺,不斷起伏的胸口讓丹恒覺得自己有點喘不過氣來,眼前的女孩并不如一開始那樣乖巧,反而弄亂了被褥,然后拽住了他的衣服。
“垃圾桶,金光閃閃的垃圾桶這是我先看到的垃圾桶!”
丹恒:“?”
“根據我多日的調酒經驗,他們家的浮羊奶豆汁兒兌夕紅果沙司和蘇花清露一定是有問題的!”
“這個蘇花清露也太稀了!”
丹恒:“?”
而后,星忽然間露出了一個難以琢磨的表情,閉著眼睛完全讓人看不透所思所想,她伸出手摟住他的脖子,指尖輕輕撫上他的后腦勺,愣在原地一會之后,輕輕碰了一下他的唇尖。
“我喜歡你。”
輕柔迅速得如曇花一現般,卻讓人難以忘卻的感覺。
她在說夢話嗎?
她在對誰說夢話?
腦海中有一根緊緊繃著的線頃刻間蕩然無存,悄然無聲地松了下來,丹恒的眼睫輕輕發顫,隔著衣服的布料將她摟在懷中,同時也隔絕了她再次親向自己的可能。
雖然他很想沉溺在這一份溫熱的氣息之中,但理智尚存的他并不想讓事態走向一發不可收拾甚至無可挽回的境地。
只是他也不應該像現在這樣,他應該趕緊推開才是。
如果他今天沒來的話
后面的事情,丹恒不愿再去想了。
他只是在原地深深淺淺地呼吸,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情感之后,輕輕拍了拍星的背,指尖輕柔地掠過她的衣服布料,然后放手,為自己一些亂七八糟的小心思而愧疚。
“對不起。”
因為我自私又偏執,從來不是什么大方端正的君子,配不上你心中所想。
如果你醒過來的話,大概會失望的吧。
但是如果你也能感受到我的回應,如果你也知道我是誰的話,我也想附在你的耳邊說一句:
“我也喜歡你。”
“我可能真的很喜歡你。”
第25章
砂金的“美夢神機”, 效果比星預想的要好,不僅生效很迅速,而且主打一個“沉浸式體驗”。
通俗一點來說呢,就是一碰就睡著,輕易還叫不醒,事后醒來呢感覺好像和真的一樣,讓人念念不忘。
至少星是這樣的。
她在用之前,還設想過屬于自己的美夢,會是滿大街排列整齊的金色垃圾桶呢,還是裝滿星瓊的金色垃圾桶呢, 或者滿大街排列整齊的華麗的寶箱也不錯。
不過設想到底只是設想, 一般來說, 現實總是會偏離設想十萬八千里, 不能說一模一樣吧,只能說毫不相干。
拋開她總感覺自己在路上被人抱著搖搖晃晃的睡眠體驗不說,意識朦朧間,她好像夢到自己在鱗淵境,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沙灘,深不見底的海洋,還有那矗立的龍尊雕像,也算是鳥不生蛋的鱗淵境里為數不多稱得上“網紅打卡點”的地方了。
當然, 一般人也不會來這里旅游就是了。
哎,什么時候鱗淵境也能放上垃圾桶呢,海洋污水治理難道不配龍師們提上日程嗎?
然后,她看見了丹恒。
他靜靜地站在那里, 身形筆直,氣質清冽。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仙舟古話誠不我欺。
不知為何, 星被勾起了好奇心,她很想看看這個美夢到底能美成啥樣,于是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向丹恒打了一個招呼:“嗨,丹”
話剛說到一半,就被另一道熟悉的聲音給打斷了。
“丹恒,看這里!”
只見一旁的三月七拿著照相機,彎著腰瞇著眼對準丹恒,還豎起了剪刀手,向他展示了一下如何擺一個好看且白搭的拍照姿勢。
雖然動作有些僵硬,但丹恒還是乖乖照做了。
原來是三月七啊,這夢里居然還有三月七呢,星因為打招呼而抬到一半的手懸在半空,愣了一下之后再次舉起,正打算和三月七也打個招呼:
“嗨,三”
而后,星的話再一次被打斷,她發覺這倆人似乎根本沒有想和自己打招呼的意思,反倒自顧自地說起來話來,她站在旁邊倒有些多余。
“很少見你笑嘛,什么事情這么開心?”三月七笑得燦爛。
“沒什么,覺得你們的話很有趣。”丹恒收起情緒。
奇怪,這是夢嗎?怎么感覺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啊你可不能聽阿星胡說八道,她可是爛梗狂飆賽道上無人可及的星核精。”
“嗯,不必擔憂,我沒太往心里去。”
作為較早登上列車的成員,丹恒一直對所有人都照顧有加,對所有人都彬彬有禮,他們三個更是沒有紀律委員也不會吵架的小團體,曾幾何時在貝洛伯格的時候,他甚至會下意識地去保護三月七
奇怪,說好的美夢呢。
為什么心里酸酸澀澀的,好像有一種“三人行則必有電燈泡”的感覺,明明對著她笑的也是丹恒,對著三月七笑的也是丹恒,按道理來說,大家的關系美好而和睦。
三月七雖傻但實在美麗,而且性格很可愛人也很善良,格局打開一點,大家一起也不是不行。
意識到這些的星忽然間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向前方,懸在空中的手舉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腦袋一瞬間空空如也,又在一瞬間聚集了很多思緒。
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有這樣的感覺的?
原來哪怕是三月七我也是會不高興的啊。
原來我也有這么強烈的感情,有如此貪婪而深切的渴望。
原來就算在同一個屋檐下,親密的感情亦有所分別.
等在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的三月七已經消失不見,只有丹恒徒留原地。
搖曳的海風吹起他的衣擺,如玉般的臉湛然若神,清冷的眼睛望向自己,如月一般沉靜,看不出一點情緒。
真好看啊不是,現在是不是應該想想怎么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
等一下,不是說在做夢嗎?
“我說我是來鱗淵境掏垃圾桶的你信不信?金色的垃圾桶”
“好吧,驚夢酒吧的羊奶豆汁兒兌夕紅果沙司和蘇花清露太難喝了,還沒我自己調的好喝”
星感覺自己有點語無倫次了,向來以“口齒伶俐”著稱的自己怎么一瞬間好像被發配到窩囊組去了?
“哈哈,不然我們還是聊聊別的,接下來我們去哪,列車還會一直向前,我們也會一直”
“沒有人會永遠在一起,你應該意識到,永遠只是一個悖論。”
“ ”
星以前怎么沒有發現自己擅長把天聊死呢,明明自己也沒有說什么特別無厘頭的話吧
這一定是這個夢的問題。公司科技,狗都不信。
眼看著丹恒轉身離去,星下意識地有些著急:“不要走”
星抓住了他的手腕。
而后,她便覺得有些好笑。說起來這只是個夢吧。
但星承認,即便是在夢里,在這個仿佛顛倒了是非黑白的世界里,她也不想放手,她也不想失去。
既然是我看上的龍,那就得想個辦法把他藏起來,就像收藏自己寶貴的垃圾桶一樣,讓他每天都笑給自己看。
嗯這樣好像不怎么尊重人,也不尊重龍。
不過這是在夢里。
夢里想得大膽一點也沒有錯吧。
夢里出格一點也沒有錯吧。
夢里做什么都不會被發現吧。
星并不是聰明絕頂的人,也不是感情充沛的人,換句話說,她的智商和情商似乎都還有待發展,在感情的事情上,也帶點理想,帶點迷茫。
她想離他近一點。
所以
關于你的臉,關于你的聲音,關于你無微不至的溫柔,關于你的每一段時光,關于你身上的一切,我都想要收入囊中。
“我知道這個想法很自私。”
“但是,我喜歡你。”
說完之后,星又覺得自己真的挺好笑的,這不就是個夢嗎?夢里面的一切又何必認真呢。
“你不要像個木頭一樣。”
“好吧,夢里的你比現實的你更加沉默。”
“算了,我和你說什么呢。”
“既然是夢的話,美夢的定義,就是我對你說什么,你都會附和,做什么你都不會反抗吧。”
而后,星捧起他的臉,屏住呼吸,緩慢而笨拙地向他靠近。
在夢里的她似乎更加隨心所欲了一點,柔軟的嘴唇擦過他的臉頰,然后緩緩移到唇尖,只是短暫地停留了一小會,原先有些不甘與失落的心臟仿佛瞬間被什么東西所充盈,她感受到了那一份美好,心滿意足,不外如是。
不過這感覺還挺真實的。
有那么一剎那,星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抱住了月亮。
不是在夢里的.
怎么說呢,事后星回味這個夢的時候,總覺它逼真得過分了一點,這牽手的觸感,懷抱的溫暖,還有親吻的感覺,都好像是真的有個男人在他身邊,并且這么做了一樣。
啊公司科技已經強的可怕,強到通感了嗎?
這是星醒過來的第一反應。
第二天一早,她在匹諾康尼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酒店大床房上醒來,雖然床鋪因為她睡姿不斷變化而有些褶皺,她的睡相乍一看也不怎么樣,但四周確實空無一人。
她嘗試回想昨晚的情形,在碰到那個便攜式匹諾康尼并睡著之前的事情她都有印象,而在這之后的,她大概只對自己做的夢有一點記憶,其余的一切她都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
排除她自己夢游開房間還成功了的可能性,大概率是有人送她來這的。
而送她來到這里的倒霉蛋,大概率也要被迫接受自己睡著時一切反常的行為,比如說很多夢話,比如說抱著他沒撒手,再比如說一起睡覺?
除了這些,她還做其他奇怪的事情了嗎?
有嗎,沒有吧?
這個人可能是砂金,可能是酒店的服務員,甚至有可能是因為樂于助人把她送過來的熱心男路人
也可能是女路人。
不過男的女的都很奇怪吧!
有種被浮煙附身然后去大街上拉|屎的無力感。
只是那逼真的觸感仍縈繞在心頭,星不自覺地揉起了被子,不管理性推理還是感性直覺都告訴她,自己可能沒有多想,難道她昨天真的睡了個男人?
那事后這個男人還跑了?
什么玩意?睡覺還帶睡一半跑路的?這有什么好跑的?難道睡成撲滿一樣的自己還能把他睡了嗎?
而后,星|蹂|躪|被子的手忽然間停了下來。
好像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
一路思維滑坡到此地,星意識到再靠自己應該也無法再想出些什么了,或許應該借用一點外力的協助,于是她靈光一現,跑去問了酒店前臺。
不過這家酒店似乎采取的輪班制,昨天接待他們前臺今天放假,酒店經理還拒絕給星提供客戶信息,非要她找來本人才給看。
可惡,她就是不知道本人才來問的。
不過計劃一走不通,星還有計劃二,既然最后碰面的是砂金,他總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吧?
