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得未曾有(12)
#得未曾有(12)
“不是。你先跟我說, 發(fā)?生什么事了??”陳句句還沒搞清頭緒,好端端干嘛提到楚楊,她上前?去拉住他?的手。
徐日旸只問她:“你今天為什么在楚楊那里?。”
“我去給他?拿書。”
“他?為什么不叫別人, 偏偏叫你去?”
“我跟他?經(jīng)常在圖書館碰見, 知道他?經(jīng)常用的書是什么, 而?且我也方便。”
“你方便?”徐日旸冷笑了?一聲,“你天天都方便, 你去圖書館跟他?見面?方便, 你在家里?照顧他?方便,怎么對我就不方便,你怎么不陪我一塊兒去咖啡館做項目?你有時間去照顧別人,沒時間去陪你男朋友?!”
不是。她沒去照顧楚楊,只是去幫他?拿趟書而?已, 楚楊受傷大半個月了?,為了?怕徐日旸生氣,一直避開,今天跟楚楊相處總共都沒超過兩分鐘。
“你究竟為什么發(fā)?脾氣?”
“今天周心文?來?找你道歉。你跟她說沒關(guān)?系?”
“是啊。”
陳句句回答得很簡單, 反倒更加徐日旸更加惱火, 他?眼底里?的冷霜都結(jié)了?一層:“你沒關(guān)?系?到我這你就沒關(guān)?系了??你憑什么沒關(guān)?系?!”
“……”這句話該讓陳句句如?何回答,所以, 她應(yīng)該說有關(guān)?系嗎?
“你不是拒絕她了?嗎?”
“拒絕她是我的事,有情緒是你的事!”徐日旸甩開她的手。
“合著不是向楚楊表白你就不介意是吧?”徐日旸直勾勾盯著她冷笑,剛剛坐在咖啡廳里?,才猛然想清楚這一層,“你之前?老問我爬山的事, 我還擔(dān)心你介意周心文?。現(xiàn)在想來?,如?果?你真的是介意我跟周心文?, 為什么她都向我表白了?,你反而?沒關(guān)?系。其?實那會兒真正擔(dān)心的是楚楊吧。是那會兒周心文?跟楚楊曖昧,你才在意周心文?,不對嗎?”
陳句句垂了?垂眸,沒說話。
徐日旸看她神色就知道自己說中了?,他?胸口簡直在有火燒似的。
最開始他?認(rèn)為陳句句不在意周心文?跟自己表白的事是她開明,她不像別的女孩那樣成天想東想西,他?也一直說她“膽小心大”。
可不也意味著,這件事對她根本沒那么重要,她才“心大”的嗎?
否則為什么不像讀書那樣,不像發(fā)?生關(guān)?系那樣,態(tài)度那么堅決,立場那么堅定,她可以不見周心文?都不可以輕飄飄說一句沒關(guān)?系。
就算她心大,為什么對楚楊跟周心文?就不心大,偏偏對自己跟周心文?心大。
這難道不意味著,相比于自己她更在意楚楊。
想到這里?,徐日旸眼眸中的黑翳加深了?一層,連呼吸都像被火燒一樣穿過肺。
“所以你真正在意的人是楚楊?一周年你送個禮物給我,就是為了?我以后不找他?麻煩對不對。”徐日旸視線往下,以一股十足十的冷意一寸寸瞧她,“我踢斷了?他?的骨頭,你很心疼是吧。心疼得在這里?天天看著他?守著他?。”
“我沒有看著他?守著他?。”陳句句很無奈,“之前?我怕你介意,所以才不去圖書館。現(xiàn)在我在家,你又說我看著他?守著他?。”
“那你為什么不去我家復(fù)習(xí)?非要他?在哪你在哪?”
陳句句退后兩步,在椅子上坐下,照他?這種?邏輯非要認(rèn)定她是為了?楚楊;
她一直都不怎么去徐日旸家里?復(fù)習(xí),他?應(yīng)該知道的。因為他?會鬧她,還有他?家里?的環(huán)境誘惑也多,能隨時隨地上網(wǎng)或者看電視。
徐日旸見她不說話,眼內(nèi)寒涼到極點,連聲音都冒著冷氣:“怎么,不解釋?被我說中了??”
“我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解釋。”
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還是壓根就沒辦法解釋。徐日旸深而?冷地盯著她,所以現(xiàn)在是連裝都不裝了?,他?只覺得自己再待下去肺都要炸開,什么也沒說,扭頭打?開房門出去。
門外,李芬在客廳桌邊剛想說:“日旸,留下來?吃飯——”
還沒說完,徐日旸直沖門口走了?。
“……”
李芬掃掃,陳句句坐在房間里?,也在目送徐日旸背影。
她走過去:“怎么,吵架了??”
陳句句點點頭,聲音沒什么力氣:“嗯。”
“因為什么?”
陳句句有好一陣沒說話,李芬雖然不看好他?們,但他?們也都處一年了?,還是勸道:“不管怎么樣,有事好好說清楚。”
“因為有個女生向他?表白,我沒有介意。”隔了?一會兒,陳句句才說。
“哦。”李芬倒是來?了?興趣,她走到床邊坐下,“你為什么沒介意?”
“因為他?已經(jīng)拒絕了?,他?很明確說過他不喜歡那個類型。而且我也知道——”陳句句頓了?頓,“——對他?表白的女孩很多。”她不能每個人都介意的,她還要不要自己的生活?
“媽媽,難道每個女孩都應(yīng)該圍著她的男朋友轉(zhuǎn)嗎?別人跟徐日旸表白是徐日旸的事,他?自己拒絕就好了?,我為什么要在意?”
“你真的不在意嗎?”李芬問。
陳句句沉默了?兩秒:“我也不知道。”有人做了?一些事,只要不是很嚴(yán)重,她都習(xí)慣說“沒關(guān)?系”的。
“不管你在不在意。你需要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說清楚。你不說他?是不會了?解的。而?且他?介意你不生氣,也是喜歡你的表現(xiàn)嘛。”李芬說,不過她倒是第一次認(rèn)真審視了?自己女兒,以前?她覺得女孩子談了?戀愛很可能會一門心思想著男朋友,畢竟陳句句也經(jīng)常去徐日旸家,可今天才知道,陳句句沒把戀愛放在很重要的位置,倒令她有點刮目相看。
“好好說。啊。”李芬叮囑了?下,起身離開,去準(zhǔn)備午飯。
“嗯。”陳句句點頭。
徐日旸打?車回到家里?,一進(jìn)去就躺在沙發(fā)?上,胳膊搭在額頭。
他?從小不說眾星捧月,也算是被處處追捧,從來?沒有人給他?這種?氣受,此時此刻,簡直五臟六腑都要炸裂般。
跟陳句句談戀愛,他?第一次體會到那種?陌生的涌動的不可遏制的情潮,對一個人沒辦法克制地想要靠近親吻和保護(hù)。
也第一次體會到那頭名為“愛”的東西會在瞬間變成怪獸,在他?體內(nèi),張牙舞爪,橫沖直撞。
徐日旸人生第一次產(chǎn)生這么大的t?情緒起伏,這么吃醋,嫉妒,憤怒,乃至又混合著一點恐懼。
他?坐起身,不明白了?。
陳句句為什么會喜歡楚楊?楚楊哪點好嗎?楚楊有哪點勝過自己,是自己對陳句句不夠好嗎?他?不想翻舊賬,為陳句句付出都是他?想付出的,可陳句句究竟給了?他?什么?
回想起來?,這一路,陳句句給了?他?什么?
她給過他?半分在意,半分安全感嗎?
他?全心全意愛著陳句句,他?以為陳句句也是全心全意愛著他?。
以前?以為她是為了?讀書,等她熬過高考就好了?。
可現(xiàn)在才知道,她對楚楊是不一樣的,她是會介意的,會吃醋的,會關(guān)?心的。
徐日旸第一次覺得自己心臟跳得那么快,從跟陳句句吵架開始,一直到回來?的路上都沒有慢下來?過,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悶痛。
來?了?微信。
是陳句句發(fā)?來?的:你別生氣了?。
呵,就這五個字?
他?等著。
過了?兩秒,見他?不回答,她又發(fā)?過來?:我之所以不介意是因為我知道你已經(jīng)拒絕了?她。我相信你。
相信他?,為什么要相信他??
只有壓根不害怕失去的人,才會這樣篤定。
徐日旸再等了?一陣,陳句句沒有再發(fā)?。也就是說她的解釋加起來?也就只有這兩句話。
兩句話。
她對楚楊的關(guān)?心都不止這兩句話。
徐日旸直接把手機扔在地毯上,胳膊蓋著額頭,躺回沙發(fā)?。
陳句句發(fā)?了?微信,徐日旸不回復(fù),她等了?一個下午,仍然沒有回復(fù),到了?傍晚她嘗試給他?打?了?個電話。不接。
臨睡前?,他?也沒有跟往常似的打?電話過來?。
戀愛一周年沒多久后,他?們開啟了?戀愛生涯第一次冷戰(zhàn)。
與此同時的是,開學(xué)了?,陳句句正式踏入高三。
高三開學(xué)第一周,就進(jìn)行了?一場摸底考試。
周二考試。
周五就出了?所有科目的成績。
周五中午,班主?任特地把陳句句叫到辦公室,班主?任顯示屏上的表格里?,放著陳句句每次考試的成績,做成了?折線圖。
“以前?你的成績從來?沒有跌出過前?三。這次跑到了?第六名。年級也下滑了?二十多名。”班主?任說,他?翻了?翻陳句句的試卷,指著幾道化學(xué)題說:“你一向是很穩(wěn)的孩子,該你拿的分從來?不丟掉,偶爾有些難題還能搶到分。這次怎么了?,這不是你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問題。”
“對不起。老師。”
“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成績是你自己的。前?途也是你自己的。還有不到一年就高考了?,所有學(xué)生都在緊張備戰(zhàn),這個時間段尤其?不能放松。不管是家里?的事情還是自己的事情,我希望你都能先放到一邊。”
陳句句拿著考卷走出來?,考試的時候狀態(tài)不好,粗心大意丟掉了?不少分。
高中前?兩年很多人沒有危機感,大家都嘻嘻哈哈的,她趁著別人玩樂的時候用功,所以比其?他?人成績好。
但現(xiàn)在不同,進(jìn)入高三,開學(xué)第一天踏進(jìn)來?的氛圍都不一樣。
尤其?還有很多黑馬。
或許是暑假參加了?一些培訓(xùn)班,或許是終于開始重視,這次摸底考試,有兩個人高一高二一直維持在十幾二十名左右,這次一個第四,一個第七。
所有人都不怠慢了?,這才是真正開始比拼的時刻。
之前?說是有文?件不讓學(xué)生晚自習(xí),他?們高一高二學(xué)校都是不搞自習(xí)的,但高三會統(tǒng)一偷偷摸摸地上,而?且家長也都支持,還有不少家長高三專程把孩子送到學(xué)校附近住,就是為了?他?們上晚自習(xí)方便。
自習(xí)課,基本就是上課,今天統(tǒng)一講解摸底考試的試卷。
晚上十點,陳句句背著沉重的書包從教學(xué)樓出來?,風(fēng)把黃葉子飄了?過來?。
陳句句抬頭。
有點冷。
他?們這里?的天氣是這樣的,今天還能讓你感覺是夏天,第二天起床,就會發(fā)?現(xiàn)直接進(jìn)入秋天。
陳句句走了?幾步,見到門口有個高高瘦瘦的男生人影,停住腳步。
徐日旸。
她剛要過去。
有個女生走到他?身邊,兩個人一塊離開。
陳句句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不是他?,是其?他?人。
都一個星期沒打?電話了?。
陳句句獨自走回家,注意到學(xué)校旁邊的護(hù)欄。
貼護(hù)欄是建筑在小腿那么高的石墩之上。
夏天的時候,徐日旸來?接她放學(xué)回去,陳句句偶爾也會玩心四起,沿著石墩窄窄的路面?走。
那時徐日旸會把她提上去,等隔一段遇到建高堵死的石墩,又把她接下來?。
再走幾步,等封堵石墩結(jié)束,圍欄出現(xiàn),再把她提上去。
他?們這樣來?來?回回能玩很久。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她也需要心境平和才能全力應(yīng)對接下來?的學(xué)習(xí)。
趁著明天周六,要不還是去找一下他?和好吧。
第42章 得未曾有(13)
#得未曾有(13)
周六上午, 陳句句正在門口系鞋帶。
李芬叫住她:“句句,今天我們?nèi)?爺爺家里一趟。”
陳句句怔了怔:“去?爺爺家,有什么事嗎?”
“去?看看你姑姑。你姑姑有點事。”李芬收拾早飯的?碗筷, 又見陳句句是停在玄關(guān), 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你要出去?嗎?”
“沒。”陳句句站起身回答,先去?姑姑那也行, 下午去?徐日旸那應(yīng)該也來得及。
李芬收拾好飯桌, 再等上爸爸陳敘換好衣服,一家人開車出去?。
陳敘坐在主駕駛位。
李芬副駕駛位。
陳句句在車后?座,眼見車開過了徐日旸的?別墅,她扭過頭?:“姑姑有什么事?”
“還是你姑姑那個前?男友。”李芬回答,“你姑姑那個前?男友考上了公務(wù)員, 現(xiàn)在在朋友圈里相?親。”
“相?親?他不是后?來又找了一個女朋友嗎?”
“考上公務(wù)員就把人家給踹了。”李芬說,“男的?也真是精明。考上公務(wù)員就以為自己是人上人,不僅看不上前?前?女友,前?女友也看不上。現(xiàn)在在朋友圈說生活穩(wěn)定準(zhǔn)備結(jié)婚相?親, 只要求對方是老師或者公務(wù)員, 其他職業(yè)一律不考慮。”
“誒,別掃射全體男人啊。”陳敘插嘴。
“就去?年那次考研。”李芬?guī)е?微微的?嘆息, “本來筆試挺好的?,面試不知道怎么就掛了。”
“這就是純心態(tài)問題。”陳敘盯著?車窗,“她自尊心高,之前?就逼著?自己非要比過那個男的?,結(jié)果自己反而壓力大了。”
“是啊。結(jié)果男的?考上了, 你姑姑沒考上。最近這幾?個月,好不容易心情好點了, 結(jié)果那個男的?又在朋友圈發(fā)?個這個消息。你爺爺奶奶怕你姑姑心里不舒服,就說讓我們過去?吃頓飯,開導(dǎo)開導(dǎo)她。”
一行人到了爺爺奶奶家里。
姑姑一直沒出來,都是李芬和?陳敘在跟爺爺奶奶說話,閑聊一些別的?,快到中午的?時候,陳句句姑姑陳靜才走出來。
陳句句也好久沒看到她了。在家里她穿了件長袖帶圖案的?白T恤,淺藍(lán)牛仔褲,還有一雙棉質(zhì)拖鞋。
長發(fā)?大概還是及肩的?位置。
人瘦了很?多,顴骨都突出了出來,面色蒼白頭?發(fā)?也顯得干枯毛躁,一件簡單的?普通白T恤都顯得寬松,黑鏡框都顯得大一圈。
更像她爸爸陳敘了。
她也不怎么說話,一直低頭?吃東西。時不時扶扶眼鏡。
跟之前?陳句句還在這里住時,跟男朋友發(fā)?語音吵架判若兩人。
飯桌上,李芬和?陳敘壓根不敢提考研或者前?女友的?事,雜七雜八提一些過去?的?事。
吃完飯,陳靜放下碗筷進(jìn)房間。
李芬說:“你是她哥哥,進(jìn)去?說說啊。”
陳敘向來也不是很?會說話的?人:“我爸媽說都沒用,我說有什么用?”
“那我們來干什么?”
