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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落荒而逃 以前洛城打車時從來不需要考……

    以前洛城打車時從來不需要考慮司機的性別。但今天從聞人律的公寓出來, 他對著手機里的打車軟件猶豫一番,還是在司機性別那一欄點了“beta”。

    叫了車后,站立等待的那五分鐘仿佛在經歷一場酷刑。他的腰背好酸, 大腿根極度酸痛, 某個過度使用的地方更是一跳一跳地發疼。仿佛等待了一個鐘頭那么久,的士終于姍姍來遲。洛城坐到后座上就不想再說話,將外套兜帽扣過頭頂,雙臂環胸, 只說了五個字:“去交大附院。”

    ……他必須得去查一查激素, 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跑出來時太匆忙,又怕吵醒聞人律,洛城沒有洗澡,此時身上滿是蘭花冷香和麥穗炙烤的香氣。所幸司機聞不到, 他得以順順當當地來到醫院門口。今天正值工作日,醫院人滿為患。下車之后,洛城低著頭, 下意識裹緊了身上的外套,企圖遮掩住身上的氣味。

    但當他來到電梯廳等待電梯時, 靠得比較近的患者還是發現了他身上的味道, 不禁詫異地偏頭打量。洛城聽見他們竊竊私語:“這個alpha,是不是剛從omega床上爬起來啊……身上味道這么濃。”

    心里頓時松口氣:看來,自己高大的身材還是相當能迷惑人的。

    耐著性子等了幾趟電梯,都被蜂擁的人群擠開。洛城心里憋悶,但又不敢強硬地擋住他人, 生怕自己過于顯眼被人認出來。無奈,他負氣地想:干脆爬樓梯好了!可腳下一動,立刻拉扯到酸痛的地方, 他只得不甘心地偃旗息鼓:操……痛成這樣,爬個鳥啊!

    ……在心里惡狠狠地將某人臭罵了一頓。

    正生無可戀地看著前方不斷加塞的人群,身后突然走來一人,在他肩上輕輕拍了一下:“洛城,你怎么來了?”

    驚得猛然回望,醫生寧祁穿著白大褂,本來微笑地看著他,神情卻在嗅到他身上味道的那瞬間變成了愕然:“你這是……”

    洛城整張臉都繃了起來,不由分說揪住他的衣領拖到樓梯間里,聲音緊張得像要崩斷了:“你喊這么大聲干什么,生怕別人不知道我來醫院嗎?!”

    “你……”寧祁的視線卻分外鋒利,像刮刀一般在他的臉上、紅腫的唇上不斷逡巡:“你突發熱潮期了?”

    觸電般松開手,洛城眼神飄忽,含糊其辭:“有這么明顯嗎?”

    “你身上的氣味根本就是剛從床上爬起來的!”語調瞬間變得低沉,寧祁擰眉盯著他,臉上透著不甘心的怒氣:“……你先跟我去病房沖個澡。不然待會兒到了性別科,所有人都知道你剛剛跟人做了什么!”

    被他啐得面紅耳赤,洛城心里羞憤,但又無話可說。只得把外套拉緊了,跟著他走到醫護專用的電梯,直升上九樓。橫穿過產科的走廊時,好幾個熟悉的護士從他身邊經過,試圖打招呼:“哎,這不是……”

    但在嗅到他身上氣味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驚住了,目瞪口呆、面面相覷:“洛城他……這是熱潮期,還是易感期啊?”

    打開一間空置的VIP病房,寧祁大步走進去,伸手指指衛生間,不再說話。洛城也不吭聲,兀自脫了鞋襪,光腳走進衛生間里,關上門。里面隨即響起脫衣服的窸窣聲和淅淅瀝瀝的水聲,寧祁雙手環胸坐在病床邊,桃花眼中此刻滿是陰冷,心里暗暗思索著這個局面的來龍去脈。

    前幾天媒體報道洛城臨時缺席安德瑪新店發布會,粉絲們還以為這人飄了,居然耍大牌……現在看來,大概率是突發熱潮期了。聞人律估計就在他身邊,于是撿了個大便宜。

    呵,乘虛而入的偽君子……裝什么光明磊落?抑制藥不到五十塊錢,這都拿不出來么?不夠的話問別人借啊,實在不行,我贊助一百塊也可以!

    愈想愈不忿,他滿臉陰冷地望著衛生間,手指扣在皮膚上,幾乎要將手臂攥出了血。

    半晌,洛城穿著長袖T恤和長褲走出來,外套拎在手上,頭發濕漉漉的,腳步沉緩而沉滯。寧祁冷眼望著,心中不禁嗤笑一聲:當年是誰跟我說的,不可能在同一個坑里栽兩次?吶,現在不是又栽了么?

    冷笑著,他拿來一條浴巾丟給洛城,沉聲道:“把頭發擦干,一會兒帶你去找張主任。”

    洛城不說話,兀自走到沙發邊坐下來,把浴巾搭在腦袋上,慢慢擦拭。熱潮期結束之后,他終于感覺到申城秋日的冷涼,擦拭一會兒,默默地抓過外套穿上。

    這衣服顯然是聞人律的,細聞時可以嗅到一點點蘭花冷香。洛城失神地擦著頭發,卻不由想起了過去的那三天之中,那種暴風般洶涌的荷爾蒙香氣,密密實實地將自己兜頭淹沒。他長久地窒息在這種令人暈頭轉向的信息素中,粘稠、緊密,偶爾從水面抬起頭深吸一口氣,那家伙卻又不依不饒地吻過來,拽著他沉下去……

    現在回想,聞人律應該是被自己的信息素引發易感期了。

    呵,又是一次陰差陽錯,兩個人都失去智,根本沒人踩剎車——想到那三天之中的種種迷亂場面,洛城不禁用浴巾捂著臉,羞憤地、崩潰地低嚎了一聲。

    冷眼瞥著他,寧祁不說話。半晌,他插著兜站起身,朝門口一揚下巴:“走吧,帶你去找張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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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見洛城走進診室,張主任還挺高興,頗感意外地打招呼道:“哎?你今天怎么來了,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但洛城在桌前坐下來之后,他便聞出不對勁了:“你,你這是?”

    寧祁站在后面,皮笑肉不笑地輕哼一聲,道:“前幾天他突發熱潮期了。現在過來查一查血,看看是不是激素出了問題。”

    “怎么會突發熱潮期呢?”張主任卻十分不解。他困惑地上下打量洛城,難以置信道:“你八月底不是剛打過比賽嗎,那時候我們還查過激素,睪酮數值非常高呀?”

    但仔細觀察一番,他發現這個人的胡子確實沒了,下巴干干凈凈,連輪廓也莫名透出一絲秀頎!不禁捏把汗,張主任叫來一個熟手的小護士:“你趕緊去拿采血的東西,給他抽幾管血。”

    趁著小護士去拿工具,張主任小心翼翼地坐正來,注視著洛城低聲詢問:“你……你熱潮期之間,有沒有什么異狀啊?身體有感到燥熱嗎,心神不寧有嗎?”

    “……有。”洛城沉悶地答著,眼簾低垂,一副十足消沉的模樣:“起碼煩躁了半個月,總覺得熱,前陣子晚睡時甚至還要開空調。我以為是上火,熬了點兒清熱下火的湯來喝……結果沒喝兩天,就爆發了。”

    張主任聽得目瞪口呆:“你都沒想過來找我查個激素嗎?”

    洛城懊惱地低下頭:“……忙忘了。”

    聞言,張主任不由抬頭跟寧祁對視一眼,露出了無奈的神色:“哎,你看你……”他想說,你看你不上心,現在又失身了吧?但對面可不是什么嬌弱無力的omega,這人即使激素波動,也能一拳把自己打到墻上去貼著。

    張主任只得咽下這些話。恰好小護士拿著采血的工具回來了,他便招呼洛城:“你把衣袖捋起來,咱們先把血抽了。”

    洛城沉默著撈起衣袖,直捋到大臂。望著他蜜色胳膊上那幾個顯眼的咬痕,寧祁、張主任和小護士俱是一驚,瞠目結舌地看看他,又面面相覷,心里都是一個念頭:連小臂都啃成這樣了!可想而知,衣服遮蓋住的位置……

    不敢多言,張主任和小護士眼觀鼻、鼻觀心,默默扎好綁帶,替他抽血。寧祁的臉色則又冷了一層:怎么的,知道對方是洛城,你反倒百無禁忌了?聞人律,你就是這樣愛護旗下王牌的——他一個月半后還有比賽呢!

    那瞬間,寧祁沖動地想向洛城發出提問:你們戴套了嗎?你有吃緊急避孕藥嗎?他有標記你嗎?……可洛城終究是洛城,不是其他什么可以隨意拿捏的人物。他咬著牙糾結半晌,最后還是放棄了這一想法:算了,小不忍則亂大謀。聞人律雖然占了便宜,但并不意味著處于上風,我可不能自廢武功了。

    半晌,護士抽完了血,拿著那幾管暗紅的液體沖向檢驗科。張主任忍不住瞥一眼那幾個深深淺淺的咬痕,克制地繼續詢問:“你發熱之前,有沒有發生什么特殊的事,顯著地影響了你的心情?比如說,遇到了什么漂亮的人,又或者,碰到了別人的易感期,或者熱潮期?”

    顯著地影響了心情……?

    洛城下意識擰起眉,困惑地思索起來:之前最特殊的事,恐怕就是跟聞人律攤牌月凨的身世了吧?不過那時候,自己并未感覺到燥熱。要說身體狀態明顯發生不對勁,好像是中秋那天……在聞人律家留宿之后。

    想到那套睡衣上淡淡的蘭花香氣,洛城猛地抿緊唇,神情僵硬,難堪地說不出話。見此神情,張主任明白他絕對找到了原因,只不過由于一些難以啟齒的緣故,不想跟自己說罷了。

    無奈,他只得搖搖頭,嘆氣道:“你不愿意說,那我只能用常規的辦法來幫助你……這樣,你加我微信,晚點我給你發一些資料,你照著做一下,看看有沒有改善。至于驗血的結果,等出來之后我會在微信上通知你。以后,你如果想通了,準備跟我聊聊,也可以在上面找我……”

    “唔。”這會兒洛城倒是應得迅速,還站起身朝他微微鞠了個躬,真心實意道:“謝謝張主任。”

    張主任不禁被他嚇懵了,兩個眼珠惶恐地轉動著,心說怎么的,“Iron Fist”轉性了,學會尊醫重道了?不禁望向寧祁,這人卻冷著張臉沒他,只杵在那兒默不作聲地等洛城站起身,跟他一齊走了出去。

    唷!張主任的表情頓時變作鄙夷:還沒死心呢,這個投機分子!只可惜呀,人家寧可跟別人滾床單,也不找你,你就等著竹籃打水一場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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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聞人律開著車已經在城里找瘋了。

    發現洛城離開,他第一時間打了洛城的電話——意料之中的,對方沒有接。接下來的微信、短信全部石沉大海,洛城仿佛鐵了心要躲著他,完全不給一絲回應。

    不得已,聞人律匆忙穿上衣服,直接開車殺到了望海街。屏著呼吸疾步跑上四樓,他用力敲門,又從走廊的窗戶縫隙中窺視,里面卻沒有一絲動靜。半晌,倒是隔壁李嬸兒開門走出來,好奇地道:“別敲啦,阿城這幾天都沒回——他去哪兒了呀?你知道嗎?”

    ……沒回這邊,也沒去找月凨,那他會去哪里?

    恍惚地思索半晌,聞人律不吭聲,神情凝重,急匆匆地又下了樓,發動車子絕塵而去。李嬸兒在樓上瞥著,忍不住“嗤”一聲,鄙夷道:“好好一個帥哥,神神叨叨的……”

    聞人律開車朝墓園趕去。

    半途經過公司,他一個急轉彎,往里面轉了一圈。奔到訓練館門口,他也顧不上仔細尋找,直接一聲大吼:“你們有沒有看見洛城?”

    鍛煉的人群紛紛望向他,面色怔忡,一個接一個地搖頭:“城哥不是請假了么?這幾天都沒來啊!”

    聞人律只得又急匆匆地跑出去。

    三十分鐘后,他到達墓園。秋日的山坡非常寂靜,只有微風吹拂枯葉發出的窸窣聲。聞人律不敢停歇,一口氣從山腳跑到半山坡,來到洛夢娟女士的墓前。那兒干干凈凈的,沒有任何祭奠物品,只有幾片干枯的銀杏葉。

    ……這樣的場景不禁給聞人律一種熟悉感。

    腳下一軟,在墓前坐下來,他力竭地喘息著,雙眸消沉地與洛夢娟女士對視,隨即露出苦笑:“阿姨……我找不到你兒子,也聯系不到他……就像上次一樣。”

    秋日的陽光干燥而溫暖,照在光潔的大石墓碑上,隱隱反射著亮光。聞人律垂下頭,臉上的笑容逐漸變成苦楚:“為什么出了事,他的第一反應都是逃避呢?……阿姨,我不明白,他為什么不肯留下來跟我好好商量?”

    廣闊的墓園空無一人。秋日空氣澄澈,坐在半山腰上,他可以看見很遠的地方,高樓、電視塔、馬路、街道,唯獨看不見他想找的那個人:“上次我們是在酒吧街找到他,這一次……不會還是那樣吧?”

    苦笑著轉過頭,注視著相片中那張美麗而散漫的散漫的臉,聞人律突然感覺到一股不可言說的痛苦:“我怎么就……偏偏被他迷得死去活來呢?”

    洛夢娟女士沉默地望著他,深邃眼眸淡然而篤定,仿佛覺得他這個問題十足可笑。聞人律被她審視地不禁垂下頭,一時間沒了話:感情這事哪來那么多為什么?喜歡就喜歡了,后悔也沒有用。

    心如死灰地呆坐著,他突然想到洛城在比賽之前曾多次前往交大附院性別科查激素……!那瞬間醍醐灌頂,聞人律趕忙站了起來,對洛夢娟女士道:“阿姨,我下次再來看你。”疾步朝墓園門口奔去。

    秋日的微風輕輕吹拂,撫過剛才他坐的地方,把那幾片干枯的銀杏葉掃了下去。洛夢娟女士依舊從容地望著山下,仿佛對自家兒子的感情糾葛絲毫不擔憂,一如她以前執行的放養政策,不阻攔、不干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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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小時候,他終于到達交大附院。

    直接將車開進去,停到門診大樓前面。聞人律內心狂跳著打開車門,站在門邊朝大門處張望。那么巧的,他就看見洛城和寧祁從玻璃門里一前一后地走出來,正垂著頭一邊下臺階,一邊低聲交談。

    他身上還穿著自己的衣服,頭發半濕,似乎剛洗了個澡。

    怒氣與恐慌一瞬間漲滿了整個胸腔,聞人律感覺自己喘不過氣,那瞬間再也克制不住,攥緊雙手,咬牙切齒地喚了一聲:“洛城!”

    隔著十多米的距離、隔著一條車道,黑發斗士恍然抬眼望過來,看見他,腳下立即頓住,慣來散漫的臉上露出了緊張的神情。

    第82章 粉飾太平 在臺階上猶豫幾秒,洛城下意……

    在臺階上猶豫幾秒, 洛城下意識擰起五官,硬著頭皮迎著聞人律控訴的視線走去。他偏著臉左顧右盼,那樣子像是在躲避車道上的車輛, 但聞人律清楚, 這個人只是不想跟自己對視而已。

    穿過車道,走到副駕駛邊上,兩人之間隔著一輛車,距離剛剛好:“找我干嘛?”

    聞人律簡直要被他這句話氣得胃痛:“你覺得我不該找你嗎?”

    “……嘖!”不知是厭煩還是頭痛地輕嘖一聲, 洛城擰著長眉, 始終不看他,深邃的眼與前幾日的迷離南轅北轍:“有什么好找的!現在這種情況,你回去老老實實等我的血液檢測結果就好了,找到這里來有什么用?你又不是醫生!”

    聽他說出“醫生”二字, 聞人律下意識朝寧祁瞥了一眼——那廝顯然也聽到了洛城的話,此時臉上輕閑地笑著,雙手插兜, 一副以逸待勞的架勢。聞人律不禁氣悶地咽一口氣,咬著牙關沉聲道:“對, 我不是醫生, 但我們在一起足足度過了三天,這沒錯吧?你就沒有什么事想跟我商量的嗎?!”

    終于說到關鍵,洛城的心本就緊繃著,這時更是像被狠狠攥了一下,不禁虛張聲勢道:“大哥, 有什么好商量的!?……這不就是一次意外么!難道你不清楚一個半月后我還要打比賽嗎?我到底是個alpha,我有自己的事業,這有什么好商量的?”

    “可你終究會變啊!你有沒有想過, 等你四十歲之后……應該怎么辦?”

    ‘應該’怎么辦?這個用詞令洛城電光般抬起雙眼,鋒利地瞪向聞人律:“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什么應不應該?!”

    他仿佛是一只巨龍被觸碰到了逆鱗,萎靡的肩背瞬間挺直,周身騰起一股強烈的對抗氣勢,怒道:“你們是不是都覺得,Omega就應該找個人照顧,找個Alpha庇護著,才能在社會上立足?……我就不能自己生活嗎?我沒有能力,沒有積蓄嗎?”

    見聞人律神情僵硬,張著唇說不出話,洛城不禁譏諷地一聲嗤笑,面色忿忿:“這句話寧祁問過我,現在你也來問我——真奇怪!我還以為你們不對盤呢,結果想法居然這么一致?……干脆你倆當鐵哥們算了,好不好!”

    聞人律生硬地與寧祁對視一眼,兩人隨即啞口無言地垂下眼簾,不再吭聲。見狀,洛城冷笑一聲,插著兜轉身便走。聞人律不禁又急了,腳下追趕幾步:“你去哪里!”

    “你管我去哪里!”

    “你不去接月凨嗎!”聞人律心急地提醒道。

    洛城頓時停住,氣沖沖地轉過身又撞回來,徑直走到車旁,打開車門坐進后座。聞人律見了,不禁氣得閉上眼、深呼吸,好半晌才咬牙切齒地擠出幾個字:“洛城,我不是司機——你坐到前面來!”

    車里,黑發斗士雙臂環胸靜默幾秒,這才沉著臉鉆出來,坐到副駕駛上。聞人律心里到底是好受了些,一言不發地開車門坐進去。走之前,他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寧祁。那廝冷眼望著這邊,神情是蛇一般的陰冷,似乎在記恨他的乘虛而入。

    那一刻,聞人律無比慶幸洛城在危機關頭選擇了向自己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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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無話。

    將車開到自家樓下,聞人律挺直著脊背坐在駕駛座上,好一會兒沒有動作。他依舊有很多話想說,腦子里數個念頭雜亂盤旋,卻不知道該怎么向洛城開口。

    這個人根本沒有給他任何機會。

    正糾結著,洛城在邊上卻“嘖”一聲,不耐煩地道:“你是準備讓我上樓去接月凨么?你就不怕敏姨聞到味道,發現我倆廝混在一起?!”

    聞言,聞人律也按捺不住了:“你既然這么忌憚我,那前幾天為什么又要打電話給我?”

    你為什么不打給寧祁——這句話他沒敢問。他怕問了,洛城真的答:好,那下次我就不找你了!

    可即使沒有問,洛城的回答也令他頭痛不已:“我不打給你打給誰?!”黑發拳手終于望向他,雙目怒瞪著,似乎還有一絲委屈:

    “我已經被一個alpha上過了,你還要讓我被第二個alpha上,是嗎?那好,下次再有這種情況,我就去找別人,不麻煩你!最好讓那個人大嘴巴把我的性別說出去,暴露給媒體,你就高興了,是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聞人律的手幾乎把褲腿摳爛了,一張嘴后悔莫及地糾結著,終于擠出幾個字:“我沒有覺得麻煩!我只是……”

    剩下的話說不出口了。聞人律懊惱地垂頭閉上眼,沉沉呼吸幾秒,才清思緒,低啞地道:“我是你的老板,又是月凨的爸爸,你出現這種特殊情況,我當然責無旁貸……”

    “那還有什么好說的?”洛城硬板板地打斷他,一張臉又冷酷地撇向窗外:“我找你幫忙,和我不想讓別人知道,這兩件事沖突嗎?以后你愿意幫就幫,不愿意我也不強求。反正這東西死不了人,以后準備好抑制劑,我自己肯定也能熬過去!”

    一席話把聞人律堵得啞口無言,面色青白。語塞良久,他潰敗地抿著唇,打開車門走了出去,背影急匆匆的,似乎被氣到了極點。

    洛城短促地抬頭瞥一眼,又強迫自己收回來。煩躁慌亂的心始終提著,不敢輕易放下,生怕自己一個退讓,就此落入omega的處境……他絕對不要那樣。

    ——至于“Omega的處境”是個什么處境,他也說不清楚。

    雙手握拳,洛城疲憊地撐住額頭,僵直的脊梁終于放松些許,后背沁出了一層冷汗。

    不多時,聞人律抱著月凨走了出來。小丫頭一見爸爸就哭了,癟著小嘴巴淚眼滂沱,身子迫切地向前傾著,伸長小手要爸爸抱。洛城也不禁紅了眼,用力摟住女兒,一整日的惶惑借此機會發泄出來,說話間帶出鼻音:“沒事,爸爸來了,月凨不哭……”

    望著他們母女倆親密無間的畫面,聞人律徹底沒了脾氣,妥協地嘆氣道:“走吧,上車,我送你們回望海街。”

    這一次洛城徑直抱著月凨坐到了后排座位。聞人律從后視鏡里瞥一眼,沒再反對,老老實實地當了一回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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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回到家,月凨死死黏在他懷里,離開一會兒就要哭,洛城只好抱著她一起去衛生間洗澡。

    脫下衣服,站到鏡子前,洛城看著自己被咬出無數齒痕的身體,一張臉后知后覺地紅到了額頂:“操……平常看上去文質彬彬的,易感期就變成瘋狗了!”

    那些咬痕在脖子周圍尤其多,接下來是肩膀,隨即是胸口,連紋身都遮掩不住!熱水沖在結痂的傷口上,肌肉不禁一跳一跳地發疼。洛城忍不住又咬牙切齒地咒罵了幾句:“聞人律,你是狗吧!把老子咬成這樣,我真服了!”

    把以前買的嬰兒泳池拿出來,放滿熱乎乎的水,洛城將疲乏的身體浸泡進去,不禁發出疼痛的吸氣聲:“嘶……”

    嬰兒座椅放在角落,月凨坐在里面,看著爸爸泡在自己的泳池里,只露出一個腦袋,忍不住詫異地“哦”了一聲。

    洛城艱澀地沖她笑笑,忍受著疼痛,齜牙咧嘴道:“你爸這個人……性子就是兩個極端!平常人模狗樣,一上床就變流氓!你以后長大了,可不能學他!”