這個想法剛從腦海中顯現,星正打算去執行,手機便震動了一下,打開一看正是砂金。
砂金:星核小姐,醒了嗎?昨晚是否有個好夢,不然談談你對“便攜式匹諾康尼”的感受呢?
星:挺好的,使我睡得像撲滿,夢境也很真實,你們真會賺錢,不過為什么不提醒我它一碰就倒呢?這比灌滿酒精的蘇樂達還要可怕。
砂金:我提醒過了。
星:
星:昨天是你送我去酒店的嗎?
砂金:不是。
星:那就好,差點以為我們友誼的小船要翻了。
星:不過其實也不是不可以,就算我的心房被分成了一塊又一塊,讓所有人都住進去,那又有什么錯,我只是在保持社交距離的同時,不愿意看到世界上所有帥哥美女因為我的冷漠而露出悲傷的神情罷了
砂金:額你的志向還挺,發人深省的。
星:哦對了,不是你那是誰?
砂金:不過他沒有和你說嗎?
星:沒有。
砂金:那我可不能和你說啊,我有職責保護所有人的隱私,說多錯多,而且有造你謠的嫌疑,畢竟要是讓你心房里面的其他的原住民知道了,他們都會不高興的,可不是人人都像我一樣大方。
砂金:況且你那個朋友看我的眼神可不友善,如果他明明不想告知你卻被我說漏了嘴,哎呀,我好害怕他事后來找我麻煩呀。
星:? ? ?
星:你正常點。
星萬萬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說出這四個字,還是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在玩抽象的生涯里雙手插兜的每一天,終于還是被她遇見對手了嗎?
星:我朋友?你認識?
砂金:嗯哼,你自己猜一下?
星:你打算改換命途了?你要把生命獻給歡愉嗎?
砂金:猜不到是你自己的問題吧?如果這個你也需要想很久的話,我有理由懷疑你可能追不到
砂金:話說他和你心房里面的原住民們有什么區別么?
星:花火,下號。
砂金:啊等下在和你聊,托帕給我發了新企劃的可行性方案,哎又要開始上班了。
砂金:哦對了,我交代你的事情你可別忘了,合作愉快,給你一點小費。
砂金:【轉賬】+100000信用點
「對方已下線」
星:?.
于是,在接下來的一天里,星一直都在想這一件事情,即便回到了列車,她也沒有消停,并一直在若有若無地揪三月七玩偶的毛。
“阿七我是不是做了一件壞事?”
“什么壞事,說來聽聽?”
此時此刻的三月七正一門心思撲在自己的玩偶身上,致力于給它拍出美好的照片,順便從星手中拯救自己的玩偶。
“我好像昨天晚上,在和一個人睡覺。”
三月七拿著照相機的手一頓,突覺不妙。
“我感覺我抱住了一個人,還含住了一個長長的圓柱形的物體,那種感覺非常奇妙,我咬了一下,軟軟的,又硬硬的 ”
“咳咳別再說下去了!這種東西你自己知道就行,不用說得這么詳細,我們星穹列車面向全年齡段,請不要試圖宣傳18+內容。”
三月七直接把玩偶懟到了星的臉上。
“而且我的潛意識告訴我,我可能不止做了這些,哎呀,好像知道我還做了什么呀”星把臉上的玩偶摘了下來。
“你平時在外面招惹一些小狐貍小持明小皮皮西人小智械也就算了,怎么還來真的啊?聽我說,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不管你是喝醉了也好被坑了也罷,都得學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三月七講得頭頭是道。
“成年人,我嗎?”星不可思議地用手指對準自己的臉。
“不過你的經歷倒是讓我想起了昨天看的小說,女主因為一夜情帶球跑的故事,最后站在男主面前驚艷眾人你這種情況,屬于爸爸都不知道類型,天啊,你才多大啊,一個人怎么能捅這么大的簍子”
“那對面萬一是個持明豈不是連帶球跑的機會都沒有了?她甚至有可能是一個女生,畢竟我的女性朋友也有很多,誒不對,什么和什么啊,冷靜,阿七,聽我說完!雖然我才一歲,但道理我都懂,醒來的時候,我的衣服完好如初,被子也非常光滑”
在三月七越說越離譜之后,星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
“不信你問丹恒,丹恒啊,星說她昨晚睡了個人。”
三月七眼瞅著正巧手拿水杯迎面而來,尚不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事情的丹恒,直接用手指對準了他,并把事故簡略陳述了一遍。
丹恒:“”
丹恒:“?”
星承認,在看到丹恒的那一刻,她還是有點心虛的。
當然丹恒比她更心虛,他感到無話可說。
除此以外,此時此刻的丹恒還覺得有些不明所以,有些莫名其妙,主要是針對三月七的。
而后,三月七拍了拍星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看,一向冷靜的丹恒老師都被你嚇得說不出話了,你還說自己沒有招惹大禍嗎!”
“那怎么辦?!”
“把那個人找出來,然后對他負責嗎?”
“ 什么?”丹恒從心虛變成了懵圈。
不是,他干什么了?為什么變成了這樣的版本?
半晌,他覺得自己應該開口說些什么,緩解一下她們沒有由來的激動心情。
“沒什么,不用在意。”
三月七:“???”
倒是星舒了一口氣:“你看,我叫你冷靜啦,丹恒都不介意。”
話剛說出口,星收起了笑容。
嗯?等等?
他為什么不介意? .
夜晚,星收拾了一下行李。
答應黑塔的實驗邀約,除了星瓊獎勵異常豐厚,砂金的強烈推薦支持與請求之外,還有一個原因。
星覺得這個實驗非常好玩。
嗯又好玩又能拿星瓊的事情,何樂不為呢?這么一看,區區生命危險也不過如此,無法阻擋不了她向前探索未知的腳步。
而后,她看見自己背包里亮晶晶的星瓊,心情瞬間好了不少,她悄悄拿起一顆,輕輕地放在桌面上,任由其與木質的桌面相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喜歡我
再而后,她再次從包里拿出一顆星瓊,放在它的旁邊。
他不喜歡我
一顆星瓊,兩顆星瓊星轉而看向了自己包里的一萬多顆星瓊,感覺把它們全部數完也不太現實。
什么樣的人,會特地在書頁里夾自己的照片呢?
又是什么樣的人,可以在聽到自己和別的男人出門,甚至共處一室的時候,依舊無動于衷呢。
在他沉靜如水的眼底,究竟隱藏著什么樣的情緒呢。
老天爺啊老天奶,我堂堂星核居然在這里糾結情感問題。
這時候,星忽然頓悟了“心中無男人,拔刀自然神”的真理。
或許,短暫的離開一會,給自己找一個新的著力點,可以把事情想得更明白一點呢?
星以前也是這么做的,她并不是打算聽砂金的餿主意而去故意冷落疏遠,她只是延續自己的經驗罷了。
如果他同意了,那這就是表白禮物。
如果他沒有同意,那也沒關系
這就是一個普通的禮物
等我回來.
“這臺機器,可以將你的身體傳輸到任何地方,說多了你也聽不懂,大概也就是眼睛一睜一閉的速度,根據我夜以繼日的不懈努力,已經將降落坐標的誤差控制在了百分之十以內,當然,這只是針對一般的科研人員,但誰讓這次是我親手操作呢,降落坐標的正確率絕對在百分之九十九往上。”
此時此刻的黑塔,正抱臂抬頭看著實驗床上的星,并簡單介紹了一下實驗原理,順帶夸了一下自己。
“這和定位傳送錨點有什么區別嗎?”星乖乖地躺在實驗床上,雖然有些緊張,但暫時也沒有什么身體上的感知。
“當然有區別,它可以無視時間和空間的距離,最遠可以抵達幾百億光年之外的地方。不同于普通的相位穿梭,說得通俗易懂一點,小說你總看過吧,你可以理解為時空旅行?”
“我總感覺這個研究內容有點耳熟,有點像你之前和我提的,叫什么黑塔10086 ?你說它能和幾百萬年前的人對話,還說這是打破宇宙通訊準則的一小步,卻是促進星際和平友好往來的一大步。”
“是啊,你還說一個實驗對象給六百星瓊,讓我寫實驗報告。我興致沖沖端著碗筷就來了,你居然說那個實驗砍掉了”
說到自己損失的星瓊,星倒是越來越起勁了。
黑塔:“”
黑塔:“因為世界線收束問題這項研究暫時被砍了,別多問。”
黑塔:“說起這個,你運氣不錯,這項實驗涉嫌擾亂星際時空法則差點沒有批下來,日后也不會推廣的,更不會投入使用。”
“那你為什么還要費錢研究?”
黑塔:“有很多科學家做實驗,不是為了造福宇宙,也不是為了世界和平,更不是為了賺錢,除了能彰顯科學家本人的天才水平,彰顯他所代表的地區亦或是團隊的科研實力,也是為了以備不時之需。”
而后,她莞爾一笑:“我么,單純是因為有趣,你會來不也是因為這個?”
“對了,馬上啟動,我最后再和你確定一遍流程,你的第一個坐標點在五十年前的茨岡尼亞,時間到了之后我會通過黑塔10086私人版通訊和你聯系去下一個坐標點格拉默,最后一個坐標點可能是朱明,也可能是露莎卡,我搞了個偽隨機模式進去看看效果,為期大概兩周到一個月左右,如果有突發狀況,你也可以用這個和我說。”
“還有,我可不是送你去玩的,你有任務在身。算了,和你說了你也不會聽,不要玩得太瘋了,記得幫我做記錄,順便帶點當地土特產。”
黑塔又一連串地講了很多,非常不放心地看了星一眼。
當然,同樣不放心的還有星:
“那個我會不會回不來啊?傳送的時候有什么講究嗎?會不會砸到人?我需不需要擺個姿勢之類的防止摔了?”
“怎么,難道你還幻想穿越時空正好掉到哪個帥哥懷里嗎?以及,你回不來的概率在百分之一左右,放心吧,就算真的有問題也有應急備案,不會讓你客死他鄉的,你要是出事了,我都能預感到有多少人來找我麻煩。” .
黑塔說的沒錯,確實是一眨眼一閉眼的功夫。
星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依然離開了黑塔空間站的實驗室,轉而是一片空曠的沙灘?
第一個坐標點是哪里來著?星一邊回想著黑塔交代她的話,一邊環顧四周。
這不環顧還好,越環顧星越發覺得周圍特別熟悉,以及自己好像正坐在很高的地方,屁股上好像有一個堅硬的石塊托著自己,若是稍稍挪動,自己好像就要掉下來了?