陳句句起身:“我去?吧。”
陳句句敲敲,推門進(jìn)去?——門是沒有鎖的?。
“姑姑。”
陳靜抬頭?看她:“句句啊。”她沒開房間燈,只開了盞臺燈,臺燈照得她臉色柔而微黃。
陳句句環(huán)顧一圈,房間跟之前?沒什么變化,就是鋪著?桌布的?書桌前?書更多了,圍繞著?筆記本電腦放了三四摞書籍,書籍里還夾著?各色不一的?便簽,都有密密麻麻的?字。
“你快要高考了吧?”
“嗯。”
陳靜拍拍凳子讓她坐下:“準(zhǔn)備得還充分嗎?”
“還行。”
“加油,好好考。”陳靜頓了頓又說,“不過就算高考完也不算結(jié)束,之前?我高考完考上了一個好大學(xué)以為就一片光明了,t?誰知道后?面還有得考。”
陳句句坐下,她知道的?,高考不是人生的?畢業(yè)。
相?反,可能是個開始。
就算以前?不知道,看到姑姑陳靜也知道了。
只不過,人只能是眼前?一關(guān),先用盡全力過這一關(guān)再說,不能想太久遠(yuǎn)。
陳靜又說:“你爸爸媽媽讓你來勸我的?吧。我沒事。我要是有事都不會把那男的?發(fā)?朋友圈的?事告訴爸爸媽媽了,我就是惡心這種人,你知道嗎?純惡心。”
“姑姑,你不用惡心他。惡心沒用。”
“我知道。我要比他過得更好,讓他后?悔是吧?”
“也不是。”陳句句想了想說,“我覺得這種人不會后?悔的?,只會還想來占點好處。這就像在盲人面前?跳舞,沒有意?義。”
這句話吸引住了陳靜,陳靜等著陳句句繼續(xù)說下去?。
“網(wǎng)上有句話特別適合你對他說,真的?,特別適合你。”
“什么?”
“感謝不娶之恩。”
陳靜沒來由笑了:“確實。”
“是真的?。你要快樂。要慶幸自己逃過一劫。先發(fā)?現(xiàn)總比以后?發(fā)現(xiàn)好。”陳句句雙手撐在椅子上,也放松了一點,“而且你不用在意?他,甚至,都不用證明自己過得比他好。”
她雖然人生經(jīng)驗不算豐富,但學(xué)習(xí)經(jīng)驗蠻豐富,她一看這環(huán)境就知道姑姑把自己逼得很?緊。
姑姑成績好自尊心一直蠻高的?,肯定是憋著?一口氣在較勁,強迫自己必須努力。
爺爺奶奶也寵愛她,不讓她做任何家務(wù),她每天待在家里時間久了,晝夜顛倒的?,很?容易就會產(chǎn)生焦慮情緒,偶爾有一天沒復(fù)習(xí)好又會陷入自責(zé),自責(zé)后?又容易自虐。
學(xué)習(xí)不能給自己設(shè)那么大壓力,容易一會兒亢奮一會兒焦慮,不如每天固定復(fù)習(xí)幾?個小時,之后?就去?放松,反而效率更高。
找到自己最舒服的?節(jié)奏才是最好的?學(xué)習(xí)方式。
“姑姑。你是為自己考研。選一個喜歡的?專業(yè),慢慢地學(xué),然后?呢,有機會的?話,再找一個新的?男朋友,就好好享受自己研究生生涯。不要去?在意?任何人了。”
陳靜聽到這噗嗤笑了:“還找男朋友,我都覺得沒好男人了。”但她又看向陳句句,手里慣性夾著?的?筆點點桌面,沉吟了幾?秒,“你說得對。我是為自己學(xué)的?。不是為了證明他錯了。他錯了對我也沒什么意?義。”
陳靜用力握了握陳句句手腕:“謝謝你。”
與此同時,徐日旸上周就收到了陶瓷店的?短信提醒,提醒他上次跟陳句句做的?陶藝已經(jīng)燒好了,有時間過來拿。
這周他閑來無事,被短信催煩了,一大早從店里領(lǐng)了回來。
回來一路上都在看這東西,做得時候真怪丑的?,奇形怪狀,但一烤完刷上了釉面,渾身雪白,光滑透頂,又很?好看。
半路上,司機見他盯久了,問:“誒,這是不是什么高端藝術(shù)品?抽象藝術(shù)?”
徐日旸樂了:抽象藝術(shù)?得,得拍照給陳句句說,這瓶子,不說是花瓶,人家以為是抽象藝術(shù)。你好好看看你自己的?杰作?。
徐日旸笑著?笑著?,嘴角漸漸落下來,用指腹蹭了蹭瓶身腹部下方還有兩個人的?紅色的?名字,這是他當(dāng)時特地讓店員加上的?:
徐日旸,陳句句,戀愛一周年快樂。
嘖,一周沒見了。
網(wǎng)約車到了住處,徐日旸打開車門下來。
算了,要不給她打個電話。
門口處站著?一對中年夫妻似的?人物,像是在等他似的?,一見他來視線就抓著?不放,直勾勾的?。
徐日旸畢竟一個人住,升起警惕心,眉頭?一皺:“你們是誰?”
“你是徐日旸吧。”這里面的?中年婦女說,“我們是楚楊的?爸爸媽媽。”
徐日旸一聽楚楊心里就不痛快,直接借過他們?nèi)?開門。
本來楚楊爸媽也只是想搞清楚這件事,沒想到徐日旸態(tài)度冷漠,楚楊媽媽立刻就激動了:“我現(xiàn)在才從別人那知道,原來我兒子的?腿是你踢斷的?。你究竟跟他有什么矛盾,非要趁這個時間踢斷他的?腿?!”
“想知道為什么不去?問你們的?兒子?”
楚楊媽媽更加激動了,她扎著?矮馬尾,面黃肌瘦的?,皮膚粗糙,顯然是多年勞作?的?婦女。
楚楊爸爸則高高瘦瘦,顯得比較斯文,一直攔住自己妻子:“慢點說,慢點說。”
“不是,你這個小孩怎么這樣子啊,你知道現(xiàn)在高三多重?要嗎?你知道搞得他現(xiàn)在去?不了學(xué)校了嗎?落下多少功課?”
徐日旸沒說話。
楚楊媽媽激動得無法遏制:“你知道高三上學(xué)期多重?要嗎?我們楚楊辛辛苦苦就是為了高考,他拼命地學(xué)拼命的?學(xué),你現(xiàn)在害得他考試都沒辦法參加。你這是徹底毀了他的?前?途!”
本來耽誤了楚楊兩個月,徐日旸也算理?虧:“我不是賠錢了么。”頓了頓才想起,楚楊把錢轉(zhuǎn)回來了,他問,“說吧,你們要怎么賠。”
“這不是錢的?問題。”楚楊媽媽說得痛心疾首,“這是時間,時間!你跟我們家楚楊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早不晚,偏偏趁這個時候!你就算害人也不能這樣害的?。”
徐日旸轉(zhuǎn)頭?,他最煩別人道德壓力,把楚楊前?途全賴他身上:“首先,你們家楚楊前?途沒這么好毀,腿斷了不是手?jǐn)嗔耍糁?拐杖都可以去?學(xué)校;其次,高考雖然重?要,但不至于完全影響一輩子。他要是厲害,怎么著?都會有出路。”
楚楊媽媽瞪大眼睛,不可思議:“你這人,怎么站著?說話不腰疼啊。”
說完她猛地劇烈咳嗽起來。
楚楊爸爸連忙勸她:“別生氣,別生氣。聽人說,他是句句男朋友。”
“句句男朋友?”楚楊媽媽怔了怔。
“是,句句天天照顧我們楚楊,還給楚楊送書。看在她面子上,算了。”楚楊爸爸語氣溫和?,顯然不想起沖突。
徐日旸聽到這句話,瞳孔驟縮,拎著?裝瓷器袋子的?手倏然緊攥起來:
所以陳句句跟自己冷戰(zhàn)的?這段時間,居然還去?找了楚楊?
連吸進(jìn)去?的?空氣都像是在灼燒他。
砰的?一聲,徐日旸走進(jìn)去?,甩上了房門。
下午三點半,陳句句從爺爺奶奶家里吃完飯回來,讓她爸爸陳敘把她放在路邊,走到徐日旸別墅前?,按下門鈴。
叮咚叮咚,沒有反應(yīng)。
再按叮咚叮咚,仍舊沒有反應(yīng)。
徐日旸去?哪了,不在家的?樣子?陳句句掏出手機給徐日旸打電話,沒人接。
她又發(fā)?微信:你在哪,我在你家門口。
沒回復(fù)。
陳句句繼續(xù)打他電話。
咚咚咚咚,徐日旸正在喧鬧酒吧里,大廳里勁爆地放著?時下流行音樂,卻沒有絲毫字眼進(jìn)入到他耳朵里。
昏暗變換燈光灑在他黑T恤肩膀上。徐日旸坐在沙發(fā)?上,他盯著?陳句句來電,她已經(jīng)打四個電話了。
有好幾?個瞬間,徐日旸的?拇指都懸停在上面,想要接通。
可他始終沒接通。
這次,他必須等到陳句句先求饒,先妥協(xié),先做出保證。
許德和?賀一鳴莫名其妙被徐日旸打電話臨時叫出來酒吧玩。
可徐日旸也不像來玩的?樣子,一直坐在沙發(fā)?上動也不動,也不吭聲,只盯著?手機。
臉色沉靜如暴雨后?的?天空——雖然看起來挺平靜但之前?一定有過大動作?。
“徐哥怎么了?”許德問身側(cè)的?賀一鳴。
“還能怎么著?,跟女朋友吵架唄。”賀一鳴無聊,吃酒吧里提供的?開心果。
“還沒和?好呢。”許德吃驚,據(jù)他所知,徐日旸跟他女朋友關(guān)系很?好,從沒吵過架,這次一吵就是一個多星期,這期間徐日旸簡直就沒有過好臉色,天天跟陰雨似的?,幸虧他們比賽項目做完了,許德放松了心情,蹭蹭賀一鳴肩膀,好奇,“具體什么事吵的?架?”
“就之前?周心文跟徐日旸表白,不是被拒了嗎?后?來楚楊就撩徐哥女朋友,徐哥就打他了。再后?來周心文去?找楚楊順便跟徐哥女朋友道歉,徐哥女朋友不是說不介意?嘛……從那天之后?開始,兩個人就不愉快了,總之很?復(fù)雜。”
“哪里復(fù)雜了。不就是楚楊這小子從中作?梗嗎?”許德拋一粒剝好的?開心果到嘴巴里,直勾勾盯著?前?方角落,“之前?騷擾周心文不成,還敢去?動徐哥女朋友。看我不弄他一下。”
第43章 得未曾有(14)
#得?未曾有(14)
陳句句周六沒有找到徐日旸, 給他打電話也不接,等了一個多小時外面太冷,加上她自?己還要t?回去溫書, 所以就回來了。
周天早上起來, 再打了一次, 依然不接。
徐日旸看?似不好惹,其實性格沒那么壞, 大多時候很好哄……這次為什么會氣這么久, 陳句句都不理解,介不介意其他女生對自?己男朋友表白這件事,真的?那么重?要嗎?
星期天他沒接電話,陳句句也就沒去找他,她在家里做了一整天的?錯題梳理。
周一, 開始上課。
上午課間,經(jīng)過學(xué)校走廊時,她見到楚楊杵著拐杖獨自?站在圍欄前?放風(fēng)。
“你腿好了嗎?”陳句句走過去問。
“快好了,能點?一點?地。”楚楊回答她, “你成績退步了。”
他們雖然不在一個班, 但每次考試也都會關(guān)注全年級排名的?,前?幾名對互相?的?名字和排位都很熟悉。
“嗯。這次有好多黑馬。”
“看?來我也得?加緊學(xué)習(xí)了。”
“有沒有什么不方?便的??”陳句句下意識想說?有什么事可以找她, 帶試卷或者分享筆記之類的?,她正好順路,可話到嘴邊又停住,這個時間不能再跟楚楊接觸了,不然徐日旸那邊緩和不了。
“不用。”幸好楚楊說?, “班上人都很照顧我。”
快到上課時間,楚楊走回去。
后續(xù)陳句句觀察了下, 楚楊班上的?人確實很照顧他。
一個是現(xiàn)在高?三,基本就沒什么體育課,大部分時間都坐在教室;
二是,楚楊人緣很好。以前?女生痛經(jīng)或者想偷懶,找楚楊幫忙換值日時間,或者讓他幫忙,他都會做,是最好說?話的?。
這次他受傷,很多女生爭著搶著照顧他。
連他的?保溫杯,不同時間段總有不同的?人幫他去裝熱水。
這樣?陳句句就放下心了。
周三下午,陳句句走回去吃飯,腦海內(nèi)正復(fù)盤一道數(shù)學(xué)題,待會兒還要回來晚自?習(xí)。
隱約間聽到了前?方?傳來說?話聲。
“你他媽也配去撩徐哥的?女朋友,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怎么,周心文拒絕你,沒讓你清醒啊,不撒潑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成績好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
“姓楚的?,我告訴你——”
陳句句走到巷子口?,兩?個人回過頭來。
一個是楚楊,他背在墻上,拐杖被人用腳重?重?踩著,書包落地上,書灑落一地,另一個男生高?而壯,正用胳膊壓楚楊脖子。
那人看?到陳句句沒再進(jìn)行下一步,一臉兇相?,用手威脅似的?點?了點?楚楊,走了。
陳句句走過去拿起拐杖擦了擦遞給他,又蹲地上給楚楊撿起書。
楚楊低聲說?:“謝謝。”
陳句句沒吭聲,因為她認(rèn)識那個人,是徐日旸的?朋友。
高?三上了晚自?習(xí)后,陳句句基本就沒什么時間去找徐日旸,到了周六,她才又有時間去找他,沒提前?告訴他要去,只早上九點?多在門口?等著。
總之他肯定是要出來的?。
沒想到?jīng)]過多久,正好碰到徐日旸從外面拎著早飯回來,見到她也沒說?話。
徐日旸走上前?開門,陳句句直接跟了進(jìn)去,他沒阻止。
“我給你帶了烤串。你不是最喜歡吃烤藕片嗎?還有烤辣椒和烤茄子——”陳句句剛進(jìn)來,一眼注意到桌面上那個陶瓷,拿起來,“你拿回來了?”
徐日旸不輕不重?地應(yīng)了聲:“嗯。”
陳句句帶著烤串連忙走過去看?。
之前?覺得?挺丑的?,沒想到做出來還挺好看?。
上面還有紅字呢。
徐日旸,陳句句,戀愛一周年快樂。
徐日旸這會兒才打量她,她捧著陶瓷,嘴角微微一笑很開心似的?,心頭不知怎么好過了許多,而且之前?見也算是一夏天,現(xiàn)在突然就變成了秋天。
不過也就是秋天,她怎么穿得?跟過冬一樣??還系了條圍巾。
真的?是怕冷不怕熱。
徐日旸很久沒看?到她的?臉,視線牢牢注視著。
她一轉(zhuǎn)過頭,他假裝沒事地坐回沙發(fā)上,將早餐擱茶幾上,準(zhǔn)備吃的?樣?子。
陳句句拎著烤串走過來,半蹲在茶幾邊,打開,因為用錫紙包著還熱騰騰的?,她把買的?烤串稍微分開了下:
“這是烤藕片和烤面筋,沒加很多胡椒粉和辣椒。我記得?你不喜歡吃他們家的?胡椒粉,很嗆人。你趁熱吃。”
“這么早能有烤串賣?”徐日旸問。
“關(guān)系比較好。”陳句句說。
見他開始聊天了,陳句句這才到他身邊挨著他坐下:“我現(xiàn)在高?三每天要上晚自?習(xí),也沒什么時間來找你。還有,我之所以不介意周心文,是因為你之前?明確跟我說?過你不喜歡她這種類型的?,這就好像一個從來不喜歡吃香菜的?人,我從來不會懷疑他有一天會突然喜歡吃香菜。”頓了頓,她仿佛覺得?這個舉例有點?問題,“會變得?喜歡吃香菜嗎?”
