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輝看向李明杰,那意思很明顯,你一個男同志,總不能叫女同志坐拖拉機,你坐吉普車。
趕緊從吉普車上下來吧。
李明杰自然是不愿意去坐拖拉機,拖拉機后面拖的那個平板車,上面連個墊子都沒有,看著坐著就不會舒服。
而且剛柳全貴說了,回去的時候,他還要捎幾袋化肥。
他聞過化肥,那味兒能把人嗆一跟頭,這要坐一路,不得把人嗆死。
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能讓兩個姑娘坐拖拉機他坐吉普車。
萬一那個柳全貴是個多嘴的,回去在農場領導跟前多嘴,他剛到農場,可能就要落下個貪圖享受的名頭。
領導對他有了看法,以后有好處可就輪不到他了。
心里飛快地撥拉了遍算盤珠子,李明杰就從車上下來了,“女同志不比男同志,叫她倆坐車吧,我坐拖拉機!
他覺得自己還挺高風亮節的,姚玉娟不得夸他一句,然后向他表示感謝。
哪知姚玉娟聽了,很不高興,大聲道,“同志,這我要批評你了,你的思想有問題啊,什么叫女同志不比男同志?主席都說過,婦女能頂半邊天,你們男同志能做到的,我們女同志一樣能做到,而且我們下鄉,是來進行新農業建設的,不是來享受的,越艱苦就越能體現出我們投身于新農業建設的決心和恒心,所以請你收回你剛才的話,我不坐吉普車,我跟這位柳全貴同志一起坐拖拉機去農場!
李明杰都要驚呆了,他好心讓她坐好車,她不但不領情,反過來竟然還批判他,而且兜頭就給扣了一頂思想有問題的大帽子。
惹不起惹不起。
李明杰臉上堆起笑,朝著姚玉娟豎起大拇指,“還是姚知青覺悟高,我自愧不如,以后要多向你學習!
柳全貴卻是斜眼看著姚玉娟,心說這人有病吧。
他頂看不上這些去他們農場的知青,除了連艷梅,其他這些,整天只會咋咋乎乎,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可真讓他們干活,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連他們農場年紀最大的方大娘都不如,人方大娘還能一口氣扛袋化肥,都不帶喘的。
那些知青呢,干點活是一步三喘,跟那林黛玉似的。
不能干活不說,一個個還是事兒精,做出的貢獻還不如找的麻煩多,就這還好意思說是來進行新農業建設的。
讓他來接知青,他原本就不大樂意,這會兒又聽姚玉娟在那兒嗶嗶大道理,便沒好氣地對她說,“那你不如走路去農場,不是更能體現出你投身于新農業建設的決心和恒心?”
柳全貴只是順嘴懟姚玉娟,哪知姚玉娟立馬接話說,“柳全貴同志,你的提議非常好,那我拖拉機也不坐了,我步行去農場,向農場的同志們展示我們女同志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風貌!
見葉歡勾著個頭朝這邊看,便又指了指葉歡,“那個誰,咱倆一起,我們要向男同志證明,我們女同志的血一樣是熱的,我們女同志一點兒都不比男同志差!”
葉歡正聽的有趣。
他們家離街道辦近,街道辦的大喇叭里就成天喊這些,一套一套的,喊的人就跟打了雞血似的,喊的慷慨激昂。
姚玉娟比大喇叭里喊的還高亢。
而且大喇叭光能聽到聲音,姚玉娟這兒還能看到表情和動作,還怪精彩的。
葉歡是頭一回見,看的正起勁,冷不丁的就被姚玉娟點了名。
雖然她也想向大家證明,女同志并不比男同志差,可相比較來說,她還是更想坐車。
以后證明的機會多的是,今天就算了。
葉歡,“我有行李,都是大件,要是半路扛不動了招麻煩,我就不跟你一塊兒步行去農場了!
說完怕姚玉娟揪著她不放,趕緊縮回了車里,把車窗都給搖上了,身子縮在座上,只露出一雙眼睛看著車窗外面。
顧程有點想笑,好歹忍住了。
姚玉娟挺可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不過我覺得我們女同志還是不能太嬌氣,要迎麻煩而上,而不是懼怕麻煩,行李扛不動也沒事,我們慢慢走,實在不行我幫你扛,我力氣大,我扛的動……”
方輝是怕了這姑娘。
這會兒他還真不樂意讓姚玉娟坐他車了。
你自己想走就自己走吧,自己想當鐵姑娘,那就自個兒當去,干啥還非要扯上人葉知青!