等等?屁股底下的不是龍尊雕像嗎?
等等?這里不是鱗淵境嗎?
意識到這一點,星身體一歪,險些摔了下去,又驅使自己的超絕平衡力穩住了身形。
她深吸一口氣。
黑塔也太不靠譜了吧?這難道真就是個錨點plus版?還是說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都被她碰上了?
只是她還沒想多少,就被一道聲音打斷了思緒:
“大膽狂徒,誰許你公然褻瀆龍尊雕像?”
星順著聲音望去,是一群云騎軍,為首那個正氣勢洶洶地看著自己。
星頓時有些心虛,她轉移了視線,又低頭看了自己屁股底下的龍尊雕像。
好巧。
這里為什么會有云騎軍?
而后,她抬頭試圖狡辯:“你信不信,我其實是在對他表示敬意,吸賽博龍脈,拜觀飲菩薩十連三個金色垃圾桶。”
“你還敢狡辯?!”
“別別別這樣,說不定你們龍尊大人不介意呢”
第26章
坐龍尊雕像的頭上是什么感覺,星覺得,如果沒有那么多云騎軍看著她的話,這一定是值得拍照發給丹恒看看的事情,畢竟平時的她就好像玩游戲的時候被摳掉攀爬鍵一樣,別說跳到龍尊腦袋上大喊大叫了,連“石頭擊云”的尖尖都未曾摸過。
而這個夢寐以求的位置,她現在正穩穩當當地坐著。
不愧是我,連閃亮登場的姿勢都那么特別。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她居然還在羅浮,星下意識地覺得黑塔實驗的第一步就失敗了,時光機變成了傳送錨點, 畢竟這個鱗淵境和她印象中的鱗淵境并沒有太大的分別。
只是星并沒有暗爽多久。
因為她被人圍觀了, 還是一群陌生人。
她知道, 這個叫“社會性死亡”。
當然,只要她不尷尬,尷尬的就一定是別人,所以哪怕在眾目睽睽之下,她也沒有想著趕緊從雕像上跳下來。
“這位姑娘。”云騎軍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面色猶豫,似乎是在懷疑這位魁(神)梧(經)的女子到底該不該用這樣的稱呼。
“我勸你還是快些下來,擅闖鱗淵境,褻瀆龍尊雕像,不敬仙舟公務人員,散播不正當言語侮辱龍尊,以及公然藐視云騎軍的勸解這一樁樁一件件,都夠讓你直接跳過地衡司的審查,直接進入十王司的。”
云騎軍試圖把罪名說得嚴重一些,復雜一些, 好迫使這個莫名其妙的人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星乖巧地把手放在自己大腿上,盯著那個云騎軍看了一會,最后慢悠悠吐出兩個字來:“我嗎?”
就在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她還在黑塔空間站的床上躺著,而如今,她不過也只是在龍尊雕像的腦袋上坐著,驟然聽到自己數條“罪名”,星還有點懵。
“那你們是要把我抓起來嗎?”
“當然,至少也要去地衡司備案,然后視情況決定你是拘留還是罰款。”
在羅浮當了許久“法外狂徒”的星一瞬間還有些不適應,一邊在心里想著這種罰款算不算“工傷”,黑塔給不給報銷,一邊又飛速運轉大腦嘗試能不能讓他們通融一下。
“其實實不相瞞,我和你們的將軍大人頗有交情, *我想丹鼎司的司鼎或者小龍尊也不會介意的,我可以給他們打個電話,叫他們來撈我嗎?”
自知在理論上不占優的星嘗試說人情。
云騎軍猶豫了,似乎是在思考她語言的真實性。
“你看啊,既然是褻瀆龍尊,那只要他本人不介意就可以了吧。你如果愿意的話,我可以把他本人叫過來,絕對貨真價實,和雕像上的一模一樣。”
說到這一步,星已經把后面丹恒過來解圍,云騎軍自覺不識泰山,向她連連道歉的場景都腦補出來了。
只是此刻,云騎軍的表情有點怪異,頓了一下然后懷疑:“真的?”
“當然,我們可是過命的交情,日日夜夜都在一起,出生入死,月下花前,對酒當歌我詞窮了,總之就是非常要好,向來我的請求他都是不會拒絕的。”
云騎軍的表情忽然變得異常嚴肅,他眉頭緊鎖,拿出了自己的玉兆,有模有樣地對著它說了幾句話。
接著,他大吼一聲:“把她圍起來!”
星:“???”
龍尊在仙舟和龍尊攀親戚走后門也是重罪嗎?她以前怎么沒發現,原來羅浮人都是這樣的剛正不阿嫉惡如仇可她也沒有胡說八道啊!
“等等等一下!好吧,他確實偶爾也會拒絕我的請求,包括但不限于在二十度的空調房里阻止我吃第十根冰棍,阻止我把書架上所有書封面上的字都涂成黑色,阻止我抱著垃圾桶踩他的床但這確實還不足以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
這一通星自認為惟妙惟肖的陳情,不僅沒有讓云騎軍對她刮目相看,反而圍著她的人怎么好像更多了一點,各個露出要緝拿她歸案的表情。
“和判官大人通報一聲,務必封鎖戒嚴,這個人很危險。”
星:“???”.
“丹恒!這里有你的快遞!”
一打開資料室的大門,丹恒就看見一顆圓滾滾的粉毛在自己眼前晃悠,然后不由分說地往自己手里塞了一坨層疊的箱子。
“帕姆說它們已經堆了兩三天啦,不僅嫌棄它們擋了自己道,還影響列車的整潔美觀,這不就托本姑娘給你帶過來了!”
三月七拍了拍手的灰,然后繼續喋喋不休:
“誒,丹恒,你向來是嚴謹到頭發絲掉在地上都能撿起來的那種人,怎么還會犯忘記拿快遞這種低級錯誤?東西還不少,你買什么了?你也掉入消費陷阱了嗎?我跟你說啊這個過度消費不可取”
剛說出口,三月七又開始自我懷疑,“等等,我為什么要說也?”
聽著三月七絮絮叨叨好一通,丹恒嘗試抓了一下重點,然后眉頭微蹙:“我沒有買東西。”
話是如此,那一堆快遞卻也是結結實實地來到了丹恒手里。
當然,這個小插曲還不足以讓丹恒過分在意,他轉身把快遞盒放好之后,不經意間詢問三月七:“最近怎么不見姬子和瓦|爾|特先生?”
雖然日子大體還像從前一樣,但列車過分的安寧也讓丹恒感覺到一絲異樣。
“咦,姬子姐姐沒有和你說嗎?她和楊叔要離開列車一段日子,似乎是天才俱樂部那里的人,對于記載某星球遺跡的文獻的部分內容出現了分歧,需要請姬子過去當一下顧問,楊叔也一起去了。”
“本來我也是想跟過去湊個熱鬧的,但細想想,那些內容我實在不感興趣,不僅幫不上什么忙,還會讓自己在一群知識分子面前抬不起頭,簡直是自找麻煩。 ”
“哦。”借著姬子的幌子,丹恒慢慢展露出自己的真實目的,“ 那星呢?”
“嗯?群里的消息你的沒看嗎?你是不是開消息免打擾啦,阿星說去幫黑塔做實驗了,大概兩三個星期吧。挺巧的,姬子姐姐也要離開兩三個星期,她也要離開兩三個星期”
“太壞了阿星!她一定又陪著黑塔小姐去做很好玩的事情了,居然也不想著把我也捎上”
“不過幸好我沒走,不然列車上不就又只有丹恒你一個人留守人員啦,好孤單啊快謝謝我!”
丹恒確實給群消息開了免打擾,他通常只能看到@全體成員的重要消息,而那些三月七和星動輒999+的閑聊他大部分時候不會去關注,只在空閑的時候偶爾看看她們倆發了什么,以免跟不上星穹列車時事熱點。
只是最近亂糟糟的事情比較多,以至他忽略了群信息。
幫黑塔做實驗啊
那看來不是什么大事。 .
閑暇之刻,丹恒把那幾個快遞拆了。
確實是寄給他的東西,寄件地址卻千奇百怪,而且寄件人的名字居然叫鱗淵境飛天大長蟲,不是,這都什么和什么啊。
丹恒下意識地覺得這是什么整蠱游戲。
不過包裹里面的東西卻意外得很正常,是一堆并不十分珍貴,相對較為易得的藥材,功效也只是普通的“清熱解毒,安神入夢”,只是這配方看著新奇,像是專門花了特殊的心思。
嗯這是什么?
怎么還有一只小青龍的手機殼啊?
丹恒大致翻了翻,竟然都是一些他可以用的上的東西。
心里覺得這些事情有跡可循,但暫時沒什么頭緒。
而后,丹恒掃過了手機上的群訊息。
星:暫離列車一段時間,幫黑塔做實驗,為期一月內,若長時間沒有消息別忘了來空間站撈我
幫黑塔做實驗啊。
那看來這個實驗還挺機密的,居然斷聯了.
星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一世英名,居然會因為坐龍尊腦袋上這種無聊的事情來幽囚獄晃了一圈,甚至那云騎軍倔強如石頭,完全不聽她的狡辯,不由分說地把她拘進了牢里,還是單人單間,看上去對自己異常重視。
她并不想在鱗淵境和別人大打出手,用球棒解決事情雖然有效,但對自己名聲不好,且對面容易面服心不服,更別說毆打云騎軍容易讓她罪加一等,她可是勵志要做一位有素質的星核精的。
只是星沒有想到,那云騎軍當真一點都不給她這位星核精面子,甚至還要帶她去蹲大牢。以及,“褻瀆龍尊雕像”在仙舟,是這么大的罪名嗎?
不是說只要交罰款嗎!
早知如此,她就逃了。
大不了事后向景元解釋一下事情的經過,他會理解的。
星這么想著,并堅定了自己事后向景元告狀的心。
不過事實上,她并沒有在牢里待太久,可以說是屁股都沒有坐熱,就有人帶她離開了。
那判官一邊走還一邊向她道歉:
“非常抱歉,是我們誤會了。你的身份信息已經交給判官大人核實過了,且飲月君本人說與你并不相識,將軍大人也明說你是胡言亂語,既與此事無關,日后可別再有所牽連,這可不是什么能輕易開玩笑的。”
本就覺得自己是清白的星在牢里坐了一會之后,現在只覺得渾身怨氣,她靜靜地盯著眼前的判官,清澈的眼神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讓她感受到一股無端的壓迫感之后,非常認真地說出一句話:
“你相信公允之道嗎?”
判官:“額?”
