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坂雪司無法認清自己此時是不是在做夢。
他的目光看向自己來的方向，在那個方向的一處會場，正在舉辦關于富江的葬禮。那里來了很多人，有富江的家人、同學、老師，調查事件的警察還有媒體。
不久前，葬禮上的很多人都覺察出富江的死因和班上的學生有關。
他們都以為自己接近了真相。
可現在，乙坂雪司有些不確定了。
從葬禮里出來的自己，見到安然無恙，好像沒有遭遇悲慘境遇的富江，如此真實具體的經歷只是夢嗎？
“你在看什么？”熟悉的聲音又從他的耳邊傳來。
乙坂雪司將視線轉過去，富江的臉依舊在自己的眼前，就連表情都和以前一樣。
“別人說你死了。”
“你真的……死了嗎？”
他的目光不肯放過對方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
眼下的經歷對于他來說，有些超過他的認知，好像自己身處懸疑電影，只能竭盡所能，拼勁思考，才能稍微查到一點點的真實。
川上富江眼底帶著嫌棄，說：“我怎么可能會被那些人處理掉。”
“那是他們把別人的尸體當成了你的？”
事件好像變得復雜了起來，不過乙坂雪司的心情明顯變好，周圍出現了實質化的小雪人，一個又一個冒了出來，發出慶幸的聲音，“他們還真是笨。”
乙坂雪司的小雪人很多都帶著可愛的小帽子，圍巾，有的雪人小手上還帶著手套。那是他心情不錯的表現。
川上富江看著突然出現的小雪人并不意外，他伸出手，將一只半空里的小雪人握到手里，冰冰涼的感覺讓他糟糕的心情變得好了一些。雪人的表情好傻，就和現在的雪司一樣。這么久沒見，他還是沒有長進。別人說什么都會相信。
“走吧。”川上富江對乙坂雪司說。
乙坂雪司愣了一下，問：“去哪兒？”
“當然是你家啊。”
“我現在很累，想找個地方休息。”
川上富江眉頭微皺，臉上帶著些許的煩躁。刺眼的陽光讓他覺得皮膚灼熱。如果不是知道雪司會傻兮兮地參加葬禮，他才不會站在這里等對方。
雪司應該感謝他的大方。還有雪司該感謝自己還記得對方這個從小長到大的笨蛋。
“可是你不用去葬禮那邊……”乙坂雪司因為清楚葬禮的情況，所以很想讓那些沉浸在悲傷里的人都知曉富江沒死，死的是別人。
一切都是烏龍。
“那樣解釋起來，很浪費時間。”
看著還在猶豫，關心別人情況的乙坂雪司，川上富江的情緒更加不耐煩。雪司果然是笨蛋后裔，總是抓不住重點，需要讓他解釋。
“只要我明天去學校，就不會再有人亂說話。”
富江直接出現在學校嗎？
那樣對于他所在班級的人來說，是不是沖擊有點大？
乙坂雪司只是站在那些同學的角度考慮了一秒，就立刻回到富江的視角了。如此的行事風格，的確是富江會做的事。
眼前的人真的是富江。
意識到這一點的乙坂雪司心情變得更好，周圍的雪人變成了洋洋灑灑的雪花。
皮膚灼熱感消失，站在太陽底下，直接感受冬日氛圍的川上富江伸出手扯了下乙坂雪司的臉，讓其注意場合。
“好痛。”乙坂雪司下意識說了一句。
感受到臉部痛感和對方手指溫度的他陷入到“不是在做夢”的感慨中。
富江真的沒死。
※
乙坂雪司帶著川上富江回自己住所的時候，對方的一句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不在家里住了嗎？”
“嗯，因為住在家里，距離學校有點遠，所以我在高中開學前，就搬進了公寓。”
這原本是正常的談話。
