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巢穴建好時,薩克帝剛巧攢夠了一波休假。
他和克拉克現在誰都不想上班,彼此都在想方設法地給同盟兄弟挖坑,試圖多刮幾天假期。
在這樣的情形下,受傷的只有克里曼。
甩尾巴哥既無法拒絕亞王蟲的命令,又打不贏薩,只能忙成一只陀螺。
“你這么欺負他,真的不會打擾到他追求伴侶嗎?”
格拉一邊給巢做清潔,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訪客,一邊輕輕晃動自己的尾巴。
耿直的武裝種領隊眼下處于一個他們誰都看不懂的階段。
正常蟲能分辨出來克里曼對于闊翅種那細微的不同態度,但是兩只當事蟲又偏偏在互動的時候仿佛兩位模范標兵。
即便是精神力拔群的格拉有時候都難免產生困惑。
“他……是喜歡卡拉的吧?”
很難理解一對異性恐懼癥患者的相處模式。
五個大循環過去,速度快的武裝種已經擁有了一批滿地跑的小蟲崽,領隊自己在同雄蟲相處時,卻還活像在和同事做任務交接。
好在這個族群逐漸穩定下來,慢慢摸索著找到了長久發展的模式,不用再隨時準備進行下一次大遷徙。
大家有更多的時間拿來思考之前沒空關注的問題。
接收到伴侶疑惑的薩克帝毫不留情地笑出聲。
“他還早得很。”
看著白色的蟲快樂地摸摸這、擦擦那,核心種順手將新換的窗簾掛上去,為他們的巢穴布置完最后一處。
“等會你就能見識到了!
想選一個大家都在核心星域的時間相當不容易,薩克帝自己和克拉克輪流坐鎮第四象限區,還要跑來跑去處理其它核心基因族群的紛爭,格拉偶爾要親自前往其它星球巡視小信息巢和運行中的救助設施。
克里曼和其他雄蟲們則是三天兩頭出外勤,瑟臨更是在能源星忙得有氣無力。
好在隨著時間河港口增設到四座,原本耗時數個小循環的旅途已被大大縮短。
第三個港口給到了能源星ja,第四個港口建立于第四象限區,原本足肢種的地盤。
劫掠族群逐漸被清理干凈,意味著動蕩和混亂也隨之消失,投入的資金不會隨時打水漂。
格拉已經開始提前感到快樂。
他喜歡熱鬧,也喜歡所有蟲貼在一起,這一次的相聚讓他期盼了很久。
裝好窗簾的核心種從背后抱住自己哼著歌的伴侶,尾巴同對方纏在一處。
“這么開心?”
他笑著問。
“開心!
坦率的雄蟲給出了誠實的答案。
“我想同大家介紹我們的新巢。”
原本的居住地點有些小。
在思考一段時間后,薩克帝決定在離湖不遠的地方另起爐灶。他同克拉克協商后,從亞王蟲的私產中鏟走一塊足夠大的土地,位于湖的另一側,剛好和他們曾經的小巢遙遙相對。
核心種從湖中引水,在巢穴門口單獨挖出一口小小的池塘。于是他們關起門來也擁有了一個完全屬于自己的小水池,足夠清澈但相對平靜的水域非常適合睡蓮生長。
頭兩年,薩克帝扔下去的種子無一發芽,格拉為此有點傷心。
雄蟲覺得蟲族的核心星球可能不太適合這種植物生長。
然而在第三個夏天,一個溫度比平時更高的時間,他發現池塘離冒出了一簇新芽。
在那之后,成片的水生植物以迅猛的速度舒枝展葉,仿佛之前的蟄伏只是為了積蓄這一輪的養分。
大片盛開的藍紫色花朵在清晨的光線下搖曳。
金合歡與無花果垂落,簌簌的葉片與果實繁重地搭在拱門處。
及至夏季離去,深冬降臨,它們會陷入新的等待,等待下一個春日的到來。
核心種親手設計的巢穴非常牢固,高射炮轟都轟不開,但是外側貼滿裝飾性的巨大石塊,又讓這處居所看起來有一種老式建筑的韻味。它處于蟲族的風格與人類的風格之間,許多細節都能看出人類生活的影子,比如過高的天頂,比如代替通風口的窗,全宇宙很難找到第二間類似的巢。
撤掉那些防御設施,將大片的窗戶露出來后,可以看見枝條鋪灑下的綠蔭。
很久很久之前,當他們身處卡姆蘭,曾經討論過對于未來小巢的期許。
而現在,所承諾的一切最終兌現。
黃昏降臨時,第一批造訪這處新居的是灰翅族群的亞王蟲。
人類同對方一起,站在院子外面敲敲門,手里還牽著利貝爾。
“真是漂亮的巢穴!
