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上富江有關注在關注店內行走的人形電腦店員。
佐藤光也注意到他的目光放在了店員的身上，小聲問：“富江你對人形電腦感興趣嗎？”說實話，他并不想讓富江與外界有更多的聯系。無論是外界的人，還是和人類有著極其相似外表的人形電腦，他們都有搶走富江視線的危險。
“我對破銅爛鐵不感興趣。”川上富江收回視線，如此回答。他和冒牌貨在看待人形電腦的問題上，勉強達成了一致。沒辦法，冒牌貨的思維方式就是拷貝他的。不過，他是真正的川上富江。其余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家伙。
佐藤附和道：“沒錯，你說的很對。那些破銅爛鐵根本沒辦法企及你的美麗。”富江不會對人形電腦感興趣的事實讓他松了口氣。真好，他不用擔心會有誰來搶走富江了。畢竟外貌是偶像水準的人型電腦都只會被富江認為是破銅爛鐵。
川上富江掃了一眼露出得救表情的男人，嘴角微撇。
真是無趣的人。但他覺得對方說的那句破銅爛鐵比不上自己的話還算入耳。
人形電腦沒有任何魅力可言。
畢竟它們學不會細膩，也沒有那么好心，慷慨。
※
在換了家餐廳后，乙坂雪司注意到富江的心情好了起來，胃口也恢復了平時的飯量。
大概是那家餐廳不合口味。
不過富江在電梯時說的話，也有些耐心尋味。雖然富江表示不用在意，但是乙坂雪司還是會去探究。
“你在想什么？注意到對面人的失神，川上富江問。
乙坂雪司對上他看過來的視線，說：“我在想富江的話。”
“什么話？”
“剛才在電梯里的話。”
“我不都說了讓你不要在意嗎？”
“可是——”乙坂雪司猶豫但又堅定地回復，“如果不在意富江的話，萬一富江又會出現被他人針對的情況，那該怎么辦？”
哪怕葬禮風波最終被認定為是個烏龍事件，以“富江沒有死”結束，但那些在事件里出現的人的態度，不得不讓他對富江的安全有所擔憂。
明明在小學、國中，富江都沒有受過多少的惡意，現在富江依舊受歡迎，可歡迎的日常里，也許還有一些危險因素存在。
作為當事人的富江應該也覺察到了吧。
不然他也不會說出“陰魂不散”這個詞。
“富江的話，我會聽。”
“可我并不想就此忽略富江有可能會面臨的危險。”
乙坂雪司的眼睛里帶著執拗。
這讓川上富江感到一絲局促。
糟糕，笨蛋后裔動起腦子，思維真的敏銳。
早知道，自己就不在他面前說讓他變聰明的話了。
他的確面臨著危險。
陰魂不散的冒牌貨真的很討厭。
雪司又那么笨，一次又一次把別人當成了自己。
川上富江很多時候都想責怪乙坂雪司，用手指戳他的額頭，問他什么時候才能不把別人當成自己？但他不能。
原因很簡單，他很驕傲，絕不允許自己露出一些不完美的地方。
川上富江在國中時期就已經決定好了以后的事情。
他要遠離名為乙坂雪司的笨蛋后裔，更加無拘無束地生活。
事實上，他也做了。
在國中三年級，自己選擇了和乙坂雪司不同的學校。
在國中畢業后，不再與對方聯系。
他的生活好像沒有任何改變。
他依舊被眾多喜歡自己的人簇擁著。無論自己想要什么，都會得到。
無拘無束的生活的確很美好。
可是有那么一瞬間，川上富江是期待某個笨蛋后裔出現在自己生活里的。
他想那是自己作為慷慨好心朋友的一點點愧疚在作祟。
畢竟笨蛋那么笨，如果自己不稍微關注一下，對方很有可能會掉入人生的深淵里去。
但他并沒有因為那一點點作祟的愧疚，就想聯系乙坂雪司。
在對方不聯系自己之前，他不會主動關心對方。
川上富江好心有，但限期限量。
只是在如此的狀態里，他居然被班上那些惡心的家伙給謀殺了。
川上富江的視野中，乙坂雪司還在看著自己，等待著他的回復。
關心他嗎？
如果真的關心他，雪司怎么就只會在他葬禮的地方出現？
雪司是不是也有“擺脫自己，真幸福”的感覺？
少許的憤怒讓他想要詢問不聯系自己的時候，雪司的想法。
可是那樣，不就顯得他有點不太對勁嗎？自己真的如雪司所言，是雪司最好的朋友？還是可有可無？
“你真的擔心我？”川上富江冷下臉。
乙坂雪司點點頭：“我不想成為富江的虛假朋友。”
“如果不是因為烏龍事件，你應該不會聯系我。”