    月凨雖然聽不懂他說的話,但是聽得懂爸爸的語氣。小丫頭揪著兩只小手,圓眼珠煞有介事地瞪著,緩緩點了點頭:“嗯!”

    洛城又不禁失笑,用手沾上水,輕輕彈到她臉上:“你嗯什么嗯,你知道流氓什么意思嗎?”

    月凨眨眨眼,咯咯地笑著,一臉天真地抬手指向他的脖子:“啊!”

    洛城一怔,隨即哭笑不得地捂住那些咬痕,悲憤地“操……”了一聲。

    洗過澡躺到床上,他摟著女兒剛打開手機,就見張主任給自己發來了幾個視頻和一張圖片。點開圖片,是一張檢驗報告單。其中睪酮一項的數值是0.67ng/Ml,已跌至Omega的水平……洛城的胸膛不禁劇烈起伏,感覺自己掉進了冰窟里。

    一個半月后的比賽該怎么辦啊!

    再看那些視頻——居然是自我調節的心冥想療法?洛城狐疑地擰起眉,忍不住質疑這些療法的作用:“張主任,你給我的這個,靠譜嗎?怎么像騙人的呢?”

    良久,在他幾乎將視頻都看了個遍之后,張主任這才回復過來:“這些心療法當然不是立竿見影的,它們一般是作為輔助的部分,配合激素注射一起使用的。可你是運動員,打完比賽要尿檢,我也不敢輕易給你注射激素呀?只能暫時用這個辦法試一試,看看能不能扭轉你的激素趨勢,讓它們自己升回來了。”

    “這跟尿檢有什么關系?”洛城疑惑地嘟囔著,下意識開始回想WADA公布的興奮劑種類:“……好像禁藥名錄里也沒有睪酮啊?”

    “沒有嗎?”張主任疑惑地反問一句,隨即沉默了。他思索一會兒,道:“這樣,我去研究一下,看看你能不能注射睪酮。這幾天你先按照我給你的視頻做一下冥想,順便等我的消息。”

    “唔,好。”懨懨地放下手機,洛城按照視頻的指引,開始回想那些令自己心潮澎湃、豪氣干云的場面。同時調動全身的氣息,企圖讓自己熱血沸騰。

    月凨蜷著兩個小腳丫躺在他身邊,小手摟著爸爸的胳膊,卻不禁著迷地嗅來嗅去……冥想被手背上傳來的瘙癢打斷,洛城不禁哭笑不得地望向女兒:“干嘛一直聞爸爸?”

    “嗯……!”月凨也說不出為什么,只殷切地爬進爸爸懷里,摟緊他,兀自沉浸在好聞的淡淡麥香之中。洛城愣了半晌才大概想到原因,不由露出苦笑:傻寶寶……即使你喜歡聞,爸爸也沒法配合你啊!爸爸終究是個alpha,要賺錢、要打比賽的。如果變成了omega,那爸爸的事業怎么繼續呢,怎么在社會上立足呢?

    沉沉地嘆口氣,他躺下來,拉起被子蓋住女兒,苦澀地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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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醒來,洛城被滴滴聲吵醒,就見手機的指示燈一閃一閃——有未讀消息。

    皺著臉點開一看,是聞人律發來的:醫院的檢查出結果了嗎?

    困倦地揉揉眼睛,他腰酸背痛地爬起來,將張主任的圖片轉發過去,隨即看向邊上的女兒——哦,還睡著啊。頓時放下心,洛城打個呵欠,又一頭栽進了床里。

    連續三日的熱潮期耗盡了他的全部體力,洛城不得不用連續的睡眠來補足元氣。然而他這“詐尸”式的回復卻讓聞人律的心不禁懸了起來:怎么回復一句就沒聲兒了,不會出事了吧?

    ……心下忐忑,他腦補了無數個洛城不適暈倒、月凨無人看管的畫面,當即開著車殺了過來。

    在睡夢中被連續的敲門聲吵醒,月凨也被吵了起來,扒著爸爸不高興地哼叫:“昂……”

    洛城頂著一頭亂炸的頭發氣鼓鼓地爬起身,抱著女兒沖出房間,門一打開便看見聞人律緊張的面龐。這一刻,他也不想管這人曾把自己折騰成多狼狽的樣子——又或者說,他甚至想借此機會好好發泄一通,當即大罵道:“操,你一大早的發什么神經,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見他全須全尾、完好無損,聞人律放心的同時也不禁生出些怨懟:誰讓你發個信息就跑……可轉念一想,他被自己“操勞”了三日,聞人律又說不出責備的話了,只能沒脾氣地道:“……你能休息好嗎?月凨在的話,你肯定得起床照顧她的吧?”

    月凨聽到自己的名字,頂著一頭亂發茫然地“嗯?”了一聲。

    洛城低頭看看女兒,又看看他,半晌猶豫地擰起眉:“要不,你把月凨帶過去照顧?”

    聽他這樣說,聞人律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氣——發生那件事之后,至少他還愿意這樣信任自己,說明他倆之間的關系還不算太糟。

    不過……望向懵懂的月凨,聞人律又不禁嘆息:但這家伙,心未免太大了!昨晚還跟女兒粘得死去活來,今天為了休息就能把她丟到“托兒所”!

    無奈地伸手摟過月凨,聞人律睨著他疲乏的臉色,猶豫一番,還是忍不住問:“你的睪酮低成這樣,醫生有什么措施嗎?”

    揉揉眼睛,洛城懨懨道:“他說,可能要注射睪酮……不過不知道這有沒有違反WADA的禁令,要查一查才能確定。”

    “……是嗎。”總感覺注射激素不大妥,但人家醫生都這么說了,他也無從置喙:“那這幾天,你先在家休息吧。等想辦法把激素扭回來,再回訓練館備賽。”

    聞言,洛城不禁想起了被自己開天窗的安德瑪新店發布會。他頓時清醒過來,心虛地支吾道:“那個……我缺席了發布會,這事后來怎么處的啊?”

    平靜地睨著他,聞人律道:“賠了違約金啊,一百二十萬。過幾天你回去,陸特助可能不會給你好臉色……你就當看不見吧。等下一筆代言敲定,他的心情就恢復了。”

    “哦。”悻悻地應一聲,他悄悄地抬起眼,卻見聞人律專注地凝視著自己。他白皙的下巴上,那一條細細的傷疤已經快好了。過去的三天中,洛城隱約記得,自己曾著迷地親吻那里無數次……終于后知后覺地感到一絲不自在,他無措地扒拉一下滿頭的亂發,躲閃地撇開臉道:“那,那我繼續休息了,你照顧好月凨……”

    “好。醫生那邊有消息,記得通知我。”不舍地望著他,聞人律其實還想問,你身體恢復得怎么樣,有沒有哪里痛?有沒有哪里不舒服?但洛城沒有給他這個機會,跟女兒道過別就開始趕自己走:“你帶月凨過去吧!她還沒吃早飯,記得給她沖奶喝。”

    “……嗯。”略覺失落地摟著女兒走下樓,當來到汽車旁邊時,聞人律回頭望,看見了走廊上洛城靜立目送的身影。

    不禁露出苦笑,他揉一揉女兒軟乎乎的小胳膊,嘆道:“來這里那么多次,今天還是蹭了你的光,才有這個待遇……月凨,你媽媽對我,到底是個什么想法啊?”

    月凨的回答是嘟一嘟嘴,戀戀不舍地望向樓上的媽媽,悶悶地哼了一聲。

    第83章 還是用激素吧 聞人律把月凨帶走之后,……

    聞人律把月凨帶走之后, 洛城在屋里天昏地暗地睡了一天多。

    第一天睡到下午兩點,起來點了個牛肉蓋飯吃,吃完繼續睡。睡到半夜三點, 吃個夜宵, 又躺了下去。這次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一點半時,他打著呵欠爬起來,終于感覺精神好了些,頂著一頭亂發去衛生間洗澡。

    溫熱的水兜頭淋下來, 洛城慢吞吞地在身上打著泡沫, 那些齒痕依舊顯眼地刻在皮膚里。

    不由想到那三天之中的種種情景,想到聞人律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他輕嘖一聲,羞憤地深呼吸,只感覺身體的溫度直線上升!逼迫自己趕緊想點兒別的, 洛城自暴自棄地加重動作,把皮膚搓得火辣辣的發疼,一股香味卻逐漸在衛生間中氤氳——

    那是一種淡淡的麥香味, 像是面包店里剛出爐的全麥面包,讓人不禁胃口大開。洛城疑惑地嗅一嗅, 半晌才反應過來——操, 這是我自己的信息素味!

    驚愕得無以復加,洛城難以置信地抬起手聞一下,再聞一下,逐漸哭笑不得:我omega時怎么是這個味道的!聞起來焦焦的,香香的……噫, 還別說,確實挺好聞的哈。

    詫異地“嘿”一聲,他失笑著搖搖頭, 沖干凈泡沫正要洗頭發,卻后知后覺地想起:咦,之前陸庭風說,聞人律易感期時要吃什么來著?好像是……全麥面包?

    靠……!驚愕地呆住,洛城的手僵在半空中,掌心里的洗發水都要淌了下來:不會就是因為我吧!

    突然感覺自己后背發涼,洛城瞪著眼,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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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過外賣,他正躺在床上意興闌珊地刷手機,看看前幾天的新聞如何報道自己缺席安德瑪的新店發布會,張主任一條信息就發了過來:“洛先生,我今早查了WADA的禁藥名錄和過往的處罰報告,發現他們對人造睪酮并沒有禁令。所以我覺得,應該是可以注射的,你要不要來醫院一趟?”

    洛城瞪大眼,立即翻身而起!動作間牽扯到依舊隱痛的腰部和臀部,不禁齜牙咧嘴地“嘶”一聲,艱難回復道:“我馬上過去!”

    穿上外套,戴上毛線帽和口罩,洛城全副武裝地把自己包裹好,打的趕到醫院,張主任正在給自家老師打電話:“……意思就是說,在正常值范圍內的睪酮補充,是不會像類固醇那樣,能夠大大提高運動表現的,是吧?”

    “是啊,睪酮這玩意,說白了,對肌肉有效果,但過了臨界線之后,它的效果就不那么明顯了。所以運動員不會用它來作假,因為根本就沒什么用!”

    “好好,我明白了老師!”興高采烈地掛了電話,他一抬頭,就見洛城包裹得嚴嚴實實地站在身前,高大身材壓迫感十足,不禁嚇一大跳:“媽呀,你什么時候來的?”

    “剛才。”拉過凳子坐下,洛城雙手插兜,胸口前傾靠著桌邊:“我可以打睪酮補充劑了是嗎?”

    “根據目前查到的資料,是這樣的。”說著,張主任在他臉上認真打量一會兒,道:“心療法對你沒用嗎?”

    洛城撓撓頭:“這兩天光顧著睡覺了,壓根兒沒做……”

    “這樣啊。那要不,今天咱們打一針,看看效果?不然你的訓練老耽誤著,也不是辦法。”

    “行,那就打一針!”終于可以擺脫Omega的狀態,洛城精神大振,當即脫下外套就要捋袖子。張主任卻擺擺手:“這個補充劑打肚子比較好,你先坐著等會兒,我讓護士拿藥劑上來……哎?不對,打這個補充劑,你得跟聞人老板報備的吧?”

    啊?想到聞人律,洛城頓時蔫兒下來:“對哦,要跟他說一聲……我打個電話吧。”

    不情不愿地撥通孩子爸的電話,那頭幾乎是秒接,聲音隱隱透著迫切:“喂?找我什么事。”

    “沒什么事……就,我在交大附院張主任這兒。他查了WADA的禁藥名錄,又問了別的醫生,說可以打睪酮補充劑。我今天準備打一針,所以現在就跟你報備一聲……”

    洛城垂著臉,一邊咕噥著一邊扣桌子,木頭桌的邊緣都被他扣出了一個凹坑。張主任看在眼里,奇在心里:咦?洛城對聞人老板的態度,怎么這么微妙?

    “你等等,我現在過去。”明明只是一句話的事,聞人律卻二話不說,直接殺過來面談。掛了電話之后,張主任和洛城都莫名緊張,瞪著眼面面相覷:操,他不會是來掀桌子的吧!

    半個鐘后,聞人律火速殺到。他今天罕見地穿了身休閑服,看上去親和不少,臉上神情也柔軟許多,眼中透著關切,一來便望向洛城:“你怎么樣,這兩天休息得好嗎?”

    洛城不自在地偏著臉,神情緊張,語焉不詳道:“就那樣唄,一直睡,睡醒就吃……不是,叫你過來是商量要不要打補充劑的,你問這個干嘛!”

    見他精神不錯,聞人律這才放下心來,轉而望向張主任:“醫生,睪酮補充劑要打多少針?”

    他一轉頭,眼神立刻變得銳利而冷靜,這變臉的速度看呆了張主任:“打……打三針,隔一天打一針。”

    隔一天一針,那就是5天打完。目前距離比賽還有45天,打完之后有40天時間可以代謝……唔,應該是沒問題的。冷靜地思量一番,他抬起眼,點了點頭:“好,那就打吧。”

    不一會兒,護士拿著針劑回來了。張主任讓洛城躺到簾子后面的診床上,拉起衣服露出小腹。看著那緊致的腹部,張主任在肚臍旁認真地捏一捏,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我還說你這里脂肪會多一些呢,沒想到只有薄薄的一層皮!算了,換大腿吧。”

    大腿?看著自己今日穿的休閑褲,捋上來似乎是不可能的,但脫掉嘛……洛城短促地朝張主任身后瞥了一眼,神情有些僵硬。

    張主任茫然地怔住,回頭朝身后望去——聞人律不知何時跟了進來,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洛城的小腹看。

    “那個,”張主任頗為頭疼地倒吸一口涼氣,“聞人老板,你要不出去等?”

    “……哦。”這一聲答得不情不愿的。聞人律最后凝視洛城一眼,視線粘稠得仿佛要拉絲,這才轉身走出去。張主任將他這神情盡收眼底,心中突然一驚,突然冒出一個想法:難不成,前幾天跟洛城在一起的alpha,就是……?

    ——老板和旗下頭牌?!這,是不是洛城為了要資源啊?

    細思極恐,張主任戰戰兢兢地屏住呼吸,沒敢再說話。只是當洛城把褲子脫下來,露出大腿上那一個疊一個的咬痕時,他還是瞠目結舌地瞪大眼,錯愕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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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完針,聞人律沒讓洛城再跑掉,直接來個緊密防守,一路跟著他走出醫院,把人帶到了自己的車上。

    洛城身上還能嗅到自己留下的蘭花冷香氣。

    看著他一言不發地低頭捆安全帶,可能太心急了,老是找不到孔位,聞人律有一種想靠過去幫他的沖動。但他又明白,這人是一只野獸,而不是毫無戒心的小白兔,急于求成只會令他跑得更遠。于是只能收回視線,將這種沖動摁下來,克制地道:“你要不要去接月凨,順便一起吃個飯?敏姨今天早上還跟我念叨你。”

    洛城不看他,一雙眼直視前方,面無表情:“不用了吧?……我還沒恢復,現在去見敏姨,不就等于什么都跟她說了?”

    不能讓敏姨知道嗎?聞人律心里不是滋味,望著方向盤沉默半晌,隨即露出苦笑:“好,那我幫你把月凨抱下樓。”

    狹小空間被寂靜橫亙著,聞人律一言不發地開車,洛城一言不發地翻手機,誰都沒有打破這死寂。他們可以互相聞到對方身上的味道,蘭花冷香和麥穗炙烤的香氣相互交融著,乍一聞格格不入,但聞久了,又會覺出一絲異樣的和諧。

    到達聞人律的小區,在樓下等待時,洛城收到了曹教練的信息:“你怎么樣,身體好點兒沒?律總說你易感期后緊接著重感冒,有沒有吃藥啊?”

    心虛地深吸一口氣,洛城猶豫半晌,回復道:“今天吃了藥,好一些了,再過幾天就能回去訓練。”

    對面回得很快:“那就好。你不著急啊,好好養病,其實我們休息得也挺爽的。”

    ……爽嗎?洛城苦笑,并不相信:恐怕每天都著急得很吧?不然也不會給我發信息了。

    放下手機,月凨被聞人律抱在懷里走出電梯廳,依舊是望穿秋水的樣子,伸著小手吚吚嗚嗚喊“爸爸”。洛城抱著她親昵了好一會兒,隨即鉆到后座把她放進嬰兒座椅里,又捏一捏女兒軟綿綿的臉頰肉。

    敏姨和聞人律顯然把她養得很好。小丫頭香噴噴的、干干凈凈的,身上的連體兔子服是雪白的顏色,上面沒有一絲臟污。愈來愈長的頭發沒有剪,整整齊齊梳成兩個小揪揪,劉海軟軟地貼在額上,發梢稍微修了一點,呈現出一個微微的弧形。

    洛城打量著女兒玉雪可愛的模樣,刻意武裝的心到底是軟了一些。他忍不住抬眼望向前方開車的聞人律,想說什么,又怕他誤會了,最后只得顧左右而言他:“現在曹教練他們……是不是放假了啊?”

    聞人律從后視鏡里看他一眼:“有幾個放假了,靶師小秦偶爾去幫陳克儉做擊靶練習——他也敲定了一場比賽,跟你同一期,排在主賽的第三場。”

    “這樣啊。”悻悻地拉著女兒的小手,洛城低下頭,自言自語似的道:“等后天打完第二針,如果身上味道不明顯了,我就去場館露個面,不然曹教練他們該心慌了。”

    聞人律下意識想說“不用著急”,但是說不出口,因為洛城的整個備賽團隊確實十分忐忑。今天早上曹教練還到辦公室跟他說,金波老師的檔期只剩下五天了,洛城如果還不回來,拳擊特訓就此泡湯。聞人律揉揉眉心,頭疼道:“他身體還沒好全……如果不能換檔期,那也只能這樣了。”

    為什么這次備賽也是一波三折的呢?

    聞人律擰著眉,心里不禁生出了不妙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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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去醫院打了第二針睪酮補充劑,洛城明顯感覺自己身上的氣味淡了很多,聞人律留下的臨時標記所剩無幾,只剩下一點兒似是而非的蘭花隱香。

    泡澡時,洛城忍不住把手腕貼到鼻尖仔細聞,自言自語道:“說是香水也有人信吧?”

    月凨坐在角落的嬰兒座椅里,倒是有些惆悵:“昂……”香香的全麥面包氣味兒沒了,小姑娘過于想念,洗澡之前忍不住扒著爸爸聞了好久。

    第二天早上起來,整個身體仿佛徹底擺脫了omega的狀態,下巴上的胡茬蠢蠢欲動,摸上去有了些粗糙的質感。洛城感到萬分振奮,立即換上運動服,抱著月凨直殺向場館。

    興沖沖地剛走進大門,他就撞到了上班的陸庭風。陸特助冷酷地瞇起眼,二話不說走過來撈住他肩膀,歪著半個身子往訓練館走:“喲,大明星,終于休息好啦?”

    洛城干笑一聲,悻悻道:“是啊,這次病得不巧……我聽聞人律說,那天的活動,最后賠了違約金是不是?”

    陸庭風意味深長地斜他一眼:“賠了一百二十萬。”

    洛城心虛地咽了口唾沫。

    看他似乎有懊悔之意,陸庭風沒再繼續臊他,嘆口氣放下胳膊,雙手插兜:“算啦!你是突發易感期,又不是別的事情……這種意外誰也不想的。正好悍馬那邊的代言有進展了,這一單簽下來,我得扣你30%的簽字費,你服不服?”

    “服,服!”洛城答應得十分迅速,這讓陸庭風徹底沒了脾氣。一會兒兩人走到訓練館,他擺擺手,正要往左側辦公室去,洛城卻拽住他,徑直把女兒塞進了他懷里:“你幫我抱月凨上去給聞人律,我趕著去訓練,就不多跑這一趟了。”

    “嘿你——”使喚人使喚得真得心應手啊!陸庭風一個沒拉住,洛城已經跑沒影了,他只能認命地抱著月凨往辦公室樓梯走去。

    再說洛城,這人一走到訓練場地,立刻夸張地匍倒在墊子上,雙掌合十給曹磊拜了一拜:“磊哥,我錯了,我再也不亂生病了!你們練我吧,我一定好好配合!”

    備賽團隊的人先是一驚,隨即無奈地笑起來:“城哥,不至于!誰還不生個病啊,時間耽誤就耽誤了,養好身體就行了嘛。”

    曹磊走上去將他扶起來,哭笑不得道:“行這么大禮干什么?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欠了我錢呢!”見他懨懨地抬起頭,露出一張悔不當初的臉,看上去怪可憐的,曹教練哪還忍心責備他?只得拍拍他胳膊,嘆氣道:“既然來了,就抓緊時間訓練吧!金波后天就要去給別人做特訓了。”

    “好。”立刻脫下外套,僅著短袖T恤來到場邊熱身。洛城露著胳膊,手臂上的咬痕已經好了大半,至少正面的基本都痊愈了。但他不知道,聞人律在他大臂后側啃了幾個極深的咬痕!

    不一會兒,有幾個人走過來,其中一人無意間瞥見,忍不住驚道:“城哥!你哪里找的女朋友,這么猛!咬的印子真深啊!”

    他這一叫,訓練館半數人都望了過來!曹磊和金波都不禁走上前,拉著他的胳膊嘖嘖稱奇:“是很深哎!而且咬得很清晰,你看,這是門牙,這是犬齒……嚯!她這是愛慘了你呀,咬那么用力!”

    洛城那個緊張、那個尷尬,拼命地想把胳膊收回來,但手腕又被他們攥住了:“沒什么好看的,就是個咬痕嘛……恰巧碰上個愛咬人的,我也沒辦法啊!”

    “是不是性格很辣啊?”金波興味盎然地沖他拋媚眼。

    辣嗎?洛城下意識回想一番那三天中聞人律失控的眼神,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不辣不辣,一點兒也不辣,是冷艷款!”

    “冷艷款啊——”

    一群人揶揄地竊笑起來,相互交換一個八卦的眼神,繼續取笑他:“城哥好艷福哦!易感期有大美人陪著,還種了這么多草莓,子彈都打空了吧?天啊,城哥真是幸福死了,我們好羨慕啊!”

