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
勉強找回自己聲音的松原禮子聲音顫抖地詢問面前的人。
川上富江黑色漂亮的眼睛里是無盡的寒意。
面前的人實在難以溝通。
“我是川上富江。”
“不，你不是。如果你是川上富江，你怎么可能會……”松原禮子沒把話說下去，但她相信對方應該清楚她的暗示。他的身體被毀壞的很零碎，就連警察都沒有搜集到大概的身體部位。班上的每個人都清楚造成川上富江身體毀壞的原因。因為他們都是兇手。
川上富江不可能復活。
“你不是川上富江。”
川上富江最討厭別人不認同自己的身份。
如果他不是川上富江，還有誰會是川上富江？那些冒牌貨嗎？
一想到那些冒牌貨，川上富江的心情更加暴躁。
造成冒牌貨出現的罪魁禍首還好意思裝成無辜的人來質疑他的身份？
真討厭。
他將身體靠向椅背，眼睛上挑，漫不經心的神情里帶著幾分譏笑。
“你應該感謝我沒有向警察透露你們做的一切。”
“不然你、還有其他人都會成為被人議論很久，甚至制作成電視節目，流傳數十年的典型案例。”
松原禮子整個人都掉進了冰窟，沒有任何行動能力。
“我真的太善良了。”
川上富江的目光掃向偷偷看向自己的其他人，他聲音變得更大，像是在他們進行警告。
“你們應該珍惜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不要再惹我生氣。”
“我就是川上富江。”
班上的人忍不住瑟瑟發抖。
此時的川上富江雖然只是一個人，可他的氣勢比之前要更讓人忌憚。
心里有鬼的人只能老老實實地坐在位置上，祈禱川上富江不要再說出能把他們拉入那天記憶的話。
他們不想被他逼瘋。
那天本應該不會發生什么的，如果不是高木老師、山本與川上富江起了爭執，他們這些局外人不會被牽扯進去。
他們是無辜的，是高木老師和山本同學操縱了他們。
他們對川上富江是有意見，但遠沒有那兩個人惡意大。無論是川上富江的跌落懸崖，還是有關于對當時好像已經死了，后面才發現是昏迷的川上富江進行所謂的處理，都和那兩個人逃脫不了干系。他們只是工具而已。
川上富江想要追責，就去找那兩個人好了。
即使到了現在，沒有瘋掉，但已經瀕臨崩潰的人還在用這樣的暗示讓自己安心。
現在的他們感覺自己在現實與夢境里游走。
兩者的共通之處就是他們的眼前都有一個川上富江。
松原禮子完全不知道自己之后是怎么回到自己位置上的。等到回神，她發現自己緊握的掌心露出因為指甲傷害皮膚而出現的血痕。
這場噩夢到底什么時候結束？
松原禮子不得而知。
她的余光依然能夠掃到川上富江，對方已經不是她印象里的那個人了。
他應該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怪物，用著自身的存在感報復著曾經毀掉他的每個人。
那之前接過川上富江的那個朋友呢？
乙坂雪司他是否清楚……他應該不清楚。
畢竟川上富江極力地表明自己的身份，排斥任何一個對于他身份質疑的人。怪物是不想被乙坂雪司認識到自己是怪物的。
※
乙坂雪司在看電腦。
倒不是筆記本電腦，因為他有，他現在關注的是人形電腦。
他在海外工作的父母擔心他沒辦法兼顧學習和生活，所以想讓他買一個人形電腦作為幫助。雖然乙坂雪司有說自己會打掃衛生，有時也會請鐘點工，完全不需要配置那么高水平的電腦，但是他的父母還是想讓他去賣人形電腦的地方看一看。
人形電腦，顧名思義是有著人類外形的電腦。
在電腦已經成為人類社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當下，有關于電腦的開發也有了重大突破。
它們的長相和真人沒有多大差別，完全服從于自己主人的電腦實現了量產，投放于市場，受到了很多人的歡迎。不少人把人形電腦夸贊為“社恐人士的福音”、“不害怕一個人走路的保障”，“路癡的良藥”、“時間管理失敗者的指導老師”、“學業的輔導老師”等，它們的優點的確很突出。
乙坂雪司班上的同學不少在討論人形電腦。有的人羨慕自己的哥哥姐姐有，自己沒有；有的已經入手了人形電腦，覺得很贊。
他原本并沒有想要去關注人形電腦的想法。
哪怕現在的人形電腦具備防水、防寒的特質，乙坂雪司展現自己的冰雪能力，也不會對其產生需要后期送去維修的后果。
他并不會覺得一個人的公寓很孤單。
但他的父母并不那么認為。
出于關心和愛護，還有沒辦法陪在他身邊的愧疚心理，他的父母總想盡可能地提升他的生活質量。
乙坂雪司清楚他們的想法。
他沒辦法直接拒絕，他想去了解一下人形電腦，做完相關的參觀計劃，然后再和自己的父母說他還是想一個人待著的話。
人形電腦和人類其實還有一點外觀的不同。
那就是它們有不同于人類的巨型耳朵，那些耳朵可以打開，作為數據連續端子。
當他進入賣人型電腦的商場，風格迥異的人形電腦進入他的視野。
除了正比與人類身高一樣的人形電腦，還有玩偶大小的人形電腦，有的則干脆是卡通的動物長相。不過和普通的，不會說話的電腦不同，它們都會說話，走動，聽著所要服從的人的指令。