方輝都不等姚玉娟說完就打斷她,“姚玉娟同志,我們營長剛回來,部隊還有一大堆事等著他處理呢,耽誤不得,你要是不坐車,那我們就先走了啊!
說完也不等姚玉娟回他啥,三兩步就竄到了車上。
李明杰怕撇下他,也趕緊跟著方輝上了車。
方輝上了車就一連聲的催顧程,“營長營長,快開車快開車!
生怕開的慢了姚玉娟再改變主意再坐他們車。
顧程發動車子,腳下油門一踩,吉普車一個漂亮的漂移就開出去了,轉眼就竄的沒影了。
姚玉娟站的近,揚起的灰塵撲了她一臉。
她也不生氣,抹了下臉,回屋里把自己的行李拿出來,她行李不多,就一個大提包,往肩上一甩,“萬主任,我也走了,柳全貴同志,那我們農場見!
她還挺樂觀,對柳全貴說,“說不定我還比你早到農場!
柳全貴還是頭一回見這種人,都驚呆了,說話都結巴了,“你,你還,還真打算走路去農場啊。
還說比他早到農場!
農場離鎮子10來里地呢,她還扛著行李,等回到農場,不得到天黑了。
他今天來鎮上的主要任務就是接知青,總不能真讓姚玉娟走路去農場,場長要知道了,非罵他不可。
雖然心里頂煩姚玉娟,可還是耐著性子喊姚玉娟,“姚知青,你可想好了,鎮子離農場可不近,10來里地呢!
姚玉娟,“瞧不起誰呢,別說10里地,就是200里地,我也能經得住考驗!
柳全貴,“……成,那你接受考驗吧!”
柳全貴煩了,不管了,把手里的抹布往兜里一塞,跟萬主任打了個招呼,然后跳上拖拉機,突突突的開走了。
他已經盡到責任了,姚玉娟非不坐車,他總不能硬把人往車上拉吧,所以愛咋咋地吧,他還要去農資站拉化肥呢。
萬主任見攔不住姚玉娟,也不耐煩的隨她去了。
反正也就10來里地,咋著天黑前也能走到,她愿意走就走吧。
10來里地,走路至少得一個多小時,開車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
農場跟顧程他們部隊確實離的近,農場就在部隊邊兒上。
顧程開著車,一直把葉歡他們送到農場場部,一排青磚灰瓦的房前。
從屋里出來一人,中等個頭,皮膚黝黑,穿著件洗的發白的中山裝,耳朵上夾著根自卷煙。
方輝把葉歡的行李從車上拎下來,樂呵呵地對男人說,“徐主任,這兩位是新來的知青,沒坐柳全貴的車,我們把他倆給捎過來了。”
徐國超掃了葉歡和李明杰一眼,登時頭疼得直搔頭,這一個個細皮嫩肉的,哪個看著都不象是能干活的料。
不過這話他不好說,就對方輝說,“你們把人捎過來,全貴倒是高興了,走的時候還直發牢騷,說接了人就沒地兒放化肥了!
說完想起啥,問方輝,“我接到的通知說是仨知青,咋就他倆?”
方輝也不確定姚玉娟最后有沒有坐拖拉機,便含糊道,“車上坐不下,姚知青就沒跟我們一塊兒來。”
徐國超想著既然另外一個沒跟方輝他們一塊兒來,那肯定是坐柳全貴的拖拉機過來,所以也沒多想,讓顧程和方輝去屋里喝口水歇歇。
顧程擺了擺手,跟徐國超說他也是剛探親回來,營里還有事,然后便回了車上。
方輝卻沒跟顧程一塊兒上車,而是站在葉歡跟前,熱情道,“葉知青,我對這一片熟的很,你以后要是有需要幫忙的,你只管去找我,我在三營,三營方輝,你一問就知道了!
還要再啰嗦,顧程探頭喊了一聲,“走了!
方輝回頭應了一聲,然后沖著葉歡擺了擺手,“葉知青,那我先回部隊了!
然后一溜煙的竄到了車子旁,拉開副駕駛的門,正要上車,發現顧程已經先他一步坐上去了。
方輝,“營長,你不開了?”
顧程,“嗯!
方輝也沒多想,繞過去拉開駕駛門,又沖葉歡擺了擺手,然后高高興興地車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