    被他們臊得滿臉通紅,洛城那個如坐針氈、那個汗流浹背,話都說不清了:“什么子彈打空,什么亂七八糟的!都沒有的事!你們別胡說八道……”

    “哎喲!”曹磊詫異地叫起來:“阿城,你這是害羞了嗎?我的媽呀,咱們登峰最受omega歡迎的洛城,居然害羞了——”

    一群人不嫌事大地開始起哄,把洛城臊得簡直要滴血。突然,身后傳來不輕不重的咳嗽聲:“咳!”眾人回頭望去,就見聞人律板著臉站在墊子邊緣,兩個耳朵隱隱發紅,直直盯著他們:“我有事要跟曹教練和洛城說。”

    眾人頓時閉上嘴,一哄而散。

    “冷艷美人”突然出現,洛城那個羞憤欲絕,臉直接抬不起來了,雙眼死死盯著墊子,心里把那些瞎起哄的傻子們罵了個遍。曹教練不知這倆人的關系,止住笑攬著洛城走上前,好奇地問:“律總,有什么事?”

    聞人律短促地瞥一眼洛城,清清喉嚨,道:“之前我們聯系了西提猜,想請他來幫洛城做特訓。今天他同意了,但由于家人生病的原因,他不想離開泰國——這就意味著,洛城如果想訓練,只能去泰國找他。”

    “去泰國啊!”低呼一聲,曹磊恍惚地眨眨眼,隨即不確定地望向洛城:“阿城,你要去嗎?”

    洛城倉促地抬起頭,看看他,又看向聞人律——在接觸到這家伙專注的視線之后,他當即打一個寒顫,果斷應了下來:“去!……我要去泰國!”

    第84章 伍沛霖下戰書 洛城要去泰國的話,月凨……

    洛城要去泰國的話, 月凨是肯定要留在國內的。畢竟那邊天氣炎熱,飲食口味也相去甚遠,萬一月凨水土不服, 生了病可就難辦了。

    、

    但洛城這一去, 少說兩個星期,多則一個月。這么長時間的分離,不單月凨受不住,聞人律自己也不情愿——兩人剛上過床, 沒能趁此機會關系進一步不說, 還要強行冷卻!……想到洛城去泰國之后有可能出現的冷淡態度,聞人律心里就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

    可又能怎么辦呢?為了比賽的勝利,泰拳的特訓是必要的。就不說洛城了,聞人律自己都明白此次泰國行的重要性。他心里所有的糾結, 只不過是私心與智反復拉扯,令他發現了自己有多不堪而已。

    臨走的前一天晚上,洛城收拾好行李, 轉頭打個的把月凨送了過來:“寶寶,爸爸要出國特訓, 你乖乖地跟叔叔待幾天, 好不好?等爸爸訓練回來,就接寶寶回家。”

    月凨雖然已經習慣了每天早上被他送到聞人律這兒,但由于之前突發熱潮期造成的兩次前科,她對爸爸的離去完全沒了信任感,更別提這時洛城還表情歉疚地反復安撫。月凨敏銳地察覺到不妙, 不由摟緊他的胳膊哇哇大哭:“昂……爸爸!爸爸!嗚嗚嗚……”

    九個月大的小寶寶哪里懂得什么是訓練,什么是比賽,她只知道自己最愛的爸爸要離開很久, 一時間哭成了小淚人兒。無法,聞人律和敏姨只得齊上陣,圍著她耐心安撫:“月凨,爸爸出去忙一陣兒就回來啦,你在這里陪奶奶和路易,好不好呀?路易好喜歡月凨,奶奶也喜歡,咱們一起玩嘛,對不對?”

    月凨窩在洛城懷里不肯離開,小手緊緊揪著爸爸的衣服:“爸爸,爸爸……”

    聞人律也勸:“月凨,這幾天跟叔叔住吧?你看,叔叔和奶奶每天都陪你,路易也陪你,你不喜歡我們么?我們可是很喜歡很喜歡月凨的,你不肯留下來,叔叔心里很難過。”

    聞言,月凨吸吸鼻子,猶豫著伸出手,拍了拍聞人律的手背,安撫似的。但她另一只手依舊攥著洛城的衣襟,顯然還是沒有留下來的意思。

    無奈,洛城只得嘆口氣,暫時妥協道:“我再陪她一會兒吧,等她睡著再說。”將月凨抱起來,走進了客臥里。

    在門口看著那母女二人躺在床上小聲說話的身影,聞人律心中郁郁,忍不住露出了苦澀的神情:“我以為月凨在這里待久了,能把我們也放到第一位。想不到,她最愛的還是洛城。”

    敏姨無奈地笑笑,道:“沒辦法,我倆都乏味,只會照顧她。小孩子還是喜歡陪她玩的,更別提洛城跟她朝夕相處九個月,我們哪里比得上呢?”

    ……也是。想到月凨被洛城逗得樂不可支的場景,聞人律突然醍醐灌頂:月凨像我,我枯燥乏味,就偏愛洛城這樣耀眼奪目的人,她不也是一樣么?異性相吸,大抵就是這個道了。

    半個鐘后,洛城將月凨哄睡著了,躡手躡腳地爬下床,退出房間。聞人律看見他做賊似的身影,想到易感期結束那天,他大概率也是這樣從自己床上爬下來的,心情不禁極為復雜:“等月凨醒來,見你不在,又哭怎么辦?”

    “……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唄。”洛城也頗感無奈,嘆氣道:“她喜歡狗狗,你用路易哄哄她吧,或者帶她出去玩玩。反正未來的半個月我是顧不上她了,只能辛苦你跟敏姨。”

    倒也不必說得這么生疏。苦澀地扯扯唇,他撇開眼,盡量輕描淡寫一些:“等你到了泰國,找個時間給月凨打視頻電話吧。她是個聰明孩子,事情已成定局,想必她也不會哭鬧太久的。”

    就像自己小時候一樣,面對無法改變的現實,只好逆來順受。

    “唔。”低低地應一聲,洛城的視線在他臉上掠過,也不說一聲再見,徑直離開了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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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下午兩點,洛城和曹教練、靶師小秦到達了泰國普吉島。

    臨出發的前一天,洛城去醫院打了最后一針補充劑,又驗了一次血。數據顯示他的睪酮已經恢復到正常值的較低水平,接下來的幾天應該會繼續回漲。在飛機上,洛城不住撫摸自己的下巴——胡茬的感覺越來越明顯,看來他的剃須刀和剃須水是帶對了。

    去酒店辦好入住,當天下午三人便去老虎拳館跟西提猜打了個招呼。四十二歲的泰拳宗師不算高大,身材將將一米七五,但那一身的腱子肉卻更勝從前。看見洛城,他雙手合十于胸前,微微鞠躬,點頭打招呼。洛城也模仿著鞠了個躬,只不過幅度更大些,以示尊敬。

    拳館內常駐有中文翻譯。西提猜將人叫過來,帶著他們沿著被綠植掩映的道路朝拳館走去,一邊前進一邊介紹:“我們拳館常年有選手來做特訓,當今世上知名的踢拳格斗家基本都來過。由于大家做的是進階特訓,所以實戰場地會比較多。器械都布置在拳臺邊緣,有需求的可以去練,不做專門的區域劃分……”

    東南亞的拳館基本都是半開放式,整個建筑像一個四面無墻的廠房,在場地中可以直接看到外面茂盛的綠植。翻譯暗戳戳地跟洛城說:“你來的這個時間還可以,不算太熱。要是盛夏來呀……嘖嘖嘖,悶熱得要命!稍微動一下,那汗水跟下雨似的往下淌。之前有幾個北歐的選手夏天過來特訓,不夸張地說,直接熱暈過去了!后來只能去酒店開了空調房。”

    又道:“11月15號是普吉島的水燈節,你們訓練結束后可以去玩玩。”

    ……水燈節啊!三人面面相覷,好像都無甚興趣:家人沒來,戀人也沒來,三個人高馬大的alpha,有什么好玩的?

    參觀完場館,又同館內的選手們一一打過招呼,洛城跟西提猜敲定了明日訓練的時間和內容,隨即作別眾人,回到酒店休息。

    這次他們在酒店只開了兩間房。其中小秦跟曹教練住一間,洛城作為比賽選手,要注意休息,所以單獨住一間——這倒是大大方便了他跟聞人律打電話。

    略有些疲憊地趴到床上,洛城拿出手機,正是傍晚六點。心想聞人律這時候可能在開車,沒空接電話,他便先去酒店自助餐廳吃晚飯。

    備賽期不能吃豬肉,洛城隨便拿了些牛排、煎魚和蔬菜,草草對付一餐。泰國這邊的口味偏酸,調味中總有一種特別的濃烈香味,他不大吃得慣,有些食不下咽。

    放下叉子,洛城嘆口氣,不禁開始懷念以前聞人律給他做的那兩餐。這人也是奇怪,以前從沒下過廚,臨時照著食譜做,居然能做得這么好吃!而且他還沒架子,哄他兩句,他就做了,倒是比自己以前那些女朋友更好說話——當年跟小晴在一起時,她可是一餐飯也沒做過的。

    不自覺地比較一番,洛城失神地露出個笑,沒滋沒味兒地又戳了戳盤子里的魚。半晌,他機械地把飯菜一點點塞到嘴里,咽下去,隨即急匆匆地往回趕——中午聞人律發信息說,月凨哭了兩次,自己可得好好安撫一下女兒!

    迫不及待地靠到床上,向聞人律發出視頻邀請,洛城心里飄忽著,說不清自己更期待的是那張成熟的臉,還是稚嫩的臉。幾秒鐘后,對面接起來,屏幕中出現聞人律搖晃的身形,似乎是在趕往某個地方:“你等等,月凨在洗澡。”

    “在洗澡啊?”不禁直起身板,洛城稀罕地望著,就見鏡頭來到衛生間外,緊閉的磨砂門隨即打開,露出正泡在澡盆里的小丫頭,光溜溜像一頭肥嘟嘟的小豬仔。

    敏姨用小水瓢往她身上沖著水,一邊沖一邊望過來:“怎么啦,爸爸干嘛來看我們小月凨洗澡呀?”

    “洛城打電話來——”說著,聞人律走到澡盆邊,單膝蹲下,將鏡頭對準月凨。一旁的敏姨明顯露出了不大自在的表情:“啊,是阿城啊!”

    ……她剛才那聲“爸爸”明顯指的不是自己,洛城察覺到這一點,心里默默地有些不是滋味兒。但他沒說什么,勉強露出一個笑,呼喚女兒:“月凨?喲,咱們月凨在洗香香呀?”

    看見爸爸的臉,小丫頭立即兩眼放光,小手直直往手機上抓:“爸爸!爸爸!”

    聞人律趕忙把手機拿遠些,生怕她把通話給掛了。月凨著急地扒住澡盆邊緣,頂著一頭泡沫哼哼叫:“昂,爸爸,啊昂昂……”眼看著又要哭出來,聞人律只好讓敏姨趕緊把她沖洗干凈,隨即用浴巾裹好,摟在懷里走向沙發:“月凨不急,咱們坐到沙發上,跟爸爸慢慢聊。”

    粉紅色浴巾把小丫頭嚴嚴實實地包好,頭上也包了個粉色兔子干發帽,月凨嘟著嘴,雙手終于如愿抓到了手機上:“爸爸~”

    “哎,月凨寶貝~”對女兒這嬌憨的可愛模樣愛得不行,洛城雙手舉著手機,只恨自己不在申城,無法用力摟住她狠搓兩把、大啃幾下!

    月凨則懵懂地看著屏幕,黑葡萄似的眼珠探究地轉動著,忍不住伸手來抓,卻怎么也摸不到爸爸。她不禁又撅起了嘴唇:“嗚……”

    “月凨想碰你呢。”聞人律無奈地笑道。他的面容僅在屏幕中露出一個下巴,說話時偶爾能看見嘴唇,但大多時候只照到脖頸位置。洛城忍不住分心去看他——那個細細的疤痕已經完全消失了。父女倆一模一樣的白,一模一樣的下巴精致,讓人一看便知是親生的。

    ……算了,叫爸爸就叫爸爸吧。當了那么久叔叔,也是該升級了。

    洛城認命地笑笑,深吸一口氣,打起精神繼續跟女兒聊天。

    ———————————————————————

    第二日,他開始了地獄般的魔鬼訓練。

    泰拳的進攻優勢多為內圍的膝肘連擊,此次若想戰勝手長腳長的凱洛夫,內圍進攻絕對是最需要加強的。洛城穿著速干的背心和運動短褲,露出修長結實的長臂和雙腿,不知疲倦地在西提猜的指導下連續膝擊,頂得手靶悶聲作響。一整天的訓練下來,不止洛城累癱了,連持靶的小秦也累得不行:“我肩胛骨好酸……肩膀好像廢掉了。”

    洛城沖過澡后癱在床上,感覺雙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又酸又痛。他今天大概高掃了一千次,頂膝了兩千次,內圍回身肘轉了一千圈,此刻眼睛都是花的:“我不想吃飯了……暈得想吐!”

    最輕松的只有曹教練一人。他盡職盡責地記錄著今天的數據,一邊分析一邊道:“阿城,你力量還沒恢復啊!是不是之前感冒的原因?……不行,你休息好了一定要去吃飯,能吃多少吃多少,不然身體怎么恢復狀態?”

    想著自助餐廳里那些清淡無味的魚肉、牛肉,洛城欲哭無淚:“好好好,我一定把肚子吃爆!”

    訓練太累,洛城跟月凨視頻時都是無精打采的,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寶寶,爸爸今天好累啊,手都抬不起來了……”

    月凨期盼地望著他,時不時摸一摸屏幕,又湊過來想親一親,洛城只能配合地撅起嘴巴,給女兒親親。

    聞人律在一旁看見這個動作,那瞬間心跳不禁漏了一拍,呼吸微窒——他還記得洛城嘴唇的觸感,那大概是天底下最柔軟、最令人欲罷不能的東西。

    屏幕里,洛城吻一下女兒之后,再無力支撐,“哎”一聲躺了下去。他將手機躺著靠在另一個枕頭邊緣,對著自己側躺的臉,已然累得不行了:“寶寶,還有兩個多星期,爸爸就回去陪你。你乖乖的哈,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爸爸給你帶紀念品回來……”

    說著說著,聲音逐漸小下去,細如蚊哼。聞人律眼睜睜地看見他在屏幕對面陷入夢鄉,一時忍不住把手機拿了過來,失神地打量——洛城的嘴唇微微張著,濃眉舒展,長睫深覆,宛如一匹在草原上跑累了的馬駒。他呼吸均勻,氣息吹拂著灑在枕頭上的卷發,將發梢吹得一飄一蕩,仿佛在一下下搔刮著聞人律那顆難以平靜的心。

    什么時候他能這樣睡在自己身邊呢?聞人律忍不住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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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15號那天是水燈節。時間不巧,沒碰上“練六休一”的戲劇那天,所以洛城依舊累得像一條死狗,完全沒有出去游玩的心思。

    曹教練和小秦倒是去玩了,準備走上街逛一逛,順便跟伴侶視頻,讓她們感受一番水燈節的熱鬧氣氛。出發前,洛城還氣若游絲地叮囑呢:“多拍幾個漂亮的視頻……我、我要發給月凨看……”

    看著他艱難掙扎的模樣,曹教練體貼地把他的衣服下擺拽一拽,蓋住他光祼的小腹:“你還是安心睡吧!月凨才這么大點兒,看得懂什么?倒是明天早上有伍沛霖的比賽,你現在不睡,明天早上肯定起不來的。”

    聞言,洛城果斷閉上眼、蓋好毯子,不到半分鐘便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他于睡夢中隱約想起比賽的事情,迷迷糊糊睜開眼,下意識摸過手機一看:操,七點鐘了!鯉魚打挺地翻身而起,洛城“嗷”地痛叫一聲,忍著身上的不適,火速打開UFC比賽直播——還好還好!目前在播伍沛霖和約書亞的賽前宣傳片,頭條主賽還沒開始。

    頓時癱倒在床,他長吁一口氣,放下心來,開始觀看前幾場比賽的精彩集錦。

    瞅著瞅著,洛城一瞥眼,居然發現集錦列表中混著一個格倫奧康納的采訪視頻?再看一眼標題,上面寫著幾個字,“奧康納談洛城:他卑鄙地用孩子陷害了我!”

    洛城危險地瞇起眼,沉著臉坐了起來。

    點進視頻,只見奧康納打扮得光鮮亮麗,手指上戴滿了珠寶首飾,正一臉不屑地對著記者的麥克風道:“Chan?那是誰?我不認識十名開外的選手,如果他想讓我對他發表評論,記得先擠進前十名。”

    這時,記者又問:“上次你在阿布扎比用酒潑了Chan的孩子,你是故意這樣做的么?”

    聞言,奧康納臉色突變,倏然暴起,伸著食指懟到鏡頭前大聲控訴:“他是騙子!他是陰謀家!他就是故意的!……我從他后面走過來,哪里知道他懷里有個孩子!?Chan就是想用這種卑鄙的方式把我推到風口浪尖,讓我被萬人辱罵!”

    他藍眼睛里透著瘋狂,嘴巴里的口水都噴到了鏡頭上,絡腮胡上也掛著些許,失控神情仿佛一個瘋子。洛城不禁看得嗤笑,鄙夷道:“多行不義必自斃……還好意思怪我?你不潑那杯酒不就什么事都沒有了么!”

    恰好伍沛霖的比賽即將開始,他便關掉視頻,專心看直播。

    作為拳風剛硬的英國黑人選手,約書亞的暴擊一直是他過關斬將的利器,但體力卻是他的短板。之前錄親子綜藝節目時,洛城曾反復叮囑伍沛霖:

    “第一回合一定不要跟他硬剛,能放風箏就放風箏,別逞強!第二回合開始低掃他的支撐腿,限制他的移動;第三回合你就可以打他右側了——他左側頸部受過傷,總是護著那邊,你正好可以攻擊他右耳。他的耳朵是弱點。”

    果然,有他的提醒和門德斯的戰術安排,伍沛霖第一回合打得十分謹慎,只在外圍不疾不徐地游走。約書亞顯然想求一場速勝,比賽一開始就連續出擊,盯著伍沛霖左右開弓。但剛開場時,雙方的體力都非常充沛,伍沛霖的防守也十足嚴密,他再急迫,也難以占到便宜。

    人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比起場下哄叫的觀眾,洛城更加關注伍沛霖的步伐和移動——這次比賽,褚云爭給他找來了梅威瑟做拳法特訓。如今看來……洛城羨慕地撇撇嘴,成效頗佳啊。

    第一回合兩人打平,隨即進入第二回合。約書亞的體力顯著地下降了一些,出拳頻率變得遲緩,趁此機會,伍沛霖開始不斷低掃他的小腿。洛城幾乎可以從直播的哄叫聲中聽見那清脆的“噼啪”聲,一下一下將約書亞的小腿踢至紅腫。

    他的低掃好像也重了點兒。以前伍沛霖有節奏混亂的毛病,進攻之間銜接僵硬,現在卻變得相當流暢,頗有中量級選手“加特林機槍”霍洛威的風格。想起以前曹教練說的,“他把你的比賽視頻看了一百遍。”洛城確信,伍沛霖為了改善自己的節奏問題,肯定也把霍洛威的比賽視頻也看了一百遍。

    第二回合中,約書亞被伍沛霖擊倒了一次,但他迅速爬了起來,沒有被KO。休息的間隙,洛城看見攝像機拍攝到伍沛霖的表情——大汗淋漓之下,他的眼眸那樣專注認真,又平靜篤定,仿佛志在必得。那一刻,他突然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伍沛霖會以TKO拿下這場比賽。

    忍不住切出去,他給寧祁這個“賭王”發了一條信息:“今天伍沛霖和約書亞,你買的誰?”

    寧祁答:“伍沛霖,怎么了?”

    洛城:……好的,這下更加穩了。

    果不其然,第三回合時,伍沛霖突然發力,在一次進攻中將約書亞逼到籠邊,以一套密不透風的組合拳將他擊倒,以TKO獲勝。聽見觀眾歡呼聲響起來的那一刻,洛城大汗淋漓地向后靠到床頭,長吁一口氣,高懸的心卻始終沒有放下。

    他直覺伍沛霖會在獲勝感言中說出什么話來,一些會讓自己左右為難的話。

    不多時,裁判拉著伍沛霖和約書亞的手走到籠中,由主持人宣讀結果。看見伍沛霖最終將手臂高高舉起,主持人將麥克風遞過去,洛城也緊張地屏住了呼吸。果不其然,在他感謝了家人的支持和新公司的栽培后,主持人又問:“下一場比賽,你想打誰呢?”

    著短平頭的alpha大汗淋漓地直視著鏡頭,微微喘息,眼神堅定而專注。他身上有這次比賽留下的傷痕,眼角青黑,嘴角泛著血污。但洛城卻感覺,他的視線始終鋒利得如刀一般,劈開空間、穿透了屏幕,正正盯著自己:

    “……我想跟洛城打一場,這是我一直以來的愿望。”

    第85章 比賽換人 UFC最常在歐洲城市舉辦,……

    UFC最常在歐洲城市舉辦, 由于時差的關系,國內轉播多是在清晨。

    聞人律已經習慣了比賽日早起。正巧最近月凨都和他睡,小丫頭乖乖得很, 沒兩日就將媽媽帶壞的生物鐘扭了過來, 跟爸爸一起早睡早起。

    清晨七點,父女二人準時醒來。聞人律抱起月凨走進衛生間,先將女兒細心地打干凈,再把頭發梳成兩個小揪揪, 這才開始自己的儀容。

    他的早餐是三明治和咖啡, 月凨的早餐是牛奶和土豆牛肉燴飯。一大一小兩個人端坐在桌面不緊不慢地用餐,一個穿著白色圓領薄毛衣,一個穿著白色兔子連體包屁衣。敏姨在對面看見,不禁笑得開懷:“真就是同個模子里印出來的!一模一樣。”

    說完這句話, 她下意識想:孩子媽媽要是看見這一幕,也會開心的吧?哎,可惜, 那個omega沒福氣……這么好的老公和孩子,居然不要!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吃過早餐, 聞人律打開電視, 伍沛霖的頭條主賽正好開始。把月凨放在客廳中央的爬爬墊上,他坐到墊子邊緣,背靠沙發,一邊看比賽一邊心不在焉地揉捏女兒的小腳丫。路易悠閑地在兩人之間轉來轉去,尾巴不時甩到聞人律臉上, 癢酥酥的。聞人律忍不住把它推到一邊去:“路易,別吵我看比賽。”

    大狗不滿地“嗚唔——”了一聲。

    隨著比賽的進行,聞人律看得愈發入迷, 眉心不由自主地蹙了起來。直到看見約書亞被伍沛霖TKO獲勝,他才終于恍惚地松開眉頭,深沉地長吁一口氣:騰云的資源真不是蓋的。拳擊金腰帶梅威瑟、著名體能教練路云鵬、戰術大師門德斯,加上他本人也勤奮認真……洛城可真是多了一個勁敵啊。

    剛這樣想著,伍沛霖就站在八角籠中央,說出了那句話:“我想跟洛城打一場,這是我一直以來的愿望。”

    聞人律一驚,錯愕地收緊手掌,把月凨攥得“啊昂——”地尖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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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點五十分,聞人律穿著風衣來到公司。陸庭風正在訓練區跟別人聊天,見他到達,馬上一個箭步沖過來,攬著他肩膀往辦公室走:“這次伍沛霖可是正大光明跟洛城下戰書了——怎么樣,你有什么想法?”