“我怎么知道?”徐日旸沒忍住樂了一下。
“我跟楚楊也沒什么接觸。整個暑假我就是給他幫忙送了一回書,真的?總共坐了不到兩?分鐘。前?幾天在學(xué)校碰見過他,因為他回來上課了,說?了幾句話但也沒什么。”
顯然陳句句是在解釋,是在表態(tài),徐日旸問她:“我們不聯(lián)系這段期間,你還又去找了楚楊是嗎?”
“沒有啊。”
“那他爸爸媽媽怎么說?,你天天去照顧他?還給他送書。”
“天天去照顧他?”陳句句皺了皺眉頭,又坐近了一點?,“也就給他送了一回,就是碰見周心文的?那回。其余時間真沒去。他爸爸估計說?的?就是那回,還有我天天從他們家門口?路過,他們眼熟,我媽倒是經(jīng)常去找他們,跟他們聊天。我媽上班了在附近的?商超,經(jīng)常能碰見他們。”
能解釋的?,陳句句也都算解釋了,她掰掰他的?胳膊:“那你還生氣嗎?”
徐日旸沒說?話,倒是看?了眼桌面放著的?烤串,問她:“吃早飯了嗎?”
“吃了。”
陳句句知道他問這句話基本算是和解了,松口?氣。
兩?個人一塊吃烤串,她特地跟老板說?了少?放辣,吃多了也不會肚子疼。
這次烤藕片徐日旸反而不怎么吃了,可能是嫌棄味道淡。
吃了兩?個他們家的?烤荷包辣椒。
“日旸。我有件事想跟你說?,還是關(guān)于楚楊的?。”陳句句稍微坐正身子認(rèn)真說?,提前?給他打了個底,看?看?徐日旸的?反應(yīng)。
“嗯。”徐日旸這次沒立刻發(fā)火,顯然也不想破壞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
“就是我放學(xué)看?到有人在欺負(fù)楚楊。那個人是你的?朋友。好像叫許德。”陳句句立馬安撫他,“我知道你肯定不會讓人做,但是你能不能跟你朋友說?說?,別做這種事了。”
徐日旸吃著烤串:“許德喜歡周心文,跟楚楊本來就有矛盾。楚楊要是不想被欺負(fù)就反抗,我又不是他媽,還要護(hù)著他?”
這句話基本意味著他不會幫忙。
憑徐日旸性格,能心平氣和討論這件事算是忍讓了,再說?下去,她怕徐日旸又認(rèn)為她是為了楚楊來求和。
所以陳句句也沒有再說?,她拿起年糕,遞到他嘴邊:“吃這個吧,這個烤得?香。”
徐日旸掃她一眼,低頭咬了一口?。
陳句句跟徐日旸打打鬧鬧吃了陣烤串,又得?去溫書。
因為上午都過去了。
得?抓緊時間。
這次她帶了書包來,今天是打算一直待在徐日旸這里,打開書包拿出課本坐在書桌前?。
徐日旸心情好了不少?,本來打算跟以前?相?處似的?,玩玩游戲,可剛打開界面,就覺得?游戲也沒什么意思?。
他扭頭,長久看?著陳句句的?背影。
走過去,徐日旸從身后連帶著椅背環(huán)住陳句句肩膀,腦袋埋在她肩膀處用力蹭了蹭:“以后不吵架了。”
“嗯。”陳句句手搭在他胳膊上,回應(yīng)。
陳句句特意在徐日旸那里待到了十點?。
晚上徐日旸送陳句句回來。
秋風(fēng)蕭瑟,路邊沒什么行人,他抱了她很久,彼此身上的?氣味都那么熟悉那么懷念。
回到家,陳句句掏出書本,繼續(xù)看?會兒書,平常她都要復(fù)習(xí)到十一點?半才睡。
這件事雖然和解了,但沒之前?那么完全舒心。
楚楊依然是徐日旸肉里的?一根刺,不能輕易提及,這個只能靠時間加上她不再去跟楚楊有交集來緩解,沒什么別的?辦法。
加上她接下來要準(zhǔn)備高?考,也沒有太多時間去處理他的?情緒。
徐日旸什么都好,但他好像經(jīng)不住挫折。
坐在臺燈下,這是陳句句第一次產(chǎn)生這個想法。
他出生優(yōu)越長相?帥氣,性格自?信大方?,真的?是從小順風(fēng)順?biāo)蛔放趿?xí)慣了,很自?我中心,不能容忍事情超過他的?t?控制,不能容忍自?己被比下去,尤其是他在意的?事情,真的?騰一下就上火,壓都壓不住。
不過不管怎么樣?,陳句句還是能安撫住他,也由于課程緊密,基本上跟楚楊沒什么接觸了,兩?個人又回到了以前?。
轉(zhuǎn)眼,高?三上學(xué)期都快過完。
這次,周五難得?不用上自?習(xí),陳句句去超市買東西?,迎面撞著楚楊從隔壁藥店出來。
經(jīng)過一個多月,楚楊已經(jīng)能夠甩掉拐杖走路。
可這次,楚楊的?顴骨有明顯的?擦傷,書包像是被扔到地面蹭了臟污,一側(cè)的?帶子也斷了。
她以為許德最多只是警告一兩?次楚楊就算了,現(xiàn)在看?這情況——
“他還在持續(xù)欺負(fù)你嗎?”
楚楊沒回答,算是默認(rèn):“打了一架。別告訴我媽。”
“……”
這不行啊。陳句句著急。
許德是國?際學(xué)校的?,他們都是要出國?的?,這個時間對他們無所謂。而楚楊要參加高?考,高?三上學(xué)期被持續(xù)欺負(fù),怪不得?他的?成績一路往下掉。
從徐日旸踢斷了楚楊的?腿,陳句句就有愧疚,而且她一定是更共情楚楊的?。
他們家境類似,學(xué)習(xí)也都是靠自?己,純粹靠高?一高?二每個周末都在圖書館撐起來的?,他們沒有什么家教私教,高?考對他們很重?要,就是很重?要,是他們這種普通家庭改變命運的?節(jié)點?,更何況楚楊爸爸媽媽是多么辛苦,起早貪黑,就指著楚楊能好好讀書。
陳句句提議:“告訴老師有用嗎?”
楚楊搖頭:“沒用。我們是兩?個學(xué)校,老師也沒辦法。”他笑笑,“算了,沒事,你別管。”
第44章 得未曾有(15)
#得未曾有(15)
要是之前, 陳句句跟徐日?旸說一下,這?件事說不定就解決了。
但現(xiàn)在,陳句句拿不準(zhǔn)徐日?旸的心態(tài)。
這?時候再跟他說楚楊的事, 她不確定徐日?旸會不會再次暴跳如雷, 還可能讓事情更?加嚴(yán)重。
左思右想。
陳句句第二?天上午, 趁著課間,專程去隔壁班找周心文。
周心文被人傳陳句句找她還有些驚訝, 她走到教室門口?。
陳句句帶她去樓梯口?那邊, 沒什么?人。
“我來?找你是為了楚楊。你知道楚楊被霸凌嗎?”陳句句單刀直入。
周心文顯然愣了愣:“不知道。”
“好?像是叫許德,之前我在徐日?旸那見過他。我想你跟他們關(guān)系一向挺好?的,能不能跟他說說。”
周心文確實是頭回聽說這?件事,楚楊沒告訴她。
一聽對方是許德,她立刻猜到可能跟自己也有點關(guān)系, 點頭答應(yīng):“好?。我跟他說說。”
見周心文答應(yīng),稍微放下心。
轉(zhuǎn)眼到了周五。
晚上六點五十多,楚楊從?1班教室門口?路過,掃見教室里居然還有人, 陳句句一個人坐在座位上看書。
楚楊走進(jìn)?去:“你怎么?還不回去?”現(xiàn)在天黑得很快, 一個女孩子回家不安全。周五也不上晚自習(xí)。
陳句句遲疑兩秒:“待會兒?就回去。”
楚楊從?她神情中敏銳地感覺到一些:“你有什么?事嗎?”
陳句句沒吭聲,過了片刻才說:“我來?了姨媽, 不方便走。”
“沒有衛(wèi)生巾?”楚楊問?。他們學(xué)校是有性教育課的,體?育課經(jīng)常有女生因為這?個請假都是讓他轉(zhuǎn)達(dá)老師,班上女生也經(jīng)常談?wù)摚共挥X得有什么?避忌。
“不是。我借到了。”陳句句有些難堪地說,她倒轉(zhuǎn)筆頭壓壓桌面, “就是褲子有點弄臟了,現(xiàn)在不方便出去。我等人走光了再走。”
褲子屁股后頭有個血印子, 她今天穿的長袖,書包放下來?也擋不住。
她想過叫徐日?旸,可徐日?旸從?哪給她送條褲子來?。
想來?想去,只能等所有人走光了,天色也晚了,再自己一個人回家。天暗暗的,就不會被看見。
楚楊很快理解她說什么?,他幾乎沒思索脫下了他的藍(lán)白校服外套,遞給她。
陳句句抬頭,反應(yīng)了過來?。
“你不怕弄臟嗎?”
“臟了洗一下。又沒關(guān)系。”
陳句句遲疑了兩秒,接過楚楊的校服藍(lán)白外套,起身從?后方圍住自己的褲子,系在腰間,扭頭拿出紙巾沾濕保溫杯里面的水,臉一熱地轉(zhuǎn)身擦凳子。
真是夠?qū)擂蔚模B椅子上都沾到了。
楚楊心很好?,尤其會共情女生,照顧女生。
以前他幫他們班女生借過衛(wèi)生巾,還有光是借校服給她擋沾了月經(jīng)血的褲子這?件事,大部分男生是做不到這?一點的——就算同時接受過生理知識普及。
兩個人一塊出校門,陳句句抬了抬書包帶子:“我洗完了明?天就還給你。”
“不要緊。現(xiàn)在學(xué)校也不檢查校服了。”
“是啊。”陳句句羞赧,“正好?我就是因為不檢查校服,想偷一回懶,才沒穿外套。早知道穿來?了。”
楚楊微微一笑。
之前跟周心文說過楚楊的事,周心文一直沒給她回復(fù)。陳句句料想楚楊也這?么?晚走,估計是為了避開許德,自己跟楚楊一塊走,說不定許德會因為她是徐日?旸的女朋友不好?出手,正好?楚楊也幫了她,兩個一塊走回去。
倏不知,徐日?旸因沒接到陳句句之前給他打的電話,正好?過來?找她,這?會兒?就在馬路對面。
他隔著條昏暗的街,盯著陳句句和楚楊一路說笑走過去,他攏緊拳頭,氣場陰沉,靜靜地,沒有發(fā)火。
到了楚楊家書店附近,兩個人打完招呼分道揚鑣,陳句句回自己家,楚楊也正好?進(jìn)?家門,扭頭,注意到了徐日?旸站在街角路燈下。
楚楊沒有跨進(jìn)?家門,而是直直走過去:“我只是碰到了,送她回來?。太晚了一個人不安全。”
“嗯。”徐日?旸不輕不重地應(yīng)了一句。
“昨天晚上周心文給你打了電話,你沒接是么??”楚楊突然提起。
“我為什么?要接她的電話?”徐日?旸毫不客氣地回問?。
徐日?旸直視著楚楊。
昨天晚上九點多,楚楊在學(xué)校自習(xí),意外接到了周心文電話。一接通周心文就在哭。
原來?,因為楚楊被霸凌的事,周心文去找了許德,約他昨晚八點在咖啡館見面。
沒想到,許德這?個人,不是什么好東西。
他那天大概是去酒吧玩喝了點酒,話沒談攏,周心文起來?要走,他趁機抱著她強吻她,幸虧咖啡館人多,周心文才推開了他。
她第一個電話打給了徐日?旸,徐日?旸沒接。
第二?個電話打給了楚楊,楚楊說要打車去找她。但周心文沒讓他去,說她剛剛已經(jīng)平靜了下來?,已經(jīng)在坐車回家的路上,謝謝了楚楊。
楚楊知道自己沒有什么身份去安慰周心文。
但是他想問問徐日旸——
徐日旸是那片的老大,就說在國際學(xué)校里,沒有人不服徐日?旸。許德又算是天天跟徐日?旸混的,周心文也純粹是因為徐日旸才跟那群男生混一起。就算他不喜歡周心文——
“你不應(yīng)該保證一下她的安全么??”
“你有什么?立場來?說我跟她的事?”徐日?旸徹底地譏笑了。送了一回陳句句就把自己當(dāng)護(hù)花使?者了?什么?時候他跟陳句句的事,輪到楚楊這?個外人來?插嘴?
“我是沒立場。”楚楊垂眸,“我只是希望她不要受傷而已。”
不要受傷?徐日?旸本來?不想生氣,陳句句成天叫他不要生氣,有事先去找她問?清楚,可現(xiàn)在——
“楚楊,你有什么?資格,讓我不要讓她受傷?!”
楚楊驀然抬頭,連日?來?被許德欺負(fù)都忍了,許德家里有財朋友又多,他這?種?普通人沒辦法跟人家硬碰硬,但不能看見他欺負(fù)周心文,既然徐日?旸連一點保護(hù)都吝嗇:“是。我是沒資格。但是我有自己喜歡的方式。不管怎么?樣,我會以自己的方式去保護(hù)她。”
徐日?旸看著楚楊憤然離去的背影,都?xì)庑α耍Wo(hù)陳句句?陳句句是誰的女朋友?!
可隨即眼神漸漸沉下來?。
這?是第一回有人這?樣光明?正大地挑釁他。
簡直相當(dāng)于?宣戰(zhàn)。
而且,想搶的還是——
陳句句。
過了周末,周一周二?上午,許德沒來?上課。
周二?中午,徐日?旸邊收書包邊給他打了個電話:“喂,你在哪?”
“徐哥啊,我苦啊。”許德一上來?就抱怨,“我被人打了。”
徐日?旸壓根不信:“這?學(xué)校還有人敢打你?”
“咱們學(xué)校沒有,別的學(xué)校有啊。就是那個楚楊。”
一聽到楚楊,徐日?旸停住動作,提起注意力。
“我周一上學(xué)路上t?就被他給打了,帶了好?幾個他們學(xué)校的人,圍堵我,真他媽的。”
“你之前不是欺負(fù)他?”徐日?旸記得陳句句說過這?事。
“我這?不是因為他撩你女朋友就去警告了他一下嗎?又沒干什么?。”許德語氣很無辜地添油加醋,“誰知道他那么?懷恨在心,特地跟他學(xué)校的人合起來?打我一頓。就是說我不該警告他唄?哥,你不知道,就他這?種?人特會裝,窮,又窮又自卑就容易變態(tài)、黑化,電視劇都這?么?演。你說,這?一會兒?腿受傷了,一會兒?被人霸凌,我都懷疑他裝出來?的。裝可憐,博同情心,你看吧,把那些女生哄得一愣一愣的,你女朋友都站他那邊了,轉(zhuǎn)頭對我們又是另一幅面孔。”
徐日?旸沒說話,想起了前幾天晚上路燈下的楚楊。
那可真是硬氣。
跟之前截然不同。
“我還沒找他麻煩,合著他倒來?找我的麻煩了。”徐日?旸冷笑了一聲,將本來?拿出的書包重重塞進(jìn)?了桌子里。
第45章 得未曾有(16)
#得未曾有(16)
楚楊的外套其實沒怎么蹭到?, 但陳句句還是?認(rèn)真清洗了好幾遍,這幾天陰雨連綿的,家里又沒有烘干機。她專門等到?有太陽的一天徹底晾曬了, 才給楚楊還回去。
本?來打算到?學(xué)校還。
只不過課間跑了兩回都沒看?見?楚楊的人影, 周心文?這兩天也請假了。
放學(xué), 陳句句路過徐日旸的書?店。
停住腳步。
要不直接給他媽媽算了,免得明天帶著衣服再跑一趟。
陳句句走進(jìn)書?店。
奇怪, 這會兒, 明明放學(xué)高峰期,書?店卻?空蕩蕩的,沒人。
“阿姨。”陳句句喊了聲。
無人回應(yīng)。
她又叫了兩聲:“阿姨?有人嗎?”