“你真的都問過了嗎,神策府太卜司天舶司丹鼎司還有地衡司都跑過一趟了嗎?既然不是可以輕易開玩笑的事情,可得都問問清楚啊。 ”
好不容易聽到判官對自己畢恭畢敬的道歉,星有些得寸進尺,畢竟君子報仇一天不晚,這么大個虧怎么也得還給他們。
“對不起,是我有失偏頗了,我只是十王司里面一個打工的,不認識那么多人物,您不要再為難我了!”
“而且而且,還不是因為你說自己和飲月君關系頗深,讓那云騎誤會了,還以為你是來自首的,自從飲月之亂之后,十王司一直在徹查同黨余孽,昔日有事沒事就去巴結的那一批人少了大半,連日夜相伴的龍師都是能把關系撇多清,就把關系撇多清的。從卷宗來看,你與此事并無干系,又何必自己去觸這霉頭。”
沒想到這個判官那么能說,霎時間給星灌輸了很多信息,她一時間不知道從何開始整理思緒。
好像有哪里不對勁?
“誒,等等,你在說什么?你們抓我過來,不是因為我爬了龍尊雕像嗎?什么”
“你應該是外地來的游客吧,雖然你確實和飲月共犯沒什么關系,但攀爬龍尊雕像,散播謠言胡言亂語制造紛亂,甚至妄言攀附將軍等等也都是不小的罪名了,牢你是不用蹲,但還請你例行去地衡司交個罰款。”
星看著判官把身份證還給了自己。
應該是黑塔為了讓自己更合理的融入陌生星球,給自己特地偽造的假身份,只要別做些什么“用星核把別人星球炸了”這樣驚天動地的大事,就不會有什么問題。
但此刻的星還沉浸在信息量過大腦子有點轉不過彎的氛圍中,她覺得自己需要緩緩。
但對面那人似乎并沒有察覺到她需要緩緩,仍舊繼續說道:“你已經算好的了,只是爬龍尊雕像而已,最多被當個龍尊狂熱粉絲抓起來口頭教育一番,前幾天還有外地游客來爬建木的,哎,我真是活得太久了,什么抽象的牛鬼蛇神都能遇見。”
末了,那判官還不忘補充一句:
“當然,你確實是我見過最抽象的。嗯,你還有什么問題嗎?”
第27章
“我第一次看見有人這么愛來幽囚獄的,大部分人都嫌這里晦氣,沒有來過的對此地敬而遠之,來過一次的便不想來再來第二次。”
日日在幽囚獄巡邏的獄卒拿起一副帝垣瓊玉牌, 朝星寒暄了兩句。
自星上次來了一趟之后,她“勇攀龍尊”的事跡就在幽囚獄武弁判官和獄卒之間傳了開了,成為他們n點一線生活中又一個值得嚼兩句舌根的話題。
通常來說,幽囚獄關押了不少千奇百怪的犯人,稀罕事常有,能津津樂道做談資的也常有,但通常都像一陣風一樣, 來過了也就去了, 維持不了幾天。
而這位神秘的女人在來了幽囚獄又離開之后
她居然來了第二次。
她的一些行為也確實讓獄卒們難忘。
“其實那也不是我第一次進幽囚獄了, 而這里又總是能勾起我的一些美好回憶, 讓我覺得異常親切。”
獄卒惋惜地看了星一眼,似乎是在為這么大個姑娘怎么就墮落了而哀傷。
嗯總覺得他誤會了什么。
當然, 故事的起因還要從星剛來這里第一天說起。
雖然降落點有點問題,雖然星也因為這個差點幽囚獄單間牢房一日游,雖然這個時間節點似乎也不大對,但幺蛾子還是比星自己想象的要少,因為她在拿到手機之后,很快就發現,仍然能夠聯系上黑塔。
還能聯系上,那都不是事。
黑塔:收到請回復1。
星:11
星:你的機器不然還是和艾斯妲商量一下換了它吧。
黑塔:我檢查了一下,傳送坐標沒有問題,是新來的科員把兩個數寫反了,問題也不大,羅浮就羅浮吧,地方不重要,重要的是檢測一下傳送位置會不會出錯,任務表我過后重新發你一份。
星:不是,你們也太草率了一點吧!就算你不關心你的實驗結果,也關心一下我在這里的小命
黑塔:有什么問題嗎?
星:好吧,我的小命暫時也沒有什么問題,但是羅浮不好玩啊!這幾百年前的羅浮和幾百年后的羅浮也太像了吧,我今天從流云渡一路逛到金人巷,只覺得和我印象里的沒有太大的差別,哎,我還以為能看到大沙漠大海洋大極光大機器人呢
星:咱能不能換個地方?
黑塔:你說的這些本來也看不到吧?
黑塔:如果提前更改坐標,會比較容易出bug ,等我研究一下吧,你先好好待著。 .
所以,在沒新鮮景色可以看,沒有老熟人可以聊天,更沒有垃圾桶和華麗的寶箱等待她的羅浮,她確實也需要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或許有的時候太自由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在幫黑塔做記錄之余,星也堅持每天去幽囚獄看看。
大概也就兩三天時間,星充分發揮了她的“社交特長”,和幽囚獄的獄卒們打成一片,尤其是里面一些身份比較特殊的。
不僅如此,因為她常來常往,獄卒們口中偶爾也會流傳一些她新的事跡,有她本人親口說的,有大家口口訛傳的,包括但不限于在星槎海碼頭朝星槎扔硬幣以至地衡司半日游啦,在流云渡做好人好事和機巧鳥對話并把它們都送回原位啦,在工造司擅自啟動輪盤致使所有貨運星槎一飛沖天 .
這樣看來,喜歡來監獄于她而言,可能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愛好。
“雖然我不能理解一個人為什么對監獄有這么大的執著,但你的這些可東西真是很好玩,我和我的獄卒朋友們都對此贊不絕口,說是平淡的像生活在墓地一樣的人生忽然有了新的意義,連還房貸的都有了干勁,哦對了,這個東西是叫天圓地方吧!”
星:“”
星:“它叫帝垣瓊玉。”
“哦哦哦,還有這個我感覺這是我玩過最好玩的益智游戲,我最近在和隔壁牢房的獄卒爭''鑿船六合游戲領域大神'',哦對了,它是叫鑿船六合嗎?”
星:“ ”
星:“它叫枘鑿六合。”
隨著星話音的結束,她的牌也正好胡了。
“真不好意思。”獄卒尷尬地收拾了一下堆滿瓊玉牌和魔方的小桌子,“我承認,我們這些新手還是玩不過你這樣的高端玩家,你會不會覺得和我們打牌很無聊啊?”
星露出了不失禮貌的微笑:“怎么會呢,我和你一見如故,相見恨晚。”
“ ”
獄卒呼吸一滯。
這姑娘長得真好看,她的眼神真清澈,她的聲音真動聽,她不過就是愛玩了一點,這樣的小女孩能有什么壞心眼呢?
對的,她一定沒有什么壞心眼。
“像你這樣的姑娘,應該不缺朋友吧,怎么會喜歡來幽囚獄這樣的地方呢?”
而后,星緩緩開口,慢慢顯露出她的真實目的:
“聽聞幽囚獄最底層關押的都是窮兇極惡之輩,那你們之前的龍尊,就是那位如今身犯十惡的前龍尊飲月君,是關在最底層咯? ”.
跟著獄卒拐拐繞繞走了好幾個彎道,期間還動用裝置器改了幾次石頭通路,越走越安靜的同時,眼前的牢房也慢慢顯露在眼前。
石砌的墻面上,用虛幻的像玻璃一樣的東西做的牢門,但這玻璃并不十分透明,只能大致看清一個身形,比起幽囚獄最底層密不透風的石墻所筑成的幽獄之底,這里倒是和那些抽象的犯人,譬如什么“碑中的歌者”、“長草的研究員”一類的“猜猜我是誰”囚犯們關的地方更為相似。
“你確定他是關在這里嗎?似乎和我預想的不太一樣。”星轉頭問道。
畢竟獄卒也不是萬能的,要找到一個負責龍尊的獄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星下意識地決定自己找錯了,但是找錯了也不要緊。
“你放心吧,這個牢門非常堅固,除非星核在里面或者外面爆了,否則里面的人是出不來的。”
在星異常誠摯的目光,非常好看的臉蛋加持下,以及她這兩天鍥而不舍地套近乎,獄卒破天荒帶她來這走了一趟。
“到底之前也是龍尊我說這話可能有點大不敬,但是也不太可能去和別人擠大通鋪吧,我們這但凡有點來頭的人物關進來的,都是單人單間至于你說的幽囚獄最底層,原先呢我聽說幾個判官大人是一致決定送到那里去。”
“不過這幾天一直有龍師來問話,為了他們行動方便,畢竟斷獄輪鑰開了關關了開都是很麻煩的,再加上將軍也有這個意思,哎涉及上層機密,我知道的也不多,也不便和你多說,總之這段時間暫時都在這里。”
星點了點頭,然后小心翼翼地問道:“之后呢?”
“自然是在這里等六御的判決書。”
“哦”
星重新回看那塊把里外隔絕著的,只能看清一個大概輪廓的“玻璃”,而后悄聲開口:
“丹恒?”
話剛出口,星頓覺這個稱呼不太妥當,人家現在可能也不叫丹恒。
“龍尊大人?”
好像也不對,他現在可能不能算龍尊了?
“飲月君?”
“我親愛的獄友?”
只是任憑她說什么,都只有在黑壓壓的獄中往返的自己的回音,里面的人并沒有什么反應,甚至看不出他有沒有做什么動作。
而后,星回頭看向獄卒:“這里面關了個假人吧?你忽悠我?”
獄卒被星看得莫名,著急地催促道:“不是,你這么看著我干什么呢,我聽說人家連龍師都不愛搭理,將軍親來都不一定會開口說話。帶你來看一眼已經是破戒了,快走吧快走吧!”
但星并沒有什么動作,反而突然一轉畫風,露出悲傷的神情,盡量讓自己看上去梨花帶雨心靈純質,然后絮絮道:
“哎,實不相瞞,是這樣的,我和你們龍尊大人已經是很多生很多世的情人了,這一世兩情相悅互訴情衷,眼看著就要修成正果了,奈何世道變幻無常,如今被迫分開”
“我真的很想問問他,既然我們今生注定無緣無分做不成佳偶,那么他來世還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獄卒面色猶豫:“啊這,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
“你難道忍心看著我們之間的,額,愛情,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消亡嗎,你難道想讓他帶著遺憾在牢里待完這一輩子嗎?你知道龍尊轉生有多難追嗎?”
星忽然非常慶幸自己看了那么多狗血小說。
獄卒一時語噎:“這個”
遺憾?他怎么一點也感覺不到呢?人家根本沒搭理她啊?