    面無表情地將他的手抖下去,聞人律冷聲道:“我真是不明白伍沛霖為什么這么執著于打國家德比。他跟洛城都沒拿到金腰帶,打這一仗有什么意義?有這功夫,他不如向排名更靠前的選手挑戰!洛城現在才十二名,值得他這么惦記?”

    “哎,話不是這樣說的——”陸庭風小跑著跟在他身后,似乎對這場對戰十分熱衷:“打衛冕戰固然是好,但誰知道要等多久呢?不如趁著現在大家都對他的跳槽津津樂道,趁熱打鐵,來個新歡舊愛復仇之戰……”

    “什么新歡舊愛?”恰好走進辦公室里,聞人律不禁站住腳,回頭用力剜了他一眼:“我什么時候有新歡,什么時候有舊愛?!”

    輕嘖一聲,陸庭風揶揄地拉長聲音:“對對對,你的真愛自始至終只有洛城一個,是我說錯了,行不行?”

    見聞人律板著臉走到辦公桌前坐下,他不依不饒地跟上去,撐著桌邊語重心長道:“可是粉絲不知道這事兒呀!在他們看來,洛城和伍沛霖不就是你的新歡舊愛么?現在伍沛霖去騰云了,隊友變對手,大家都等著看熱鬧呢……”

    沉沉地垂著眸子,聞人律不吭聲,心中頗為糾結:陸庭風說得確實不錯,洛城和伍沛霖的發展最近頗受粉絲的關注,其他的格斗選手肯定也想借此機會比較騰云和登峰兩家公司的實力……這樣想來,他倆的對戰似乎眾望所歸。

    但問題是,洛城愿意嗎?

    看看時間,早上九點十分,洛城應當起床了。猶豫一會兒,聞人律拿出手機,給他發了個語音通話申請:“……我問問洛城的想法吧。”

    對面接得很快。

    “你是不是準備問我伍沛霖的事?”洛城的聲音十分清明,像是起床好一會兒了。聞人律一想便知這人肯定早起看比賽了,不禁失笑道:“你訓練不累嗎,起這么早?”

    “再累也要起來看直播啊!”洛城所應當地答。“不是,你們是怎么個想法?人家都下戰書了,我總得給個回應吧!不然人家還以為我慫了呢!”

    這時,陸庭風湊過來,伸手點了免提,大叫驢似的喊:“我覺得咱們應該答應!但律總瞻前顧后的,老說德比之戰不應該這么早,不想你接!”

    聞人律忍不住惱火地瞪向他,用口型抗議:我什么時候說不想他接了!?

    陸庭風無視他的怒火,繼續道:“但我覺得這場德比來得正正好!你打完凱洛夫,就打伍沛霖,咱們還可以趁此機會跟Dana談一談PPV分成的事——大哥,這才是收入的大頭哇!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他大吼大叫的把什么話都說了,聞人律惡狠狠地瞪著他,直想把這家伙勒暈過去!

    這時,洛城在對面嘆口氣,糾結地道:“雖然我也不想太早跟伍沛霖碰面……但他都這么要求了,我不答應,好像也有點兒不給面子?”

    聞人律板著張臉,負氣地想你不用給誰面子!但心里又知道這是不切實際的話。若是別的選手下戰書,洛城也許可以置之不;但這次挑戰是同胞發起的,不論如何,他都得展示出屬于前輩的氣度。

    沉默半晌,聞人律用力壓下胸口的怨氣,一錘定音:“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專心訓練吧,公司方面會替你回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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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個鐘之后,在下午大家都疲于工作、上網摸魚的時刻,洛城的ins發布了一張他與伍沛霖以前的親切合照,并附文:“Lin是我的好兄弟,看他贏下比賽,我特別開心!至于我倆之間的對戰……老弟,別著急。等我拿下凱洛夫,就來跟你碰一碰!”

    一時間,國內的粉絲炸開了鍋,在網上討論紛紛:

    “臥槽,期待已久的國家德比之戰這么快就要抬上來了嗎?這不得在國內舉辦啊,這不得買張票去現場看啊!”

    “要是以前,我肯定買洛城贏!但今天看了伍沛霖和約書亞的比賽,我不確定了……”

    “這次如果在國內舉辦,應該會放在番城吧?申城和京城都辦過了。”

    “番城的朋友們沖!”

    “UFC官網的排名更新了,伍沛霖升至第五名!洛城依舊是第十二名。”

    “洛城真是……為了孩子請假一年,浪費多少機會!孩子又不是他生,他請假干嘛!真是氣死我了,他明明有機會沖擊金腰帶的啊!”

    “別做夢了。他打奧康納那場簡直不能看,你還想他拿金腰帶?連敗才是洛城的宿命。”

    “嘴上積德吧!洛城是因為媽媽去世才狀態不好的,你看前陣子打桑托斯,狀態不就回來了?”

    ……吵得不可開交。

    國外粉絲的反應也頗為熱烈,表示對這場比賽很期待。不少選手在評論區里表達了積極的態度:“這絕對是一場足以競爭‘年度最佳比賽’的對戰!”

    KSP還艾特了Dana Withe:“如果這場比賽敲定了,記得叫我去客串解說,正好我也很想再去一次中國。”

    看著這些熱烈的反響,陸庭風忍不住一抬下巴,得意地瞥著聞人律:“怎么樣,我說的沒錯吧?大家都很想看他倆比一場。”

    聞人律不為所動地垂著眼簾,視線始終沒有離開手機屏幕:“……唔。”

    他持續翻閱著網友們對此事的評論,以準備下一步的行動。就在他專心致志地看留言時,一條提醒跳了出來——“格倫奧康納發布了新動態。”

    不由擰起眉,聞人律猶豫一瞬,點進去看,就見奧康納光著上身坐在自家泳池邊上,嘴里叼著根大雪茄,一邊歪著嘴吞云吐霧一邊笑道:“Lin想跟Chan打比賽?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Lin,你干嘛要跟他打?他現在跟你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你沒有必要執著于他。說實話,Chan連凱洛夫都過不了——這次比賽,他絕對會輸的。”

    說這句話時,奧康納露出了一種微妙的笑容,那意味深長的眼神仿佛在說,“不信就走著瞧吧!”

    看見他篤定的神情,聞人律心里不禁“咯噔”一聲,呼吸停滯——雖然在敵對的運動員之間,唱衰和喝倒彩的行為司空見慣。但奧康納這個表情顯然成竹在胸,仿佛他已經穿越到未來,對比賽結果了如指掌似的!

    忍不住將手機扣到桌面上,聞人律深吸一口氣,總感覺胸腔越縮越緊:這次比賽,難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

    人對即將發生的危險似乎總有一種詭異的預感,越靠近便越明顯。在洛城結束特訓飛回國的那天早上,聞人律一起床便右眼皮狂跳,動靜大得敏姨都看出來了:“少爺,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它一直在抽哎。”

    用力揉一揉眼皮,聞人律心神不寧地搖搖頭,道:“可能沒休息好。”

    去上班的路上,他失神地望著窗外川流不息的車輛,腦子里開始胡思亂想:不會是洛城的航班出問題吧?他好像還沒上飛機……要不要干脆改簽算了?反正也不差這一天。

    趕緊給洛城打了個電話,對面好半晌才接起來:“喂?你干嘛啊,有事不能等我回去再說?”

    “你上飛機了嗎?”聞人律緊張地問。

    “我都已經在半空中了!”洛城道。

    認命地閉上眼,他沒敢再說什么,只道:“那……等你下了飛機,我去接你們。”

    掛了電話,來到辦公室,聞人律給自己煮了杯咖啡喝,想壓一壓不安的心情。但眼皮卻跳得越來越劇烈,右眼簡直沒法用,痙攣地直抽搐。唐秘書進來問他,之前那個親子綜藝節目的導演發來了另一檔真人游戲競技節目的介紹和臺本,律總你要不要過目一下?聞人律揉著眼眶搖搖頭,心浮氣躁道:“你拿去給陸特助看吧,我現在沒心思。”

    煩成這樣也沒法工作,他干脆打開電腦刷新社交媒體,看看凱洛夫那邊有沒有什么新動作。這一看不要緊,聞人律直接錯愕地從轉椅上站了起來!

    這名俄羅斯的拳擊手剛剛在ins上發了一條狀態:訓練受傷……感覺不大好,肩膀抬不起來了。

    評論區留言還不算多,但每一條都在關心一個事情:那你還能跟Chan打比賽嗎?

    凱洛夫回復了其中一人:“我正準備去醫院做評估,看看結果如何。”

    目眥欲裂地看著這行字,聞人律胸膛劇烈起伏,肺葉像是收縮到了盡頭,空氣無法流轉。右眼皮倒是不跳了,仿佛完成了警示的宿命。半晌,他失控地將轉椅往后一推,大步走向特助辦公室,怒喊道:“陸庭風!……操,凱洛夫有可能要退賽了!”

    陸庭風跌跌撞撞地從辦公室里沖出來,手里還拿著綜藝節目的臺本:“啊,什么!他怎么要退賽!”

    “說訓練時把肩膀拉傷了!現在還不知道傷到什么程度。”聞人律面色氣得微微發紅,一雙鳳眼怒到了極點,眼底倏地爆出血絲:“我現在懷疑他是故意的……不對,應該說,Dana是故意的!咱們極有可能被他們聯合起來坑了——一開始先給洛城配個拳擊手,等洛城針對他備賽一個月后,再放出受傷的消息,換個摔柔選手補上!這時候想換戰術也難了,備賽的時間也所剩無幾……”

    正惱怒地猜測著,聞人律放在辦公室里的手機便響了起來。二人敏銳地相互對視一眼,立刻回身沖進去,接起電話,對面是Dana那惺惺作態的虛偽聲音:“Seth,我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Kairov訓練受傷了,現在只能換一名選手跟Chan比賽。目前只有第七名的Antonio有檔期,不知你們能不能接受。”

    ……第七名的安東尼奧,那個摔柔高手!聞人律一口銀牙幾乎咬碎:“是嗎,只有他能來替補嗎?”

    “是的,只有他。”Dana歉意的聲音后面似乎藏著倨傲,仿佛篤定他們無法拒絕。事實也正是如此——洛城急需一場高水平的比賽來爭奪排名。他已經三十三歲,不能再拖了。

    “我們需要時間考慮一下。”聞人律只能這樣答。

    “好,那我等你們的消息。”

    看著聞人律青白的臉色,陸庭風立刻明白,他們的猜測變成了現實:“Dana讓誰來替補。”

    “……第七名的安東尼奧。”聞人律咬牙切齒地說。陸庭風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操……!他可是柔術黑帶,輕重量級的站立選手沒幾個敢跟他碰的!Dana這是要干什么,拋棄中國市場嗎?!”

    “現在輕重量級的中國選手可不止洛城一人。”雖然極不想承認,但聞人律明白,現在Dana心中的天平已經向伍沛霖傾斜了:“綜合格斗的資源就這么多,此消彼長,一個升了,另一個就必須落下去。Dana或許還在記恨洛城請的那一年假,不聽話的選手,他向來割舍得干凈利落。”

    “那……”陸庭風的大腦飛速運轉著,“如果我們接受換對手的話,滿打滿算只有三個星期可以備賽。需要找一個摔柔教練,還得換個戰術老師……”

    他不自覺地碎碎念著,那聲音簡直要把聞人律的腦袋吵炸了:“你先別念……”聞人律心煩意亂地撐住額頭,胃部開始隱隱作痛:“等洛城他們下了飛機再說,到時候我們再一起討論!”

    —————————————————————

    三個鐘后,聞人律載著陸庭風開車駛向飛機場。

    陸庭風一直在不知疲倦地刷手機,以求找到一點兒換人的幕后消息。UFC官方已經發布了凱洛夫無法比賽的公告,還特意點名說洛城方面正在考慮要不要接受安東尼奧做替補選手。陸庭風看見,忍不住破口大罵:“操,這簡直是把我們架在火上烤嘛!是想利用網友的期盼強迫我們接受嗎?!”

    對于這個爆炸性的消息,粉絲們的反應也各不相同。他們大致分為兩派,一派覺得訓練意外在所難免,凱洛夫本人肯定也不想退賽,事已至此,洛城也只能接受換人的方案。

    另一派覺得洛城肯定是被凱洛夫和安東尼奧聯合起來坑了,“這種事情UFC見得還少嗎?!輕量級的夜魔不也是被卡哈比退賽過一次?突然換成蓋基來打,戰術都來不及調整,導致夜魔最后被TKO!而且賽后有人發布視頻,原來蓋基早兩個月就在針對夜魔進行備賽了,這就是安排好的!”

    “就是!而且你們別忘了,凱洛夫和安東尼奧、奧康納的經紀人都是阿里,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東西!”

    看著這兩條評論,陸庭風不禁瞇起眼睛,果斷點開了與安東尼奧同戰隊選手的ins。果不其然,他在其中一人11月初的訓練視頻中,看到了不遠處安東尼奧備賽的身影。高大健壯的西班牙alpha正與一個亞洲陪練專心對抗著,對方的身材、肌肉量和進攻特點都跟洛城極為相似!

    不禁一拍大腿,陸庭風怒罵道:“操他爺爺的,咱們被阿里和Dana聯合起來坑了!難怪上個星期奧康納那么肯定地說洛城不會贏呢!”

    聞人律一言不發地開著車,臉色愈發黑沉。

    三十分鐘后,二人到達機場。

    在通道出口處焦急地等待著,兩人都沉默無語,臉上滿是無法排解的煩躁。等了約莫半個多鐘,洛城和曹教練、靶師小秦終于拖著行李箱出現在通道對面。三人的面色都不大好,沉著臉氣勢洶洶的,顯然也看到了那條新聞。

    兩撥人碰上頭,互相交換一個復雜的眼神,二話不說直直走向停車場。

    回程路上由小秦開車,其他四人當即在車廂里開始了激烈的討論:“現在即使不答應也不行啊,他們這玩的就是陽謀,你要不接受,要不拉倒!橫豎都是吃虧,不如拼一拼,還有可能破了這個局!”

    “可安東尼奧不是那么好打的。當年連約書亞都不敢接他,跑去跟西恩肖打了,我們難道要迎難而上嗎?”

    “不迎難而上能怎么辦?目前輿論是偏向于我們的,這一場戰,贏了再好不過,輸了我們也有由,輿論方面怎么都不會吃虧!目前還有三個星期,勉強能做一次柔術特訓,另一邊再把戰術安排跟上,說不定真的有一絲勝算……”

    陸庭風和曹教練投入地辯論著,聞人律和洛城卻靜默不語,臉色都一模一樣的沉郁。

    半晌,聞人律偏頭望向他,低聲道:“你是怎么想的?”

    洛城咬著唇,眸色中透著不甘和無可奈何的憤恨:“能怎么想?我當然是不服啊!一場比賽而已,這么處心積慮地坑我……實在看老子不爽,不如在八角籠里用拳頭說話!”

    他的手搭在大腿上,緊攥成拳,手背的青筋與血管全浮了起來,指節都被老繭覆滿。聞人律垂眼望著,十分想將它們包進掌心里,細心安撫,洛城卻雙臂環胸,把手收了起來:“這場比賽……我還是想打。不為別的,就為了狠狠踩他們的臉!不過,你得想辦法幫我找到一個厲害的柔術教練才行——”

    說著,洛城煩悶地望過來,以往那雙沒心沒肺的眼眸此時被不忿占據,他的容顏終于與年齡相符了。聞人律點點頭,思索著道:“那這兩天,我去聯絡一下各大拳館,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適的柔術高手……”

    正說著,他兜里的手機嗡嗡震動,有人來電。聞人律微蹙起眉,摸出手機低頭看,屏幕上赫然顯示著“Kerwin St—Pierce”。

    他滿懷期待地接了起來。

    “Hey Seth。”那頭KSP的聲音從容帶笑,仿若一個從天而降的救世主:“Need help?”

    第86章 貼身特訓 從美國飛過來十五個鐘,KS……

    從美國飛過來十五個鐘, KSP特地選了一趟白天的航班,這樣抵達申城時正好是下午五點:“這樣你們接上我,就可以直接請我去吃大餐。Seth你再做一兩個菜帶去餐廳……實在是太完美了!”

    彼時洛城正在聞人律家喂女兒吃飯。聞人律無奈地把這句話翻譯成中文遞給他看, 洛城不禁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居然記得啊!我就跟他隨便提了一嘴, 沒想到他真惦記上了!”

    聞人律埋怨地夾他一眼:“這下你讓我怎么辦,真做個菜帶過去?”

    洛城滿不在乎地“害”一聲,舀起一勺肉粥喂到女兒嘴邊:“KSP就是開個玩笑,你不必當真。明天咱們接上他直殺去飯店, 等菜上來, 他就沒空想這茬了。”

    聽他說得這么篤定,聞人律眉尾一挑,意味深長地瞥過去:“KSP喜歡中餐?”

    “是啊,他跟我聊過。”洛城大喇喇地說。

    “你倆怎么聊, 全靠軟件翻譯?”聞人律又問。

    “那要不然呢?”狐疑地瞪他一眼,洛城感覺有點兒奇怪:這人好像瞧不起自己似的!便不爽地道:“干嘛,非要跟你一樣用英文交流是嗎?……我這個高中肄業生不能用軟件翻譯啊?”

    聞人律頭疼地深吸一口氣:“我不是這個意思……就問一問。”

    得, 一不小心又讓他誤會了。干脆收了聲,聞人律負氣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肉, 用力咀嚼, 仿佛在啃咬洛城結實的肌肉。

    操……真想再咬一遍啊。

    —————————————————————————

    第二天下午五點,聞人律帶上洛城和陸庭風再次來到飛機場,這回是給KSP接機。

    三人都不約而同穿了休閑的衣服——畢竟KSP是出于跟洛城的交情才來幫忙,算是友情援助,不能劃在商業合作里。如果一身西裝革履地來接人家, 那就顯得太生疏了。

    等了約莫二十分鐘,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現在通道另一頭。對方戴著墨鏡,一頭金棕色短發隨意地向后抓成背頭, 飽滿胸肌將棕色的短款皮衣撐得滿滿的。一雙長腿健壯筆直,包裹在黑色長褲里,腳上穿著雙中幫短靴,整個人仿佛從美國電影中走出來的飛行員,連笑容都是加州陽光的味道。

    “我嘞個去……”洛城目瞪口呆,喃喃感嘆,“美國隊長啊這是!”

    聞人律在一旁,心情復雜地睨了他一眼。

    KSP朗笑著朝這邊走來,大老遠就開始招手,一口白牙仿佛能發光。洛城還失笑呢:“這么遠就看到我們了?”

    陸庭風嫌棄地瞥他:“你跟律總都這么高,他怎么會看不到!不如你參考一下KSP在人群中的效果——喏!這可不是‘鶴立雞群’一詞能形容的。”

    看看KSP,再扭頭看看即使一身休閑裝依舊氣質出塵的聞人律,洛城深有感悟,點點頭:“確實很顯眼。”

    不一會兒,KSP走到近前,隔著欄桿先給了洛城一個大大的擁抱,隨即又去抱聞人律和陸庭風:“好久不見!天啊我太想你們了,還沒下飛機我就在想應該吃什么菜了!”

    KSP是UFC中出了名的翩翩佳公子,又厲害又親和,不管是在臺上還是臺下,都把對手治得心服口服。就像現在,聞人律知道他這話肯定帶有夸張的成分,但仍不免被逗得露出一個微笑:“晚餐已經訂好了,等我們落座了就能上菜。”

    “那再好不過!”饒過通道欄桿,KSP拖著行李箱小跑著趕過來,這身材、這容貌,配上明朗的笑容,惹得周圍的旅客紛紛矚目,低聲贊同:“好帥啊!這個外國人好高,得有一米九吧!……我靠,接他的人也好高!”

    三個一米九級別的帥氣alpha一聚頭,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陸庭風忍不住露出一張便秘臉,默默地后退一步,遠離那幾個人高馬大的家伙:他爺爺的,長得高了不起啊!太高了有心臟病風險知道嗎,我一米八一足夠用了,完美身高!……哼!

    陪大老板和旗下頭牌出門接待貴客,陸庭風肯定是當司機的那個。為此,他特意開了自己的奔馳大G出來,生怕車子小了磕碰到KSP。

    上車之前,那三人為了座位好好地拉扯了一番。KSP想讓洛城跟自己一起坐后排,可就在洛城打開車門即將鉆進去時,聞人律卻把他拽了出來,推到副駕駛門邊,并說:“Chan英文不好,我坐你旁邊,他坐副駕駛,這樣可以幫你們翻譯。”

    KSP不以為意道:“沒關系呀,我倆都是用軟件自帶的翻譯對話的。”

    聞人律雖面帶微笑,但腳下卻前進一步,沒有退讓的意思:“讓他坐前面吧,我翻譯得比軟件快。”

    KSP只得接受了這一提議。

    前往餐廳的路上,三人討論了一番與此次比賽有關的事。KSP說:“我本來想提醒你的,凱洛夫和安東尼奧、奧康納是同一個經紀人。阿里這個人,我想你們也有所耳聞,他在體育界浸淫多年,一直很有手段。但我又想,Chan現在只是十二名,他應當不至于搞小動作……哎,真是意想不到。”

    “沒有Dana打配合,他也不敢這么做的。”聞人律心里卻跟明鏡似的,“Dana還是記恨Chan擅自請假的那一年,這次換人事件他就是在警告我們,好好配合才有好待遇。”

    “也有這個可能。Dana White從來都不是一個寬容的家伙。”

    思忖著睨KSP一眼,聞人律沉默幾秒,問道:“Kerwin,你為什么要幫助洛城呢?”

    “你不知道嗎?”KSP面露詫異,仿佛這是一件所應當的事:“五年前,我也被阿里這么坑過一次。我職業生涯二十三勝一負,那一負就是這么來的。”

    聞人律后知后覺地瞪大眼,驚愕半晌,終于如釋重負地笑出來:“原來如此……我確實不知道。”

    坐在前頭的洛城忍不住探頭探腦:“你們在聊什么?”

