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頭上的火鳳凰在心中化為一道實質的光,唐瀟閉著眼跟著這道光往前走。
身邊鴿子的聲音也在這一刻變得虛無,外界的一切雜音都消失,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他抬腳往前走,完全不在意剛剛那群激動的鴿子是否會在閉眼之間攻擊自己。
幕后的人將這里作為困住生魂的地方,并且對他們進行了煉制。
這些鴿子就是煉化后的產物。
一開始只是死后的生魂進入這里,生魂是死后不久的人還沒有完全消失的一縷魂魄,他們往往不會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
這些房間就像一個個與世隔絕的鴿子籠,在沒有任何時間流速提醒又一模一樣的房間里,秉承著生前的本能反應,他們腦子里只會剩下想逃離的念頭。
可直到被煉化,活生生從人變成一只只禽類,他們也無法逃離這些鬼打墻的鴿子籠。
連生魂也能練就的陣法,丟了個活的人類進去,將他困死成為一具白骨也不過是外面瞬息的功夫。
只不過這一次,對面的算盤注定要落在地上。
額頭上的火鳳凰越來越燙,最后居然到了疼痛的程度。
唐瀟在最后燒起來的那一刻睜開了眼。
“咕咕。”
不知道什么時候,他身后出現了幾百只鴿子。
他的手上正正好握著一道門把手,往旁邊一擰,門被徹底打開,露出熟悉的、被火燒得有些黑的走廊。
走廊外沒有被完全封鎖,可以看得見高墻外的湛藍天空,這堵墻可以攔住學生,卻攔不住能飛的鴿子們。
鴿子們扇起翅膀,開始往外面飛去,它們沖著天空去,就像臨死之前對自由的向往那般。
有幾片羽毛落下,在陽光底下很快就燃起黑煙消失。
其中一片羽毛落在唐瀟腳下,在最后即將消失的那一刻,他忽地抬起頭看向天空,鴿子們幾乎快看不見聲影了。
“躍躍。”唐瀟張了張口,曾經十分熟悉的稱呼被他喊出。
如果不是常躍躍死亡后那通無端端打給他的電話,他也許不會注意到這些鴿子就是一部分學生的生魂。
并不是所有人死后,都會留存生魂。
他不知道世界上會不會有投胎轉世,但如果真的存在收留這些無辜靈魂的地方,現在他們也得到了釋放。
飛在天空中的鴿子,有一只仿佛回了頭,不過很快身影就在眾多鴿子里被淹沒。
唐瀟收回了視線,走了出去后,他再次回頭。
破舊的臟兮兮牌子上依舊是被燒得看不見原貌的教務處,幾乎和剛剛一模一樣,落在他眼中,卻透露出一絲絲不同尋常的鬼氣。
……
“小唐哥哥在哪里?”小訶站在青獨面前,生前頂多八歲的他,看起來十分矮小稚嫩,卻絲毫沒有怯意。
青獨對他露出一個算不上多么真誠的笑容:“你看起來很聽話。”
小訶抱著手機:“嗯,小訶很聽話。”
聽話就乖乖被自己煉魂吧。
青獨臉上的笑意擴大,可在丑陋的臉上顯得格外猙獰了些。
青獨伸出手摸了摸小訶的腦袋,說出來的話卻十分殘忍:“那個叫唐瀟的人類,是用什么辦法養你的?”