他和富江很久都沒有聯系了，自然對彼此目前的情況了解的不多。說實話，他也沒有富江還住在原來地方的自信。
另外，就是手機號碼、郵箱這種聯系方式……
乙坂雪司在高中剛開始時，和富江溝通過，但對方都沒有回應。就好像富江在期待新的開始，所以干脆把之前的一切都拋掉一樣，自己也被他扔在了腦后。
起初，乙坂雪司是有些失落的。雖然他們在不同的學校，但他也沒想過就此一點兒聯系都沒有。不過想到富江從小到大都很受歡迎，無論男女都簇擁著富江，加上新生入學之后，本就有各種活動參加，富江很忙，也很正常。
也許進入新的開始后，富江會走入更多人的視野，成為比國中、小學還要被矚目的人。
乙坂雪司能做的就是期待。
因為富江絕對能成為那樣的人。
有一些人天生受歡迎，哪怕自己沒有出道做偶像，也擁有著不輸于偶像的人氣。有些人還會自發地組建受歡迎的人的粉絲俱樂部。
“你換電話號碼了吧？”川上富江的目光并沒有看向乙坂雪司，而是看著即將進入的電梯。
此時的他們正在公寓的一樓，等待著電梯。
乙坂雪司被問及聯系方式時，搖了搖頭：“沒有，我沒有換過。別人通知我參加你的葬禮，也是用的沒有改變的號碼。”
“你為什么這樣問？”
“難道富江你之前有在擔心我換了號碼？”
川上富江沒有看乙坂雪司，而是在電梯來了之后，直接進入電梯。
乙坂雪司跟著進入電梯，然后按了六樓。
直到出了電梯，他也沒有聽到富江的回復。
看來富江不想回答。
不過，那也沒有什么。
比起想要知道富江有沒有擔心聯系不上自己，乙坂雪司高興于富江還活著的事實。
川上富江站在寫著“乙坂”的門口，等著乙坂雪司開門。
乙坂雪司選擇的公寓勉強入眼，有電梯，還有負責安全的安保措施，就連每個樓層都有攝像頭。
想來是其父母在幫忙選擇公寓上做了指導，不然按照雪司的笨蛋屬性，他肯定找不到合適的房子，甚至還會被不良的房產中介騙的團團轉。
乙坂雪司打開門，帶著川上富江進入房間，在玄關處，他打開鞋柜，找到了接待客人的新拖鞋，讓富江換上鞋子。
雖然自己和富江很久沒聯系了，可這個“很久”以年為單位，并不算很久。他和富江還處于高中一年級的階段。
明明是高中一年級生，富江卻經歷了被人誤認為死亡的事件，還真是厲害。
川上富江在換好鞋子后，徑直去往廚房的冰箱區域，乙坂雪司也跟著去了。
冰箱門開啟，冰涼的空氣鋪面而來。
富江看著那些清一色的礦泉水里，勉強有幾個花花綠綠的飲料，心里對雪司的無趣程度了解的更深刻。
他本來以為搬出來獨自生活的雪司會在很多地方表現得不那么無趣。沒想到無趣是刻在雪司骨子里的，即使沒有人注意，雪司還是專注喝沒有一點味道的礦泉水。
富江挑剔地拿出一瓶包裝上還不錯的飲料，看著那標識上的健康字眼，他更無語。雪司還真是惜命。
乙坂雪司在富江之后，拿了一瓶礦泉水。
冰涼的東西拿到手里，讓他的心情變得沉靜許多。
冰箱被關上。
富江來到客廳，將飲料放到沙發的桌子上，然后把校服外套脫了下來，隨手放在沙發的一側，襯衫的領口扣子被他解開，露出一些皮膚。
他好像真的累了，喝了兩口飲料，就脫掉拖鞋，以著靠著沙發椅背的姿態放松身體。
乙坂雪司坐在川上富江的旁邊，喝著自己手里的礦泉水。
兩人都沒有說話。
“明天來我的學校接我吧。”
“嗯？”
川上富江側過頭，美麗的臉上帶著些許微笑，“我害怕那些人被我突然出現嚇得不輕，忍不住對我做些什么。”
乙坂雪司眨了眨眼，又選擇喝了一口水。
原來富江也有上學恐懼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