    這一刻,聞人律突然十分慶幸洛城是個“層次不高”的運動員,語言的障礙使他不得不求助于自己,才能知曉一些事情:“我們在聊這次換選手的事。”

    “哦。”洛城沒滋沒味兒地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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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鐘后,一行人到達餐廳。

    這次聞人律沒能再阻止KSP坐到洛城身邊。這兩個語言不通的家伙好像特別同頻,即使連比劃帶猜也能聊得嘎嘎大笑。見KSP如此親切隨和,陸庭風也來插一腳,叫了幾瓶陳年佳釀上桌。

    KSP不禁雙眼放光:“中國白酒!聽說很厲害,我要試一試!”

    出于人道主義,聞人律體貼地提醒他:“這個酒很烈,你最好別喝太多。”

    “沒事,我在家也經常喝酒,朗姆酒、龍舌蘭什么的。”不以為意地將玻璃杯推過去,KSP滿懷期待地看著陸庭風,等待他給自己倒酒。洛城在邊上一怔,不由大笑出聲:“中國酒不是這么喝的,不能用大杯子!”趕緊給他換了個小酒杯,又做了個一飲而盡的動作。

    KSP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拿起那個小小的酒杯稀罕地左右打量。

    怕外國友人喝不慣醬香酒,陸庭風特意開了瓶清香型的白酒,給他滿上一杯:“來,嘗一嘗!”

    小心翼翼地端起酒杯放到鼻子下面聞一聞,KSP露出驚訝的神色:“香味很獨特!”再淺淺地嘗一口,他咂咂嘴,熱辣的感覺隨即從舌尖傳來,嗆得他不禁連連咳嗽。洛城和陸庭風看到期待中的畫面,又是嘎嘎怪笑,樂得不行:“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絕對會嗆!”

    聞人律無奈地瞪他們一眼,給KSP遞了杯水:“慢慢喝。中國的白酒比較烈,適應起來需要一點時間。”

    也許頂級運動員總是爭強好勝的,KSP一邊咳嗽一邊堅定地推開了他遞來的水,眼神不容置疑:“沒事,我肯定能立刻適應!”說著,他強壓下繼續咳嗽的沖動,用力咽一口唾沫,隨即仰起脖子把酒往嘴里一倒!愣是把那杯酒喝了個干干凈凈。

    洛城和陸庭風十分捧場地鼓起掌來,“啪啪啪啪啪!”還要大聲叫好:“KSP,太厲害了!不愧是輕重量級衛冕記錄保持者!”

    他倆如此給面子,可憐KSP被辣得“嘶嘶”呼氣,但硬是云淡風輕地扯出了一個笑臉,紅著眼睛豎起大拇指:“中國酒,bravo!”

    陸庭風立即又給他滿上一杯。

    ……一個鐘后,洛城喝得三分醉,陸庭風八分醉,KSP呢?他已經趴在桌邊,不省人事了。

    聞人律忍不住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他只淺酌了幾杯,此時狀態尚可,但也是沒法開車了。無奈,他只能道:“我跟洛城打車把KSP送到酒店。陸庭風,你就自己叫個代駕吧!明天早上你可以休息半天,下午再來上班。”

    “唔……好。”失控地打一個嗝,陸庭風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洛城還扶了他一把。這家伙似乎看不清人了,兩個眼睛凝成斗雞眼,湊近了瞅洛城一會兒,突然道:“城哥!你酒量可以,下次應酬,帶你一起去,好不好?”

    洛城三分醉,只能算微醺,腦子還頗為清醒,但性子已經放開了,豪邁地一拍胸脯道:“沒問題!什么時候需要我,你說一聲,我馬上到!絕對幫你把對面的人喝趴下!”

    “……什么亂七八糟的!”這倆醉鬼真是沒完了!聞人律把洛城拽過來,朝他示意一眼:“陸庭風就讓他自己走,我倆扶KSP。”

    “對哦!”忙不迭攙住KSP的右胳膊,兩人一起使力——別說,還挺難扶!陸庭風磨磨蹭蹭地跟在他們身后,把KSP的行李箱桿子拉出來,當拐杖用:“KSP……多高來著?一米九二?這得有兩百一十斤吧?身材在退役選手當中,算是保持得很好了……”

    “能不好么!”洛城吃力地道。醉酒的人不會借力,也不好攙扶,他緊緊攥著KSP的手腕,怎么拽怎么不得勁兒:“他還要拍電影呢,吃成大胖子的話怎么拍啊!”

    “也是……”陸庭風含糊地咕噥。

    終于走到酒店大門口,陸庭風把行李箱一推,軟綿綿地靠到了柱子上。他迷迷糊糊地摸出手機叫代駕,手指在屏幕上戳來戳去,卻一不留神點進滴滴里,叫成了網約車!

    “哎呀”大叫一聲,他恍惚地張大嘴,但歪頭想一想,好像也不是不行?便嘆口氣,道:“算了,我把車放在這兒吧,明天再過來開。”

    此時,聞人律叫的車到了。他跟洛城費勁地把KSP塞進后座,扣好安全帶,隨即氣喘吁吁地退出來,扭頭對陸庭風道:“……那你不去停車場給你的車拍個照片,留個備忘錄么?不然等明早醒了酒,又忘得一干二凈了。”

    “哦是哦!”后知后覺地想起自己這個特性,陸庭風趕忙站起身,搖搖晃晃地朝停車場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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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除了聞人律,其他三人都睡過了頭,直到下午才出現在訓練館。

    KSP是自己打車過來的,一下車就十分興奮地張開雙臂走過來,一邊擁抱他一邊道:“昨晚的酒很好,雖然喝醉了,但是不頭疼!我現在十分清醒!”

    聞人律笑笑:“那再好不過了。”帶著他走進了場館里。

    一進場館,館中所有的運動員都圍了上來,一個個舉著T恤、拳套、相片,喊著KSP的名字,神情激動——畢竟是UFC名人堂選手,又是UFC衛冕記錄的保持者,KSP幾乎是所有綜合格斗選手的偶像。聞人律本來想陪著他,順便維護一下秩序,卻被蜂擁而至的運動員擠了出來。

    洛城坐在不遠處的休息長椅上,看著他笑,說:“你別費勁兒了!KSP的名氣抵十個我,你哪里攔得住他的鐵粉?”

    許久不見他這樣的笑容,聞人律心中一動,轉身走過去。可洛城卻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笑容慢慢收斂,視線也僵硬地撇向一邊,又變成了之前那副尷尬的樣子。聞人律的心落下去,沉默一會兒,道:“你們今天要開始訓練了嗎?”

    “……唔。”洛城含糊地回答他,“時間比較緊,能多練一會兒是一會兒。”

    “小心別受傷。”聞人律只能這樣叮囑。

    “我知道的。”洛城不自在地撓了撓后頸。

    被粉絲們困了有四十分鐘,KSP終于突出重圍,原本蒼白的面色漲成了粉紅:“呼……大家真熱情啊!”

    洛城聽不懂,就沖著他笑。KSP也笑,將背包取下來,指一指里面:“我先去換衣服。”

    這次洛城大概聽懂了,點點頭,抬手指向更衣室方向:“更衣室在那邊。”KSP轉頭看一看,隨即跟他擺擺手指:“OK~等著我~”

    他一路走去,又吸引了幾個粉絲求合照。看著KSP忙碌的身影,洛城不禁感嘆:“啊,急流勇退、保全金身真好啊!粉絲都比別人多一點!以后等我拿到金腰帶,我也要急流勇退……”

    一個多鐘后,當陸庭風開著他的奔馳大G來到公司,洛城和KSP已經穿著柔術服在墊子上翻滾好幾輪了。他走進訓練館時,看見一群人圍在柔術墊周圍,密不透風的,像一堵圍墻。

    本想問問聞人律,那些人在干嘛?結果到了辦公室,卻見這廝也立在玻璃幕墻前圍觀!他不禁走過去:“你們在看什么啊?”

    從高處一望,他才知道,這些人原來是在圍觀KSP教學,順便偷師呢!

    只見柔術墊中央,高大結實的白人Alpha穿著一件黑色柔術袍、束著黑色腰帶,將身著白色柔術袍的洛城側壓在身下,手臂從他腋下穿過,緊緊箍住后頸。他不疾不徐地用英文解說著這個把位的難點和要點,場館的翻譯在一旁盡職盡責地翻譯,圍觀的運動員們則專心致志地聽講著,一些人舉著手機錄像,一些人拿著筆記本奮筆疾書。

    陸庭風提醒道:“得跟他們說一下,錄像不準往外發,不然洛城的備賽細節就暴露了。”

    聞人律搖搖頭:“目前KSP在做巴柔的把位教學,這部分倒是還好,發一發沒什么。畢竟所有人都知道KSP要來給洛城做特訓,巴柔的招數也都是公開的……之后的戰術特訓做好保密就行。”

    “嗯?KSP是練巴柔的嘛,我怎么記得他是柔道出身的?”

    “柔道出身,后來又去格雷西家族的道館進修了三年巴柔——他是巴柔黑帶二段。”

    “三年就到黑帶二段了!?”陸庭風驚愕得嘎嘎怪叫:“我的個天老爺,KSP真是格斗天才啊!”

    不天才怎么能以全勝的衛冕記錄光榮退役呢?……看著樓下把洛城勒得呼吸不暢的KSP,聞人律心中莫名生出些隱晦的嫉妒——自從那次熱潮期后,他就再也沒有靠近洛城的機會了。這家伙警惕得像一只野獸,稍有風吹草動就開始戒備,自己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照這樣看來,他甚至不如KSP,至少能以訓練為由,光明正大地將洛城勒在懷里。

    聞人律忍不住煩躁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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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昨天喝過酒的關系,洛城今日體力一般,練了兩個鐘便累了,呈大字型趴在柔術墊中央,奄奄一息:“我……我練不動了……今天就,就先這樣吧……”

    KSP還神采奕奕的,一張臉泛著興奮的潮紅,雙目如炬:“Chan怎么了?”

    翻譯憋著笑道:“你的訓練強度太大,他還沒適應,累趴了。”

    “哈哈哈哈這樣啊!”大笑幾聲,KSP蹲到洛城身旁,伸手搓搓他的卷發:“那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明天再練。早上兩個鐘,下午四個鐘,你做好心準備哦!”

    洛城的回應是虛弱地抬起手,勉強招了招。

    這邊一結束,邊上圍觀的幾個摔柔選手立刻躍躍欲試地圍上來,賠著笑臉道:“皮爾斯先生,您能不能指導一下我們呢?”

    KSP意味深長地笑笑,抬頭瞥了一眼樓上的聞人律:“還好Seth付了這部分錢……走吧,每人二十分鐘。”

    幾人頓時一聲歡呼,簇擁著KSP去了隔壁訓練場地。

    四周變得空曠,洛城終于得以喘息,疲憊地爬起來,躺到了場邊長椅上。高強度的柔術對抗極其消耗體力,KSP退役兩年,肌肉圍度依舊可觀,力量也比他略大一些。洛城一邊要撐住把位,一邊還要警惕他的動作變換,身和心都疲憊到了極點。他不禁喘著氣想:今天只練了兩個鐘……就累成這樣。明天練六個鐘……豈不是要直接癱瘓?

    正苦笑著,臉龐上方出現一張俊美沉靜的臉——聞人律不知何時換了套運動服,走過來查看他的情況:“你還好嗎?”

    洛城倏地爬起來,雙眼警惕地在他身上打量一圈,道:“……難道你也想跟KSP切磋?”

    聞人律遞給他一瓶維生素水:“為什么不呢?既然付了錢,就要物盡其用。”

    擰開蓋子狂喝幾口,洛城擦擦嘴角,終于笑出來:“你別被他勒得暈過去。”

    ……這所應當的語氣,聞人律心里略有些不快,不服氣地輕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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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分鐘后,他在空曠寂靜的VIP訓練室,被KSP一招速殺了。

    渾渾噩噩地躺在墊子上,聞人律仿佛失去了過去三秒的記憶。好像上一秒兩人還警惕地對峙著,下一秒,他的身體就被狠狠砸到了柔術墊上。

    KSP大笑著匍下來拍他肩膀,歉疚道:“不好意思,你說你是柔道棕帶,我就稍微認真了點兒。沒想到……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該一上來就放大招的。”

    聞人律恥辱地爬起來,只感覺全身上下都在痛,忍氣吞聲道:“沒事……是我太高估自己了。”同時在心里痛罵丁教練:這老油子平常肯定放水了!說什么我練得很好……其實是在逗我開心呢!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很有先見之明地將KSP邀到了VIP訓練室來切磋,這樣不至于在眾人面前、尤其是在洛城面前丟臉。

    努力放平心態,聞人律認真地跟KSP學了二十來分鐘,直到高窗外投進來的光變成橘紅的顏色,兩人才終于偃旗息鼓。KSP攬住他的肩膀,一邊往外走一邊道:“你的天賦雖然不及專業選手,但腦子很好用,融會貫通的能力很強。認真練的話,兩年后就能跟他們碰一碰了……”

    打開門,聞人律看見一個人影猝然消失在轉角,而門外地毯上留下了兩個淺淺腳印,一看就是在外頭站了很久。他忍不住疾奔幾步追上去,赫然看見洛城匆忙地坐到長椅上,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很顯然,這家伙就是在門外偷窺的人。

    聞人律忍不住用力一拍額頭,發出了羞憤欲絕的聲音。

    ……丑態全被他看見了!

    懊惱地走過去,聞人律下意識想解釋幾句。但解釋就是掩飾,毫無用處不說,反而會越描越黑,倒顯得自己過于耿耿于懷。于是,他腳下硬生生一個轉彎,僵硬地轉向辦公室,準備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正要走到樓梯口時,不遠處KSP突然喚他一聲:“Seth!”

    聞人律不情不愿地轉過頭,就見高大的白人Alpha站在洛城身旁,抬手朝訓練館入口處指一指,表情微妙。

    他隨之望去——褚云爭不知何時出現在這里,一身西裝革履,雙手插兜,臉上帶著不緊不慢的從容微笑。

    第87章 賽前的心慌意亂 坐在聞人律的新辦公室……

    坐在聞人律的新辦公室里, 喝著今年的新茶,褚云爭優哉游哉地翹著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睨著KSP, 挑眉道:“Kerwin, 你有點兒不厚道啊?你的中國活動約可是簽在我的公司名下,現在怎么一聲招呼不打,就來登峰當特約教練?”

    “只是活動約而已嘛。”KSP笑得狡黠而坦然:“我是退役了的選手,UFC方面的活動是自由的。Brandan, 你不會連這個也要追究吧?”

    輕哼一聲, 褚云爭沉吟半晌,又道:“那之前我讓你來騰云幫我的選手做特訓,你說沒有空,現在怎么又有時間來幫Chan呢?”

    KSP游刃有余地微笑著, 端起一杯熱茶,輕輕吹氣:“前陣子確實沒有空呀!最近正好有半個月空閑,我又想向阿里報仇, 就來幫一幫Chan嘍~”

    他提到“報仇”,褚云爭的端茶的手不禁一頓, 默默地將杯子放到了桌上:“阿里這個人……確實喜歡搞這些旁門左道。”

    說著, 他望向一旁眼神茫然但八卦欲十分旺盛的洛城,換成中文道:“之前你跟伍沛霖一起去錄親子節目時,我就提醒過你,凱洛夫不是個好選擇。但你沒聽我的——如果換成第十名的希爾,你現在就不必遭遇這檔子破事了。”

    “有嗎?”洛城卻驚愕地一瞪眼, 顯然已經忘得一干二凈了:“你沒有說吧?”

    “哪里沒有?我只不過說得隱晦一些而已,誰知道你根本不當回事!”

    隱晦一些?這下洛城有由了:“你說得遮遮掩掩的,我又不懂其中的門道, 哪里聽得明白啊?……我還以為你是在挑撥離間呢!”

    此話一出,茶幾對面的聞人律不禁抿緊唇,臉上露出了笑意。褚云爭第一次直面洛城的不按套路出牌和蠻不講,不禁錯愕了好幾秒,隨即控訴地瞪向前男友,氣得啞口無言。

    KSP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但慣來高傲的Brandan被洛城氣出這樣的表情,他實在是沒忍住,拍著大腿狂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哈!”

    聞人律也笑,只不過是垂著臉克制地微笑,不摻和他倆的口角官司。洛城還直氣壯呢:“下次你要真想提醒我,說明白一點,好不好?咱們好歹都是中國人,應當一致抗敵,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這話氣得褚云爭七竅生煙,干脆一口飲盡杯中的茶,冷哼一聲,氣鼓鼓地拂袖離開。

    望著他秀頎的背影,洛城茫然地一攤手:“所以他到底是來干嘛的?”

    “來炫耀伍沛霖戰績的吧?順便探一下KSP的口風,看看能不能把他拉去騰云做特訓。”對于前男友的小心思,聞人律還是非常了解的:“就是沒想到,碰上你這么個不講的……真是秀才遇上兵。”

    洛城眼睛一瞪:“我怎么的又是兵啦?!”

    聞人律忍著笑意:“難道你是秀才?”

    洛城撇撇嘴,不服氣地看向了別處。

    KSP頗為好奇地看著他倆,心里默默驚訝:外界都說這倆人關系不好,但現在看來,這不是挺親密的么?別的不說,就說Seth——他幾時笑得這么真情實意過?以往都是冰山美人款,今天終于有了一絲人味。

    又好奇地打量一會兒,KSP放下茶杯,對著他倆露出了期待的笑容:“走吧,繼續帶我去吃中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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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的一個星期,洛城就一直循環在訓練—吃飯—休息—訓練當中,每天都累得跟狗似的,根本沒精力照顧月凨。不得已,他只能把女兒放到聞人律家里,這樣好歹有敏姨可以幫手。

    傍晚陪KSP吃完飯后,洛城會跟著聞人律的車回家,和一整日不見的女兒親昵一番。小丫頭每次都想跟他回望海街,緊緊地摟著爸爸的胳膊,不肯松手。

    洛城只能苦笑著親親女兒的臉,摟著她小聲道:“爸爸最近訓練好累,回家只想休息,沒法照顧月凨……月凨心疼爸爸好不好?乖乖地跟叔叔住一陣兒。等比完賽,爸爸就帶你回家。”

    這時,月凨好像想起什么,抬起頭指著一旁的聞人律道:“爸爸~”

    洛城面色一僵,就當沒聽見,尷尬地親一親她:“你乖乖睡覺,知道嗎?爸爸先回去了。”

    將月凨遞給聞人律,洛城拉好外套的拉鏈,轉身向玄關走去。聞人律抱著女兒跟在他身后,終于忍不住道:“……要不,剩下這倆星期你就住在我家算了。這樣不用跑來跑去,還能陪著月凨。”

    “不用了。”洛城垂著腦袋坐在玄關小凳子上穿鞋,半長卷發分開,露出光潔的后頸:“也就只剩十幾天而已。”

    旖旎的心思被他絕情的回答沖散,聞人律不由苦澀地咬住唇,心想:他是一點兒乘虛而入的機會都不留給我……我跟寧祁,到底差在哪里?為什么他可以跟寧祁吃飯聊天,卻對我敬而遠之呢?

    沒有答案。洛城像個戒備的蚌殼,被撬過一次后便牢牢地閉了起來,只留給自己一副堅硬的鎧甲。打不開、看不透,也不敢去強硬地破壞。

    他能做的只有溫水煮青蛙,祈求洛城能再次卸下心防。

    ———————————————————

    在柔術特訓到第二個星期時,UFC的賽前紀實團隊終于姍姍來遲。

    雖然知道攝影團隊與此次臨時換人沒有關系,但聞人律還是難以給他們好臉色:難怪現在才來……原來是之前那個不作數,等正主到位了才正式開機!呵,果然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攝影團隊的組長也不知受到了什么叮囑,居然反復要求拍攝KSP和洛城的巴柔訓練細節。洛城和KSP不得不把聞人律從辦公室叫了下來,挑眉道:“怎么樣,讓他們拍嗎?”

    聞人律面若冰霜地瞥向那群人,冷笑道:“隨便演練一下,給他們拍點兒無關痛癢的就行。”

    于是KSP和洛城相互對視一眼,聳聳肩:“好吧。”

    來到角落的場地,兩人十分默契地選擇了最基礎的防摔和對抗,一招一式就跟表演賽似的,一個套招,一個喂招。其他選手在攝影團隊后頭圍觀著,都忍不住偷笑,聞人律也露出了揶揄的笑容。

    那些攝影師不懂其中門道,還以為自己拍到了好東西,興奮地沿著場邊不斷移動,反復拍攝。洛城躺在場中,被KSP松松地箍著頸,差點兒沒憋住笑,五官都忍得扭曲了。

    攝影師大為振奮:天啊,他們練得好認真,洛城都快撐不住了!特寫,必須大特寫!

    花一個多鐘頭將攝影團隊敷衍走,洛城和KSP這才投入真正的訓練。

    踢拳選手碰上職業的摔柔選手,基本上是不可能憑借摔柔技巧來取勝的,所以洛城這次特訓的主題始終是防摔和逃脫。KSP按部就班地練他,今天練封閉式防守,明天練開放式防守——其中開放式防守又分為蝴蝶防守、蜘蛛防守、半防守等五種,足夠洛城好好地消化兩個星期。

    訓練的間隙,KSP偶爾會根據他的身體特點,教授一些固技和絞殺技。他拎著洛城的胳膊反復觀察,不時跟自己的手臂比較一番,道:“你的臂展比我長,但臂圍稍遜,這樣修長的手臂不好做裸絞。不信的話,你可以絞我試試看——”

    聽從他的指揮從后面絞過去,洛城試著收緊手臂,卻發現自己的胳膊太長,不管勒得再緊,也始終留有一絲縫隙。這時KSP又道:“這樣,我抬起胳膊,你把我的半個肩膀一起絞進去,做一個達斯絞——”

    洛城又聽從指示,將他的肩膀一起絞了進去。這次就能夠勒實了,一絲縫隙也沒留下。KSP從他懷中掙出來,攬著他笑道;“手臂修長的人就要練達斯絞。以后你如果想精進柔術方面,記得考慮自己的這個特性。”

    “好。”洛城嚴肅地擰著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望著他認真的、微微出汗的側臉,KSP忍不住伸手擦一擦,道:“你們東亞人的皮膚真好啊,毛發少,毛孔也細。而且你們的鼻子比較小,不像我們,很容易就有個大鼻子,像巫師。”

    “啊?你們是這樣想的?”洛城一怔,頗感詫異:“我們這邊好些人還羨慕你們鼻梁高呢!原來你們不喜歡高鼻梁啊?”