藍眼睛的青年笑著同沖過去開門的格拉抱了抱,毫不吝嗇自己的贊美。
“薩很厲害。這片池塘就像一面被藏起來的小鏡子,所有晚霞都被它裝進去,是特意選的角度嗎?”
“是!
雄蟲的尾巴搖得飛起,他最喜歡聽有人夸夸他的小巢。
“薩說從窗戶看出去,可以看到一整個夕陽!
“現在的季節不太對,夏天的時候會更好看。”
他拉著人類往里走,忍不住詳細地介紹每一種植物,等到反應過來自己在喋喋不休時,瞬間變紅。
“我是不是說太多了?”
一旁的克拉克輕笑出聲。
“沒有。它確實很美!
亞王蟲之前關注過這處新居的建造進度,但實際成品依然比他想象得要好。這不算奢華、但足夠寬闊舒適的巢穴看起來,就像一個非常溫柔的人類小院子。
銀灰色的蟲崽看上去高興得不行,但是仍舊努力克制著沒有到處亂跑,而是拉著人類和克拉克的手。
“隨便玩!
習慣了帶崽子的薩克帝發出指令,讓隔幾天就在他家住段時間的小雄蟲獲得了解放,一頭扎進院子里去。
等到瑟臨和肖到來,白色的雄蟲沒忍住又介紹了一遍。
這種過于可愛的反應讓薩克帝忍不住盯著自己的伴侶看。
他們坐在客廳里——起碼核心種是這樣遵循習慣給功能區起名的。
沒有奇形怪狀的布置,那些家具全都是他自己親手打磨。線條圓潤的桌椅和大堆大堆的沙發,用餐區之物的地面上鋪滿了毛茸茸的毯子。
很多時候格拉會滾進那堆毛毛毯里睡著。雄蟲不再蜷縮成一團,在自己的巢穴里是安全的,有暖呼呼的柔軟織物和他的伴侶,那些看似會永恒盤踞的不安與恐懼已然淡去。
薩克帝經常會將看文件看到一半睡過去的格拉從毯子里挖出來,抱回他們的窩里。
“難怪你訂購了大批量的毛毯!
人類笑起來:“我同小玫瑰星域的商人下單時,對方還以為卡姆蘭要開始經營羊毛與絲綢的生意。”
“我差不多將他們最好的庫存都掏空了!
對于曾經的薩克帝而言,必需品的質量需要得到保障。比如食物,比如武器,但除此之外的享受純屬浪費。
現在他不再這么想。
一點小小的、花自己工資的采購會讓雄蟲快樂很久。
格拉對于每一樣不曾見過的東西都要高興地摸一摸。
他們都不太注重物欲,也不喜歡太過奢靡的東西,但依然會關注舒適度,并且擠在一起就會莫名其妙地很高興。在這樣的時刻,薩克帝無師自通地理解了昏君的心路歷程。
這錢花得值。
人活著掙錢就是為了合理地花。
“謝謝!
說著核心種自己也笑起來,他看一眼還在同肖貼貼的伴侶,離開座位:“我去準備吃的。”
在這里小聚的都是熟人……熟蟲,彼此之間沒有過分拘謹,大家總會自行尋找舒適的地方休息。
習慣讓他按照人類的設計布局搭建了廚房,和休息區完全隔開,方便他偶爾搗鼓點什么出來。
“我同你一起去!
隨之站起的是克拉克,對方示意般地舉起手里的容器:“人類不能食用異獸,我們自己帶了東西!