“你追過嗎?你知道嗎?”星發出了靈魂拷問。
“對不起,我不知道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你再多看會?” .
夜晚,暫時沒有什么事情的星躺在客棧的大床上騷擾黑塔。
星:親愛的黑塔小姐。
星:話說目前的我還有機會聯系上未來的朋友們嗎?再怎么說我也離開了兩三天了,我覺得有必要和他們報個平安呢。
黑塔:你又不是小孩。
星:誰說我不是小孩?
黑塔:好吧,你要發什么,我幫你轉發一下,那就發到智庫終端吧,你們列車上所有人都能看見。
星:嗯你可不可以代寫一封信?
黑塔:為什么一定要寫信?
星:你不懂,這是儀式感,小三月在仙舟練劍都可以寫信,我為什么不行?這叫“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要不是條件有限,我必親筆寫上。
黑塔:你那在打仗?真慘。
黑塔:罷了,看在你一直來空間站幫忙的份上。
第28章
丹恒第一次遇到星的時候, 是在黑塔空間站。
人的一生中會遇到很多人,但大部分,都與自己無關, 包括這個女孩,丹恒對她只有最基本的人文關懷。
那時候的他,還從未設想過,這個那時或許都不會選擇登上列車的“實驗品”,將來會給自己的人生帶來多大的改變。 .
按照慣例,丹恒推開資料室的門,來到車廂配電室檢查了一遍列車的電路, 這是姬子臨行前拜托他留心的事情。
做完之后, 他緩步走回資料室, 安靜的車廂, 昏暗的走廊,熟睡的三月七和帕姆, 除了丹恒在地板上發出的略有略無的腳步聲, 再無其他。
好安靜啊
在路過星的房間時,丹恒不經意間看到了她虛掩著的房門,頗有規律地發出門鎖與門框相擊的聲音。
哎, 還是和從前一樣不靠譜,連出門前關緊房門這樣的事情都能忘。
丹恒走上前去, 不知為何,他忽然間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其實說久也不算久,不過也就一年罷了,此刻的他卻覺得恍若隔世。
星第一次來資料室的時候, 比之她平時要安靜許多,丹恒一推開門就看見她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似乎是一直在等他。
丹恒下意識地以為她是來詢問智庫相關的問題,像他從前一樣熟練地打開了終端的開關,手把手教身旁的星如何查閱智庫,如何在里面標記有問題的條目,以及如何向他用最簡單的方式反饋等等。
她靠得很近,并沒有察覺到這個社交距離有什么不妥,讓人分不清是單純不懂還是故意的,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自己看,也不知道她到底對自己的話聽進去多少。
說實話,這樣直白的眼神,并不讓丹恒覺得自在,相反,他沒由來地有些緊張。
“資料室內的所有藏書都可隨意翻閱,智庫相關可以問我,有什么值得記錄的事情也可以向我提及。”
在移動鼠標的時候,丹恒不經意間碰到了她的胳膊,他默默移開視線,盡量避免和她對視。
“抱歉。”
“你為什么一直盯著我看?”
突然被問話的女孩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啊因為我覺得你長得很好看,我喜歡你的臉。”
“ ”
這樣的話丹恒并不是第一次聽見了,哪怕只是簡單地路過空間站,都能聽見幾個女科員對著他竊竊私語,他并不十分在意,也并不覺得有一張好看的臉是什么值得驕傲的事情。
他不喜歡自己的臉.
第二天,丹恒仍然能在資料室看看星,她異常乖巧地捧著一本書,見他來了,便合上書抬頭看著他。
“丹恒,你真的是持明嗎?我今天翻閱智庫所記,上面附帶的持明照片似乎和你有所不同,他們的耳朵是尖的。”
“丹恒,聽說有些持明還會有龍角和龍尾,你有嗎?”
“丹恒,這書上說龍本性淫,是真的嗎?”
人剛上列車的時候,都會對資料室內代表著列車高科技的智庫好奇,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三月七剛上列車的時候也喜歡在資料室追著他問東問西,更別說好奇“持明”這樣的新鮮種族了。
但三月七三分鐘熱度,也沉不下心來好好看書,沒幾天就對這里失了興趣,除了偶爾會為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查閱智庫,便很少再來。
而且,哪有人剛認識就問這些的,她真的一點也不覺得冒犯嗎?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問什么?
“你在看什么書?”
比起回答這些無聊的問題,丹恒更習慣把問題拋給別人,他深刻地知道若是自己好好回答了,對面必然會得寸進尺,他不喜歡給自己找多余的麻煩。
“不是你說資料室所有的書都可以隨意翻閱的嗎?”
“這書不適合你。”丹恒默默把星手里的書給抽走了。
星:“?”
在這之后,丹恒默默地篩選了一下,把那些看上去內容較為超前,有損青少年心靈的書籍放到了書架的最上層,看書要循序漸進才是.
后來,丹恒照舊能在資料室看見星,不過她沒有再翻閱智庫,也沒有再翻看什么書,反倒是認真地坐在椅子上玩游戲?
不僅如此,她還在桌上擺了很多吃食。
丹恒覺得自己沒有想錯,她對看書沒有半分興趣,列車不過是多了一個與三月七有些類似的女孩,他不過是在自己的“照料名單”上多加了一個人,看著她別和三月七一起“整大活變整更大的活”即可。
見到丹恒,星剛打算放進嘴里的奇巧零食又被她放了回去,然后給他遞了一包。
他知道女孩或許沒有什么惡意,但他仍覺得自己應該做一些善意的提醒:“資料室的功能并不包含聊天,更不包含吃飯玩游戲這些,如果沒有什么事的話,請你離開。”
“哦”
眼前女孩的表情瞬間變得蔫了吧唧的,丹恒并不明白這份失望從何而來。
她一步一回頭地朝自己看了幾眼,最后停在了資料室的門口,而后問道:“你每天都待在資料室,會不會覺得很無聊?”
“我習慣了,而且我喜歡安靜。”.
經歷了此事之后,丹恒覺得她或許應該不會再來了,資料室應該可以回歸原來的安靜,但事實證明,丹恒大概還是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
少女和三月七不同,雖然她平時看起來比三月七更安靜一點,但瘋狂的時候十個三月七也拉不回來,每一步都能出人意料。
怎么說呢,如果丹恒在資料室里換衣服,而沒有敲門的大聰明推門而入的話,三月七一定會尷尬地離開,但她可能會站在原地欣賞一下,甚至拍張照片(?)
“丹恒,我今天在空間站遇到沖水就能送走人的馬桶,模擬宇宙拿奇物的時候破天荒同時獲得了愚者面具和閃耀的偏方三八面骰,然后在下一個事件里碰到了阮·梅,這算不算人生的大起大落呢?話說你的龍尾巴有沒有再生功能,拔掉了還能在長嗎?龍角是硬的還是軟的?”
“丹恒,雖然聽上去不可思議,但我今天被空間站的炒飯天才123給嘲諷了,它居然嫌棄我的身份不夠格不給我做炒飯吃,啊對了你的龍尾巴一定很值錢吧?看在我每天撿垃圾度日的份上能不能讓我刮點鱗粉下來賣錢?拿去做龍袍一定供不應求”
“丹恒,主控艙段有個女科員問我要了你的手機號碼,你放心吧,我知道這是隱私不能隨便泄露,所以給了她三月七的。我都這么幫你了,嗯你真的不能給我看看你的龍角和尾巴嗎?”
“丹恒”
女孩已經不似剛遇到時拘謹,或許是和三月七待久了,人也變得開朗不少,話也變得多了,她不會在資料室吃東西玩游戲,但偶爾還是像打開話匣子一樣和自己聊天。
她經常會來,她幾乎每天都會來。
丹恒不知怎么回應這份熱情,卻也不會拒絕這份熱情,畢竟人家并無惡意,興趣也好習慣也罷,這份真心也做不了假。
他并不討厭有她相陪的時光。
“把你吵醒了嗎?我好像聽到你摔跤了,沒有事吧?”
丹恒有時候打開門,會正好看到星趴在門邊上,一低頭就能看見她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自己,金色的眼眸像被點燃的星光,她確實長得很好看。
被這樣的眼神注視著,似乎也并不壞。
“嗯,沒事,只是資料室跳閘了,我不小心踢到了書架。”
丹恒的語氣較平時更為溫柔.
再后來,或許是因為認識的日子久了,或許是因為去的地方多了,星來資料室的頻率并不如初來時那么頻繁,但丹恒仍是能經常在碰見她。
資料室里也慢慢堆滿了許多東西,金色的垃圾袋,發光的星瓊,還有一些反正丹恒沒法理解的小玩意。
有的時候他確實會有想法,要不然還是把它們丟掉吧,沒有一點用處還非常占地方,但星總是神秘兮兮地和他說這是她找來的寶物,所以丹恒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
“丹恒,聽說貝洛伯格凌點整的極光是它們一天中最好看的時刻,聽說鱗淵境的海平面上偶爾也會有日出和日落,聽說露莎卡星最著名的景點是''海底瀑布'',什么時候一起去看吧,我怕你在資料室里悶壞了。”
“丹恒,姬子姐姐說你每天晚上都會留條縫看看我有沒有回來,你這么在意我晚上會不會回列車嗎?”
“丹恒,我發現你好像從來不會鎖門呀,我偶爾和阿七鬧別扭的時候,她還會帶著小情緒把門反鎖呢。”
“丹恒,我可以在這里睡覺嗎?”
少女的眼神對自己的地鋪產生了深深的眷戀。
“不行。”
“為什么不行,三月也不介意我和她睡在一起。”
“沒有為什么。”
“丹恒,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嗎”
“沒有人會永遠在一起的。”
雖然嘴上的回答聽起來不近人情,但這也只是他理性思考之后做出的最得體的言論,事實上,對于這樣有些越界的問題,他心里其實并無芥蒂,相反,聽到這樣的話,就好像一泓清泉瀉在內心荒蕪的土地上。
慢慢地,慢慢地侵蝕的他的內心。
而后,他巧妙地避開了話題:“你前兩日問的,關于仙舟無質生命體和仙舟的關系,我已經在智庫幫你標注了。”
“誒,你不說我都快忘了。”
“我記得就行。”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會細心地把她自己可能都忘記的的話記錄下來,會在夜晚特意等在門口確定她今日也平安歸來沒有被外面的“列車化外民”騙跑了,會在夜不歸宿的時候特地和她發條消息生怕她找不到自己。
他等待著。
等待著或許有一天,這一顆灼熱的,仿佛在冰天雪地里燃燒的種子,開出鮮花,鋪滿來時的路。 .