    KSP認真地搖搖頭:“不好,難看!像你這樣剛剛好。Seth也是,剛剛好,而且他很有東方韻味,我妹妹說他很美麗。”

    “他……確實很好看。”背著聞人律才敢說出這樣的夸贊,洛城下意識朝辦公室方向瞥一眼,卻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KSP拍拍他肩,朝外面指一指:“你找Seth?他在那里。”

    順著他的手望過去,只見訓練館和辦公樓之間的塑膠跑道上,聞人律正穿著一身全黑的運動服,在秋日的陽光下不疾不徐地慢跑。

    洛城不禁瞪大眼,掙開KSP的手臂走到落地窗前,趴在玻璃上看得出神:“他怎么……怎么跑到外頭去跑步啊?平常不都是跑步機的嗎?”

    話音剛落,他就見聞人律猛地加快了步伐,以百米沖刺的速度疾奔了百來米,隨即又慢慢放緩。這時,一旁走過來教練丁銳,嘆氣道:“前陣子律總跟我說要增肌,上個星期,他又說要增強爆發力和運動表現,我就只能叫他去練變速跑嘍!等他跑完,還要去訓練室做核心支撐和變向訓練呢。”

    ……啊?不禁皺起臉,洛城露出一個困惑的表情,不明白這人為何要自討苦吃。他這種上班族,隨便在健身房練一練就好了,又不用打比賽,追求運動表現干什么?

    身旁,KSP好奇地瞥幾眼,隨即拍拍他肩,道:“我去拿功能飲料,你要嗎?”

    “嗯?”洛城心不在焉地轉過頭,見他把手機舉在自己面前,屏幕上翻譯了一句話,這才回神道:“哦,不用了,我那兒還有一瓶沒喝完。”

    KSP聳聳肩,轉頭向前臺走去。

    洛城又望向外面運動場。只見陽光之下,聞人律露出來的胳膊和臉白得簡直像在發光。他步伐舒展、送髖標準,呼吸的頻率也均勻而深長,顯然練了有一陣子了。

    癡望著他結實的手臂和愈發厚實的胸膛,洛城莫名咽一口唾沫,心想:干嘛要這樣虐自己?你西裝革履坐在辦公室就好了嘛。就像以前那樣,襯衫袖子挽上去,再戴著你的袖箍,皮帶緊緊地圈著腰……嘖,那個高貴、那個優雅,多好!

    不過……望著聞人律被汗水浸濕的鎖骨和俊美面頰,他抿抿唇,渾身燥熱地把視線收了回來:這樣也不錯。

    ——————————————————

    在巴柔特訓到第三個星期時,洛城這次比賽的戰術安排也開始進行。

    KSP十分熱心地參與了戰術的討論。他敏銳地察覺到洛城的體力比以前增長了些,便提議道:

    “大多數人都認為你是三回合的體力,我們這次可以偽裝一下,誘敵深入。安東尼奧在第一、第二回合肯定會抱摔你,但他不會奢求速勝,而是以此消磨你的體力。這時你可以裝作體力不支,把手放低一些,做出抱架松懈的樣子。決勝的關鍵在第四回合,他會發起猛攻,不斷地下潛抱摔你!這時你就可以釋放體力了,盡量機敏地躲開他,他絕對會心浮氣躁。你再抓住他疏忽大意的機會,來一個膝擊——”

    KSP做了一個迎面頂膝的動作,表情鎮定:“狠狠頂到他的臉上,KO他!”

    洛城和教練組不禁張大了嘴巴:“真這么來一下,安東尼奧的鼻梁會斷吧?”

    KSP挑挑眉,攤手道:“你對他留情面,他可不會對你留情面。他們在賽前換人,就是不想讓你贏,甚至巴不得你就此陷入連敗、斷送生涯。你還要手下留情么?”

    洛城喉嚨一噎,心情復雜地抿緊了唇。

    那天下午,洛城的巴柔特訓告一段落,換成體能訓練。恰好騰云那邊又有人請KSP吃飯,這位高大帥氣的“美國隊長”便早早地離開了訓練館。

    約莫下午四點,聞人律在場地邊找到戴著阻氧面罩專心訓練的他,神情嚴肅地招招手。洛城一怔,下意識不想過去,但見他如此神情,知道肯定有正事,只得取下面罩大汗淋漓地走上前:“怎么了?”

    聞人律不疾不徐地朝四周瞥一眼,低聲道:“敏姨說,月凨今天下樓跟小朋友玩,好像被傳染感冒了。現在不大舒服,一直哭。”

    洛城聽得心里一揪,立即丟掉手中的大繩,二話不說收拾東西準備換衣服回家。

    他匆匆洗了個澡,頭發半濕著沖出訓練館,聞人律的車已在門口等候多時。洛城坐到副駕駛上,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忍不住問:“敏姨帶月凨去過醫院了嗎?開藥沒有啊?”

    “去過了,醫生開了小孩兒的感冒藥。醫生說,秋冬季節,流感比較厲害。明年入秋前可以帶月凨提前去打一針流感疫苗,這樣就不會得流感了。”

    “疫苗?”洛城不禁擰眉:“有必要嗎?小孩子一直不生病也不好吧,免疫力都得不到鍛煉。”

    他小時候就是橫沖直撞長大的,什么疫苗、防護全沒有,生病吃兩天藥就好了,哪里需要這么謹慎?老人說,養得越精細,小孩越虛弱,哪個孩子不生點兒小病?要是一直防著、護著,萬一哪天沒防住,免疫力打不過病毒怎么辦?

    聞人律聽了,沉默半晌,卻搖搖頭:“小病小痛當然沒必要防,但流感比較嚴重,少則三天,多則一個星期,沒必要讓孩子受這么大的罪。流感疫苗還是要打的,不然孩子傷了元氣,恢復起來也麻煩。”

    ……嘖,哪有那么夸張?

    不置可否地撇撇嘴,洛城沒再說話,兀自摸出手機刷新聞。

    半晌到了聞人律家,他一進門就聽見了月凨焦灼的哭聲。敏姨試圖安撫她,但小丫頭應當是不舒服,扯著嗓子“啊昂——”地尖叫,哭得撕心裂肺。

    循著聲音來到主臥,洛城連口罩也顧不上戴,徑直撲到床邊:“月凨?爸爸來了,不哭啊,爸爸抱著你,陪你睡覺!”

    敏姨像見到了救世主似的,長舒一口氣:“謝天謝地……有你在就好了!月凨已經吃了感冒藥,但是有點兒發燒,可能身上酸痛什么的,所以一直不肯睡。你摟著她,給她揉揉胳膊和腿,看看會不會好一點。”

    “唔。”也顧不上這是聞人律的床,洛城丟開背包,直接坐了上去。他靠著床頭,把哭個不停的小丫頭摟進懷中,輕輕揉捏她的小身體……聞人律一過來就看見這樣的畫面:洛城坐在他的床上,抱著兩人的女兒,面容溫柔而急切。他還把被子抖散,扯過來蓋住月凨的身體,只露出小腦袋和他的上半身。

    ……看起來好像他就是這個臥室的主人。

    聞人律不由咬住唇,露出了愉悅的笑容。

    沒敢打擾這樣溫情的畫面,他悄悄退到客廳,一股柔軟的熱流在身體中激蕩,令人舒服得仿佛沐浴在五月的陽光里。敏姨走過來,壓低了聲音問他:“月凨不哭啦?”

    聞人律笑著搖搖頭:“不怎么哭了,估計過會兒就會睡著。”

    敏姨不禁感嘆:“親手帶大的就是親啊!要不怎么說養恩比生恩大呢?月凨跟阿城的緣分,可比跟咱們的深!有些東西真的說不清……”說著,一邊嘆息一邊進了廚房。

    聞人律表情微妙地一挑眉,心想:緣分當然深了——他可是月凨的親媽!月凨不親他親誰呢?

    ——————————————————

    迷迷糊糊之中,洛城感覺自己睡了過去。

    懷里摟著熱乎乎的月凨,身下是柔軟的床墊,近日的疲憊像潮水般神不知鬼不覺地漫上來,他不禁在暖和的被窩里睡著了。

    門外隱約傳來炒菜的聲音,和腳步走動的聲音。柔和燈光灑進來,落在被褥上、墻上,洛城背對著房門,睡在床邊,總感覺十分踏實。被窩里有一股好聞的淡淡蘭香,包裹著他、覆蓋著他。恍惚間,洛城感覺聞人律就躺在身旁,把他和月凨摟在懷里。

    ……怪舒服的。他想。

    下意識在這片柔軟中鉆了鉆,洛城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覺身上一重,好像有誰壓了上來。意識迅速回籠,他睜開眼,赫然看見聞人律伏在自己身上!襯衫下的厚實胸膛抵在自己耳側,隔著薄薄的布料,甚至可以感覺到皮膚的溫度。

    他瞬間僵住了。

    門外,敏姨在輕聲問:“怎么樣,月凨降溫沒有?”

    “稍等,剛才沒量好。”聞人律拿著根體溫計在測月凨的耳溫,半個身體都伏在洛城身上,越過他扒拉小丫頭的頭發。

    洛城不敢出聲,整個人謹小慎微地呼吸著,鼻尖嗅到的全是那股沁人的蘭香。結實而彈性的胸肌、腹肌壓著他的手、他的耳側……這不禁讓他想起了那迷亂的三天之中,兩人那些親密的身體接觸。

    剎那間,他感覺自己的身體燒了起來。

    又過了十來秒,聞人律終于量好月凨的體溫,拿著體溫計走了出去:“38.4℃,降了一點兒,但是還在發燒……”

    洛城躲在被子里,雙眼依舊緊閉著,默默地夾緊了雙腿。

    ————————————————————

    他沒敢留下來吃飯。

    趁著女兒熟睡,洛城倉促作別敏姨,急吼吼地逃回了家里。

    十二月的天氣,申城的氣溫已經很低,晚上只有5℃左右。但為了抑制身體的高熱,洛城還是沖了個冷水澡,企圖給自己降溫。可當天夜晚,他還是夢到了一些不該夢到的東西。

    早上失魂落魄地醒來,他感覺自己渾身燥熱,褲檔濕粘。羞憤地換掉褲子,洛城一摸下巴,敏銳地察覺到有點兒不對勁——

    昨日刮掉的胡茬沒有長出來。

    ……難道?

    心中頓感不妙,他當即打了個車,急吼吼地殺到了張主任那里。

    “張主任!我,我好像……”心急地指指下巴,洛城驚慌失措道:“我的激素好像又開始波動了!你趕緊再給我打一針睪酮補充劑,馬上打!……十天之后就要比賽,不然就來不及了!”

    被他的急切嚇了一跳,張主任忙不迭吩咐小護士去取針劑,轉頭想起什么,又問:“聞人老總同意再打補充劑嗎?”

    操,這種情形能問他嗎?!洛城心中羞憤,不敢說實話,只能草草敷衍一句:“他當然同意了!”

    反正前三次已經詢問過他,現在再加一次……想必也沒什么關系的。

    第88章 發布會的沖突 十二月十二日那天,洛城……

    十二月十二日那天, 洛城收拾好行李,正式登上了去東京的飛機。

    這次比賽,“登峰”有兩名選手出戰。備賽團隊加上聞人律、月凨和李雪、唐秘書, 再加上醫療組, 足足有十四人,可謂是浩浩蕩蕩。

    原本KSP也想跟著來,順便在日本玩兒一圈。可惜美國那邊有事,他只能飛回去處。

    臨走之前, 他用自己的手機給好萊塢的霍華德兄弟打了個電話, 又拿給聞人律接聽。對面那兩個眼光犀利的動作片大導對洛城此次的賽前紀錄片大為贊賞:“Chan的外貌條件實在是太完美了,很上鏡,格斗動作也相當漂亮!”

    “最難能可貴的是,他跟KSP的外形非常相稱!我們決定給他安排一個類似的角色, 跟KSP組成打手雙煞,視覺效果絕對更上一層樓!”

    ……什么叫“跟KSP的外形非常相稱”?聞人律不大高興,但也只能保持微笑, 積極地道:“那再好不過了,非常感謝你們!”

    掛了電話, KSP將手機收回去, 臉上的笑容頗為自得:“我說的吧?他們很看好Chan。不過那個電影項目還在推進當中,一些角色沒定下來,也沒法簽合同。我這邊會幫忙催一催,盡量不讓你們等太久。”

    看著這位陽光帥氣又高大健壯的alpha,聞人律心里總感覺有點兒郁悶:“好, 那就等你的好消息。”

    KSP的飛機一起飛,他臉上公式化的笑容立刻散去,那瞬間只覺得天地開闊, 整個人都松快許多。回家替月凨收拾行李時,敏姨見他嘴邊帶笑,忍不住問:“少爺,有什么喜事啊?開心成這樣。”

    “嗯?”聞人律止住笑容,眼簾短促地抬起、又落下,泄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自得:“沒什么喜事。”

    就是……又要跟洛城一起帶著女兒出遠門而已。

    想起上次去阿布扎比,兩人雖然都不知道對方就是那夜陰錯陽差的人,但懵懂之間相處的氛圍十分和諧,甚至有點兒其樂融融的意思。這次去日本,他特意選了一家和風溫泉酒店。下榻之后,在美景、美食與溫泉的加持下,說不定能與洛城有所進展。

    ……他這樣滿懷期待地盼望著。

    然而事與愿違。

    辦入住時,洛城一反常態地跟在唐秘書身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她辦手續。在看見唐秘書給他和聞人律開了間兩室一廳的套房時,洛城立刻阻攔道:“我想住單間!唐姐你不用開兩室一廳,你幫聞人律開個一室一廳,幫我開個單間就行!”

    “啊?為什么。房間是提前定好的,你要臨時換房嗎?”唐秘書問著,下意識看了一眼大老板,不敢擅自拿主意。聞人律抱著月凨,臉色倏地變作蒼白,眉眼難以置信地抻著,聲音艱澀:“我倆住一個套間,不是更好照顧月凨嗎?”

    洛城撇著臉不看他,雙手吊兒郎當地插在褲兜里,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你太嘮叨了,又愛操心,半夜還要進來看月凨睡得好不好,也不怕吵到我!……反正我要自己住一間房,你要是怕我照顧不好月凨,晚上就帶她過去跟你睡吧!正好我也可以好好休息,全力備戰。”

    ……居然連女兒也拿捏不了他了!聞人律臉色青白、呼吸深沉,但又無可奈何,最后只能給他開了個單間。

    —————————————————

    十二月的東京,氣溫料峭,已經下了兩場中雪。

    東京的冬天似乎比申城的好過,毛衣穿上,厚厚的羽絨衣穿上,就不覺得冷了。沿著廊子穿過兩個花園,露地中積了不薄不厚的一層雪,壓彎了角落的竹子,只有溫泉流水池子還露在外面。

    熱騰騰的水嘩啦啦地流著,竹制驚鹿積滿了水,緩緩向下傾倒而出,再恢復原位,竹筒敲打在石缽上發出“咚”的一聲,把洛城嚇了一跳。

    “臥槽!”他低呼一聲,扭頭尋找,面色悻悻:“什么鬼東西……”

    終于來到房間,一行人各自進房,放置行李。客房的溫度頗高,洛城很快脫了羽絨服,過一會兒又忍不住脫了毛衣,暗自抱怨:“這空調也太熱了吧……”

    他的房間就在聞人律邊上,兩人共享一個前庭,但后院是用竹墻分開的。逛著逛著,洛城來到后院,見小亭子外面有一個露天的溫泉池,約莫兩米見方,用黑色巖石圍砌著,看上去粗莽而自然。他好奇地走過去,伸手試溫——比他洗澡時的溫度還高點兒,泡下去估計需要適應一段時間。

    這時,竹墻那側傳來月凨好奇的咿哦聲,看來聞人律帶著她也逛到了后院。洛城不禁收回手,專心地側頭聆聽著……聞人律的腳步從檐廊來到花園中,逐漸走向中心。他說:“月凨,不要摸雪,你病剛好,待會兒又著涼了。”

    小丫頭有點兒不高興,小聲嘀咕:“摸摸摸……”

    洛城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會兒他們似乎走到了溫泉池旁。聞人律試一下水溫,道:“太熱了,你受不了。回房在浴缸泡一下好了,爸爸幫你把水溫調低點兒。”

    “爸爸?”月凨對于這個詞很敏銳,立刻嚶嚶叫著,語氣激動。聞人律似乎沒明白:“哎,哎!爸爸在這里。”

    “昂——”月凨不滿地哼起來,“爸爸!”

    這下聞人律終于回過神,無奈地笑了一聲:“月凨想洛爸爸是嗎?那待會兒我帶你過去,讓你跟他玩一陣。不過律爸爸不能陪你,你洛爸爸……不想見我。”

    洛城在這邊聽見,笑容慢慢收斂,沉悶地撇了撇嘴。

    我不是不想見你,我是……想起自己前幾天的異常,他忍不住負氣地攥起拳頭,直想給自己的腦袋來兩拳——稍不注意就胡思亂想,一亂想就影響到激素!現在馬上就要比賽了,我哪里敢靠近你?萬一激素紊亂,在賽場上打不出有效的暴擊怎么辦?

    越想便越郁悶,洛城干脆鼓著嘴走回房里,路上還忿忿地打落了一簇雪。

    ——————————————————

    經過短暫的休整,當天下午三點,洛城便跟陳克儉以及備賽團隊去東京市中心的弘道館進行了適應性的訓練。

    這個場館是由柔道創始人加野治五郎在1882年創立的,歷史悠久,當年KSP就是在這里入的門。來到場館,KSP的師兄熱情接待了他們,并透露一個消息:安東尼奧目前在TGT拳館做特訓。前兩天他們來了一次,想找大師兄幫忙陪練,但KSP提前打過招呼,幫洛城把人訂了下來。

    聞言,一行人立即朝美國方向拜了一拜,感謝KSP的先見之明!

    如今距離比賽只剩八天,離稱重只剩七天,脫水減重迫在眉睫。洛城一邊訓練,一邊開啟了瘋狂飲水模式,以求讓身體進入快速排水的狀態。等到傍晚六點結束對抗時,他整個人已經被汗水打濕了,運動服貼在身上,沒一處是干的。

    曹教練找出換洗的衣服遞給他,順便問一句:“晚上想吃什么,要不要吃壽司?”

    洛城用毛巾擦去臉上的汗,搖搖頭:“算了,穩妥起見,賽前還是不吃生食吧。壽司刺身什么的,比完賽再說。”

    “行,那今晚吃點兒牛排好了。”

    回到酒店已是七點鐘。天色全黑了,檐廊下面亮起燈,映照著被白雪覆蓋的庭院和幢幢的黑色屋頂,顯得十分幽寂。他們去自助餐廳挑了些合適的飯菜,坐在角落的座位上風卷殘云,一個個都顧不上說話——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酒店的飯菜雖然味道不錯,但對于吃慣了中餐的洛城來說,總感覺少了點兒什么……?調味單薄,吃進嘴里沒滋沒味兒的,即使吃了四大盤也沒覺得滿足。

    不禁唉聲嘆氣地撫著胃部往客房走,他惆悵道:“訓練本來就苦,吃了訓練餐,心里更苦!然而這樣的日子還要再過八天……哎,我什么時候才能退役啊!”

    曹磊在后邊兒笑:“打完這場,你跟登峰還有3場比賽約,你自己估量吧!”

    還有三場啊……假如他受傷不嚴重,可以連續比賽的話,那么,一年時間也可以打完了!想著,洛城不禁精神大振,重燃希望。

    然而陳克儉一句問話將他拖回了現實:“城哥,你可以在這三場比賽中拿下金腰帶嗎?如果拿不下,你豈不是還要續約?”

    其他人也道:“就算拿下了,也得打衛冕戰吧?城哥,你不可能一拿到金腰帶就退役啊?”

    洛城說不出話,深吸一口氣,絕望地閉上了眼。

    走到客房區域,一行人陸陸續續進了房,只有洛城一人獨自走向廊子盡頭。穿過院門,他走進靜謐的院子里,見聞人律的房間開著大門。暖黃色的燈光從室內灑到木廊上,映照出一塊方形的橘色,他不禁好奇地走過去,從木門邊探出腦袋——只見月凨穿著小毛衣,坐在地毯上乖乖地玩著玩具。聞人律則立在一旁,身穿一件灰鼠色的寬松浴衣,頭發半濕,肩上搭著一條毛巾,似乎剛泡完溫泉回來。

    望著他修長結實的身形、被泡成粉紅色的皮膚,以及寬松領口間露出來的厚實胸肌、緊致腹肌,洛城下意識咽了一口唾沫,喉嚨干澀,一時間呆呆的說不出話。聞人律瞥眼看見他,神情一怔,放下毛巾,亂著頭發道:“……你回來了?”

    “昂,回、回來了。”洛城支吾著,眼珠子依舊黏在他臉上、鎖骨上,仿佛像一匹看到蘋果的駿馬:“你……不冷嗎?就穿個浴衣。”

    “還行。剛泡完溫泉,有點兒熱。”說著,聞人律后退一步,扭頭示意道:“你要不要進來陪一陪月凨?她念叨你一個下午了。”

    月凨適時地伸長小手喊一聲:“爸爸!”洛城哪還有拒絕的余地?只得老老實實地收斂視線,脫了鞋走進來。

    小丫頭現在會站了,一見到他立刻撐著地板站起身,搖搖晃晃地伸出手,五指抓抓:“爸爸,爸爸!”

    洛城笑著跪到地毯上,正想抱女兒,不想膝蓋正正壓到她的音樂香蕉娃娃,當即痛得“嗷”一聲,滾下地去。小丫頭嚇了一跳,瞬間“撲通”坐下來,摟住他的腦袋,撅起小嘴巴吹吹:“呼呼~爸爸呼呼,爸爸呼呼~”

    洛城被女兒逗得笑出聲,抬手捏住她的臉頰肉,輕聲道:“傻寶,我是膝蓋痛,你吹我臉干嘛?”

    聞人律也嚇了一跳,下意識走過來。但見他還能跟女兒說笑,便克制地抄起雙手,隔著一米的距離垂眸望他:“下午去弘道館適應得怎么樣?”

    他長得本就清冷俊美,這時以仰望視角看過去,更顯得高貴出塵。洛城躺在地毯上摟著女兒,不可避免地看他一眼,隨即撇開視線……半晌又看一眼,啞聲道:“挺好的。KSP跟他們都打過招呼了,一切都很順利。”

    “明天開始減重了是嗎?”