“我以為你拿在手里的是見面禮。”
絕不放過任何一個薅羊毛的機會,薩克帝表情誠懇:“再多攤給我兩天假期當作賠償吧!
“我以為最大的見面禮是你搭建巢穴的這片地!
毫不留情地嗤笑,克拉克根本沒搭理對方。
“你可真會連吃帶拿,那艘星艦是跟你學的吧?它都快將我的星球當成固定駐扎港口了!
薩克帝:“……”
很難反駁。
在外面玩了一圈的利貝爾已經跑去格拉身邊,同白色的雄蟲還有肖膩在一起。
他們尾巴搭尾巴,用小小的聲音發出蜂鳴,肖興高采烈地抱著對方。
“比上次見到的時候大了好多呀!”社交恐怖分子忍不住摸摸亞成年蟲:“真好,尾巴的鱗片又漂亮又健康!”
“唔!”
得到肯定的蟲崽當場親親淺棕色的雄蟲,又飛速親親格拉,一邊親一邊吧嗒吧嗒地搖尾巴。
“薩說我還會再長大,亞成年期的蟲生長速度很快!
大概率是因為成長環境的緣故,利貝爾在說蟲族通用語時采用的是核心基因族群的典雅語法,受到了格拉與克拉克的影響,但是誰也沒想到這只太過聰明的蟲通過觀察,連人類語也一并學了去。
于是薩克帝和亞瑟充當了另一種語言的老師。
現在銀灰色的雄蟲在三種語言——包括嗡嗡叫的情緒語言之間切換得飛快,自然而然地選擇最想用的那一個,和蟲能聊,和人類也能聊。
新一代社交悍匪已經初具雛形。
“你是不是專門學過?”
在廚房忙活的薩克帝忍不住問,同時側頭去看自己的好兄弟。
亞瑟同能源星的管理員在聊ja的小信息巢定期維修的事情。之前人類想要幫忙,結果被薩克帝給摁了回去。
“廚房擠不下,你別進來。”
事實上核心種單純就是想看克拉克做飯。
他實在好奇灰翅族群的亞王蟲到底能搞出怎樣的動靜,這種充滿煙火氣的事情怎么看都與對方無緣。
結果克拉克做得又快又好,甚至讓薩克帝產生了一點危機意識,反思自己是不是把格拉喂養得太糙了。
“做習慣了!
注意到那樣的目光,銀灰色的雌蟲沒什么反應地解釋:“剛撿到亞瑟的時候我搞不清楚人類要吃什么,喂給他一口異獸糊糊,差點害死他。”
“人能吃什么”這一命題,成為了當時最艱深的研究課題。
克拉克將撿到的幼崽藏起來,開始絞盡腦汁地自學以前根本沒接觸過的東西。人類的兒童太過脆弱,比雌蟲崽子脆弱無數倍,只是食物嗆進氣管都有可能要了他們的命。
那是一段相當兵荒馬亂的歲月。
蟲群的棲息地殘酷而嚴苛,沒有那樣的外賣服務。
彼時還居于克里沙之下的銀灰色雌蟲只能自己想辦法。
“我整理了他……父母的遺物。亞瑟已經不太記得這些事情了!陛p柔低沉的聲音帶著一點沙啞,克拉克灰色的眼眸垂落:“最開始他連說話的能力也一并失去,沒辦法自己開口,也沒辦法解讀那些文字!
于是克拉克只能一點點地試。
繞過克里沙的封鎖線,搞到一點人類的食物和資料,回巢還要面對一只光會哭泣、什么都說不清楚的小崽子。
焦頭爛額的年輕雌蟲躺在窩里,麻木地地盯著天花板,思考為什么會撿回來這樣一個可怕的無差別攻擊武器。
但是黑暗中,哭累了的幼兒側過身,慢慢地鉆進沒什么耐心的直系懷里。
帶著淚水的柔軟臉頰貼著他的身體,手還緊緊地攥住那根兇狠的鞭尾,輕輕地摸一摸。
在墜入猩紅色的夢境之前,溫暖的人類孩童抱住了他。
“很久之后的某一天,我突然意識到,他抱住我并不是因為怕黑!