依然無人回應(yīng)。
許是?在里面?沒聽到?,陳句句掀開藍(lán)布簾進(jìn)去,誰知, 一進(jìn)去,客廳靠近爐灶的地方,楚楊的媽媽側(cè)暈在地上。
陳句句連忙跑過去:“阿姨,阿姨, 你沒事吧?”
楚楊媽媽毫無動靜。陳句句目光晃一圈, 內(nèi)室里面?好像也沒什么人,楚楊爸爸不在的樣子。她連忙拿出手機給自己媽媽打電話:“喂, 媽媽,楚楊媽媽暈倒了。”
李芬搬到?這邊,身體正常后就在這邊的商超找到?了一個坐班的倉庫管理位置,平日里清閑,不需要做過強的體力勞動, 平常還能跟附近鄰居聊聊天。
她上著班,剛接到?電話, 立刻找了別人替班,趕過來。
回來后先是?打楚楊爸爸電話,楚楊爸爸正好外出采購,在批發(fā)市場那塊,一時之間趕不回來。
打120來回一趟很慢。
李芬找了商超的送貨司機,正好可以直接開車送她們?nèi)ナ袇^(qū)醫(yī)院。只不過,楚楊媽媽是?個微胖的成年女性,很重。商超司機是?個五十歲的小個頭男性,連著李芬,外帶陳句句三個人才一塊把她抬上車。
陳句句跟她媽媽一塊坐上了車。
一進(jìn)醫(yī)院掛急診去急救。
李芬和陳句句在外面?等。
過了一個多小時,楚楊爸爸趕過來,李芬去跟楚楊爸爸交接情?況。
陳句句背著書?包坐在醫(yī)院上靠墻的藍(lán)色座位上等她媽媽一塊回家,見?她媽媽交接完回來,問道:“沒什么事吧?”
李芬搖了搖頭說:“肺癌。”
“什么?”陳句句驚了。
“本?來之前查出來是?早期,她一直拖著不治。”李芬坐到?她身邊,“現(xiàn)在發(fā)展成中晚期了。”
“……為什么拖著不治啊?”陳句句根本?不能理解。
“可能因為楚楊快高考了吧,不想讓楚楊知道擔(dān)心,也沒想到?發(fā)展這么快。”
李芬重重嘆了口氣,作?為也活到?快四十歲,也經(jīng)歷過一場生死之間的中年婦女,對這種事心有戚戚焉:“聽醫(yī)生說挺嚴(yán)重了,不知道有沒有骨轉(zhuǎn)移,還在等片子。”
楚楊媽媽不抽煙不喝酒,為什么會得肺癌?陳句句又想起楚楊家內(nèi)室里放著的簡易灶臺,臟污的煤氣罐和熏黑的墻壁。
她長久地沒有說話,余光中有個人影斜側(cè)面?的通道跑了過來。
是?楚楊,他也趕過來了。
楚楊走到?他爸爸面?前,像是?在跟他爸爸說話。
陳句句聽不到?他們說什么,但遠(yuǎn)遠(yuǎn)看?著被昏黃的走廊燈照著的父子兩人,楚楊的神情?有顯而易見?的震驚。
到?這個時候肯定也瞞不住了。
李芬說:“正好你爸爸下班也要路過這里,我等他下班來接我們兩個。”她拍拍陳句句大腿,“我們先在這等等吧。”
陳句句點?點?頭。
片子出來了,楚楊爸爸去找醫(yī)生,他沒讓楚楊過去。
李芬是?成人,也有這方面?經(jīng)歷,都是?親戚鄰居也跟楚楊媽媽關(guān)系比較好,所以她也過去了。
楚楊獨自一個人坐在距離不遠(yuǎn)處的椅子上,頭靠著墻壁,直勾勾看?天花板,陳句句去自助飲料柜里面?買了兩瓶溫?zé)岬娘嬃希叩?楚楊面?前,遞給他一瓶。
溫暖的東西拿著總是?舒服一點?。
楚楊接過,握在手上,沒有喝。
陳句句坐到?他身邊。
這會兒外面?天早就黑了,樹木都很靜,他們坐在一個里面?的通道里,主通道那邊光線很亮,總有護(hù)士走過,帶來影影綽綽的光影。
陳句句不知道安慰什么。
應(yīng)該說“沒事的,別擔(dān)心”嗎?可這句話何?其輕飄飄,她說不出口。
只能安靜地坐在他身邊。
“我很自私。”楚楊突然說。
陳句句扭過頭。
“我明明知道她一直咳嗽,我卻?沒有在意,我以為她只是?感冒,我也只是?說讓她早點?來醫(yī)院,卻?沒真的帶她來看?。你知道嗎?去年暑假我去英國?夏令營那筆錢,本?來她是?可以用那筆錢做手術(shù)的,可是?我很虛榮,我想出國?去看?看?,我想表現(xiàn)得跟別人一樣,我想去追周心文?,我明明知道出國?夏令營這件事對我家很奢侈,可我還是?去了。”
陳句句想說,可出國?那時候楚楊又不知道他媽媽生病這件事。他爸爸媽媽主動選擇瞞著他,給了他錢,讓他以為他能去玩一趟。
“我真是?又虛榮又無恥又自私。”
楚楊的語氣聽著陷入了深深的自嘲,此時此刻,他一定很后悔很痛苦很自責(zé),這都是會產(chǎn)生的情緒,陳句句也有過。
但她哪怕心里并不認(rèn)同楚楊對他自己的貶低,也沒有反駁,她靜靜地說了句:“那以后不自私就好了。”
楚楊望她。
陳句句雙手撐著座椅兩側(cè),盯著醫(yī)院的大理石地面?的花紋:“我們不是?都學(xué)過那句話嗎,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無論過去你怎么想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還沒到?最壞的情?況。你媽媽需要你。”
楚楊凝視著陳句句,高一開學(xué)沒多久,他就被周心文?吸引,因為她漂亮開朗自信大方,在人群中像是?璀璨的明珠一樣耀眼,人往往越缺什么卻?被有那些特質(zhì)的人吸引,所以他迷戀周心文?,暑假想去參加夏令營,為了成為別人眼中跟她的相配。高一他就在圖書?館碰見?過陳句句好幾次,只覺得她是?個普通而內(nèi)向的女孩,連說話聲音都不大,可是?,第一次,他看?著陳句句的面?容,感覺到?昏暗醫(yī)院的背景里,她的整張白皙的面?容都在發(fā)著光。
這不是?情?愫上的移情?別戀,純粹是?一種——欣賞和敬意。
陳句句的爸爸陳敘來了,接她們母女回家。
回家的路上不可避免談起這件事。
陳敘和李芬坐在車主駕駛和副駕駛位,陳句句坐在車后排,扭頭盯著黑暗中的城市夜景。
李芬說:“做家長也不能這樣,太為孩子著想了,壓根就不顧自己。再怎么樣這種事怎么能拖,明明很早就能解決的事情?,拖到?了現(xiàn)在,你現(xiàn)在搞成這樣不是?更影響孩子嗎?”
陳敘說:“是?啊。”
李芬:“唉。”
陳敘:“醫(yī)生怎么說?”
“還能怎么說,做手術(shù),做還有機會,不做就是?等死。”
話說到?這,他們一家人也都寂靜了。
車輛在黑夜中穿梭。
經(jīng)過路邊的矮路燈。
城市的霓虹燈光間隙地在黑幕中閃過,陳句句一直注視著,遙遠(yuǎn)天邊的幾顆星星,很暗、很暗。
好消息是?楚楊媽媽還沒有發(fā)展到?骨轉(zhuǎn)移的程度,壞消息是?做手術(shù)需要一大筆錢,楚楊家沒這么多錢。
因為楚楊媽媽人好,幫助了鄰里挺多,加上街道居委會也很盡責(zé),在街道里發(fā)起了一次募捐。
不少人都捐了錢,陳句句家里也捐了一千塊。
不過只是?杯水車薪。
隔了不到?一周,上午,數(shù)學(xué)課程剛剛結(jié)束。
周心文?帶著楚楊進(jìn)來。
她站在講臺上說:“各位同學(xué)不要走,有件事想跟大t?家說一下。是?這樣的,我們的同學(xué)楚楊媽媽得了癌癥,現(xiàn)在正在醫(yī)院治療,需要一大筆治療和手術(shù)費用。我們也考慮過走一些平臺,但是?平臺會有手續(xù)費,所以就想到?還是?直接轉(zhuǎn)賬。這是?楚楊同學(xué)的二維碼。”她說著,舉起一張放大的二維碼圖片,“大家可以直接掃碼轉(zhuǎn)賬。如果有疑問,可以加我微信。我的朋友圈有不定時發(fā)具體治療費用的賬單。”
周心文?說完后,楚楊抱著募捐箱上臺微微鞠躬:“謝謝大家。”
周心文?是?學(xué)校的活動部部長,跟每個班班長都認(rèn)識,很多募捐活動都是?她組織出面?的,由?她來組織這次募捐活動,倒是?無可厚非。
而大家都認(rèn)識楚楊,楚楊媽媽的事也有一點?傳了出來,一聽到?這情?況,立刻就有人掃碼捐款。
周心文?把二維碼遞過去說:“大家傳一下,能捐就捐一點?。這里還有募捐箱,現(xiàn)金的話可以放這里。”
可陳句句還是?多余地,關(guān)注了一下額外的事情?……為什么不能在微信群里說這個,統(tǒng)一組織,讓每個班班長負(fù)責(zé)收款,再統(tǒng)一在群里面?統(tǒng)計。非要這樣一個班一個班來說。
當(dāng)然,陳句句不能否認(rèn),這樣更高效。
因為楚楊本?人在場,見?到?了人,大家想要幫助的心會更強烈,能夠籌得的善款也更多。
由?班長說的話,很多不認(rèn)識楚楊的就不會在意,很多人也不看?微信群消息。
可是?……
陳句句不禁想起她媽媽李芬因為電動車爆炸全身燒傷住院那會兒。
那會兒是?夏天,陳敘開車帶陳句句去姨公家里,天氣很熱。
他們開了很久。
姨公家是?老小區(qū),住得很遠(yuǎn)。
下車后,他爸爸都有點?不認(rèn)識路,還一路導(dǎo)航,導(dǎo)航導(dǎo)錯了,還是?靠問路才問到?。
明明快到?門口了,又臨時想起什么,專門到?小賣部去買了兩箱牛奶。
走人情?這方面?,一直是?她媽媽李芬做的。
陳敘顯然不太熟練。
姨公家里開著足量的冷空調(diào),還有個六歲的小表妹,一進(jìn)去陳敘就讓陳句句陪小表妹在房間里搭積木。
可雖然搭積木,陳句句還是?能聽到?外面?客廳的說話聲。
她爸爸陳敘寒暄了很久,顧左右而言他,但最終還是?露出原本?的來意:“姨丈,你也知道李芬出了這種事。那個電動車商場也不認(rèn),我們也沒辦法,現(xiàn)在在醫(yī)院里,你能不能……能不能,借我們點?錢?”
“唉。不是?我們不想借你,是?我們也沒錢啊。前些日子小軍開店,剛賠本?。十來萬全打了水漂,現(xiàn)在還回不過神。”
“我知道我知道。”
陳句句一邊搭著積木一邊都能想到?他爸爸說話的神態(tài)語氣包括動作?,他一定在用雙手搓大腿,這是?他表現(xiàn)出不安的慣用動作?。
“姐姐你怎么不搭?”小表妹提醒她。
“嗯。我就搭。”
“可是?我這邊也實在沒辦法,房子也在賣,就是?先應(yīng)個急,房子賣了我肯定還給你們。”
“你要借多少?”
“十萬你看?行嗎?”
“不行。太多了。我們家拿不出十萬!”
“那……”
“我最多只能給你二萬。二萬我的棺材本?錢了。真不是?我不幫你,我想幫啊,侄女婿,我不是?不想幫你,李芬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可姨公真沒那么多錢了,你們這錢要是?還不回來,我的棺材本?都沒了!”
借到?了兩萬塊,還是?姨公壓在床底下的現(xiàn)金,一張張用口水點?出來的,點?了三遍,陳敘帶著陳句句臨走時,姨公看?著他們,又重重地嘆息了一聲。那聲“唉”夾雜著同情?、無奈,又有一點?有去無回的擔(dān)心,持續(xù)地縈繞腦海里。
那天下午,陳敘帶著陳句句一共跑了三家不太熟的親戚。
因為熟的都已經(jīng)借過了,也不需要開口。
其實陳敘是?聽人說姨公有錢才來的,姨公的兒子以前做生意賺了大錢,這兩年虧了一點?而已,家底還是?有的,但姨公是?個守財奴,向來一毛不拔,所以親戚關(guān)系處得并不好。
但陳句句并不會因此怨恨對方,因為能借就已經(jīng)很好了。
沒有人有義務(wù)幫助他們。
他們這一路也沒受到?太多冷眼或者奚落,大多數(shù)也都只是?在說自己家里困難,實在周轉(zhuǎn)不開,真的就是?借不了。
有老人有生小孩做生意失敗工作?欠薪。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
陳句句現(xiàn)在也只記得那個陳敘牽著她,在夏天因為導(dǎo)航找不到?,滿頭大汗在路邊問路的場景,那種抬頭,黃色的土地?fù)P起灰塵,茫然、無所依憑、不知要去何?方的感覺。
徐日旸總是?問陳句句為什么會有那么強的克制力要好好讀書?,陳句句有時候真想回答他,你經(jīng)歷過就知道了。
不是?怨恨,不是?憤怒,是?責(zé)任。
甚至不僅僅是?對自己家的責(zé)任,陳句句是?想有一天,自己有能力可以幫扶整個家族的。
是?家里的親戚有一天生病了,找到?陳句句這里,陳句句可以輕易地拿一筆錢出去救他們。
二維碼在班上按照從左到?右,從前往后的順序傳遞,每個人領(lǐng)到?后掃碼轉(zhuǎn)錢。
有個人晃了晃錢說:“我媽不允許我?guī)謾C來學(xué)校,我只有現(xiàn)金。”
楚楊抱著募捐箱走過去,對方把兩百元現(xiàn)金放進(jìn)募捐箱里,握拳說:“加油。”
楚楊垂眸微微一笑?,示意感謝,但隨后又低下了頭,額發(fā)輕微地遮住了他的眼睛。
陳句句家好在還有親戚和房子,沒有到?街道和學(xué)校募捐這一步。
她不知道此時此刻楚楊什么感受。
可人是?有自尊心的。
他們每天在一塊兒的同學(xué),是?真的會有比較心理。
尤其……還是?在喜歡的人面?前。
楚楊肯定也有,而且很高,因為如果他沒有很高的自尊心,暑假就不會去英國?那個夏令營,也不會被許德霸凌了卻?沒告訴任何?人。哪怕出于善意,人有時候是?不想被同情?和可憐的。
可大人和組織募捐的人,好像不會默認(rèn)對方有自尊心這件事,這時候應(yīng)該為了救父母拼盡全力才對。
也對。
說不出錯來。
楚楊也已經(jīng)很配合了。
微信卡傳到?陳句句這里,陳句句也轉(zhuǎn)了五百塊。她今年收到?的壓歲錢比較多,一直存起來了。
全班都轉(zhuǎn)完一圈,確定沒有其他人后,周心文?跟楚楊一塊兒出去,去下一個班級。他們要這樣一個班一個班把錢募集到?。
陳句句起身去廁所,半路收到?徐日旸一個電話。
“喂。”
“我聽說楚楊的媽媽得了癌癥,想給他捐筆錢。你跟他說一聲,明天中午來我學(xué)校附近的酒店包廂。”
“真的嗎?”陳句句很驚喜,乃至微微有些感動,她就知道徐日旸只是?看?起來脾氣不好,實則內(nèi)心很柔軟。
第46章 得未曾有(17)
#得未曾有(17)
次日, 上午的?課程一結(jié)束,陳句句跟楚楊往約定的?地點走,途徑人行道的?紅燈, 兩個人停下?來等待。
正值中午, 路面上的?車不多。
楚楊看著倒計時的?紅燈:“我沒想?到徐日旸能這么大度。”他垂眸, “周心?文說得不錯,我確實不如他。”
“我也沒想?到他能這么做。”陳句句坦言。
“現(xiàn)在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報答他了。”
“沒關(guān)?系。你以后有能力的?時候再報答他。”陳句句安慰。
兩個人對視。
今天也難得是個晴天, 天高云闊, 空氣凈朗,突然之間好像所有事?情都能夠解決了。
此時此刻,他們?都有一種海闊天空的?心?情。
兩個人坐電梯到酒店二樓,電梯門開,陳句句見到徐日旸跟一群人正在門口, 都是12點放學(xué),看樣子?他們?也是剛到。
一見到徐日旸,陳句句迫不及待走過去,拉住他的?手跟他十指交握。
她真的?沒想?到徐日旸能這樣做。
很?開心?。
真的?很?開心?。
這樣他們?三個人終于能夠和解了, 楚楊的?媽媽也能籌到錢做手術(shù)。
徐日旸意外, 陳句句表現(xiàn)出這么親昵和開心?,還?是在楚楊面前。
又聯(lián)想?到楚楊母親是癌癥。
就在這時, 許德招呼:“來來來,大家進(jìn)去坐。”
所有人都進(jìn)里面坐下?。
徐日旸定的?超大的?包廂,又是一個將近二十個人的?大圓桌。國際學(xué)校那群人更熟悉,很?快就坐下?了,陳句句坐在徐日旸身邊。
其?他人正在點菜。
“謝謝你。”陳句句說。
徐日旸意外地?fù)P眉, 眸底微深地問:“你替他謝謝我?”