“不過我倒是感謝你能參加我所謂的葬禮，讓我知道你也沒死，活得好好的。你在學校里應該過得還不錯吧。”
被憤怒操縱的川上富江沒辦法不對此時的乙坂雪司說一些……
讓人覺得是在嘲諷的話。
乙坂雪司倒沒有覺得富江在嘲諷。
至少，此時他還沒有對上富江的頻道。
“還好。”
“高中的課程安排比國中要緊。因為是升學高中，父母也討論過有關于我未來是選擇國內還是國外大學的事。”
乙坂雪司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川上富江想要聽的。
笨蛋的閱讀理解能力那么差，被國外大學錄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乙坂雪司的父母對其明顯樂觀過頭。
在川上富江放棄對乙坂雪司閱讀理解期待后，對方好像有在掙扎，回到了他想要聽到的話題里。
“其實，在烏龍葬禮事件發生前，我也有在想要不要去聯系富江？”
“可是，我在想如果過早聯系，自己會不會對于富江來說是負擔。”
乙坂雪司思索著，慢慢地說出自己心里的想法：“簇擁在富江身邊的人大都是一些能夠讓你不煩惱的人。富江應該喜歡那些人吧。”
他并不是笨蛋。從國中時期，乙坂雪司就感覺到那份存在于自己和富江之間的疏離。富江在三年級說的話，也完全是基于不同價值觀所做的選擇。他閱讀過很多書，看過不少視頻，清楚朋友的確存在漸行漸遠的可能性。
自己是把富江當成最好的朋友看待的。
想要維系這份友誼，也許就需要自己變成更好的人，再出現在富江的面前，不給對方造成麻煩。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會聽到川上富江死亡的事。
哪怕最后被印證是烏龍，但乙坂雪司清楚自己之后不想再和富江失去聯系。
那種“給我一些時間，等再次見面我將會是更好的朋友”的想法在意外來臨前，被徹底擊碎了。
“其實，我也要感謝那個烏龍葬禮，讓我知道比起‘不和富江聯系，只求哪天出現在富江面前的時候，變得不給富江帶來麻煩的成熟朋友’，我還是想要在變成成熟朋友前，一直和富江你聯系。”
就算是被富江說成是笨蛋，也無所謂。
嗯，還是有所謂的。
如果富江說自己是笨蛋后裔，乙坂雪司還是會站出來糾正，表示自己不是笨蛋后裔，是雪女后裔。
※
聽著乙坂雪司講述自己的思想變化，川上富江的心情變得輕松了不少。
笨蛋就是笨蛋，就連思考都帶著多重糾結。
只是富江也清楚自己很滿意對方的話。
因為笨蛋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還認真地做了思考。雖然思考過程不盡如人意，但此時雪司得出的結論在他的想聽范圍內。
在成為成熟的朋友前，也要和自己聯系什么的……
雪司堅定地選擇了麻煩他。
還真是讓人苦惱的結論。
川上富江好心，接受對方的麻煩，勉為其難稍微指導一下有關于對方成長的事。
這都是雪司的要求，和他沒關系。
他作為朋友，只是慷慨一下。
富江的心情好像變得很不錯。
乙坂雪司注意到對方的情緒變化，忍不住問：“富江剛才所說的‘陰魂不散’是什么意思？”
沒錯，乙坂雪司又回到了最初聊的話題上，想要問富江到底在面臨什么危險。
川上富江好心情結束。
雪司的這個問題還真是陰魂不散。
“沒有什么。”
“我如果有事，會聯系你。就像剛才那樣。”
乙坂雪司想起剛才富江發的吃飯邀請，眨了眨眼。
之后富江還會和他發訊息嗎？
可以保持通信，也不錯。
※
兩人結束用餐后，川上富江就準備離開了。
乙坂雪司在這個時候想起了富江的住址情況，問富江現在還住在原本的家里嗎？
“沒有。”
“那富江現在在哪里居住？”
“你想要來我住的地方做客？”
“我目前沒有想要去做客的想法。”
目前沒有，那就意味著將來會有嗎？
還真是狡猾的回復。
不過，川上富江并不打算告訴乙坂雪司自己的住址。
因為冒牌貨有可能趁著他不在，去他所在的地方，頂替他的身份和雪司見面。
“有什么事，電話聯系。”他拿出手機，告知對方聯系方式的重要性。
擁有聯系方式的他，才是真正的川上富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