克拉克盯著手里的土豆看了很久,仿佛土豆的表面長出了什么新奇的雕花。
在人類又一次抱緊他、摸摸可怖鞭尾上已經干涸的傷口,并輕輕地吹氣時,曾經的王蟲直系突然間領悟了對方的意思。
“他抱住我,是因為他覺得……我在痛!
“看來你不會改變了。”
核心種沒有調侃,也沒有笑,只是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會很艱難。你需要違悖自己的天性吧?直系出身的你受基因中攜帶本能的影響更深,但你和他之間不可能擁有后代,你永遠都只能在本能和他之間二選一。”
“我沒有留給自己選擇!
克拉克看過來時,那雙柔和的灰眼睛里情緒平靜。
亞王蟲輕聲地笑著,搖搖頭……
“……我從來都沒有留給自己任何選擇!
薩克帝沒有再說什么。
因為巢穴的門被再一次敲響,也因為一些事情點到即止就行,當事人和當事蟲有他們自己的人生軌跡。
格拉剛一開門就被沖進來的恩給整個抱住。
風風火火的雄蟲一把舉起自己的親眷,當場轉了個圈。還不等落地的雄蟲回過神,利貝爾已經快速扒拉在了新訪客的身上。
“我也想抱。”
于是恩親了亞成年蟲兩下,直接將對方也扛起來。
常年舉槍的手臂顯得非常有力,遠甚于其他同伴。低等種毫不費力地就將一只半大的蟲舉高高,以同樣的勁頭三百六十度旋轉兩圈。
“新巢,很好!
抱著亞成年雄蟲沒撒手,恩慢慢地同格拉說。
他的兄弟恩納也站在一旁點點頭:“比之前,大了很多!毕袷窍氲绞裁,中等種的雌蟲比劃了一下:“克里曼在后面,搬,東西!
結果武裝種領隊弄進來的東西,將還泡在廚房里的薩克帝也一并驚動了。
對方扛著一口巨大的缸,里面插著一棵樹。
直系出身的雌蟲托這東西毫不吃力,仿佛捏著片羽毛那樣走得飛快。
跟在他身邊的卡拉有點害羞地沖肖他們揮揮手。
“你弄了個什么玩意……”
聽到動靜的核心種走出來,正好看見武裝種領隊將那盆巨大無比的樹,咚地一聲放在門口附近的地面上。
“紅太歲,讓我帶給你!
深灰色雌蟲繃著臉,沒有感情地當一個機械的帶話機器。
“——‘皇帝與書記官讓我送來禮物,祝賀新居的落成’!
核心種繞著那盆樹走了一圈,又蹲下去仔細打量。
“是白山茶。”
他的手指摸一摸那些木頭的斷口,像是在分辨什么:“利用扦插的方式培育出的新苗。做得真丑!
只要伊芙琳動動手指,無數專業人員都將殷勤備至地向皇帝展示自己精湛的種植技術,那些宮廷園藝師絕對做不出來這種丑活,否則早晚要被開除。
能搞出這種操作的,大概率是皇帝和她的書記官本人親自上的手。
如此粗壯的枝干,意味著對方從卡姆蘭的貿易協定簽訂完畢,便無聲無息地做下了這件事。像是將一壇酒埋在土里,等到很久之后才悄悄打開。
格拉也蹲下來,牽住自己的伴侶。
“我們將它種在窗口吧,離小窩最近的地方。”
白色的雄蟲小聲說,尾巴輕輕地搖,還要時刻抬頭親親對方:“這樣冬天即將結束時,每天一睜眼,我們就能看到它!
“那些落下來的花會鋪滿整條小路,就像下雪一樣!
薩克帝沒有放開對方的手。
他同樣牽著自己的雄蟲。
“好!