乙坂雪司委婉地拒絕了銷售人形電腦的人的介紹，表示自己現在只想自己一個人看一下，對方也沒有再熱情地湊上來。他不由得松了口氣。
正比的人形電腦，男性女性都有，年齡段涵蓋小孩子到男人女人，發色、外表的五官也有不同，算是基本滿足不同人的審美。它們無疑是科技發展的杰出作品。
不過他還是沒有想要購買的打算，自己目前的生活很好。過些日子，他還想和富江一起旅行。
乙坂雪司認為自己的生活沒有人形電腦存在的必要。
更加確定想法的他將目光從一個少年外表的人形電腦身上移開，他準備離開人形電腦商場，之后將自己的看法傳達給關心的父母。
只是當他剛走出兩步，就在商場的明凈玻璃上看到了富江的身影。他忍不住眨了眨眼，富江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不，富江大概是路過。
或許是轉頭的時候，站在街道上的富江透過商場的玻璃看到了他。
對方的表情并不好看。
意識到這一點的乙坂雪司加快了腳步從商場里出來，來到了川上富江的面前。
“富江？”
穿著休閑風格西裝的川上富江神色不悅：“為什么要用疑問的語氣對我說話？我就不能出現在這里嗎？”
沒想到乙坂雪司居然去人形電腦那里參觀，他的人際關系已經差到要和人形電腦交朋友了嗎？還是說他寧可和人形電腦交朋友，也不打算提升自己的聰明程度，準備做一輩子的笨蛋？
如果是那樣，川上富江就沒有和笨蛋相處的必要了。
“不是，富江出現在哪里都很正常。”
乙坂雪司注視著對方，說：“只是一周沒有見富江，再次見到富江，我……”
“再次見面，我就看到你在購買人形電腦。”
真是獨特的再遇場景。
川上富江的余光掃著櫥窗內的人形電腦，抿唇：“看來我高估了你的成長速度。”
人形電腦就是一堆沒有靈魂的破銅爛鐵。
依賴于沒有靈魂的破銅爛鐵，雪司沒救了。快點找個地方，把自己埋掉吧。
被富江詢問的話愣了一下的乙坂雪司“唔”了一聲，解釋：“是爸爸媽媽讓我來的，他們有些擔心我一個人沒辦法兼顧學習和生活，所以就想讓我買人形電腦。”
川上富江并沒有被乙坂雪司說服。
雪司父母的話根本推動不了雪司進入人形電腦商場。能讓雪司出現在這里的最大原因是他心里也有想要購買人形電腦的想法。如果自己沒有出現在這里，對方大概率就買了。
嘖，他為什么要去關心笨蛋的生活？
關心笨蛋就真的要變成笨蛋了。
“那你買吧。”他開口，助推笨蛋后裔往終極笨蛋更近一步，“畢竟那是叔叔阿姨的關心。”
乙坂雪司搖了搖頭：“我沒有想買。因為直接拒絕，可能會讓他們傷心，所以我想通過參觀的方式，最后再說人形電腦不適合自己的話。”
“無論是學習、生活還是人際交往，我都能處理的很好。”
川上富江嘴角微撇：“完全沒看出來。”
乙坂雪司將人際交往搞得一團糟。
至少作為好心朋友的他對其印象低到了極點，耐心也在下降。
“我要走了。”川上富江不想和笨蛋繼續相處。
乙坂雪司嗯了一聲，心情有些失落的他周圍飄著小范圍的雪，但他沒有去挽留川上富江，說：“下次再見。”
川上富江噎住。
明明作為朋友的他受傷害最大，為什么到頭來是雪司委屈？
今天他就不該出門。
憤怒的富江頭也不回地走了。
不過走到拐彎的街角，他就忍不住停下了腳步。他后退了幾步，然后轉身看向此時正站在原地的乙坂雪司。
不止是川上富江在看乙坂雪司，和乙坂雪司處于同一個街道的人也有關注貌似在失落的少年。
不可否認，身為雪女后裔的乙坂雪司有著一張漂亮的臉，在陽光的照射下，他雪白的皮膚在發光。傳說中“美貌的雪女會勾引人類，與其接吻后，就會將其冰凍，取走人類的靈魂吃掉”……
川上富江眉頭微皺，他真的受笨蛋影響，居然探究起乙坂雪司作為雪女后裔的存在危險程度了。
笨蛋是殺不了人的。
他拿出手機，對乙坂雪司發了個訊息。
[我餓了，我要吃魚子醬。]
發完，川上富江的郁悶少了一些。自己絕不是擔心對方，才給他發訊息。自己只是餓了，眼前順眼的就只有乙坂雪司一個。
如果他還算聰明，他知道該怎么做。
看到信息的乙坂雪司有點愣神。
他的目光不由得掃向川上富江消失的街角，隱隱約約地，他看到了對方的衣角。
原來富江沒有離開嗎？
意識到這一點的乙坂雪司邁開腿，向著富江走去。心情變好的雪女后裔想自己會和富江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
“那個家伙……”
穿著運動服的美麗少年看著乙坂雪司和冒牌貨走在一起的身影，忍不住握碎了手里的冰淇淋。冰淇淋的殘骸掉到了地上，他的手則是被奶油弄得黏膩了不少。
“富、富江？”跟他走在一起的男人看著對方突然暴躁的表情，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要拿出手帕，將對方手上的奶油擦掉，卻被少年躲了過去。
叫做富江的少年眼神變得冰冷：“就你也配碰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