直到——
她再也不來的那一天。
“丹恒,在想什么呢?”姬子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游離的思緒拉了回來,示意他早些回房間休息。
“阿星說她今天會住在仙舟的浥塵客棧,據說是某個朋友的邀請。”
“哦。”
一連很多天,她都沒有再來過.
嗯就像現在這樣。
丹恒恍然間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一直握著她房間的門把手,似乎握了許久。
她從前也是這樣,一聲不吭地來了,一聲不吭地走了,她現在也是這樣。
雖然丹恒心里也清楚,她只是暫時的離開,作為星穹列車的一份子,她不可能永遠不回來。
但這樣的事情又怎么能說的清楚呢,比起恒星她更像流星,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她也會為了心中“最真切的渴望”,永遠地離開星穹列車。
對于她來說這可能就是所謂的“新鮮感”,新鮮感可以是在他一個長角的特殊持明這里,新鮮感也可以在別的地方。
新的人,新的事物,新的風景,這些都會讓她駐足停留。
卻不會讓她永遠的駐足停留。
或許自己,也只是用來滿足她階段性旺盛好奇心的一個媒介。
“哎”
事已至此
“該睡覺了”
他對自己說。
“咔噠”一聲,丹恒輕輕關上的房門,正打算離開,忽然聽到房間里傳來一陣不輕不重的聲響,漆黑一片的走廊襯得它格外清晰。
丹恒略微疑惑,打開門看了之后,發現是一只機巧鳥搖搖晃晃地撞上了玻璃,又搖搖晃晃地放了一封信在桌子上
信?
丹恒猶豫了一下,走上前去,從桌上拿起那一封信,輕輕拆開信紙:
「親愛的丹恒,見信如晤,仙舟俗語有云,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所以當你看到這封珍貴的信的時候,我已經回到了幾百年前的羅浮。」
「以下省略很多字」
丹恒:“?”
但丹恒的目光停在了他頗為在意的一句話上,久久未有移動。
「哦對,這里還有個人和你長得一模一樣誒。」
丹恒:“???”
什么烽火連三月?哪個烽火連哪個三月?不是說陪黑塔做實驗嗎?怎么打仗去了?難不成還有生命危險嗎?一模一樣的人又是什么意思?
短短幾分鐘,丹恒忽然間想了很多。
萬一她出事了怎么辦。
萬一她在那交了新朋友不想回來了怎么辦。
萬一她真的沒有再回來
等丹恒再一次冷靜下來的時候,信紙的一端已經被自己捏得過分褶皺,他驚覺,原來自己也會小心翼翼誠惶誠恐,原來自己早已習慣了她的陪伴,原來意識到失去的那一刻,他也是會感受到哀慟的。
他是一個遲鈍的人,他已經站在原地太久了。
久到他或許會永遠錯過這個人,錯過那一份沁人心脾的安寧,錯過那一份難能可貴的悸動,錯過每一晚恬靜安寧的好夢。
久到或許他現在追上去,也為時已晚。
星光落在他身上的,應該是溫暖到難以忘卻的。而如今若有若無的微光,不過是把他的內心的寂寞照得更加荒涼。
但心里有一個聲音告訴他,這是不對的。她是星也好,她是星核獵手為劇本創造的工具也罷,亦或是某一天告訴他,她其實來自另一個遙遠的位面,她其實一直在另一個世界注視著他,這樣荒唐這樣可笑的言論,這些都不要緊。
遇見她,是自己人生之幸。
是一個人一生僅有一次的相遇。
是一個人一生最美好的追求。
他確實可以繼續留在原地,繼續等待這一份或許沒有結果的感情,繼續看著她燦若繁星的臉,繼續聽著她那些或假意或真心的玩笑話,就像以前那樣。
但他覺得自己應該追上去。
或許你在聽完我的話之后,會失落,會不安,會遠離,從此以后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
但如果這一輩子沒有握著你的手,沒有看著你的眼睛說一句“我喜歡你”——
他一定會后悔。
所以,無論如何,我都得不顧一切地追上去,至少也得不顧一切地追上去,然后告訴你——
“謝謝你一直以來的陪伴,我確實是一個孤獨的人,離不開你的,一直都是我。”
“你愿意永遠和我在一起嗎。”
第29章
暫留羅浮的這些天, 星白天會順道去寵幸一下黑塔的實驗,剩下的空閑時光除了在羅浮大街上找樂子翻垃圾桶吃飯,便是在幽囚獄。
獄卒一方面覺得總是帶她來來去去不太妥當,一方面又很期盼她過來帶點新鮮玩意兒過來給平靜的生活增添一點色彩,而她的“情史”更是離譜中帶著一點聲嘶力竭的真情實感,只是看她的臉實在難和無惡不作亦或是欺騙感情壞女人聯系起來,反倒是表現得清澈愚蠢(?)又貪玩,很容易讓人放下戒備
所以她到底是不是裝的呢?
經過這兩天的觀察,獄卒覺得她看著也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而又癡情的弱女子,再加上一點點“不愿姑娘一片真心喂了狗”的古道熱腸和她確實長得純情又好看的顏值buff,最終也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隔著門探下監看下老情人的話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問題,注意把控時間并避開龍師來的時段即可。
盡管如此, 仍然是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為什么曾經眾星捧月的龍尊會認識一個籍籍無名(存疑)的小姑娘,為什么她倆看著似乎毫無CP感倒更像是兩兩相望唯于尷尬的陌生人。
當然, 獄卒很快又意識到這一點點不合常理的地方似乎已經是最合乎邏輯的了, 因為再接下來的這兩天,女孩的行為還是有些超乎獄卒所想,簡稱抽象。
比如說,她偶爾會提著大包小包的塑料袋來看望這位曾負盛名的龍尊大人,只是這里面不是慰問品不是吃食也不是醫療衛生日常用具,而是
垃圾(?)。
她似乎是覺得一袋略顯單薄,甚至拎了好幾袋。
“你為什么要帶著垃圾袋看望故人?這是你們那邊的風俗習慣嗎?”
“因為我暫時沒有找到存放它們的地點,如果放在客棧的話,里面的保潔員們就會散發他們無處安放的責任心替我丟掉,即便我事先提了也無濟于事,難道仙舟容不下垃圾桶愛好者嗎?”
星突然發覺從來不會丟她東西的丹恒是那么難能可貴。
“不不不, 只是你的愛好有點特別。”在幽囚獄待了幾百年的獄卒突然發覺了自己工作的局限性,那就是他可能太沒見識了。
星撫摸著那袋,應該是那好幾袋垃圾袋,由衷發出感慨:“你不懂,我撿的不是垃圾,是對未知一往無前的勇氣。”
“雖然說人一旦踏上這條路,就不能回頭了,但嚴格來說,這也得怪列車的大家長們,如果他們能在自己翻第一個垃圾桶的時候就把我攔住,說不定我現在也會有所改變呢?”
再比如說,她偶爾也會帶著真正的慰問品而來,譬如什么大肉包小籠包鳴藕糕瓊實鳥串大宇宙炒飯等等,只是這些“慰問品”最后也沒有進龍尊的口袋,反倒是讓門外的星風卷殘云直至一干二凈,看著像沒吃飯就直奔幽囚獄的模樣。
但這也不能全然怪星。
她是設想過給牢里的“大青龍”帶點東西,或許精神上的物品他現在不需要,但物質上的滿足不論身在何處都不容易被拒絕,只是她沒有被本人拒絕,就已經被外頭的獄卒拒絕了。
“若是沒有六御的下達文書和神策府將軍親蓋的公章,這些東西是送不進去的,哪怕是一根頭發絲也不行。”
那沒辦法,星只能自己吃了。
吃就吃吧,一旁的獄卒也沒有多安分,一邊盯著自己吃飯,一邊問道:“你和他真的是情人不是仇人嗎?”
雖然說這位前持明龍尊看上去清冽到不染一絲風塵,很容易讓別人誤解他早已辟谷,但幽囚獄內條件不比從前,吃食較往日只會差不會好,在條件艱苦的罪囚面前大快朵頤,總是讓人無端聯想到殘忍與捉弄。
星自然想不到這一層,她只覺得是牢里不能吃東西所以獄卒不高興,于是不情不愿地從自己帶來的眾多佳肴中掏出一瓶蘇打豆汁兒,試圖“賄賂”一下他,使得自己可以順利地用完這一餐。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何以解憂,唯有豆汁兒。”
獄卒受寵若驚,接過蘇打豆汁兒,當即不在計較那些是是非非。
只是這詩句聽著哪里怪怪的,一生循規蹈矩受過九年制義務教育的獄卒有一點“文化潔癖”:“是不是不太押韻?對仗也不太工整。”
“對技巧的過度崇拜不過是那些凡夫俗子的拘儒之論罷了,像我這樣的天賦異稟之人,絕不會被這種條條框框所約束”
星一邊自夸,一邊將自己的大肉包掰開,香噴噴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來。
而后,她或許是終于意識到吃獨食不太好,忍不住向獄卒問道:“他真的不需要吃點東西嗎?難道他不會餓嗎?”
“而且這兩日我來,他毫無動靜毫無反應,一句話也不說,甚至連一點生理性的聲音都沒有,我真的會懷疑你們是不是放了個飲月君等身手辦在監獄里糊弄我,糊弄龍師,甚至還有糊弄將軍的嫌疑,所以他真的能感覺到我們坐在門外嗎?吃東西講話這些都能感覺到?”
獄卒點點頭:“可以哦。”
“此處安靜非常,并沒有做隔音處理,理論上他是可以聽到我們說話,也聽得到我們嚼東西的聲音,所以他不理你只有一個原因。”
“什么?”
“他不想理你。”
“ ”
而后,星不信邪地又朝著嚴絲合縫的牢門看了一眼:“那你能把玻璃擦擦亮堂讓我看看他的臉嗎?我知道這個可能涉及隱私,但他又不是在里面洗澡。”
獄卒對此言論表示不滿與抗議:“什么玻璃!這可是太卜司目前最先進的技術!不僅堅不可摧,而且隱私感很強,甚至還比鐵籠子式樣的牢門美觀,你你你怎么能這般詆毀仙舟科技。”
“哎,如果你實在想看他在里面做什么也不是不行。”架不住星接連不斷的問題,獄卒拿出一塊位面板,隨便點了幾下之后,眼前模糊一片的,原先只是勾勒了一個身形的“玻璃”瞬間變得清晰。
還打算與獄卒胡扯點什么的星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獄中之人盤腿坐在地上,厚重嶄新的鎖鏈長長地垂落在身旁,壓著他的手腕,蜿蜒盤旋滿地。他一襲長發傾落而下,低著頭閉著眼,一時間很難讓人看得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是天性使然,還是后天教養,即便是在這樣看著昏沉濕冷的環境,他仍坐得端正,挺直背脊,顯得淡漠而疏離。
星突然明白三月七為什么那么喜歡看一些狗血替身梗的言情小說,相似的臉蛋確實容易讓人駐足停留,更別說一模一樣的,他只是坐在那里,就可以產生很多無端的聯想了。
“ 丹恒?”