“嗯。謝謝你。”陳句句剛想?繼續(xù)說下?去,許德轉(zhuǎn)動?了下?餐盤t?, 雙手交疊半趴在桌面上,問道,“誒,楚楊,你爸爸媽媽是做什么的??”
“開書店的?。”
“是米未街東南路口那個嗎?”
“是。”
“哇。”許德夸張地扇扇鼻子?,“一股霉味。怪不得得癌呢。”
“別這樣說。”陳句句制止。雖然這是徐日旸組織的?飯局,許德是徐日旸朋友,但這句話太過分了。
“哈。”許德笑了下?,端起飲料,“難得,徐哥女朋友跟我說話。平常都不怎么說的?。”
徐日旸沒言語。
所有人都坐下?了,一共二十人桌,包括陳句句,正好坐滿。每個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除了楚楊。
一個人站在外面。
陳句句掃了圈,確實坐完了沒有座位,“要不讓服務(wù)員加個椅子?。”
這時候,許德開場:“楚楊,你真是運氣好。這次,徐哥可說愿意給你捐五十萬呢。”
五十萬,不是小數(shù)目。
本來楚楊以為徐日旸能捐個十萬二十萬就算是足夠大方了,沒想?到有這么多。他走到徐日旸面前,認(rèn)真地說:“謝謝你。我為之前的?事?向?你道歉。”
徐日旸往后靠椅背上,手端著前面一杯橙汁,卻沒拿起,而是用手指蹭了蹭玻璃杯面,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
許德胳膊交叉著放桌面上,一臉戲謔:“這么多的?錢,一句謝謝怎么夠啊,怎么著也得表示一下?吧。”
“那要做什么?”楚楊問。
徐日旸靠著長椅的?椅背,這會兒才歪頭看向?他:“聽?說你前幾天帶人去打了許德?”
楚楊沒想?到他提這件事?,回答:“是。”
“許德是我朋友,那你不得跟他道一下?歉。”徐日旸抬了抬下?頜,示意過去。
見楚楊不動?。
他瞥了眼楚楊:“怎么,你那天不是很?勇敢嗎?”
許德轉(zhuǎn)著餐盤玩,伸手蹭了蹭胳膊肘的?指甲蓋結(jié)疤:“哎呀,人家楚楊可是三中的?男神校草,受多少女生喜歡啊。怎么能讓人家跟我道歉呢?嘖嘖,我這胳膊肘現(xiàn)在還?疼呢。”
楚楊站定了好幾秒,就算是傻子?,也知道現(xiàn)在是場鴻門宴了。
可——
楚楊垂下?了眼睛,走到許德面前,輕聲說:“對不起。”
“啊,你說什么,大聲點?我怎么聽?不清啊?”許德夸張地攏住耳朵,“他們?三中男生說話都這么聽?不清的?嗎?”
楚楊說:“對不起。”
“你道歉不鞠躬啊。”許德拿起面前的?橙汁慢慢喝了口,“真是一點道歉的?態(tài)度,都沒有。”
楚楊深深地彎腰:“對不起。我不應(yīng)該打你。”
被霸凌者向霸凌者道歉,以這樣羞辱的?方式。
陳句句剛想?站起來就被徐日旸用手用力壓住肩膀,不允許她動?。
所有人都在哄笑。
哄堂大笑,好像在看什么好戲。
只有楚楊一個人在飯桌之外,彎腰鞠躬,攥緊著拳頭。
許德拿出手機:“這樣吧。我們也不是沒有愛心?,你媽媽這不是病了嗎?把你手機拿出來,我們?每個人都給你捐點錢,但你呢給我們每個人鞠躬說句謝謝,怎么樣,夠讓你有禮貌吧。鞠完了,剩下?的?錢徐哥給你補足,這可是五十萬。不少錢哪。”
“可以啊,徐哥夠大方了。”
“真是羨慕,我鞠個躬可沒這么多錢。”
“這不是純賺?”
“我能鞠到徐哥破產(chǎn)。”
男生七嘴八舌地笑起來,笑嘻嘻地討論著。
“來啊,把二維碼拿出來啊,你不是天天抱著個募捐箱在你們?學(xué)校嗎?”
見他不動?,許德直截了當(dāng)?地說:“你還?想?不想?要那五十萬?”
楚楊睫毛顫動?,他垂了垂眸,拿出手機的?二維碼,走到許德身側(cè)一個人身邊。
那個人掃了下?:“看你這么可憐,我給你捐一塊吧。”
楚楊鞠躬說:“謝謝。”
“那我就0.99。哈哈。”
“謝謝。”
“那我捐0.45。”
“謝謝。”
這個間隙,陳句句卻去看徐日旸。徐日旸一只手往后搭在長椅椅背上,跟著在笑。
得意洋洋的?,充滿優(yōu)越感的?,居高臨下?的?。
跟著其?他人一起在笑。
道謝結(jié)束,徐日旸說:“行,你把賬號發(fā)給我,我轉(zhuǎn)錢過去。沒什么事?你可以回去了。”
楚楊離開后。
服務(wù)員前來上菜,包廂里依然充滿著歡快的?氣息,大家都在說說笑笑,
除了陳句句,她一口菜都沒動?。
哪怕徐日旸給她夾菜。
許德善于察言觀色,隱約觀察到徐日旸跟陳句句有點狀況,眼見著徐日旸臉色冷下?來。
他見所有人吃得差不多,連忙招呼他們?起來:“誒誒誒,大家走了走了。”
很?快,包廂只剩下?徐日旸和陳句句兩個人。
徐日旸知道,陳句句不走,一定有話要對自己說。
果然她扭頭問:“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我對他還?不夠好嗎?”徐日旸撥了下?碗邊的?筷子?,“你問問誰鞠幾個躬說幾個謝謝就能拿到五十萬?”
是這樣沒錯,“可你明明能——”
“我明明能什么,我明明能直接給他五十萬?”徐日旸回視,冷笑一聲,“我為什么要照顧他,不想?付出代價就想?從我這里拿錢,天底下?有這么好的?事??”
“錢不是一切,錢只是代表你出身好而已,不代表可以欺辱別人。”
徐日旸很?直白:“那你問問楚楊,他要不要這筆錢,究竟是他的?自尊心?重要,還?是他媽的?命重要?”
是啊,徐日旸這句話把陳句句說得啞口無言。
他沒有說錯。究竟是自尊心?還?是命重要?這世界上多的?是哭天喊地三跪九拜都沒有人伸出援手的?,楚楊能得到這五十萬已經(jīng)?很?好了,如果換做陳句句媽媽受傷的?時候,就算讓她下?跪她也會做的?。
可是,可是——
陳句句坐了一陣后,起身:“我先?回學(xué)校。”
徐日旸挪她面前放滿了菜的?碗,放緩語氣:“吃點東西再走。”
陳句句看著那珍饈菜肴,搖頭輕聲:“不用了。”從一開始她就不喜歡這個包廂不適應(yīng)這個氛圍,今天更是如此。
除了學(xué)習(xí),陳句句一向?別的?事?都不太往心?里去的?,她不記事?。
就像徐日旸說的?,膽小心?大。
可從酒店回來,包括這一整個下?午,她沒聽?進(jìn)去老師的?一句話。
老師走過來走過去,話就像是隔著一面透明的?玻璃鏡,朦朧地排除在外。她抬頭,透過窗戶,看了很?久樹上扇動?翅膀的?鳥,嘰嘰喳喳。
陳句句收回視線,盯著課本。
也許,一開始她媽媽說得不錯,她跟徐日旸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放學(xué),徐日旸照常接她,送她回家。
天黑了,樹葉枯黃,秋風(fēng)蕭瑟,陳句句雙手勾著書包帶,低頭,整路一個字都沒說。
陳句句平常話少,但不是這樣話少,她會認(rèn)真聽?。
她情緒也很?穩(wěn)定,哪怕哭過害怕過,卻從來沒生氣過,更沒發(fā)過脾氣。
以至于此時此刻,徐日旸都不知道她是不是生氣了。
徐日旸停下?來,等了幾步,陳句句一個人依然往前走。
他問:“你怎么了?”
陳句句停了下?來,轉(zhuǎn)過身看他,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他,路燈下?的?他。
“徐日旸,我們?分手吧。”快高三下?學(xué)期,她也沒什么時間再來愛恨情仇。
“你說什么。”徐日旸不可置信地問,“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們?分手吧。”
第47章 得未曾有(18)
#得?未曾有(18)
徐日旸久久地沒?說話。
陳句句本來下午想了很多措辭, 可這會兒她突然覺得?說什么都沒?有意義。
陳句句獨自往前走去。
回到家里,如?常跟她媽媽打完招呼,走到房間, 放下書包, 擰開臺燈。
從書本里面一本一本拿出書后, 她重?重?吐出一口氣?:沒?關(guān)系,她還要繼續(xù)學(xué)習(xí)。
第二天一大早, 陳句句關(guān)上門走向?qū)W校。
剛經(jīng)過楚楊家書店門口, 楚楊就?跟了上來,像是早就?在這等她。
“早。”楚楊打招呼。
“早。”
“我找你?是為了昨天的事。我看我走的時候你?很不開心。想跟你?說幾句又?怕徐日旸再誤會。”楚楊說,“我知道這件事去之前你?肯定不知情,我希望你?不要介意。”
楚楊知道,陳句句昨天那股神情是有愧疚感了, 他也不希望她因為自己跟徐日旸發(fā)生矛盾。
陳句句問:“為什么?”
“因為徐日旸確實把那筆錢給了我。”楚楊低頭盯著自己昨天晚上剛剛刷干凈的鞋,因為這幾天他媽媽住院,他也開始學(xué)著打理?家務(wù)。以前也有,但總做一段他媽媽就?會讓他去t?讀書, 不要管這些, 他也以為自己只要成績好就?足夠了,不需要多做什么, “之前我總想著自己,想著在同學(xué)中受歡迎。現(xiàn)在我很高興,我能為我媽媽做一些事。”
陳句句看向他晨曦光中的側(cè)臉。
楚楊說:“不是你?說的嗎,人?要承擔(dān)責(zé)任。我以前初中的時候也看見過霸凌,是直接把尿澆在人?頭上, 可最后的結(jié)局是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被霸凌的人?轉(zhuǎn)學(xué)走了, 相比之下,徐日旸沒?有太過分,他還把錢給我了。這個世界總是不那么美好的,不是嗎?”
“嗯。”陳句句點?頭,是的,這個世界總是沒?那么美好的。
兩個人?到學(xué)校,回到各自的班級。
身后有人?聊天:“誒,你?們看到昨天楚楊包廂那個視頻了嗎?他干嘛向許德道歉啊……”
“什么什么視頻?”
陳句句拿出課本,再掏出文?具擺放在桌面。
以前出租車司機那件事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是世俗還是天真。
現(xiàn)在她想明白了答案。
是天真。
跟徐日旸談戀愛對她沒?什么壞處。
他對她很好。
假設(shè)有一天,她家里再出了什么事,徐日旸肯定會幫她的,也不會像對待楚楊這樣對待她。
這件事,她昨天晚上認(rèn)認(rèn)真真反思過。
是她沒?有分清楚界限。
雖然沒?有收徐日旸的貴重?禮物,卻?把他的錢當(dāng)成了自己的錢,以慷他人?之慨來成全自己的拯救欲。
徐日旸沒?有任何義務(wù)來拯救楚楊。
更何況,
現(xiàn)在楚楊都主動說不在意了。
只是,就?像有些八卦她不會去參與和傳播一樣。
徐日旸有自己的選擇。
楚楊有自己的選擇。
而陳句句也有……
她不評判任何人?,也沒?有資格評判,她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她不會成為居高臨下戲謔他人?那方?的女?朋友。
……
徐日旸坐在KTV包廂里,但沒?有唱歌,只有眼前的大屏幕自顧自播放著情歌的伴奏。
陳句句提分手好幾天了,他們誰都沒?有再找誰。
叮咚,放在沙發(fā)上的手機收到一條微信,徐日旸瞥了看了眼,他拿起來。
不是陳句句。
是周心文?。
周心文?:轉(zhuǎn)發(fā)[恭喜你?們獲得?高中生創(chuàng)業(yè)大賽金獎領(lǐng)獎通知]。
周心文?:你?們?nèi)グ伞N也蝗チ恕?br />
徐日旸把手機扔到一邊,又?想起什么:“周心文?最近不一塊兒來?”
賀一鳴弓著腰坐在另一側(cè)沙發(fā)上,他也沒?唱,在玩手機:“自從許德那天晚上強吻了她兩口之后,她就?不來了。”
徐日旸皺眉:“什么時候的事?”
“就?前段日子。楚楊不還因為這事打了許德一頓嗎?”
楚楊是因為這個事打許德?他怎么不知道?
徐日旸問:“為什么沒?人?告訴我?”
賀一鳴抬頭:“徐哥,你?前段日子好像魔怔了似的,對身邊的事情充耳不聞。一門心思要弄楚楊。還有楚楊的事。”賀一鳴反正沒?去參加那天吃飯,但現(xiàn)在視頻早就?滿天傳了,“我是覺得?有點?過分。”
徐日旸久久沒?說話。
許德上完廁所,搓手搓腳地進(jìn)來,坐在徐日旸身邊。
見徐日旸臉色不好,他挨得?近,說:“徐哥,你?還惦記著你那女朋友啊,她有什么好的,漂亮又不漂亮也不提供情緒價值,分了就?分了唄,我給你?介紹更好的。藝術(shù)學(xué)校的藝術(shù)生,腰細(xì)腿長?的,怎么樣?”
“你?強吻了周心文?”徐日旸扭頭。
許德沒?想到他突然提這件事,驚了驚,下意識去看賀一鳴,驀然提起,能說的也只有賀一鳴。賀一鳴沒?吭聲。
“楚楊也是因為這事打你?么?”徐日旸又?問。
“哥,這跟他騷擾你?女?朋友這件事不沖突。他就?是想撬你?女?朋友啊。”
徐日旸:“滾!”