這是一次難得的相聚。
幾個大循環以來,很少出現這種所有蟲全都有空的情況。對于壁爐有執念的核心種添了點柴,毫無形象地靠在那一大堆毛毯上,從所有談話中抽離。
有一瞬間他錯覺自己正身處人群。朋友之間坐在一起,喝一點酒,烤烤火,說一些輕松愉快的笑話。
下一秒,格拉俯身靠過來,在他的懷里尋找到一個舒適的位置。
進食完畢的溫暖巢穴中充滿了昏昏欲睡的氣氛,舒適又快樂。
白色的蟲原本害怕大家聚在一起會變得尷尬,尤其是薩克帝與克拉克同其他蟲之間有著層級的區別,但是眼下所有訪客看起來都沒太在意,各自找到了各自的事情做。
人類聚會很少會出現這種分散的情況,但蟲群的習性讓他們相當習慣于擠在同一個巢穴里,獲得一個短暫的休息。
原本有些僵硬的瑟臨和肖已經變得放松,同恩與恩納聊著一些附屬星球的建設與管理相關的工作。
在戰場上歷練許久、變得沉穩的兄弟可以很好地處理大大小小的突發事件,不再像愣頭青那樣一味地猛沖。
亞瑟從薩克帝的藏品里挑了一瓶年份很新的酒,加蘋果、糖,以及少量肉桂煮開之后,挨個分給所有蟲,自己則端著杯子同亞王蟲找了個角落中的沙發,坐在一起低聲聊天。
人類撫摸著伴侶那根銀灰色的尾巴,還不忘給吃完東西就開始犯困的利貝爾蓋上一層小毯子。亞成年蟲崽睡著后,克拉克微微靠近一些,將對方和亞瑟全都籠罩在自己的翅翼下。
更遠一點的角落里,武裝種領隊同闊翅種又陷入了那種你問我答的死循環當中去。
薩克帝過于不干人事,他閉著眼睛看上去在小憩,實際上一絲風吹草動都沒放過,嘴唇微動:“看吧。我打賭,他今天也不敢牽上去!
格拉:“……”
他算是知道為什么克里曼對核心種的情緒,總是在“好強好喜歡”和“太討厭了離遠點”之間來回橫跳。
“不一定。”
精神力拔群的雄蟲小聲說:“我賭他們今天會牽手!
他玩了個文字游戲。
話音剛落,正襟危坐的闊翅種慢慢地伸出右手,緊張地、發著抖地覆蓋在了克里曼的手背上。
即便隔著老遠的距離,格拉也注意到武裝種的尾巴在一瞬間炸開,像是帶著蓬地一聲的音效。
嚇一跳的卡拉立刻收回手,露出受驚而忐忑的神情。
但是克里曼一把攥住對方。
武裝種領隊的表情好像要撅過去了,手倒是抓得很牢。
“太丟人……丟蟲了!
閉著眼睛的薩克帝低聲說,尾巴同格拉纏在一起:“貿易區建立已經快六年了,他的部下小蟲崽都能滿地跑,他卻連拉手還要對方主動!
他撓了撓格拉的翅膀:“以及你是不是作弊了?”
白色貓貓蟲笑起來,神情里透露著狡黠和無辜。
“本能的事情,怎么能算作弊呢!
在短暫的相聚后,他們又將很快各奔東西。
但是這樣一個溫和的夜晚,此刻卻是真實存在的。
“真好呀!
格拉輕輕地說,他幾乎和薩克帝一樣,陷進那堆毯子中去。
“我們有了一個度假小屋,還有了一個今后生活的小巢,大家全都夸它漂亮,每只蟲都喜歡它。會有很多朋友來這里拜訪我們!
寒冷的群星高懸于夜空,厚重的墻體隔絕了那些肅穆的風,壁爐還在發出細小的嗶剝聲。
雄蟲曾對不確定的未來懷抱擔憂,但一年又一年過去,那些憂慮隨著蟲群的穩定而逐漸消散。
新一代幼蟲的出生率相較以往有一定比例的下降,但基因等級得到了顯著提升,即便是中低等蟲族也有機會孵化出優于親眷雙方的幼崽。
這個族群開始適應新的生存模式,當不斷的遷徙轉變為長久定居后,他們的生存本能開始控制蟲群的數量,避免在極短的時間內出現過度的繁盛。
隨著聯盟的建立和劫掠者的絕跡,不再有雄蟲被剪掉尾巴、送進孵化巢穴。
其它核心基因族群的自治星域的生存環境還需要進一步提升,這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深夜時分,所有訪客陸續道別。
瑟臨和肖在結束定期匯報后,即將立刻返程。
恩與恩納的休假還剩三天,在那之后他們將再度前往深空區域執行外勤。
克里曼的尾巴依舊沒有恢復原狀,冷漠而強壯的雌蟲看起來像是喝了假酒,但是薩克帝難得嘴下留情沒笑出聲。對方踏出門去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原地等著還在同格拉貼貼的闊翅種。
最后起身的是克拉克。
亞瑟抱著利貝爾,亞成年蟲崽的高度到格拉胸口,比以前重了許多,睡著時還緊緊地一手抓著自己的尾巴,一手揪著從客廳里薅來的小毯子。
“我們也該回去了!