“說實話,我雖然一直有在懷疑你誆我,不過現在看你這個眼神,你們可能是真認識。”獄卒的聲音適時在耳邊響起。
星回過神來,收回了目光:“啊他看得見我們嗎?”
“看不見,要不然怎么彰顯仙舟科技的精妙呢,只不過這個功能也只是為了防止犯人死里面了也沒人發覺而設計的,如果你想讓他也看到你,或者強制做一些別的事情的話,需要六御的下發文件以及將軍的親”
“我知道了。”星打斷了他。
恍神之際,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黑塔:收到請回復1。
星:11
星:你怎么突然發消息來了?
黑塔:我畢竟是你的負責人,抽空檢查一下,免得你死那邊了。
星:這么在乎我呢,那我現在哭一下?
黑塔:不,我是怕你耽誤我的實驗。
黑塔:順便,有件事情我必須和你說明一下。
黑塔:你有一個朋友忽然來空間站找我。
星:什么?哪個朋友,和你說什么了?
這句話剛發出去,幽靜深邃的牢中長廊忽然迸發出一生不合時宜的嘶吼,狠厲且沙啞,星不明所以地抬頭,只見眼前驀然一片陰影。
星并不想理會不知何處而來的不速之客,暫時的心思都在黑塔的回復上。
黑塔:他說他想見你。
黑塔:看在他常來空間站幫忙整理奇物,并多次抵御虛卒和反物質軍團襲擊的份上,我同意了。
只是黑塔的信息星還沒有瞧見,她的手機就被一雙巨大的爪子拎了起來,在眼前搖來晃去,慢慢舉到星夠不著的地方。
順著爪子的方向看去,星看到一張面目可憎的臉,扭曲在一起的五官,渾身迸裂的肌肉和濃密的毛發,還有奇特且讓人心理不適的頭身比,似乎是一個狼卒,也就是步離人。
從身形樣貌和大只程度來看,似乎還是一個來頭不小犯事不少的狼卒,想必在族中還有點威望,雖到不了他們戰首那個級別,但也必定驍勇善戰有些能耐,只是一著不慎入了幽囚獄,如今又不知怎么游離到了這個地方來。
“你想用這個和外界聯絡嗎?”狼卒將手機攤在手心,熟練地將其往上拋去,有穩當地接住了它,肩抗一柄巨大的斷刀,戲謔地劃過眼前兩個人。
“說起來,我特地挑在羅浮審訊龍尊這幾天,上下戒備最為松懈的時候出逃,調查了這么久,好不容易選了個僻靜無人不易被發現的小道,獄卒武弁的巡邏規律都有跡可循,平日里甚少有人前來,可巧就碰上你們了。”
“原本看到有人我還慌張了一下,沒想到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獄卒,和一個小姑娘,你娘沒有教過你,幽囚獄不是給你玩的地方嗎?”
原來只是一個步離人啊。
星含情脈脈地看了一眼自己心愛的手機,又用萬分嫌惡的神情看著那摸著自己手機的爪子,而后雙手叉腰,抬頭直視這狼人擠在臉上和膚色混在一起差點沒找到的眼睛:
“你有幾只媽,敢這么和我說話?”
“小姑娘好大的口氣,你可知道,你既然看見了正在越獄的我,我自然不會讓你活著離開,可不是你裝傻充愣打個馬虎眼我就可以將你輕輕放過的。”
狼卒一邊說著,一邊把星的手機扔到地上,巨大的腳掌緩緩抬起,“砰”得一聲踩了下去,手機瞬間就在地上四分五裂。
星:“???”
手機又做錯了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對待手機。
有冷靜的自然也有非常不冷靜的,獄卒一看到眼前的龐然大物就仿佛失了神一樣,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嗦著雙腿試圖爬起來,最后抱住了星的大腿:“啊啊啊啊!大大大大好大的步離人!”
星:“?”
星:“不,你是獄卒還我是獄卒,你為什么躲我后面?”
“我還有一百五十年就退休了,平日里就做些最簡單的巡邏工作,要不是資歷深些都不會發配過來監看飲月君,雖然說新政策延長退休年齡,讓我的退休時間一百五十年后變成了兩百年后,但這也不代表我想在這里像炮灰一樣光榮犧牲”
聽到獄卒顫抖的話,狼卒只覺得心情大好,更加堅定了眼前兩人都是能隨便解決的廢物,朝一旁的牢房看了一眼之后繼續說道:
“若非今日親眼所見,我都不知道原來這里關押的便是盛極一時的飲月君,一副沽名釣譽的模樣,不曾想也是一個如此癲狂之人,都淪落至此了,還假清高給誰看,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一個怪物嗎,怕是你從前的朋友都避之不及,聽聞持明有輪回之說,若是轉世之后再無人與愿與你扯上關系,你打算在垃圾堆里撿朋友嗎?”
星:“???”
它不僅欺負手機,它甚至還欺負“丹恒”,順帶侮辱了一下垃圾。
莫生氣莫生氣,星笑著在心里安慰了自己兩聲,安慰自己一會無論能下多重的手也別心疼,拿出“只要揍不死,就往死里揍”的氣勢。
幽囚獄關押了那么多囚犯,不是有點神通的就是有點神經的,但她不一樣,她兩個都沾點。
而后,星一躍而起,一悶棍敲在了它腦瓜子上,讓它的身體擲地有聲地落在地面上,粗糙的血肉與皮膚瞬間裂開了口子,然后星一腳踩住了它的臉。
“女俠啊不是,奶奶!奶奶!饒命!”狼卒的臉被踩的面目全非,本就不怎么標志的五官更是連形狀也難以分辨了,連連求饒。
“你知道手機是人們多么寶貴的精神財富嗎?你知道垃圾是人們多么寶貴的精神物質雙重財富嗎?”
“就算他現在關在牢里,好歹祖上富裕過,到底做了很久很久人上人龍上龍的日子,轉生之后又是一條好龍,你有過嗎?人家好歹認認真真在這里坐牢,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啊,你一個蹲大牢都蹲不安分的人有什么資格對他唧歪的。”
“真不巧我和你們龍尊大人祖上沾點姻親,而我又恰好是護短之人,即便知道他是多么偏執獨斷蠻橫沖動,也忍不住要為他說上幾句話,若是事故真正的受害人也就算了,我們理虧,你和他計較多少帶點不禮貌了吧?”
“長得這么好看的人也能被稱作怪物,那你呢?豈不是怪物的n次方?”
大抵是真的生氣了,再加上這么多天好像也沒遇到幾件好事,星破天荒情緒上涌地說了很多話,將自己和斯科特辯論的邏輯都用了上去,把狼卒懟的啞口無言。
“奶奶”
一旁看呆的獄卒扯了扯星的衣擺,又很快意識到這個稱謂不大對勁,急忙改口:“我的意思是,奶奶,啊不,小姐,剛剛你吵架的這段時間,我已經把負責的判官都叫來了,不然讓他們把它帶走吧”.
自這件事情之后,星“不畏強敵勇斗步離人”的事跡終于還是添油加醋地在幽囚獄內傳開了,大家都說她是見義勇為的能人,做好事不留名的俠客,幽囚獄內靈活且果敢的清道夫
再傳下去,是不是將軍也該來給她送面錦旗了?
只是她私看龍尊的行為不太合規,不然她一定欣然接受。
“哎”
星順著牢門朝內望去,今日難得沒有獄卒在她身旁緊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獄中之人卻仍像從前一樣安靜得像個假人。
星看著他的臉發了一會呆,用手不自覺地輕輕勾勒了一下他的輪廓,指尖劃過空氣,在空中懸停幾秒后,又緩緩落了下來。
隨著時間的流逝,星越發覺得自己大抵是很無聊吧。
為什么那么執著于要來看一個不認識自己的人呢?更何況看到了又能怎么樣呢,還能和他談論當龍尊的心得不成,總不能問他要不要傳位于星穹列車?
星說不上來個中緣由,只是覺得像跋山涉水看見了一抹月亮的影子。
大抵也是因為真的感興趣,所以有關他的一切,她都想要嘗試去了解。大抵也是因為真的喜歡,所以即便已知曉他沾滿罪孽的人生,依然帶點愛屋及烏的心理,控制不住想要靠近一點的心。
但是這一回,理智終究還是占了上風,星清楚自己終將是過客,也不愿勉強,世事并不會盡如人意,凡塵俗世終有定數
所以還是算了,不如早些回去逗真丹恒,雖然他也不見得會有什么熱烈的回應,但至少他確實還會動一下證明自己的存在。
星起身,在心里做了個告別之后,默默轉身而去。
“我同你祖上并無姻親關系。”
“羅浮的幽囚獄并非無人之地,這已經是你來的第五日了,說吧,你意欲何為。”
“為何常來,何人指使,為何要來看我?”
清冷凌冽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就像是貝洛伯格水面上凍結起來的厚重且堅硬的冰塊,背后之人悄然睜開雙眼,注視著地面,而后緩緩抬頭。
似乎是沒想到自己還有被搭理的一天,星剛剛轉過的身子又轉了回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以至于忽略了一些不關鍵要素。
而后,她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
“這你就不懂了吧,你也不用因為坐牢就自輕自賤啦,我有很多朋友,他們要么曾經坐過牢,要么正在坐牢,要么將要去坐牢,要么就永遠也不準備坐牢了,要么就是通緝犯。”
“如此看來,我就喜歡和有案底的人做朋友。”
“?”