許德起身,訕訕走了。
KTV很安靜。
安靜到他們都不像是來唱歌的,而是來靜默的。
賀一鳴收到一個電話,如?蒙大赦,連忙拿起外?套:“我女?朋友找我,我也先走了。”
徐日旸一個人?在KTV坐了很久。
入冬,漫長?的街道,兩邊全是一地的飄黃落葉,天氣?寒冷,路過的行人?都縮成一團(tuán)。
他難得?自己走回去,沒?有打車。
回去的路上,路過陳句句的學(xué)校,他停在原地看了好片刻。
學(xué)校窗口燈光明亮,想必這會兒她在上晚自習(xí)。
徐日旸沒?有給她發(fā)微信,也沒?有做什么,而是繼續(xù)往前走。
回到住處。
開門。
房間里是黑的,徹底的漆黑,什么都看不見,需要他開燈,才?能亮起來。
開燈也沒?什么改變,房間里亂糟糟的,這幾天他都沒?讓保姆過來。
徐日旸打開暖氣?,坐在沙發(fā)上。
坐著,第一次感覺到時間如?此寂靜又?漫長?。
他手往后伸手,無意中摸到一個黑色玩偶,拿到手上觀看。這是當(dāng)初陳句句送給他的一周年禮物,一條毛茸茸的黑土狼。
陳句句說這玩意像他,哪里像他?
徐日旸捏捏,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玩意兒居然是水心的,內(nèi)里非常柔軟,再多捏幾下,里面又?像是有會飄動的小球似的。
再用力捏下,狼嘴里傳出聲音。
“不要生氣?。不要生氣?。不要生氣?。”
徐日旸立刻沒?忍住笑了一下。
居然還帶錄音功能,是陳句句錄的,吐字綿綿軟軟,跟叮囑小孩的幼師似的,還錄了三遍。
怪不得?她當(dāng)初說他要是生氣?就?捏捏這條小狼。
徐日旸捏了捏。
“不要生氣?。不要生氣?。不要生氣?。”
笑著笑著,笑意又?消散了。
陳句句提分手那天晚上他沒?有挽留,因為他始終不理?解,為什么陳句句會把楚楊看得?比他重?要,為什么那么決絕,為什么當(dāng)天中午的事,當(dāng)天晚上就?能如?此平靜地說分手,頭也不回。
楚楊在她心里面就?那么重?要嗎?
下午賀一鳴難得?跟他說了實話,等他回過神來很快就?明白了事情原委,可他又?不得?不承認(rèn),就?算這里面有許德的教唆,他自己的原因也占了大部分。
他嫉妒楚楊。
而且被自己的嫉妒沖昏了頭腦。
第48章 得未曾有(19)
#得未曾有(19)
傍晚放學(xué), 陳句句跟女同學(xué)邊聊天邊走出來,遠(yuǎn)遠(yuǎn)見到徐日旸站在門口。
她頓頓腳步。
女同學(xué)揮揮手離開。
徐日旸走近:“我?那?天以為楚楊說的人?是你,要跟我?競爭你, 所以很生氣。也才知道, 楚楊打許德是因為他強吻了周心文。”
許德強吻了周心文么?, 這件事陳句句倒是不知道。
“我?不是想?要霸凌楚楊,我?只?是想?在你面?前證明我?比他厲害。”徐日旸說著, 拉陳句句的手。
“嗯。”雖然陳句句知道徐日旸是在解釋, 還是脫開了他的手。
“為什么??”徐日旸問。
陳句句不知道他問的是究竟為什么?分手,還是為什么?沒有讓他牽上,她說:“馬上高考了,我?也沒那?么?多時間談戀愛,不想?分心。”
徐日旸凝視著她。
陳句句避開了他的視線, 低頭盯自己的鞋。這會兒還有一點夕陽光,照出鞋影。
徐日旸說:“行。我?不影響你。我?等?你高考完。”
夕陽光斜斜打過來。
陳句句抬眸,他們沉默一陣。
“其實不用等?,這期間, 要是有別的……女孩, 可以談。”
徐日旸沒說話,只?直勾勾盯著她。
隨即他笑了一下, 自嘲似的。
陳句句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他的情緒,轉(zhuǎn)身往家的方?向走去,直到拐過彎,都能感覺到徐日旸的視線跟著她身后?。
她不知道該怎么?回復(fù)他。
而且高考近在咫尺,確實沒時間考慮這個時間。這周沒怎么?跟徐日旸聯(lián)系, 她的時間也突然充裕了很多。
再者,就算高考完徐日旸也是要出國的, 陳句句的家境撐不起她出國的可能性,就算徐日旸花錢讓她去她也不會去的。她覺得國內(nèi)更好。
他們之間本來就沒什么?可能繼續(xù)在一起了。
陳句句回到家里,慣性地掏出書本。現(xiàn)在她一回家就看書,連吃飯都得她媽媽喊她出去,吃完了又立刻回來。
李芬在廚房炒菜,廚房房門沒關(guān)上,能傳來一些輕微的碰撞聲。
陳句句伸手?jǐn)Q臺燈,啪一聲,臺燈由暗轉(zhuǎn)亮,平常她能很快擰到自己最熟悉的光線,可這回擰過了,臺燈曝光了,陳句句往回擰,擰到了一個合適的看書亮度。
手握著筆,胳膊放在課本上。
她說那?句話徐日旸居然也沒有當(dāng)場生氣。
想?想?,又深呼吸一口氣。
翻頁書,找回專注的狀態(tài)。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徐日旸示弱。
一旦t?周圍所有人?包括老師家長同學(xué)都開始緊張,以倒計時來計算時間,那?么?時間就會變得很快。高考就是如此?。進(jìn)入了高三下學(xué)期,每天都在模擬考,連以前最喜歡說話、最調(diào)皮的同學(xué)都瞬間變得安靜,趁著中午還會來問題目。
這期間徐日旸確實也沒怎么?來找她。
雖然每到睡覺前她總覺得少了點什么?——跟徐日旸的例行晚安電話,可她覺得這時候高考不能再讓任何東西?分心了,總會強行克制自己的情緒,專注想?功課。
每天主?要時間都是在學(xué)校,晚上再回來學(xué)習(xí)兩個小時左右,周六周天也基本在家復(fù)習(xí)。
連她爸爸媽媽在外面?走路都不敢輕易發(fā)出聲音。
就這樣,到六月份初。
高考來了。
全部考試統(tǒng)一結(jié)束后?當(dāng)天,陳句句走出考場。
外面?天朗氣清,是人?山人?海的家長們。
她爸媽專門請了假等?她。
陳敘問:“考得怎么?樣?”
陳句句有些含羞地說:“還行。”
他們還能不了解陳句句,陳句句要是考得差,絕對一出來就愁眉苦臉,眉頭展都展不開,這表情意味著她肯定沒有大的失手,相反還很可能考得不錯。
“基本都會做。”陳句句補了一句。
那?就是穩(wěn)了。
“走。”李芬開心地搭住她肩膀,“我?們一家人?吃頓飯去。慶賀你的苦日子結(jié)束了。”
陳句句剛要跟爸爸媽媽走,不知為什么?,有所感覺似的,一抬頭,在人?群中跟徐日旸注視。他個頭高,也很容易看到。
他也來了。
沒去準(zhǔn)備出國么??
爸爸媽媽拉著她,陳句句也沒跟他多看,坐上了陳敘的車,系上安全帶。她又扭頭看了眼窗外,這會兒在停車場這塊,已經(jīng)看不見他了。
陳句句跟陳敘、李芬去自助烤肉店好好吃了一頓。
中途,還有接到了爺爺奶奶的電話。
連她姑姑陳靜也打電話問考得怎么?樣。
她姑姑陳靜今年也考上了研究生,已經(jīng)去外地讀書了。
陳敘轉(zhuǎn)達(dá)了“基本都會做”這句話。
雖然陳句句的成績還沒出來,但?她向來是個謹(jǐn)小慎微的性格,能說出“都會做”這句話,全家都放下了心。
吃了頓飽飯,他爸爸陳敘收到一些微信群里的通知,趕回公司做事,把她們母女送到家后?,李芬也決定去打次麻將。
真奇怪。
之前三年都是為這一場考試做準(zhǔn)備,陳句句幾乎都沒有想?過考完后?會如何。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喜悅也就是那?么?瞬間,當(dāng)然如果考得不好,悲傷就只?是個瞬間了,而是會持續(xù)很久。
可因為經(jīng)歷過大大小小的考試,對考試這件事還真挺麻木的。
很快這種快樂就從她心中過去了。
只?知道,以后?不需要再考了。
陳句句一個人?回到房間里,這會兒才意識到真的是滿屋子書。以前剛搬進(jìn)來時,這里還空空蕩蕩的。爸爸媽媽也不在家,她沒什么?事做,就決定把這些書都全部整理起來。
蹲在地上,打開書柜。
看見了之前徐日旸奶奶包括徐日旸送的禮物。項鏈,祝她金榜題名的小人?,還有Iphone手機,都過代了。
對,這些還沒還給他。
陳句句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雖然沒拆開,但?長久沒動,外盒還是沾上了一點灰。她抽出桌面?的抽紙,沾了一點水杯里的濕水,擦干凈。
還是找機會還給他吧。而且他也應(yīng)該快要離開了。
隔了兩天,天氣很好的白天,陳句句帶著東西?按響了徐日旸別墅的房門。
沒人?開,難道不在家嗎?
還是應(yīng)該提前發(fā)給微信再來。
陳句句倒沒有很著急,反而扭頭去看門口盆栽,長高了不少。
她正盯著瞧。
徐日旸突然打開了門,他頭發(fā)略濕,像是剛在里面?洗頭。
陳句句說:“我?來把這些還給你。”
說完她走進(jìn)來,還是不可避免地掃了眼他房間布置,跟之前差不多,就是……更亂了點。
“考得怎么?樣?”徐日旸問她。
“還行。”
“準(zhǔn)備考去哪?”
陳句句沒回答。
“怎么?,怕我?追過去?”
“你不是要出國嗎?”
“是。我?媽給我?聯(lián)系了外面?的學(xué)校。過一段時間就走。”
“哦。”
徐日旸又扭頭看了眼陳句句放在桌面?上的東西?:“原來你全都好好保存著,連拆都沒拆開,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全部還給我??”
“我?不習(xí)慣接受別人?貴重的禮物。”
“我?在你心里,一直是別人??”
徐日旸掃眼禮物,又問她:“你跟楚楊考一塊兒了嗎?”
“沒。”怎么?這個時間,他還在糾結(jié)她跟楚楊?
“好幾次,我?看見你放晚自習(xí)跟他一塊回去。”
“因為太晚了,我?一個人?回家不安全。兩個人?順路結(jié)伴回去正好。”陳句句垂眸,有幾次她回過頭,也能看見徐日旸總在后?方?馬路的對面?看著她。
東西?歸還,陳句句差不多可以走了,可她腳步停住,沒有走。
前三年,尤其是高二開始,高考就是她的重中之重,擠壓了她的一切思索,直到它結(jié)束后?,這兩天她才開始認(rèn)真地思考一些事情。
“對不起。”
“你對不起我?什么??”徐日旸問。
“你為我?付出很多。比如轉(zhuǎn)學(xué)到這里,也很照顧我?。”就算這對徐日旸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也不意味著他沒有付出,“還有我?爸爸的事,也是你幫忙,一直沒有好好謝謝你。”
“所以你就是因為你爸爸的事跟我?在一起的吧?”
“……”陳句句怔了怔,抬頭。
徐日旸看她:“被?我?說中了。你是個不會拒絕別人?的人?,連那?個出租車司機拉住你的手,你都不會叫。所以我?跟你表白的時候,你也沒有反抗,對嗎?“
陳句句沒有回答,稍后?她誠實地說:“有一點。”
徐日旸望著她。
其實他是希望她反駁的。
反駁她不是為了報恩才跟他在一起,反駁他不是跟那?個司機一樣,只?是用了強制的手段讓她沒有反抗而已。
為什么?他一直介意楚楊?
為什么?那?天楚楊說的周心文的時候,他卻下意識理解成陳句句。
直到這會兒徐日旸才明白,那?是因為自己害怕,當(dāng)他看到陳句句跟楚楊有說有笑出校門口,她身上還圍了楚楊的校服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危機。
那?是他第?一次沒有沖上去,而是跟了他們一路。
陳句句沒跟楚楊在一起,不是因為陳句句愛自己,是因為楚楊喜歡周心文。
可陳句句那?么?好,遲早會被?發(fā)現(xiàn)的,萬一有一天,楚楊喜歡陳句句呢。
他腦海里只?聽得到陳句句。
他誤以為楚楊在宣戰(zhàn),恐懼瞬間以狂妄的姿態(tài)展露,自尊不允許他表現(xiàn)出嫉妒和擔(dān)心,他要立刻打壓他,要在陳句句面?前無?所顧忌地證自己是強勢的、碾壓的,而楚楊是卑微的、窮弱的、不堪一擊的。
可那?場戰(zhàn)役他卻輸了。
輸?shù)脧貜氐椎住?br />
陳句句說:“我?先走了。”
徐日旸說:“你就這樣走了,哪怕知道我?要出國?”
陳句句回過頭,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說:“希望你能在國外開心。”
徐日旸聽見陳句句打開門要出去動靜,突然,他轉(zhuǎn)身上前,將她抱起來放在沙發(fā)上,壓在她身上,開始親她。
不僅親她,徐日旸還有一只?手伸進(jìn)她裙子里,就算是傻子,也感受到了危險。
“徐日旸,你不是說過,只?要我?在這里就很安全的嗎?”
徐日旸停住動作,抬頭:“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那?你這幾年把我?當(dāng)什么?,當(dāng)什么??!”
“我?也在談,我?沒有騙你。”
“那?為什么?你從來不在意我?,我?在你心里還比不過楚楊的一根頭發(fā)?”
“不是這樣的。”徐日旸為什么?會這樣想?。
“那?我?告訴我?,我?應(yīng)該怎么?想??為什么?我?只?是欺負(fù)了一下楚楊,你就能立刻跟我?分手?一點留戀都沒有。”
那?不是只?“欺負(fù)”了一下。陳句句都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了。
如果楚楊不是自己想?開了,心理能力承受弱的人?,是壓根受不住這種嘲諷和譏笑的。
“你還不明白問題在哪嗎?”
“問題在哪?”徐日旸笑,“你又明白問題在哪嗎?”
“……”
陳句句本來是可以推開徐日旸的,可這瞬間她沒動,因為她看到他眼尾泛紅了。
“陳句句,你愛我?嗎?”他問。
她偏著頭,感受到身上的壓力,第?一次聽到一個男生用沙啞的聲音問她。
“你愛我?嗎?”
……
結(jié)束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陳句句坐起身拉下裙子,她也不確定自己是反抗了還是沒反抗。但?是她有疼痛感,這股疼痛感是t?跟徐日旸那?句話一起進(jìn)入她心里的。以至于她都分不清到底是哪里痛。
徐日旸沒說話。
陳句句說:“之前你沒讓我?爸爸坐牢,所以這次我?也就當(dāng),沒發(fā)生過。”
她起身離開。
徐日旸坐在沙發(fā)上獨自坐到黃昏。
在徐家園的時候,跟陳句句一塊兒釣魚,她仰起頭看月亮,臉上漾起微笑說:“此?時情緒此?時天,無?事小神仙”。
那?時,他想?保護(hù)她。
于是把她的微信昵稱設(shè)成了小神仙。
希望她永遠(yuǎn)能有這種微笑。
徐日旸走到陳句句送回來的禮物前,伸手貼在冰涼的禮物盒上——
這輩子她是不是都不會再原諒他了?