同薩克帝碰了碰尾巴,亞王蟲又對格拉頷首。他從亞瑟的臂彎間接過利貝爾,動作輕盈平穩,沒有驚醒睡夢中的蟲崽。
“下次見,謝謝你們的邀請!
藍眼睛彎彎的,亞瑟笑著抱了一下格拉,然后牽住自己的伴侶。銀灰色的翅翼舒展,擋去那些微涼的晚風。
他們慢慢地走入夜色中去。
格拉在門口靜靜地占了一會。
白山茶還放在院子里,他像是透過夜色、透過風和枝葉的聲音,在傾聽那些遠去的腳步聲。
一些細小的、近似于悲傷的情緒流入他的心間。
聚散是這宇宙間的常態,但人類總是不愿書寫離別,因此最好的故事總是停留在相遇的那一刻。
他已然理解這樣的情感。
結果在格拉最終轉頭的瞬間,發現原本靠著門站在那里的核心種不知何時收斂了笑意,做出一個單膝點地的姿勢。
雄蟲被嚇一大跳,尾巴上的細鱗難得豎起來。
“怎、怎么了?”
他結結巴巴地問。
然后格拉就看見,他的伴侶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小盒子。
好眼熟的場景,他好像在哪里看過。
離開卡姆蘭太久的雄蟲沒有反應過來,還有些發懵,直到假裝嚴肅的薩克帝最終還是沒繃住笑出了聲。
“我有些事情一直沒做,我覺得應當補上。”
一本正經的核心種說,咳了一下調整情緒,然后揭開蓋子。
那一瞬間,格拉的心臟劇烈跳動,記憶中的電影場景開始復蘇,理解到對方在做什么的雄蟲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心可以跳得這么快,這么輕盈。
兩枚金色的戒指被裝在小盒子里。
它們看上去相當眼熟。
當薩克帝最初降落在ja、打贏了第一場比賽時,卡塔給他們的那袋能源石里摻雜了一顆金色的礦石,有點像發晶,但比那更為艷麗堅固。
很長一段時間雄蟲都將其寶貝地收藏在自己的秘密角落中,自卡姆蘭回來,薩克帝曾經問他能不能拿去用,搞不清楚對方要做什么的格拉雖然不舍得,但還是點了點頭。
在很久之后,它以另一種形式回到了他的身邊。
也像是最初在他深陷不安時幫助過他的老年管理員,于這樣的時刻送來了一份遲來的祝福。
金棕色的眼睛溫柔地注視著他,薩克帝看向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的伴侶。
“很抱歉,我說得有點晚!
那低沉的聲音中含著笑:“我很愛你,羅克珊!
“你是我這一生中最明亮的晨星,我希望能以伴侶的身份同你在一起,給小巢添很多很多的家具,做很多很多的裝飾,在每一個夏日里與朋友們相聚,在每一個冬夜里相擁入睡。”
薩克帝輕輕拉過對方的手,那是他曾撫摸過太多次的手指,不會弄錯戒指的尺寸。
“直到死亡帶來新的旅程,直到我們與群星同眠!
雄蟲一把抱住自己的伴侶。
白色的翅翼緊緊合攏,細長的鱗尾同深黑的尾鞭纏繞在一處,仿佛同根而生、不會分開的植物。
“我愿意!
輕聲重復著,格拉低頭親吻對方的眼眸。
他在春日即將到來的時節,得到了一個帶著笑意的承諾。這承諾將伴隨他,直至生命的終點。
“我愿意!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