    “嗯,要減十七斤。”

    “……不要太勉強自己,差一兩斤也不要緊,我可以去跟他們談,大不了補償點兒出場費。”不知想到什么,聞人律眉頭輕擰,鳳眼中的神情十分鄭重。他的臉半背著燈光,眼珠側面印著一星光點,更顯得深沉幽暗。

    洛城看得心里一跳,那瞬間所有插科打諢的話都說不出口了,只老老實實地道:“沒事,我能減下去。”

    他表情乖乖的,半長卷發像時尚畫報里的模特一般鋪散在地毯上,懷里還趴著一個粉雕玉琢的懵懂小娃娃。這畫面看得聞人律心下騷動,忍不住走過來,不動聲色地坐到一旁,想跟他靠近些說話。不料,洛城摟著月凨一個翻身,身手矯健得仿佛猿猴,摟著小丫頭揚長而去:“我我我帶月凨過去玩會兒!睡前抱過來給你!”

    聞人律僵硬地坐在地毯上,一雙眼晦暗不明,良久才說了一聲:“……好。”

    ——————————————————

    接下來的幾日,洛城徹底陷入了脫水減重的地獄。

    在身體適應了排水模式之后,飲水量就要逐日減少,從第一日的4升水減到第三日的0.8升水。碳水基本斷了,水果也斷了,每日只能吃些高蛋白和十字花科蔬菜,洛城深吸一口氣,整個人愈發焦躁。

    在稱重的前兩天,他的體重已經降到一百九十斤。

    還差四斤的重量,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最后這幾斤最是難減。律總不喜蒸桑拿,熱水浴又太磨人,曹教練想一想,拿出了前陣子求到的偏方給他熬水喝:“這玩意是利尿的,你稍微喝點,還能下去兩斤。”

    望著那把干蟲子似的蒲公英根,洛城艱澀地咽一口唾沫,懷疑地道:“磊哥,你確定嗎?明天我還要出席賽前發布會,你別把我搞虛脫了哦?”

    曹磊忍不住輕輕扇他一掌:“我搞你干什么,有錢拿啊?!”

    當天下午,五點時喝了曹教練給他熬的半杯蒲公英水,傍晚到睡前這幾個鐘的時間,洛城跑了十幾趟廁所。體內所剩無幾的水分排到幾乎干涸,洛城忍不住癱在床上,嘴唇干燥地一張一合,氣若游絲地嘆道:“月凨啊……爸爸要死了,怎么辦?要渴死了。”

    月凨“嗯”一聲,抓過自己的小水壺爬過來,懟到他臉上,意思說喝!我這兒多的是!

    洛城瞬間被她逗樂了。

    ——————————————————

    第二日賽前發布會。聞人律給他準備了一件寬松的廓形西裝,沒有領帶,穿上后松開三顆扣子,隱約露出蜜色的胸肌,顯得放浪又性感。頭發也用發泥抓了個夸張的造型:兩鬢向后梳去,劉海垂在眉際,發尾散漫地披在后頸上,像90年代的時尚先鋒。

    日本媒體似乎非常偏愛這種有點兒復古的打扮,洛城一出現,閃光燈瞬間亮成了白晝,對著他多方位拍攝。美國選手安東尼奧坐在發布桌另一側,見狀“嗤”地譏諷一聲,當即將長腿搭到了桌上,向后翹起凳子,硬生生將媒體的目光拉了回來,顯然是準備跟洛城較量到底了。

    來到放話環節,安東尼奧率先發難:“Chan,我知道你不敢打排名靠前的選手。回來后先是挑了個十五名的,后來又畏手畏腳,挑了個第八名的——Chan!你這么膽小,為什么不直接退役呢?在家帶孩子不好嗎?你的女兒那么嬌貴,你就應該像個保鏢似的,寸步不離,不然別人路過碰到她,那可就不得了了~”

    聽他拿月凨做文章,洛城心頭火起,臉上不禁露出一個猙獰的笑:“總比你好吧?自己拿不到好比賽,就眼巴巴地跟在奧康納和阿里后面,當他們的狗!他們承諾了你什么,一根狗鏈子,還是一個狗籠子?”

    被他戳中心事,安東尼奧的三白眼陰毒地射出冷光,獅子鼻一鼓一掀,仿佛醉了酒的怒漢,充斥著不可控的危險之氣。果然,下一秒,他失控地暴起,嘶吼地沖向洛城:“I will twist your head off! You son of b……”

    保安和主持人立即沖上前七手八腳地將他架住,洛城則波瀾不驚地坐在椅子上,雙臂放松地搭著扶手,與一旁瘋狗般的安東尼奧形成了鮮明對比。臺下記者立刻舉起相機,瘋狂拍照。聞人律在后臺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當即側頭對李雪道:“……咱們新聞稿的照片有了。”

    半個鐘后,新聞發布會結束。洛城嘴唇緊抿,神情冷肅地走向后臺,一見曹教練便抓住了他的胳膊:“安東尼奧心思浮躁,急于證明自己能力,他絕對會一開場就抱摔我!我準備干他個出其不意……他敢下潛抱摔,老子就敢飛膝撞臉!”

    “一開場就飛膝嗎?”曹教練瞠目結舌地望著他,滿臉難以置信。

    “有何不可?”洛城氣狠狠地獰笑,“說不定還能給我拼出個UFC最快KO記錄呢!”

    第89章 激烈的戰斗 在發布會結束到開賽前的這……

    在發布會結束到開賽前的這一段時間里, 洛城在弘道館跟摔跤手們練了大半天的飛膝。

    曹教練則翻出安東尼奧過往的比賽視頻,發現他確實每一場都以下潛抱摔開始,只偶爾會跟對手先對峙周旋幾秒。洛城看過視頻后, 愈加篤定了自己以飛膝開場的決定:“老子先飛他一腳!KO不了再慢慢折磨他, 看誰耐得住誰!”

    第二天稱重儀式之后,KSP發來信息慰問了一番,關心他稱重的結果。洛城道:“完美過稱!”又跟他說了這一決定。那頭沉默十幾秒,良久才回復一個單詞:“Bravo!”

    他難以置信地追問:“你怎么想到的?按照安東尼奧的習慣, 開場飛膝極有可能在5秒之內就KO他!……哇, 如果真的這樣,后天體育版塊的新聞頭條非你莫屬了!”

    洛城聳聳肩:“看他那張欠扁的臉我就想踹。發布會他還拿我女兒做文章,我立刻就想到了這一招。”

    KSP給他發來一個大拇指:“越來越期待明晚了!我會在直播前守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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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稱重之后,經過三十六個小時的恢復, 洛城的臨場體重穩定在204斤。

    傍晚六點,在弘道館最后訓練兩個鐘,洛城作別這幾日陪練的摔跤手們, 回到酒店做最后的修整。

    有李雪全權打,這次聞人律得以松口氣, 抱著月凨忙里偷閑。小丫頭見大家都忙碌地走來走去, 不禁非常新奇。爸爸的護齒她要瞄一眼,爸爸比賽短褲上的廣告她也要指一指。

    一會兒發型師來了,她更是要求律爸爸站到邊上,方便自己看這個漂亮的姨姨給洛爸爸編拳擊辮。望著那一條條從額頭延伸向后腦的辮子,小家伙恍然大悟地“哦!”一聲, 道:“蟲!”

    洛城被女兒逗得發笑,從鏡子里無奈地瞄她一眼:“一天到晚都學什么詞兒呢!奶奶還不會喊,倒先學會蟲了。”

    “會喊奶奶了。”聞人律沉聲幫女兒解釋:“只不過要看到敏姨才叫。蟲子是昨天看視頻才學會的。”

    “是嗎?”洛城一怔, 隨即黯然:最近一個月忙著備賽,陪月凨的時間沒有多少,現在連她學會了什么詞兒都不知道……轉念又想起,申城已經進入冬天了,可新房子的事兒還沒著落。等比完賽回去,難道要接月凨回來跟自己擠那個沒有暖氣的小房子嗎?

    洛城頭疼地嘖了一下舌。

    晚上十點,一行人終于抵達此次UFC數字賽的舉辦地點,后樂園會館。

    陳克儉團隊已經提前到達,參加倒數第三場的主賽。進入準備室時,場地邊還能看到他們留下的背包和衣服。

    月凨困得睡著了,熱乎乎一團被聞人律摟在懷里,頭上戴了靜音的耳罩。洛城做賽前準備時看見,猶豫半晌,忍不住走過來道:“待會兒比賽,月凨還是不要進場了。你讓唐秘書陪她留在這里——場館人多,她的身體沒恢復好,別又被傳染了。”

    “我知道的。”聞人律望著他汗津津的蜜色面龐,眼神遮掩不住,露出了一絲目不轉睛的直接。洛城立刻像被蜜蜂蟄了似的,避之不及地回到場地中,繼續做高掃訓練。聞人律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看著他,沉默不語。只是那視線沒有減弱,反而變本加厲,直勾勾地黏在他身上。

    ———————————————————————

    十一點四十五分,聯合主賽終于結束,頭條主賽正式開始。

    聞人律將熟睡的月凨交給唐秘書,自己則一下西裝,站到洛城的邊角團隊后面,準備跟著他們一起走出去。

    此時,內場已經響起了《男兒當自強》的前奏。刺眼的頂光之下,洛城高大的背影十分沉默,一動不動地站在走廊盡頭,等待著調度員的指令。他戴著半指拳套的雙手緊攥成拳,頭顱微低,似乎在深深地呼吸。

    越過兩個人的肩膀,聞人律密切地注視著他,呼吸不禁隨著他的靜默而變得急促。他感覺洛城有些緊張——以前的洛城很少這樣安靜,上場之前多是恣意地蹦跳著,甩甩手臂,放松關節。如今他一反常態,一動不動地直視著前方,聞人律不自覺地密密眨眼,感覺自己的心也提了起來。

    當音樂放到“傲氣傲笑萬重浪”時,洛城終于邁出腳步,不疾不徐地沿著通道朝場內走去。隨著通道出口越來越近,觀眾們的呼聲也越來越清晰——跨入內場的那一瞬,洛城終于昂起頭,抬起雙臂,張開鮮紅的旗幟,站在入場通道的起始處接受眾人的歡呼。

    此起彼伏的聲浪像海嘯,裹挾著風朝他們洶涌撲來。霎那間,聞人律望著洛城高舉旗幟的背影,屏住了呼吸:他像一個國王,回到了自己統治的領域。

    不疾不徐地穿過觀眾席中央的通道,來到八角籠前。洛城將國旗交給曹教練,脫掉T恤,接受檢查之后,三步作兩步跨越臺階,跑進了燈火通明的籠子里。

    場中音樂漸止,響起了另一首節奏感十足的純音樂《Medal》——安東尼奧披著星條旗大搖大擺地沿著通道走來,一路上沖著轉播鏡頭各種挑釁、比中指,陰鷙容顏不屑而張狂。他和著音樂的節奏用力揮舞雙臂,觀眾席的粉絲們仿佛合唱團,隨著他的指揮一次又一次地大喊“YOU SUCK!”、 “YOU SUCK!”、 “YOU SUCK!”

    有人甚至朝八角籠中丟了一個礦泉水瓶,上面用馬克筆寫著加粗的“YOU SUCK”,顯然是在幫安東尼奧挑釁對手。洛城冷眼瞥見,毫不猶豫地一腳飛踢,將礦泉水遠遠地踢了出去。

    兩分鐘后,安東尼奧終于走進八角籠。這個鷹目獅鼻的選手仿佛天生帶著一股戾氣,面若刀裁,嘴唇削薄,看上去癲狂而偏激。有傳言說他比賽之前都會抽葉子,上頭之后不覺得痛、也不覺得累,體能無窮無盡,攻勢洶涌不息。

    ……是嗎?洛城瞥著他,露出一個冷笑:那我來試試吧。

    ———————————————————

    在日本主持人用冗長而抑揚頓挫的介紹詞報完幕之后,比賽蓄勢待發。這一次兩名選手都沒有碰拳的意思,各自站在籠子邊緣,面色不善地望著對方。裁判赫伯迪恩說完比賽注意事項后,大手揮下,宣布“Let’s fight!”比賽隨之開始。

    在觀眾期待的歡呼聲中,洛城背著雙手靠在籠網上,嘴邊掛著好整以暇的笑容,并不著急進攻。安東尼奧則蠢蠢欲動地看著他,腳下靠近籠心,緩慢游走,似乎在尋找出擊的時機。

    大概四、五秒之后,他停下腳步,左邊腳掌緩緩站定,蹬實了墊子。看見這個動作,洛城眼底立即泛起亮光,頓時直起身,雙手垂到身側,做好了進攻的準備。

    見他依舊站在籠邊,說時遲那時快,安東尼奧露出一個殘忍的笑,迫不及待地矮身向前沖來,企圖抱摔。洛城的雙眼頓時精光大亮,立即疾奔幾步,屈起右腿一個勢大力沉的飛膝,朝著他的臉狠狠撞去——!

    只聽“嘭”一聲悶響,洛城的小腿脛骨撞到了安東尼奧的側腦。隨著臺下爆出炸雷一般的驚呼聲,不可一世的白人摔跤手渾身重重一顫,隨即像斷電的機器人那般,渾身僵硬地側倒在地。

    洛城則從他的肩上頭朝下地翻過去,雙手機敏地撐住地面,一個前滾翻立刻站起,回身企圖補拳。然而裁判赫伯迪恩卻飛身撲到了安東尼奧身上,擋住他的進攻,大喊道:“Stop!Wait a minute!”

    不是“It’s over”,而是“Stop”。洛城不禁困惑地停下進攻,站在一旁難以置信地攤開雙手。觀眾們也不解地哄叫起來,面面相覷、議論紛紛。貴賓席的聞人律仿佛坐著過山車,心情從頂點俯沖直下,當即不滿地站起身,緊密地盯著籠中態勢:“怎么這時候叫停比賽?難道不應該給洛城一個補拳的機會嗎?!”

    身旁的其他格斗選手也抱怨地大聲喊叫:“怎么回事!好好的為什么叫停!黑哨!”

    此時,安東尼奧已經從短暫的僵直中醒了過來,坐在地上沉沉喘息。洛城不解地叉著腰,在籠子里煩躁地逡巡著,不時朝臺下觀眾無奈地攤手、搖頭,煽動他們的情緒。這時,赫伯迪恩轉身朝他走了過來,豎起一根手指嚴肅地搖頭道:“You can’t do this,striking the back of the head is a foul。”

    ……什么?!捕捉到關鍵詞匯,洛城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當即用中文大喊出聲:“老子踢的是他的側腦,又不是后腦,你看清楚沒有啊!?什么時候側腦也不能打了!”

    臺下亦響起意見不一的哄叫。一些觀眾覺得洛城并無錯處,安東尼奧的粉絲則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似的。開始大聲地替偶像吶喊助威:“Antonio!Antonio!Antonio!”

    在這愈發洶涌的齊呼之下,聞人律青白著面頰,一口銀牙幾乎咬碎了:Dana……!

    他望向斜對面貴賓席上不動如山的Dana White,眼底迅速泛起血絲:肯定是他跟赫伯迪恩吩咐的,盡量保安東尼奧!洛城的讀秒KO太過快速,對UFC來說沒有任何效益。為了讓觀眾值回票價,Dana不會讓他這么快下班的。那家伙要的是一場精彩的五回合對戰,而不是創紀錄的速勝!

    八角籠中,赫伯迪恩還在嚴肅地警告洛城,并反復向他確認是否要繼續比賽:“I know you are dissatisfied,but the game must go on! Do you want to give up?”

    “這是我的問題嗎?!”洛城氣得漲紅了眼,頂在他身前不斷質問:“我什么時候打后腦了?你這是誣陷!”

    籠子外面,邊角團隊也在激烈討論著,猶豫是否要繼續比賽。曹教練拿不定主意,干脆扭過頭著急地望向聞人律,打了個手勢:要繼續嗎?

    望著四周逐漸不耐煩的觀眾,聞人律沉著臉分析一遍目前的局勢,最終咬咬牙,不甘心地點了點頭:繼續比賽!

    曹教練立刻對籠中的洛城大聲喊:“阿城,先別跟他扯皮,比完賽再說!”

    聽見他的喊聲,洛城不甘不愿地閉上嘴,用力剜赫伯迪恩一眼,咬著牙退回角落。此時,安東尼奧已經完全清醒,穩穩當當地站了起來。他的眼神由不可一世變得十足謹慎,游走的步伐也不再激進。這個態勢……之后如果想再飛膝攻擊,大概率是無法成功的了。

    洛城忍不住狠狠地呼了一口氣。

    只能伺機而動。

    擺出站架,不疾不徐地向安東尼奧靠近,洛城看著他謹慎的刀條臉,嘴邊露出冷笑,迅疾地朝他臉上招呼了兩拳。安東尼奧的雙手謹慎地防御著,高高地護著頭頸,一刻也不敢松懈。緊接著洛城猛蹬他的膝蓋,他也是警惕地后退了兩步,生怕被蹭到一點——看來這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經過長達一分多鐘的單方面挑釁,在第一回合進行到第二分十七秒的時候,安東尼奧終于發起了攻擊:在洛城起腿中掃時,他試著接住那條腿,并上前抱摔,但洛城也并非全無提防。他靈活地一個后退旋身,飛快地將腿抽了回來!

    “鐵拳的動作好快!快得像閃電那樣!果然不愧是被摔柔之王KSP指導過的,防摔技能點滿了!”

    日本解說員的語速非常快,嘰里呱啦仿佛機關槍,用詞也十足中二,說到激動處還會手舞足蹈。聞人律于緊張萬分中聽見,不禁無奈地笑了笑,隨即凝聚精神,目不轉睛地望向籠中。

    終于,在一次組合拳收尾時,洛城被安東尼奧打了個時間差,用力撲在了籠網上。他奮力摟著洛城的腰,想把他往地上摔。但洛城絲毫不慌,穩住呼吸氣沉丹田,雙腳穩穩地扎牢了,手臂再卡住他腋下,不讓自己失去平衡。

    穩住把位之后,洛城靠在籠網上喘息兩秒,隨即抿緊唇,開始一下一下地頂膝。泰拳的內圍格斗術在抱摔僵持之時特別好用,堅硬的膝蓋頂到小腹上,撞得安東尼奧呼吸一窒,攻勢瞬間減緩。

    全力的膝擊接二連三,這個陰鷙的白人摔跤手很快堅持不住了,摟著洛城企圖翻個面,躲避他的膝擊。然而,洛城又豈是那種逆來順受的貨色?趁著安東尼奧的摟抱松懈,他迅速抬手,在這家伙額上狠狠甩了一肘!

    “哦!”隨著臺下爆發出驚呼聲,他迅速掙脫安東尼奧的桎梏,警覺地跑到了籠子另一邊。鋒利的肘在白人摔跤手的額上開了一道小口子,鮮血潺潺而下,很快染紅了地面。安東尼奧氣狠狠地抹一下額頭,正欲再次進攻時,鈴聲突然響起——第一回合結束了。

    雙方回到各自邊角,接受團隊的護。曹教練一邊給他喂水一邊道:“不管怎么樣,第一回合咱們絕對拿下了!現在安東尼奧對你的飛膝有所警覺,這一招很難再KO他。咱們啟用另一個方案……你依舊要做好防摔,同時多打右手拳,知道嗎?”

    “知道。”洛城沉沉地應著,但雙眼依舊瞪著前方,顯然對赫伯的判罰懷有怨氣:“操,UFC的裁判為什么不能申訴!”

    “這都是大老板的意思,你申訴有什么用?”安撫地摸摸他后腦勺,曹教練最后喂他喝一口水,招呼眾人收拾東西,準備下場:“沒事,第二回合好好打,咱們肯定能搞定他!”

    十秒之后,第二回合開始。

    經過休整,安東尼奧明顯從上一場的飛膝中醒了過來,狀態從容許多。他變回了那條陰險詭譎的蟒蛇,一邊與洛城換拳,一邊伺機抱摔——這一次他將下潛的動作銜接在組合拳之后,洛城還在抱架防守,就被他猝不及防地摟了個正著。

    “嘭”一聲沉悶,二人擠到籠子角落,壓在籠網上。洛城想故技重施,用泰拳的內圍技術限制他。卻不想安東尼奧繼續下潛,突然摟住他大腿,將他整個人扛了起來!

    觀眾席頓時發出一聲驚訝的哄叫。聞人律的心瞬間提到喉嚨口,整個人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后背沁出熱汗:千萬不要被摔暈,千萬不要被摔暈……

    下一秒,洛城被大頭朝下狠狠一摜,肩胛著地!沉悶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場館里,令在座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安東尼奧像是窮追不舍的鱷魚,摔完之后立即轉身補拳。不料,洛城雖然暈頭轉向,但仍憑著身體的肌肉記憶狼狽翻滾一圈,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在場觀眾頓時長吁一口氣,無不發出敬佩的呼聲,陸陸續續鼓起了掌。

    中立觀眾的倒戈令安東尼奧的面色愈發陰晴不定,他狠狠咬一咬牙,窮追不舍地又將洛城頂在了網上。昏沉之中,洛城來不及防御,小腹便被安東尼奧用膝蓋用力頂了一下!

    他悶哼一聲,只得努力側過身,保護自己的腹部。見沒法再膝擊他,安東尼奧又一個發狠,摟著他的腰狠狠一甩,將人壓在了血跡斑斑的地面上!

    被砸得頭暈腦脹,洛城下意識抬起雙臂,護住頭頸,兇猛的砸拳果然接踵而至,狠狠落在他的手臂上。愈發明顯的疼痛令洛城清醒了過來,他深吸一口氣,利用與KSP對戰的經驗迅速絞住安東尼奧的手臂關節,限制他的攻擊;同時雙腳蹬地,試圖找到一絲起身的空隙。

    兩人就在這毫厘之間你爭我奪地角力著,逐漸來到了籠網邊。在一次把位變換中,洛城找到機會,成功地翻過身,膝蓋跪地企圖站起來。然而安東尼奧窮追不舍地壓到他身上,拿住他的脊背,同時忿忿地在他臉上補了一拳:“Where do you want to go,huh?!”

    腦袋被他打得“嘭”一聲撞到角柱,洛城咬牙忍耐著這無窮無盡的角力,心思惡狠狠地沉下來,不敢有一絲急躁。他盡力防御著安東尼奧的進攻,見招拆招,阻止他在自己身上形成絞殺……兩分鐘過去,洛城居然成功地防了下來!安東尼奧除了將他頂在籠角之外,可謂是束手無策!

    “太難以置信了!特種兵的摔柔技術找不到鐵拳的破綻!今日的鐵拳變成了鐵盾,堅硬得無法摧毀!”