夏天傍晚時分,一瞬間,房屋倏然暗了下來。
像那?句歌詞所說:
遺憾無?法?說。驚覺心一縮。
第49章 余燼重燃(1)
#余燼重燃(1)
車窗玻璃暈出光影。
秋高?氣爽, 中午太陽烘烤路面。
空調(diào)冷氣吹著。
徐日旸坐在商務(wù)用車的后車座,腿上放在筆記本電腦。
“徐總。凌盛的合同招標(biāo)已經(jīng)坐完了,發(fā)到你微信, 你看一下。”身側(cè)的秘書?李澤說。
“嗯。”徐日旸輕輕應(yīng)了一下點頭?, 打開文檔。
等他看得沒什么問題, 李澤才說:“不好?意思了,徐總, 待會兒麻煩你自己?開車回去。”
“不要緊。”
李澤正要在他要去的餐廳附近參加一個婚宴, 本身也不耽誤工作?。
“誰的婚禮?”徐日旸垂睫,專注公事,隨口問。倒不是不允假,而是身為?貼身秘書?,李澤一般不怎么參加親戚朋友婚慶之類, 沒什么必要的事一般不請假。
“初戀。”李澤不好?意思地回答。
徐日旸在筆記本電腦上觸摸的手指一頓。
“從?初中談起,也談了五六年,雖然分了也還是好?朋友。總之婚禮還是想?yún)⒓右幌隆!?br />
“不過我?也不知道該用什么心情去參加。”李澤語氣有?點忐忑似的,“徐總還記得初戀么?”
徐日旸望向窗外, 過了片刻才回答:“都過了七年, 誰還記得初戀?我?連她?什么名字都忘了。”
視線剛落在遠(yuǎn)處。
人行道紅綠燈等待路口,站著個短袖長裙的長發(fā)女孩, 她?雙手拎著一個小挎包,仿佛好?奇似的,扭頭?打量另一側(cè)。
徐日旸肩膀瞬間緊繃。
可車開得很快,瞬間就拐過了路口,無法再仔細(xì)辨清對方面容。
徐日旸垂眸沉靜下來。
沒那么容易碰到。
“哦。”李澤這會兒才回應(yīng)徐總的話, 不過過了會兒,他才又反應(yīng)過來。怎么就是七年呢?
這么確切?
瞥了眼車內(nèi)鏡里的徐日旸, 沒敢問。
車開到了餐廳前?。徐日旸下車,李澤負(fù)責(zé)將車停在停車位,下車后將鑰匙交給了徐日旸。
徐日旸系上因坐在車上而松開的西裝的第三顆紐扣,走進(jìn)這家西餐廳。
“徐先生。李小姐已經(jīng)到了。”餐廳負(fù)責(zé)人過來接應(yīng)。
餐廳裝修得很小資,充滿英倫情調(diào),背景音都是女低音輕聲哼唱。
徐日旸注意到一個正在看菜單,頭?發(fā)分開披在肩膀兩側(cè)的女生背影,走過去招呼:“抱歉讓你久等了。”
對面的女生扭頭?見他,微微一笑:“沒關(guān)系。你也沒遲到。還提前?了十分鐘呢。”
對方一張鵝蛋臉,雪白連衣裙,頭?發(fā)中分,畫了個淡妝,整體給人的印象極為?溫柔有?氣質(zhì)。
徐日旸坐下來。
女方主動問:“你想吃什么,我?幫你點。”
徐日旸說:“都行。”
他喝了一口手邊的檸檬水。
前?年聚餐的時候,他同學(xué)?有?的都生了孩子,對他單身不可思議。
確實,按照徐日旸的條件和性格,基本不可能單身。
他也沒刻意保持,只不過去國外后,那邊的大學(xué)?教育跟國內(nèi)是相反的,課業(yè)非常重。等他讀完后回到過來,直接就進(jìn)了日旸集團(tuán),先在集團(tuán)他爸爸身邊待了三年,這之后又被派到基層公司輪換,一直忙碌到現(xiàn)在。
也不是沒有?女性對他表達(dá)過好?感,只不過專心事業(yè),自然而然就屏蔽了。
今天這場相親是他媽媽安排的,極力推薦。
對方是個讀教育的海外名校碩士畢業(yè)。爸爸是徐日旸爸爸的朋友,也是開企業(yè)的,媽媽那邊往上三代都是大學(xué)?教授。
服務(wù)員上菜,對方嫻熟地吃著西餐,聊了些她?在英國讀書?的有?趣事。
徐日旸燈光中望著對方。
不知怎的,也許是因為?今天路上碰見了一個相像的人。
他突然想起了陳句句。
想起第一次帶陳句句去西餐,就是他們戀愛一周年,她?很緊張,還問“哪道是前?菜”,徐日旸則最喜歡逗一本正經(jīng)的她?,回答說,“前?面上的就是前?菜”。
“你笑什么?我?說到什么好?玩的地方了嗎?”女生問。
徐日旸調(diào)整姿勢,拿起紅酒:“沒什么。您繼續(xù)。”
“不用說您。我?們是平等的。雖然是相親,但也要從?朋友開始。”
徐日旸笑了一笑。女生很會說話,又會照顧人。一般都是男生問女生吃什么,但是她?會照顧男性,說“我?幫你點”,瞬間拉近距離。
“我是打算結(jié)婚后生孩子的,至少生兩個,一男一女,我?喜歡小孩,相比于教育別人,我?更想要教育自己的小孩。”
——而且還很傳統(tǒng)。
來了電話,徐日旸說:“抱歉。”
對方寬容地笑笑,拿起酒杯:“沒事。”
徐日旸打完電話走回去,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粉紅色的小禮盒遞給對方:“送給你的。”
女方驚喜,還看了看他才打開,是一串小巧的鉆石項鏈。
“真好?看。沒想到我?吃頓飯能收到禮物。我?前?天新買的裙子正好?差一件配飾,這個看起來應(yīng)該搭得不錯。”女生合上禮盒,放在桌邊,“謝謝。”
現(xiàn)在女生接受禮物都很自然大方。
不像陳句句,總不要他的禮物,送給她?的東西還囤了兩年還給他。
兩個人聊得還可以?。
吃過飯,女生起身說主動說:“送了這么好?看的禮物給我?,那下次我?可就要回禮了。”
這相當(dāng)于表達(dá)她?對他也很滿意,想下次約會。
徐日旸笑了笑:“好?。”
女生也有?車,不需要他送。兩個人分別。
說不上喜歡還是不喜歡。
但如?果要結(jié)婚的話,確實很合適。
晴天白日,天氣很好?,徐日旸開車回公司,車停在人行道的紅燈前?,他下意識扭頭?掃了眼窗外,看不到紅綠燈前?那個人影了。
有?時候他也想過,自己?為?什么會喜歡陳句句?
以?現(xiàn)在婚戀的角度來看,他們兩家家境差距過大,她?的家庭極為?普通,她?除了長相清秀,性格善良,總是溫溫柔柔外,也沒什么太大的優(yōu)點。
今天見的李小姐,不僅是家世長相性格優(yōu)秀,很會照顧人,尤其?雖然海外名校畢業(yè),內(nèi)核卻很傳統(tǒng),基本在說她?愿意相夫教子。
徐日旸從?小父母都有?事業(yè)心,基本不在家,所以?他結(jié)婚不希望找個事業(yè)心很強的女性。加上他以?后接管公司必然忙碌,還是希望家里面至少有?個人能長期陪伴孩子。
以?前?青春期徐日旸沖動莽撞,為?愛不顧一切,等他真正成熟理性起來,也就意味著他也學(xué)?會了權(quán)衡利弊。
他即將接手一個龐大的商業(yè)集團(tuán)。
愛情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乘電梯到一樓。
公司玻璃大門口自動開門。
門口處正站著一排人,人事經(jīng)理萬達(dá)見他來,連忙介紹了下:“徐總,這是公司的一批新員工,今天剛?cè)肼殹!?br />
“嗯。”徐日旸并未在意,剛要進(jìn)自己?辦公室,視線掃過正中間的一個人時,腳步突然頓住。
人事經(jīng)理萬達(dá)見他像是有?興趣似的,連忙介紹:“這是產(chǎn)品部的李菲和張勝,這是研發(fā)部的李萬復(fù)、徐茵和張偉,這是能源部的陳句句、萬慶和郭一梅。全都是一本研究生畢業(yè)的高?材生。經(jīng)過三次筆試和面試進(jìn)來的。”
“徐總好?。”他們統(tǒng)一打招呼。包括陳句句。
徐日旸在她?臉上落了幾?秒。
大概今天第一天上班,她?穿得很正式,長袖白襯衫短裙,頭?發(fā)全部披在肩膀后面,穿衣服款式一向不花哨,簡單干凈。
五官徹底長開,也沒以?前?那種?總是蹙眉憂郁的樣子,化了個淡妝,比少女時期好?看不少,但整體還是沒變。陳句句就是陳句句。就是她?。
徐日旸沒做任何表示,踏進(jìn)自己?的辦公室。
萬達(dá)跟進(jìn)去說::“徐總,這次清員計劃的名單都在這里了。簡歷都查證過了,還有?員工這幾?年的kpi記錄。有?些表現(xiàn)其?實還可以?的。”
徐日旸點點頭?t?,視線對著左側(cè)方大屏幕的采購核銷表格:“你把這次新員工的簡歷都發(fā)我?一份。”
“好?。我?馬上就發(fā)。”前?幾?年這里分公司總經(jīng)理通過做假簡歷的方式招進(jìn)了一大批親戚來這里吃“皇糧”,還貪污,這次徐日旸過來,就是要大刀闊斧地改的,所以?他一來,萬達(dá)才立刻介紹新人,證明后續(xù)招聘工作?絕沒有?徇私。
不到五分鐘,徐日旸就收到了這次新進(jìn)管培生的簡歷郵件。
徐日旸點到陳句句那一份。
簡歷大差不差,前?面寫得都是出生年月民族學(xué)?校之類。
徐日旸往下滑過。
陳句句讀完大學(xué)?,保送學(xué)?校的研究生,拿了很多獎學(xué)?金,還是優(yōu)秀畢業(yè)生,一如?既往地課外活動不多,大四開始就跟導(dǎo)師發(fā)表了不少論文。
顯然她?在大學(xué)?的主要活動還是學(xué)?習(xí)。
興趣愛好?沒怎么寫。
簡歷上的東西除了她?跟導(dǎo)師、師兄弟姐妹合發(fā)的大串論文標(biāo)題,寥寥無幾?。
可徐日旸還是滾動鼠標(biāo)看了三遍。
婚姻那欄寫的是:未婚-
公司新來了一批員工,又分到一塊兒坐,正經(jīng)了不到幾?分鐘,發(fā)現(xiàn)沒人看管,有?心思熱絡(luò)地很快就轉(zhuǎn)過椅子,扭頭?聊天。
“誒,你是哪個部門的?”
“研發(fā)部。我?叫李萬復(fù)。”
“我?叫李菲。”
大家一一介紹起來。
“我?叫陳句句。”陳句句轉(zhuǎn)過椅子。
“我?去。公司總經(jīng)理好?帥啊。”徐茵說,“之前?她?們跟我?說,我?還不信。她?們都說我?來這賺翻了,有?帥哥看。”
“是啊。董事長親兒子。”
“董事長本來就很帥,之前?員工培訓(xùn)的時候看到過一回演講。就算老了,也超有?魅力。”
“哈哈。”
“董事長兒子怎么會來這里?”
“培訓(xùn)唄。董事長總之老早就訓(xùn)練他接班了。公司每個分公司都輪換半年。”
“怪不得。”張偉恍然大悟,“哎,你們是分配來的,還是自愿來的?”
“分配來的。”
“分配。”
“我?也是分配來的。”
這個公司不是核心部門,大部分管培生都更愿意留在集團(tuán),所以?基本都是分配來的。
“誒,總經(jīng)理有?沒有?女朋友啊?”徐茵問。
“你想打他的主意啊。”
“問問嘛。”
“聽?說沒有?吧。不過聽?說追他的人很多哦。”
“那當(dāng)然了。他有?什么興趣愛好?嗎?”
“不知道,好?像是陶藝吧。”
“陶藝?”
他們本來一扎堆在聊八卦,見到徐日旸推開辦公室門走出來,連忙轉(zhuǎn)頭?,各歸各位。
徐日旸掃了一眼她?們,視線又在陳句句腦袋上停了半秒,去茶水間泡咖啡。
茶水間分內(nèi)外室,外面櫥柜柜臺上放著一臺顯眼的咖啡機,還有?熱水壺,貼墻壁各種?瓶瓶罐罐裝著的咖啡豆、方糖、餅干不等,中間有?張放了水果的用餐桌。
里面還有?個小陽臺,也擺放著一張小圓桌和兩把椅子,方便員工在這里吃飯,或者慢喝咖啡。
徐日旸獨自走到陽臺的窗口前?,望向城市車水馬龍,端起咖啡。
沒想到居然在這個時候,遇到了陳句句。
外面進(jìn)來兩個男員工。
“哎,這次新進(jìn)來了好?幾?個妹子。有?個蠻漂亮,文文靜靜,我?看是你的型。”
“陳句句嗎?”
“是。”
“心動不如?心動,你不是跟你女朋友剛分手嗎?這還是剛研究生畢業(yè)的,沒步入社會,沒被老油條污染過,趕緊追。別被別人搶了。”
徐日旸回頭?,以?視線剜了對方一眼。
兩人背對著他沒有?注意。
很快,徐日旸恢復(fù)如?常,從?他們身后走出去。
兩個人一驚,連忙叫了聲:“徐總。”
年輕時的他順風(fēng)順?biāo)虖埶烈猓豢梢皇溃蓯矍槭敲嬲昭R,讓他不得不正視自己?內(nèi)心自大、虛弱,乃至膽怯。
這么多年,身為?成人,徐日旸早已學(xué)?會壓制自己?的情緒,很難得再次體會到如?少年時那么輕易就被刺激出來的攻擊性。
徐日旸不想真的表露出來,回辦公室,繼續(xù)工作?。
上午艷陽高?照,傍晚時分烏云飄來,下起磅礴大雨。
徐日旸握著傘,走到公司門口。
陳句句站在公司樓底下,她?沒帶傘,仰起頭?,顯然在等雨停。
咖啡間那個男生一下來,見她?站著,連忙上前?舉起傘,說:“走吧。我?送你回家,你家在哪?”
“謝謝,不用了。”
“別客氣。”
“我?等人。”
“哦。”對方瞬間明白了,沒有?再獻(xiàn)殷勤,“那我?先走了。”
雨還在下,陳句句身邊的人走了一個接一個。
徐日旸就停在她?不遠(yuǎn)處的身后,也沒走。
他想知道,她?等的人是誰。
轉(zhuǎn)眼間,門口就剩了兩個女生。
暴雨中來了個輪廓高?瘦穿白襯衫的男生。
徐日旸手一緊。
楚楊?
對方從?暴雨中逐漸顯露出輪廓,是個其?他人,他連忙小跑過來,攬住陳句句身側(cè)女生的肩膀:“寶寶,對不起,我?來晚了。”
兩個人靠著離開。
天色暗下來,雨沒有?停下來的架勢,還是沒有?人來接陳句句。
中途她?接了個電話,她?低頭?說:“哦,沒關(guān)系。不用來了。”
是對方跳票了,還是她?只是用這個借口拒絕那個人?
徐日旸見已經(jīng)快八點,樓底下快沒人了,雨還是沒停的架勢。
他這才走上前?:“我?送你回去。”
陳句句扭頭?望見他,怔了怔:“好?。”
徐日旸自己?的車停在外面的停車場,他遮著陳句句走過去,傘不大,但傘舉在中間,兩個人連一點挨蹭都沒有?。
徐日旸給她?打開副駕駛車門,自己?繞到一邊。
車?yán)锩嬗?股清淡茉莉香氣味,陳句句一看,原來是放在置物臺上的香薰。中控臺靠近前?車窗固定著一個微笑的彌勒小和尚,副駕駛座有?個靠枕,后駕駛位沒任何東西。
徐日旸坐在主駕駛位關(guān)上門,發(fā)動引擎。
雨刮器刮著雨霧。
“你家在哪?”