“至于為什么常來,大概是因為我想要,我就這么做了。”
“ ”
第30章
陰濕寒冷的的囚獄中,不知從哪里傳來的水滴聲,一聲一聲敲打在冰冷光滑的石面上,宣告著時間就此流逝,也宣告著,自己的人生或許將要走到盡頭。
除此以外,大部分時候,這里或許比擬造洞天還要安靜一些。
在這樣的環境里,丹楓偶爾會回顧一下自己的人生。
身為龍尊,本該一生循規蹈矩,承受敬仰并背負期待, 卻為了一個未知的命題孤注一擲, 一念之差滿盤皆輸, 此為一錯。
身為龍尊, 本該不受凡塵俗世的激擾,摒棄常人的七情六欲, 卻奢望永恒的摯友, 放不下為人的情感,此為一錯。
身為龍尊,本該接受既定的人生軌跡, 卻向往放浪形骸的自由,貪戀一眼望不到頭的星空, 此為一錯。
身為龍尊
或許這也不能稱之為“錯誤”,但至少在大部分人眼中,在俗世的規則之下,他就是一個錯誤。
但他不后悔。
即便身在此間, 他也不后悔。
在幽囚獄接受審訊,等待六御判決書的這些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他不清楚會不會有龍師暗中周旋,但這與現在的他也沒什么關系了,他大概也可以猜到自己的結局。
等待,然后接受一切,然后如夢成空,是他最后能想到的。
他聽到了很多聲音,很多人在他耳邊說話,他們各帶情緒,各懷鬼胎,悲戚的感慨,冷漠的懷疑,同情的質詢,亦或是貪婪,貪婪地想從他這里試圖帶走最后的東西的。
在人生的盡頭,是漆黑到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虛無。
然后,他在虛無里聽到了聲音,有人在遙遠的彼方呼喚他的名字。
只是那好像不是他的名字。
還有笑聲?
自己大概有多久沒有聽過笑聲了呢?
長時間沒有動過的丹楓嘗試重新運作一下自己已然僵硬的骨骼,輕輕地抬起頭。
“丹恒?”
“我親愛的獄友?”
“我真的很想問問他,既然我們今生注定無緣無分做不成佳偶,那么他來世還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什么亂七八糟的,這是在和他說話嗎?幽囚獄已經開始收容神經病了嗎?她為什么會到這來?
聲音宏亮而精神,內容混沌而不堪,他抬起的頭又緩緩落下,這些都與他無關,他并不愿意費精力去處理這些古怪的瑣事。
只是這樣的聲音并不是偶然,在意料之外,這樣宏亮飽滿卻還挺好聽的嗓音,接下來的幾天他都可以聽見。
門外的“神經病”似乎并無惡意,她沒有尖銳刺耳的言語,也沒有落井下石的嘲諷,更沒有道貌岸然的壓迫。
她偶爾會在這里一坐坐很久,久到發出輕微淺薄的呼吸聲,然后頭磕著石墻發出聲響,聽上去像是睡覺之后又突然醒了過來。
她偶爾也會在門外擺弄一些小玩意,聽不大出來是什么,卻無端地讓人覺得她很用心,那些物品相擊的白噪音也意外地靜心。
以及,她偶爾還會在門外吃東西,順便和獄卒談談心,好像不論和誰在一起,都能保持同一副模樣,讓與她對話的獄卒不自覺的跟著話題一起跑偏。
“你不懂,我撿的不是垃圾,是對未知一往無前的勇氣。”
“像我這樣的天賦異稟之人,絕不會被這種條條框框所約束”
“他才不是怪物”
說實話,全部都是歪理。
只是這樣的“邪說”,他意外地無法反駁,也不想反駁,也許哪個還未被完全洞察的心房里,就隱藏著一個這樣的自己呢。
現實告訴他,這或許不對,天并不常遂人愿,想要的東西沒有得到,失去的東西也再也回不來了。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只在這一瞬間,只有這一瞬間,他有一種“被堅定地選擇”的感覺,這樣如沙灘里泛著水光的貝殼般珍貴的情感,像一雙手將他帶離萬頃碧波的重壓,他或許曾經感受過,他或許從來沒有感受過,它本不應該存在,它仿佛就在眼前。
是不需被理解,但卻依然可以被接納。
是即便身負罪惡,依然有心相許。
在生命的盡頭,世人信奉的真理與自己與生俱來的罪惡之間,他又一次選擇了叛逆。
于是,多天的沉默后,他開口說了話,他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話了,他已經很久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話了,不論是昔日的尊長,亦或是從前的故人。
“如此看來,我就喜歡和有案底的人做朋友。”
“ ”
在生命的盡頭,灼熱的星光從黑暗的夾縫中露出一尾,與他對視。
但是為什么呢?
這無端的善意,為何會無緣來到此地,為何無故會朝向他,以至于一念之間,讓人分不清是真實還是虛偽。
“因為你長得像我的意思是,你長得很好看,要是可以用麻袋裝走就好了,嗯我隨口說說的,我知道這不合規矩,景元會一刀劈了我的,仙舟所有大人物都不會放過我的。”
被牢里的人搭理之后,星重燃了興致,橫豎無事可做,何不珍惜這一次與“過去”對話的機會,指不定還能借此多了解了解丹恒,畢竟平日里的他對自己的過去三緘其口。
“所以你喜歡什么顏*色的麻袋?”
“?”
“哈哈,開個玩笑,你的反應與我的一位朋友還挺像的,他也總是沉默寡言不常反駁,怎么說呢,也可能因為你是''完全之龍'',擁有沒有打過折扣的隱藏力量,是貨真價實的''真龍天子'',和你講話倍有面子,將來可以出去吹牛”
如果他還有力氣的話,應該會笑吧。
“世人再見我這張臉,不會再想到功績累累的飲月君,你的愿望要落空了。”
星不理解他的感慨,但她能感受到對方語氣里低落的情緒,總而言之,她覺得自己應該也感慨些什么,讓自己的思維盡量和他保持在一個頻道上。
開心也是一天,內耗也是一天,星猜測他的人生應該也快進入倒計時了,所以
“嗯還是會不一樣的吧,你的每一世都相似嗎?我以前玩游戲的時候, NPC都幾乎長著一樣的臉,但他們的經歷卻都大不相同,能讓我記住的,其實是他們的成長,他們的故事,他們的性格,和臉沒有太大的關系,不過如果長得特別好看,可能印象會更深刻一點吧”
“比如說現在的你真的做過龍尊,所以身上會有一些上位者的銳利,如果有一天,在前行的路上,你或許也可以看的一個周游宇宙的自己,他迎面笑著走來,他的身邊簇擁著新的朋友,渾身不會再散發所謂的''班味''。”
“那或許不再是你。”
“那或許也可以是你。”
這是什么話呢?聽上去像安慰人的話,而且安慰得還挺有水平的。
只是外頭這個女孩會有這么高的情商嗎?
比起這是高情商的話哄他開心,丹楓更愿意相信,這其實就是她的所思所想,她只是復述了一遍自己真實的想法。
說到這里,星停頓了一會,又接著說道:
“有些人啊,即便滿身鎖鏈也依舊有沖向高天的勇氣,而有些人,明明不在監獄也要在心里給自己鑄造囚籠。嗯我知道你之所以來到幽囚獄,是因為你遵循了內心的選擇,一個內心豐富的人,是不會為四方所困的,我希望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你都可以堅定內心的選擇。”
所以啊,這大概也是她喜歡丹恒的原因吧。
雖然他偶爾像個木頭,長時間不通人情,能把“很會照顧人”這一特質發揮得毫無情緒價值,但我知道他走來的每一步,他向未來走來的每一步,他走出過去的每一步,都不容易。
星喜歡這一份笨拙但厚重的情感,也喜歡這一份笨拙但厚重的,奔向心之所向的理想。
總有一天,他也會放下對過去的偏見和執念,會將所有的罪孽與深淵一笑置之,用心去接受所有的自己,他可以是曾負盛名的飲月君,也可以是熠熠生輝的無名客。
而后,星大概是覺得自己說得太抽象了,又把話題往具體的方向靠攏了些:“哎,比如說想一想,你們持明都會輪回轉世吧?與其在這里想這一世哎呀我快死了我好沒用,不如想想下一世想干什么呢?”
“嘿嘿,我教你啊,比如說找一個聰明勇敢富有青春活力偶爾放出無處安放的跳躍思維的女孩當女朋友,當她向你不停發散自己的熱情時不要總是冷冷的呆呆的”
“好。”
沉默了許久的獄中之人忽然發出了聲音。
“好?你居然說好誒!天啊,你居然會是答應地這么干脆的類型嗎?我都做好你覺得我沒事吧的準備了,哎,要是未來的你真的有這么坦率就好了”
畢竟丹恒只會叫她正常點。
而星還沒說完,她就被打斷了。
“我想去看看月亮。”
“嗯?”
這一句話,難得地擲地有聲。
“羅浮上沒有月亮,你能看到的都是人為所造,我只在仙舟雜物志上見過其形,在洞天里見過其意,卻從未親眼見過。”
去看一眼真實的月亮,看一眼真實的你。
如果我們有幸在未來相見,或許我也可以問一句
我是不是見過你?
或者說你是不是見過我?.
鱗淵境的海邊的落日算是這個荒蕪頹廢的地方除了龍尊雕像外最值得來看看的景色,星以前在書上見過,也曾想自己過來看看,或者拉上三月七和丹恒一起來看看,只是時間不湊巧,他們只一起看過日出。
雖然丹楓沒有看過月亮,但看過月亮的人,也不一定像他一樣可以日日面對鱗淵境的落日呢?畢竟這里一般人也進不來。
星坐在海邊一塊巨大的石頭上,一只手搭在冰冷的石面上,另一手捧著自己的手機
的尸體。
星現在心情不好。
倒也不是因為不可以給世界上所有的小青龍一個家,只是單純因為自己手機壞了。
有一說一持明的每一世要是都能變成切片共處一室那也挺嚇人的,像丹恒這種自我意識非常強烈的性格他們會打起來吧?
但即便如此,她的手機也壞了。
一條消息也發不出去,一條消息也收不到,希望黑塔可以發現她的異常才是,只是沒有手機的每分每秒都異常難挨。
她也不是沒有試過去修理一下。
而后,她再一次想起來工造司維修人員的話:
“你的玉兆哦,應該叫手機吧,我從來沒見過壞的這么徹底的,怎么做到的,你是把龍尊雕像放在你手機上了嗎?”
“不過我也是難得見到比仙舟還要先進的玉兆系統,真是人外有人舟外有舟,不過這張儲存卡應該還可以搶救一下。”
所以嚴格來說,星捧著的不是她手機的尸體,而是她手機的分尸,以及一部新手機。
但這一部手機怎么說呢,不論是性能還是手感,各方面都和自己原來的手機有些差距,就好像是香蕉牌愛瘋4和愛瘋18的區別,所以她暫時不想用。
星遠遠地望著海面,落日還在海平面之上,余暉還未將整個大海包裹,一道熟悉的聲音卻突兀地從耳邊響起,和整片景致想比,顯得格格不入:
“就算你一動不動地坐在這里,事實也不會就此而改變。”
星眼神微動,原本放松的身體微微挺直,忽然間變得有些僵硬,連皮膚與身上松松垮垮的衣服相摩擦的觸感都變得尤為明顯。
“為何一言不發,就這么不想和我說話嗎。”
語氣里似乎還帶了一點微慍的情緒,只是星目前的驚訝明顯大于對這樣情緒的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