“養我?”小訶歪歪頭,“我是我媽媽養的呀。”
青獨眼神變得有些不耐:“你是他養的小鬼對不對,一定是他用了某種古老的獻祭儀式養了你。”
鬼和人類,絕對不可能和平共處。
這個小鬼這么依賴一個一無是處的人類,肯定是被用人肉喂養的,聽說在國外有用童子胚胎養小鬼的方法,必須定時獻上血肉讓小鬼不要反噬自己。
沒想到那個人類看起來一臉無辜,背地里居然也是個陰險角色。
很可惜對方遇到的自己,他和這種雕蟲小技不同,他有著更遠大、宏大的目標。
他才是即將成功的那一個。
小訶抬起頭,發現眼前這個奇怪的大人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激動得臉色龐紅。
而關于剛剛他的問題,這個人還沒有給他回答。
小訶有些不滿地撇了下嘴。
青獨立馬察覺到了不對勁,一股恐怖的陰冷從他手上騰的升起,咬緊牙關卻還是忍不住泄出痛苦的呼叫,他驚恐地看著自己放在小訶頭頂的手,想縮回去卻只引來了劇痛。
小訶童音聽起來只是單純的有些生氣:“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下一秒森冷的鬼氣卻從他身上炸開。
滋啦滋啦的聲音從手掌心傳來,青獨慘叫一聲將手收回,才發現上面的皮肉都被硬生生燒掉了一大塊,掌心里一片血肉模糊。
“你這個!”青獨的眼神里傳來怒意,“鴿眼,你就這么看著嗎?”
他知道鴿眼一定有對付這個小鬼的辦法。
畢竟一開始它就想吞噬了這個小鬼。
被他大喊大叫吵到了耳朵,原本就喜怒無常的鬼童露出了不高興的表情,渾身上下的皮膚變得青黑,瞳孔縮小直到徹底消失只剩下眼白。
他一把上前掐住了青獨的脖子。
小訶發出嘻嘻的笑聲,原本天真的童音在此時聽起來只有恐怖,像是對待一個無趣的玩具般,他將青獨捏在手上。
黑色的指甲變長陷入肉中,流下來的鮮血惹得他咯咯笑。
“赫……”青獨瞬間痛苦得臉色漲紅,可眼神依舊詭異地往下看去。
身后的門里沒有發出聲音,小訶的腳下卻出現了一個暗紅色的陣法。
復雜的符文圍繞成一個圓圈將小訶困了進去。
青獨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痛苦涌上他的口鼻,最終小訶還是松開了手。
他大口喘氣猶如一條狼狽的狗,渾濁的雙目中是貪婪的勢在必得,就這樣死死盯著小訶:“只要進入我煉魂的籠中,就等著成為我的養料吧。”
這是能困住上萬冤魂的“鴿子籠”,也是他計劃的全部養料所在之地。
青獨臉上囂張地幾乎要溢出實質,可漸漸的,他笑不出來了。
陣法沒有發出任何光,死了一般失效。
“怎么可能?”強撐著嗓子的疼痛,青獨臉色變得慘白,“鴿眼,發生了什么?”
如果不是一張開口就感覺到喉管火辣辣的疼痛,他早就怒吼出聲了。
而身后那扇門此時終于給出了回應,冷冰冰的聲音沒有包含任何感情。
【青獨,你的養料們全都飛了。】
青獨猛地眼前一黑,大腦仿佛只能聽見耳鳴。
“你敢騙我?”他第一反應就是鴿眼騙了自己,轉身想去打開那扇門。
可比他動作更快的,是被一腳踢開的正門。
突然出現在這里的唐瀟疑惑地往里看,里面亂七八糟的,但他還是精準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小孩身影,眼中的詫異抑制不住,他脫口而出:“小訶?”
青獨雙目赤紅,瞪得干澀不可置信地看向門口。
本該死在鴿子籠中的人此時完好無損地站在他面前。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是讓他氣到胸口發疼。
只見小訶在剛剛門開的瞬間恢復了正常小孩的樣子,此時一臉欣喜地回頭撲了過去:“小唐哥哥!”
唐瀟蹲下抱住他,有些心疼般摸了摸他的頭發:“你怎么在這里?他對你做了什么?”
小訶撇嘴,張口就來:“嗯,他欺負我。”
媽媽說了,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原本就一口氣上不去的青獨,聽到這句話,頓時剛剛受傷的地方再次產生劇烈的疼痛。
他眼神十分怨念惡毒:“你……”
唐瀟看了一眼脖子和手掌血流不止的人,又低頭看了眼縮在自己懷里神色天真爛漫的小訶,一點點皺起眉:“你居然連孩子也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