“就在柳蔭花園。京七大道那塊。”
徐日旸點點頭?,他知道:“租的房子?”
“是。剛畢業(yè)。”
接下來無話。
車?yán)镞B音樂都沒有?,只有?橙黃溫暖的車內(nèi)燈,外面的風(fēng)聲雨聲,行人或者車路過的聲音。雨刮器一下一下轉(zhuǎn)動,蒙上雨水又被刷干,蒙上雨水又被刷干。紅綠燈都被雨汽蒸騰了,依然有?不少人穿著雨衣或者打著傘在等過馬路。
徐日旸伸手調(diào)高?兩度空調(diào)。
忽然間,車猛地一停,像是急剎車,外面有?個人影倒下去。
撞到人了?
陳句句正要解開安全帶去看,徐日旸連忙喝止她?:“這邊偏僻,你別下去。”
說完他自己?打開車門下車。
陳句句湊到徐日旸那邊的駕駛座位窗邊看,聽?了會兒,原來是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家騎自行車路過徐日旸左車道,摔了一跤,說是徐日旸撞到了他,傷了腿,要賠錢。
“你這起碼給我?2000塊醫(yī)藥費吧。”那個老人家坐在地上用力拍打了一下徐日旸車身,“你看你把我?自行車也弄倒了,我?人也弄傷了。你這這么好?的車,你這有?錢人,你不給我?這老人家治療費。”
“最低多少。”
“最低2000。我?要是進(jìn)醫(yī)院你就不止這個數(shù)了。我?也不想麻煩的。”
“500。”
徐日旸拿出手機:“500,我?現(xiàn)在給你掃,不要的話,我?現(xiàn)在直接送你去醫(yī)院檢查。我?不怕麻煩。”
那個人起身拿出手機掃碼。
徐日旸回來系上安全帶,迅速驅(qū)車離開。
陳句句問:“碰瓷?”
“嗯。”
“那為?什么給他錢?”這不是助長這種?風(fēng)氣嗎?
“一,我?沒時間跟他耗,我?的時間比他珍貴;真要算起來,他光是刮花我?的車身,都不止賠我?500,二,他做的是高?風(fēng)險低收益的事情,這里路這么窄燈也不亮,萬一有?一天真出事了,他后悔是來不及的。三,這里偏僻,說不定是人都互相認(rèn)識,硬碰沒好?處。”
陳句句定定看他:徐日旸理性了好?多。要是以?前?他一定會直接報警,跟對方好?好?較真一下。
也許因為?這個插曲,他們氣氛好?了很多。
陳句句想起什么:“徐奶奶怎么樣?”
“她?前?幾?年——”
徐日旸突然停下來。
陳句句本來在看窗外滑過的夜景,她?也沒來過這邊有?點偏僻的樣子,聽?到這停頓,轉(zhuǎn)過頭?,下意識心臟提起。
不會吧?
“——生了一場病。后來好?了。”他輕描淡寫地補上。
她?松口氣:“嚇我?一跳。”
徐日旸從?后視鏡里瞥她?,笑了一下。
膽小鬼。
笑意又轉(zhuǎn)瞬即逝。
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點著:既然在意t?他奶奶,為?什么不自己?去看?
陳句句離得很近,沒一會兒就到了。
她?推門下車,徐日旸打開另一側(cè)車門,撐傘過來接她?:“我?送你。”
“就這一點路,我?跑過去也沒關(guān)系。”
“我?以?為?你喜歡溫文爾雅的人。”
陳句句怔了怔,沒說話,徐日旸撐傘帶她?走到樓底下。
她?沒立刻上去,而是看了看徐日旸說:“謝謝送我?回來。”
徐日旸沒說話,好?一陣才轉(zhuǎn)身離開。
陳句句上樓,刷電梯口。
按密碼進(jìn)房間。
室友白冬是個短發(fā)女孩,她?說:“你回來了,我?說要去接你來著,臨時有?事。”
“沒事。”
“吃飯了嗎?”
“吃過了。在公司食堂吃的。”
“真好?。我?也要找個有?食堂的大公司。”她?在室內(nèi)穿著短袖短褲,抱著抱枕,打開電腦,“發(fā)簡歷發(fā)簡歷。對了,上班第一天怎么樣?”
“挺好?的。”
陳句句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
因為?是研究生同學(xué)?,本來是同宿舍的,習(xí)慣了研究生那種?上床下書?桌的環(huán)境,她?們合租都布置成了這種?。
共用廁所和盥洗池,各有?各的床鋪和書?桌,留公共區(qū)域。
大城市寸土寸金,房租也很貴,她?們剛畢業(yè),想多省點錢。但布置很溫馨,又因為?早就住一塊兒,也沒什么矛盾。
這會兒外面暴雨,窗簾拉上,整個房間呈暖色調(diào),是個溫暖又舒適的小空間。
白冬走過來,把多買的一瓶橙汁飲料遞給她?。
陳句句接過。
“親愛的,我?去洗澡了。”
“嗯。”
陳句句伸長雙腿,雙手握著飲料放在膝蓋上,低頭?。
——徐日旸他,變了好?多。
第50章 余燼重燃(2)
#余燼重燃(2)
第二天, 一大?早,陳句句就坐在工位上。
李菲剛來,放下包包, 拉開位置:“來得這么早啊。”
“早。”陳句句打招呼。來早公司倒也不是為?了?表現(xiàn), 而是高中?大?學(xué)研究生這么十年下來, 確實養(yǎng)成了?早七起?床晚上十一點睡覺的規(guī)律作息。
徐日旸從門?口走進(jìn)來,他也來得很早, 特地看了?陳句句一眼。
“徐總早。”李菲立刻站起?來打招呼。
徐日旸點點頭, 大?踏步走進(jìn)他的辦公室。
陳句句的研發(fā)組組長司琴走過來,遞出一疊厚厚的資料放到她面前,說?話言簡意賅:“陳句句,這兩份做交叉比對和驗算。中?午前交給我。不懂的微信。”
昨天算是坐了?一天。
今天總算有活了?。
陳句句連忙接過說?好。她是科研專業(yè),進(jìn)的是公司研發(fā)崗。不過新進(jìn)公司總是從一些基礎(chǔ)雜貨做起?的。
十一點半, 陳句句就把事?情做完了?,還檢查了?一遍,她拿著資料走到司琴辦公室。
“進(jìn)。”司琴頭也沒?來。
“司姐。交叉比對做完了?,有三個錯誤。”
“三個?”司琴抬頭, 皺皺眉頭, “哪里?”
“第12頁,15頁和22頁。我都折了?一下。”
司琴快速翻閱了?一下:“他們最開始援引的數(shù)據(jù)有問題?”
“是的。去年的會?議記錄上的一個數(shù)據(jù)的后兩位5和7寫反了?, 正?確的應(yīng)該是0.475,可能援引的時候用的是之前的報告,所有的數(shù)字都是錯誤的0.457,才導(dǎo)致,后面數(shù)據(jù)有問題。不過偏差不是很大?。”
這是個非常小的細(xì)節(jié)。
一般不是特別仔細(xì)的人很難注意到, 但注意到了?就是好事?。司琴剛想說?讓她回去,座位前的座機響起?, 她接起?,像是有什么事?似的,對陳句句:“你把這份文件給徐總,跟徐總說?一下剛剛的情況。提醒他一下。文件數(shù)據(jù)下午要用。”
“好。”陳句句又帶著文件走到徐日旸門?口,莫名肩她有點緊張,也分不清是對老板的,還是對前男友的,她敲敲門?。
“進(jìn)來。”徐日旸聲音從里面?zhèn)鞒觯ь^,見是她有些驚異,“什么事??”
“司姐讓我提醒你一份文件錯誤。”
“哪份?”
陳句句遞過去,見徐日旸對這些數(shù)據(jù)并不太了?解,他是總經(jīng)理,一些具體細(xì)節(jié)可能不清楚,陳句句干脆走過去,彎腰,彎了?下耳邊的頭發(fā)以防落下來,說?:“這三處的數(shù)據(jù)援引有問題。正?確的數(shù)據(jù)我已經(jīng)寫在旁邊了?。如果?有電子文檔的話,我可以一并修改。”
陳句句穿了?件白色雪紡的長袖職業(yè)裝,徐日旸不太喜歡密封,所以陽光從她身后的百褶窗后照進(jìn)來,照出雪紡中?她纖細(xì)的手臂暗影。
她站在他身側(cè),身體挨得很近。
這瞬間,他聞到她身上混合著洗發(fā)水的氣息,還有一點點香氣,像是帶點兒非常淡的香水,又像是沐浴乳或者洗滌劑,徐日旸無?法分清,只是心猿意馬。
“嗯。”徐日旸保持理智地應(yīng)了?一下,“你說?一下就行。不用指給我看。”
陳句句:“哦。”
沉默一會?兒,徐日旸說?:“行。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陳句句走出去,帶上門?。
居然還有點不習(xí)慣。
徐日旸之前從來沒?對她說?過“你出去吧”。不過很快,陳句句也就過去了?,畢竟現(xiàn)在他們是上下級關(guān)系。
午休,徐日旸去外面泡杯咖啡提神,走出來半路,目光再次掃到陳句句。
陳句句沒?有休息,還在工作,像是又在驗證什么似的。
神情專注,一會?兒看看電腦上的,一會?兒看看文檔版的。
只不過——
嘖,習(xí)慣還是不好。
去看數(shù)字時,眼睛就直往屏幕上湊,想事?情就低頭皺著眉頭,翻來覆去地翻紙確認(rèn),跟她以前在他住處做作業(yè)是一樣的。
徐日旸經(jīng)常看似躺在沙發(fā)上打游戲,實則枕著胳膊就盯著她做作業(yè)的背影。
本來想走,他還是沒?忍住提醒:“你這樣下去容易近視。如果?筆記本電腦屏幕太小,可以向公司申請換一個大?的顯示器。”
“不用。”陳句句回答。她在開間,顯示器太大?了?身后人走來走去什么都看得到,還不如筆記本電腦有隱私。
話音剛落,她察覺語氣有點不太禮貌。
“對不起?徐總。我的意思是不用了。”
徐日旸聽到這句話淡淡看了?一眼她,也沒?回答,徑自離開了?。
陳句句忙著干活,也沒?注意到。
司姐下午突然出去了?,臨走前又給她交代了?任務(wù)。
下午三點半,陳句句終于做完,整理完微信發(fā)給司姐。
司姐:[ok]
過五分鐘,司姐:沒什么問題。
那就好。過了?不到半小時,徐日旸推開辦公室的門:“陳句句,進(jìn)來一下。”
陳句句走進(jìn)去。
“這份文檔是你整理的?”徐日旸指了?指他屏幕上的表格。
陳句句點頭:“是。”
“行。你待會兒跟我出差一趟。”
“?”
“司琴孩子生病,今天去不了?,既然是你整理的,你也比較熟悉,就你去了?。”徐日旸靠在椅背上說?。
“怎么,你有猶豫?”徐日旸見她垂眸,問,“有家?屬意見還是有什么?”
“沒?。”陳句句說?,“我主?要是沒?準(zhǔn)備。”有點突然,她沒?想過自己剛來公司就要跟老板一塊出差,尤其她還是研發(fā)崗。
“不需要準(zhǔn)備什么,帶兩件衣服就行。”
領(lǐng)導(dǎo)都這樣說?了?,陳句句也不好拒絕:“那要去多久?”
“三天。你準(zhǔn)備一下,六點就出發(fā)。”
“今晚嗎?”這么趕,陳句句問:“那,我要買票?”
“不用。我直接開車過去。”徐日旸低頭,“你回去收拾一下東西,我五點半去接你。”
陳句句走回工位,她整理了?一下工作文檔,再關(guān)電腦收拾東西。
徐茵問她:“去哪?偷偷下班?!”
“不是。準(zhǔn)備出差。”
“哇,你剛來就出差啊。”
“是啊。”
陳句句也有點不太習(xí)慣。但徐日旸給出的理由是合理的,以及……雖然他們以前發(fā)生過那種事?,可她還是不認(rèn)為?他會?對自己做什么。
陳句句回住處收拾衣服,現(xiàn)在是九月份,天氣適中?,衣服帶套換洗的,再戴個外套就行,外加一些洗漱用品。
剛收拾完,給室友白冬發(fā)完消息。
五點半,徐日旸準(zhǔn)時給她打來電話:“我在門?口。”
陳句句連忙拎著小行李箱,鎖好門?出來。
后備箱的門?自動打開。
陳句句塞進(jìn)她的小紫紅行李箱,打開后車座門?。
徐日旸提醒:“坐前面。跟你領(lǐng)導(dǎo)出差,讓他在前面給你開車?”
陳句句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打開了?副駕駛位的門?。
她純粹是想待會?兒困了?,能在后駕駛位趴著睡會?兒。沒?考慮那么多。這倒是職場應(yīng)該注意的t?。
晚風(fēng)噓噓,車?yán)锩鏇]?有開空調(diào),窗戶降下半扇,又恰好上了?高速,外面的風(fēng)呼呼吹進(jìn)來,很涼爽。
驀地,陳句句想起?一件事?,她轉(zhuǎn)回頭:“這次,只有我們嗎?”
“什么意思?”
“沒?有司機嗎?”
“你出差還要帶司機,怎么,把這當(dāng)成旅游?”徐日旸握住方向盤的手往上扶了?一點,他像是想說?什么,又停住了?,“如果?你擔(dān)心我是想借機潛規(guī)則你,大?可不必。”
“不是。我擔(dān)心的是,我雖然有駕照,但沒?開過車。這又是高速我不敢開,不能跟你輪換。”怎么好端端提到潛規(guī)則,她沒?有往這方面想。
“就幾個小時不要緊。”徐日旸放緩了?語氣。
天和日麗,高速的車也少,也不像市區(qū),總能看到馬路邊的行人和電動車。車是一輛一輛飛速從他們身邊路過的。
“今晚住我奶奶家?。”徐日旸突然又說?。
陳句句一愣,他奶奶?
“這次出差的地點是我奶奶那邊,你說?過想去見見我奶奶,所以順便帶你去看看。”停了?下,他說?,“如果?你不想去可以不去。”
“沒?。我想去的。”
之前確實問起?了?徐奶奶,也不是不想見,只是有點緊張而已。
人是這樣的,雖然當(dāng)時說?她每個寒暑假都要回去的人是徐日旸,可畢竟陳句句在場也沒?有反駁,她總有一種欺騙了?徐奶奶的感覺,更何況,這么多年她都沒?回去過。
開到加油站,徐日旸讓工作人員加油加油,下車,從飲料柜里面買兩瓶飲料,從窗口遞給她一瓶橙汁。
陳句句想著徐奶奶的事?,擰開瓶蓋,下意識要喝。
外面加油站工作人員突然湊過來說?:“油加滿了?。”對方是個絡(luò)腮胡的中?年大?叔,個頭矮矮的,整張臉充滿右側(cè)車窗,陳句句被嚇一跳,嗆了?起?來,飲料灑在胸口。
徐日旸回復(fù)對方:“好。”
隨即看向她,預(yù)期簡直很無?奈,抽出紙巾遞給她:“你怎么連人都怕?”
“不是怕。我就是被嚇了?一下。”
“你看到什么都能被嚇了?一下。”徐日旸無?奈,然而這無?奈中?又有種熟悉。徐日旸察覺到了?,沒?再繼續(xù)說?。
“那個?”
“什么?”
“我是不是應(yīng)該買點東西?”陳句句蹙眉思索。
徐日旸盯著陳句句,忽然想樂。陳句句身上真的有種呆呆的冷幽默感,她在跟做客的主?人家?討論要不要買點東西?
“買點。”徐日旸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