    數次進攻不下,安東尼奧狠狠地喘口氣,壓制的氣力松弛了一瞬。洛城瞅到空檔,立刻抓著籠網站起身——這時,赫伯迪恩又叫了“Stop”,上前拉開他的手道:“You can’t grab the cage fence,it’s a foul!”

    操……洛城懊惱地站起身,暗道:一時把這個給忘了,不能抓籠網的。

    比賽被打斷,臺下觀眾不禁大罵著,發出一陣一陣的噓聲。安東尼奧被赫伯迪恩輕輕推開,這個編著臟辮的黑人裁判走到洛城面前,又鄭重地重復了一遍:“You can’t grab the cage fence!”

    “Ok,I know。”洛城不耐煩地道。

    于是赫伯迪恩將安東尼奧拉回來,指導他們復位。洛城翻個白眼,只得匍跪下去,任由安東尼奧壓制住自己,兩人重新開始角力。只不過,第二回合所剩無幾。他倆只糾纏了十三秒,鈴聲便響了起來。

    “操……”喝著水,洛城忍不住跟曹教練抱怨道:“赫伯迪恩真的是帶著任務來的,拼命搞我心態!犯規說一聲不就行了,非要打斷比賽!搞這些盤外招,也不怕反噬。”

    曹教練用冰袋給他高熱的身體降溫,安撫道:“你不管這些,好好打就是——現在體力怎樣?”

    “還行。”洛城沉沉地呼吸著,身上大汗淋漓,心跳密集而均勻,面色鎮定。曹教練立刻道:“那第三回合,你把抱架放下來,開始誘敵深入——記住,多打右手拳,同時仔細觀察他的移動!拳和腳的進攻不能連貫,要麻痹他,不能讓他警覺,明白嗎?”

    “好,我知道的。”最后用補液鹽水漱一下口,吐在小桶里。洛城長呼一口氣,不疾不徐地走到了籠心。

    安東尼奧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也走上前,步伐從容,體能依舊充沛。這個鐵人三項愛好者最不怕的就是打耐力戰,他可以在別人精疲力盡的時候仍舊狀態滿滿,不知疲倦地抱摔對手。

    所以……洛城想,我必須在這一回合解決戰斗。

    不著痕跡地放松了抱架,洛城的腳步遲滯了些,看上去體力似乎所剩無幾。安東尼奧注意到,眼睛一亮,像戲弄獵物似的,開始不疾不徐地出拳壓制他。

    洛城一邊防御一邊沿著籠邊游走,不時還以顏色——他頻繁地用右拳點刺安東尼奧,迫使他向左躲閃。安東尼奧被打中幾下臉,不禁失去耐性,伸著手指朝洛城一拳揮去——

    尖銳的疼痛從眼球上傳來,洛城“嘶”一聲,立即退開。赫伯迪恩也趕緊叫停了比賽:“STOP!No eye poke!”

    安東尼奧抱怨著放下手臂,與赫伯迪恩喋喋不休地辯解著什么,似乎在說他沒有插眼。可這邊洛城艱難地張開眼睛,右眼眼白幾乎紅了一半——這哪是沒有插眼的樣子?

    聞人律不禁在臺下失控地怒罵了一句“操!”

    明明是自己犯規,安東尼奧卻一臉不服的表情,好像是別人陷害了他似的?他不聽裁判的告誡,還回身沖自己的粉絲們不斷揮舞雙手,讓他們大聲起哄,以擾亂洛城的心思。洛城靠在籠網上,眼睛還在不斷流淚,曹教練在腳邊的籠子外頭著急地詢問:“還好嗎?還能繼續嗎?”

    “沒事……”聽著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起哄,洛城用力眨幾下眼,眼淚洶涌而出。再抬起眼簾時,那一白一紅的雙眼已經充滿必殺的決心,冷酷到攝人心魄:“操,老子不把他KO,就不姓洛!”

    向裁判示意可以繼續了,洛城架起雙手,不疾不徐地朝安東尼奧靠近。在對方惡劣地笑著,甚至囂張地招手挑釁時,洛城的血眼冷厲地壓低,右手拳如一條發起襲擊的眼鏡蛇,“嗖”地破空,直直打在了安東尼奧的眼眶上!

    “嗷——”這次慘叫的輪到了安東尼奧。

    “He poke my eye!”白人摔跤手捂著眼睛撕心裂肺地喊叫著,洛城冷漠地笑笑,在籠心一攤手,學他裝無辜:“有嗎?我沒有的眼啊!你不是在演戲吧——”

    臺下頓時口哨聲四起,許多人哄笑起來,解說員也笑著道:“這是否就是中國那句古話說的,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過了二十多秒,安東尼奧的眼睛終于恢復,氣急敗壞地繼續比賽。他忍不住大聲叫嚷:“Come on,you coward!Beat me, defeat me!I bet you can''t do it!”

    洛城面不改色,不緊不慢地一步步朝他壓近,隨即頻繁地以右直拳出擊。安東尼奧的身體下意識朝左邊躲閃,這個動作幾乎被洛城訓練成了條件反射。在一套組合拳進攻結束后,洛城不疾不徐地周旋著,給他留足蓄力的時間——

    就在安東尼奧左肩下沉,企圖用左手刺拳進攻時,洛城右手佯攻,令他下意識朝左邊躲去,同時雙手移向面部前方,用于防守。這時,洛城終于圖窮匕見——他左腿閃電般踢出,迎著安東尼奧躲閃的方向,狠狠踢在了他的側頸上。

    一擊昏迷!

    霎那間,安東尼奧暈倒在地,雙眼發直,再無力氣反抗。至此,赫伯迪恩也沒了辦法,只好一揮雙手,大聲宣布:“It’s over!”

    后樂園會館頓時變成一片驚呼的海洋。洛城終于釋放了這一個月來的壓力,在籠子里狂奔了兩圈,隨即沖著安東尼奧的粉絲團們嘶聲吼叫:“看見了嗎!看見了嗎?老子贏了!你們再喊啊,再叫啊!再叫一個給我聽聽!”

    曹教練他們興奮地打開籠門,沖進籠里,一個個抱到他身上,又跳又叫:“贏了!贏了!我們贏了!啊——”

    洛城亢奮地瞪著一白一紅兩只眼睛,身上掛著幾個人,愣是撐好一會兒才被他們拽得摔下去,坐在籠子中央,被摟了個嚴嚴實實。在親友的包圍中,他終于閉上眼,心里仿佛放下了什么重擔,腿腳瞬間失去力氣,攤手攤腳地躺了下去:“老子贏了……贏了!”

    有人在拍他的頭,有人在拍他的臉,還有人匍在他胸口,激動的聲音似乎帶著哭腔,身體一抽一抽。良久,曹教練扶著他站起來,給他套上T恤,等待宣讀結果。洛城稍稍冷靜了些,氣喘著穿上衣服,隨即不由自主地向貴賓席望去——那兒已經被難以置信的觀眾占據,紛亂身影中,并沒有那個高貴俊美的人。

    “洛城——”這時,一個低沉清冷的聲音卻從腳邊傳來。洛城低頭望去,只見西裝革履的聞人律就站在籠子外面,正用一種難掩激動的熱忱視線注視著他:“恭喜你。”那雙狹長的、微微上挑的眸子,仿佛映照著最閃耀的寶石,在一閃一閃地發亮。

    洛城呼吸一窒。那瞬間,他花了好大力氣,才將立刻翻越籠網、擁抱聞人律的沖動壓了下去。

    第90章 想入非非 老話說“樹活一張皮,人活一……

    老話說“樹活一張皮, 人活一口氣。”比完賽后,洛城感覺自己就是這樣。胸膛里憋了一個多月的氣終于發泄出去,整個人沒了執念, 瞬間疲憊到極點。

    宣讀完結果之后, 他跟從WADA的檢察員去做了尿液抽檢,隨后又趕往媒體室做賽后采訪。臺下的記者媒體們顯然對他開場飛膝的決定十分好奇,一個個爭先恐后地舉手提問。此時洛城的腎上腺素已經退去,整個人困倦不已, 坐在臺上撐著額道:

    “我現在好困……說真的我下一秒就要睡著了。飛膝這件事……我想想, 好像是我自己想出來的吧?還是教練組提議的?……不好意思,我的腦子已經轉不動了。”

    草草做完賽后采訪,洛城一下臺,邊角團隊即刻走上前, 護著他離開了場館。

    從后樂園會館到酒店,短短半個鐘路程,洛城就在車上小睡了一覺, 歪在后座人事不省。回到客房之后,他本想直接鉆進被窩里, 但念及自己一身汗臭, 還是強撐著去沖了個澡,才躺到榻榻米上,扯過被子裹住身體,睡了個天昏地暗。

    ……連房門都忘了關。

    隔壁的聞人律安置好月凨之后,心里記掛他, 不放心地走過來,就見他的房門敞著一條二十多厘米的縫,里頭黑漆漆的, 隱約聽得見均勻而規律的呼吸聲。猶豫兩秒,聞人律推開門,悄無聲息地走進去,打開夜燈,洛城大喇喇的睡姿便出現在眼前。

    他匍在床褥之中,四肢呈“奔月”狀,側著臉睡得極沉。見他的腿和肩膀都露在外面,聞人律嘆息一聲,幫他把被子嚴嚴實實地蓋好,生怕著了涼。

    ……頭發也還沒干。

    想幫洛城擦一擦頭發,可他累成這樣,聞人律又怎么忍心打擾他的睡眠?最后只得從浴室里找出一個干發帽,替他小心地套住腦袋,濕發一一攏好。做完這一切,聞人律又盯著他的睡顏注視了一分多鐘,這才心滿意足,起身準備離開。

    關門之前,他不舍地回望——這一看把自己給逗樂了:洛城一張倜儻的帥臉,卻戴著個軟融融的鵝黃色干發帽,看上去活像《小紅帽》里的狼外婆。

    他忍著笑關上了門。

    ———————————————————————

    一覺睡醒,洛城感覺自己身上疼得厲害。

    渾渾噩噩地爬起來,一個東西從頭上滾落,軟綿綿的仿佛活物,嚇了他一大跳!轉頭望去,他狐疑地抓起那個鵝黃色的東西,左看右看,心道:這是個什么鳥?

    搞不懂,干脆不想了。洛城艱難地站起身,左邊肩膀泛起劇痛,左手幾乎抬不起來了——安東尼奧留下的傷害逐步顯現。接下來的幾日,他注定要在疼痛中度過。

    心想著熱敷能幫助身體恢復,洛城一瘸一拐地走向后院,木屐也沒穿,直接光著腳踩上冰冷的石頭汀步,慢慢走進那眼冒著熱氣的溫泉。冬日的早晨,盡管陽光燦爛,但氣溫依舊料峭,這就襯得溫泉愈發溫暖。洛城愜意地靠在石頭上,沉沉呼吸,乳白池水沒過他的肩頭,像一只燙熱的手,撫去了傷痛。

    ……就像那個時候,某人過熱的手。

    洛城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擔心的事一解決,某些想法便像失去抑制的藤蔓,瘋狂地長滿了整個大腦。他難以自制地想起聞人律那套灰鼠色的浴衣,寬松衣襟中露出厚實的胸膛。下擺的開叉之間,兩條修長結實的腿不疾不徐地交錯移動,掀起一絲引人遐想的空隙……趕緊掬起一捧熱水潑到臉上,洛城用力閉上眼,咬牙暗罵:操,那家伙是很高貴冷艷沒錯,但你搞搞清楚,他可是個alpha!你現在想怎樣,被他操嗎?

    正暗自懊惱著,竹墻那一側卻傳來了木屐的聲音,“篤、篤、篤”,不疾不徐地穿越大半個后院,逐漸走到附近。洛城不禁精神大振,豎起耳朵歪頭傾聽:對方好像是在脫衣服,窸窸窣窣的,動靜細微,卻能引發旁人的無盡聯想。

    洛城記得那具身體相當結實,臂膀也十分有力,足以將自己打橫抱起。那家伙……他只是看上去斯文有禮,實際上卻從來不是一個斯文的人。

    潺潺的水波聲隨即響起,洛城猛地扒住池岸,昨夜被安東尼奧戳傷的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了出來!他控制不住地開始想象:燙熱的溫泉水,飄蕩的水霧,聞人律被泡成粉紅色的皮膚……

    下一秒,洛城狼狽地掩著腿間,匆忙抓起浴巾跑回了房里。

    ——————————————————————

    那天中午,一行人在酒店餐廳簡單地聚了個餐,慶祝此次比賽的勝利。洛城跟聞人律之間隔著唐秘書和李雪,另一邊是陳克儉。想到他這次輸了比賽,洛城跟大家碰杯之后,忍不住小聲抱歉道:“不好意思啊,非拽著你跟我們一起慶祝。”

    “沒事兒,上班打卡而已,是輸是贏,差別不大!我都沒放在心上。”陳克儉滿不在乎地說著,伸手端了一小盤刺身到面前,沾上醬油大快朵頤。洛城聽得一怔,都不知道他這話是真心的,還是為了安慰自己。半晌只能將信將疑地“哦”一聲,繼續吃飯。

    由于下午五點要趕飛機,晚飯大概率是在飛機上解決,一行人特意敞開肚子,吃了許多刺身。洛城一開始還吃得津津有味,但很快就對這些生冷的東西失去了興趣,挑挑揀揀地放下筷子。

    不遠處,聞人律喂月凨吃完飯,一抬頭就看到他沒滋沒味的表情,立刻叫來服務生,加點了一份鰻魚飯和一份熱騰騰的牛肉雞蛋醬烏冬面——洛城是碳水腦袋,還必須要吃熱乎的。壽司里頭那點兒冷冰冰的米飯就像乏味的沙拉,對他而言完全是無效進食,根本滿足不了剛比完賽的空虛身體。

    洛城正怨念地垂著頭,眼巴巴地尋思著回國后要怎么大吃大喝呢,冷不丁兩碗熱騰騰的飯食經過李雪和唐秘書的手推到了他面前,不遠處是聞人律安靜垂下去的雙眼。洛城一怔,下意識問唐秘書:“這是……?”

    問出口的那一刻,他心里其實已經有了答案。唐秘書不知道這兩人之間的小九九,茫然道,哦,好像是剛才律總給你點的。怎么,你不愛吃?

    洛城抿緊唇,搖搖頭,拿起筷子:“沒有……我正好想吃點兒熱的。”

    同時心里不由痛惜地嘆氣:聞人律啊聞人律,你怎么偏偏是個alpha呢?良久,又不自覺地苦笑:如果我不是公眾人物……或者,我不需要打比賽,想必事情會簡單許多吧?

    ————————————————————————

    晚上九點,一行人落地申城。司機小林早已在通道出口等候多時,走上前接過洛城和聞人律的行李箱,恭敬地問:“老板,咱們還是先去望海街,對嗎?”

    聞人律猶豫一瞬,望向洛城:“……月凨是跟你回去,還是跟我?”

    “跟你吧。”洛城絕情得仿佛戒過毒,抱著月凨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根本不看他:“反正她現在睡著了,你偷偷帶她回去,她也不知道。”

    望著他匆忙的背影,聞人律心頭沉郁,在路燈下停頓了一會兒,才沉默地跟上去。

    封閉的車廂中,兩人一前一后坐著,都靜默無聲。良久,車子在一處十字路口停下。聞人律寂然望著前方紅燈的倒計時,任憑兜里的手機嗡嗡作響,他也懶得搭。

    突然,洛城在身后道:“之前讓馬助幫我找一下松濤閣的戶型圖,他找了嗎?”

    聞人律倏地清醒過來,警覺道:“你決定要買新房了?”

    “要不然呢?”洛城所應當地哼哼:“天氣這么冷,我那里沒有地暖,月凨怎么好活動?”

    聽出他的決心,聞人律不由深吸一口氣,不甘地垂下眼:自己新買的復式房目前在換家具,不日便可入住。那套房子建面足有637平,七個房間,足夠他們兩人帶著月凨和敏姨一起住進去。

    他也一直在想一個借口,一個足以把洛城哄來跟自己住的借口……他曾試著用月凨把洛城綁過來,但問題是,洛城好像不是那種會為了子女犧牲自我的母親。

    在養育女兒方面,他似乎十分相信自己,所以放手得相當坦然。這時候,聞人律不禁惱恨自己過于高風亮節:假如他卑鄙一點、心硬一點,來一招“挾天子以令諸侯”,說不定早就逼洛城就范了。

    可惜啊……他不是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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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拿下比賽的大功臣自然是所應當地在家休息,但聞人律這樣的幕后工作者卻沒有時間休整,一大早就回辦公室上班了。

    昨夜陸庭風給他發了許多信息,一條條全是洛城獲勝后,各個品牌方、電視節目發來的合作邀約:“這一場仗,洛城打得太漂亮了,太提氣了!尤其是他被裁判針對之后,頂住重重壓力,依舊打出了一記那么漂亮的高掃KO……哎喲我的媽呀,毫不夸張地說,當時我直接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你別光顧著高興。”聞人律卻冷靜得很,“新聞稿跟上了嗎?網絡熱度買了嗎?后續的宣傳有沒有策劃?”

    “都做了都做了,你還不放心我嘛!”窩火地瞪他一眼,陸庭風一拍辦公桌,懶得再跟他分享自己的澎湃心情,轉而道:“慶功宴要不要辦?前天晚上大家可是在訓練館里投屏看的比賽,氣氛超級熱烈。你不批準搞個慶功宴,那可說不過去!”

    “想辦就辦啊!你找個合適的地方,場地大點兒的,風景好點兒的,把預算報給唐秘書就行。”

    “好好好!”得了準話,陸庭風立即溜出去,回特助辦公室選餐廳去了。

    聞人律坐在辦公桌前認真翻閱著遞上來的代言和綜藝節目,半晌,辦公室門口傳來細微的“吱呀”聲,一陣淡淡的蠟梅冷香傳了過來。嗅到這個味道,聞人律先是一怔,隨即驚愕地抬起頭——許久不見的聞人晴居然出現在這里,容顏憔悴、情緒低落,沒了往日的從容優雅。

    “哥……”她穿著一件長羽絨服,圍巾隨意繞在脖子上,只涂了個紅唇遮掩氣色:“我想……找你幫個忙。”

    “你怎么了?”詫異地站起身,將她引到吧臺前,聞人律倒了杯熱咖啡遞過去。聞人晴捧起咖啡貼到下巴邊,麻木地吹一吹,半晌,失神雙眼中流下一串淚珠,滴進了咖啡里:“我媽她……她要跟我爸離婚,而且這兩個月也一直不見我,我都不知道她去哪兒了……哥,你能幫我聯系她嗎?她離婚就離婚,為什么不要我啊?”

    “這……?”突然聽聞這個消息,聞人律愕然望著她,一時間無言以對。近來他被洛城搞得失魂落魄的,確實忽略了一些事情……沒想到月凨身世引發的混亂居然是這樣的發展,聞人律神情復雜地望向堂妹,忍不住道:“你真的不知道嬸嬸為什么生你氣嗎?”

    “我……”聞人晴深吸一口氣,聲音哽在喉嚨里:“我知道,她氣我瞞著她嘛。可是,我告訴她又有什么用呢?爸的私生子都生出來了,那個小三也打發走了,即使我告訴了她,又能改變什么?”

    ……至少可以改變嬸嬸被騙的現狀啊!聞人律不贊同地看著她,心里這樣想。這個堂妹就像一個被寵壞了的小孩,面對父母可以嫻熟地撒嬌,但內心是冷的。她不在乎旁人的感受,只在乎自己的待遇:畢竟,父母如果離了婚,她就再也不是那個爸爸疼愛、媽媽寵溺的孩子。相比母親的委屈,她的享受顯然是更重要的。

    一個典型的、聞人家的冷漠性格。

    聞人律不禁搖搖頭,涼涼地哂笑了一聲。

    “我不會幫你說服嬸嬸的。”他平靜而篤定地道,“在這件事情上,我站在嬸嬸那邊——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即使我幫你找到她,也不過是又一次徒勞的爭吵而已。”

    “……怎么會呢?”聞人晴放下咖啡,盈著一雙淚眼看他,“媽媽最疼我了。你只要創造一個機會,讓我跟她見面,她肯定會原諒我的!”

    聞人律卻堅定地搖了搖頭,目沉如水:“你還是回去繼續反省吧!什么時候想通了,我什么時候再幫你。”

    聞人晴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嘴唇微微顫抖,半天沒說出話來。良久,她屈辱地咬緊下唇,恨恨地撇開臉,快步走了出去,用力摔上大門。聞人律雙手環胸,面無表情地望著門口,絲毫不后悔剛才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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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工作到下午四點,在會議室吃過下午茶,聞人律回到辦公室,見手機上收到了一個視頻,是敏姨發來的。畫面中,洛城抱著月凨正在家里玩耍,笑容爽朗。聞人律看得眼睛一瞪,立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二話不說,即刻收拾東西回家。

    半路上碰見陸庭風,他舉著手機攔住自己,連聲道:“哎哎哎你去哪兒!我剛才找到了一個好地方,酒莊,私房菜!還有好大的花園場地!你覺得怎么樣啊?”

    急迫地推開他,聞人律眨眼間跑沒了影兒:“——你們覺得好就行!”

    他開著車飛快地趕回家里,氣喘吁吁跑進門時,洛城還坐在客廳,跟月凨和路易鬧得忘情。見他回來,這人居然一怔,立即收斂了笑容:“你怎么回來了,不是上班么?”

    聞人律穩住心神,面不改色:“事情做完了,就回來了。”

    “做完了?”洛城露出將信將疑的眼神,倒是沒再說什么。

    聞人律脫下鞋子,鎮定地走上前,也不脫風衣外套,直接坐到單人沙發上,定定注視著他:“松濤閣的房子,我幫你看了,二百平以下的目前已經賣完,也沒有轉手的。如果你不著急買房,那就讓月凨多在我這兒住一會。你哪天有空,就過來陪她半天,這樣兩不耽誤,你也能輕松點兒。”

    他上半身前傾的動作十分認真,雙目灼灼,領帶從背心中稍稍掛出來一截兒,垂在半空中,讓人看了十分想把它拽出來。洛城收回視線,克制地將手掌緊攥成拳,摟著月凨胡亂應了一聲“哦”,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應了什么。

    半晌,聞人律又問:“你去張主任那里查激素了嗎?”

    “……還沒有。”洛城撓撓頭,偏過臉朝向窗外,露出了前日被安東尼奧打青的左邊眼眶。聞人律盯著他左邊臉上隱約的青紫和劃痕,視線仿佛雨水,一點點在他皮膚上爬過:“現在去嗎?我可以開車載你。”

    “我剛跟月凨玩了沒一會兒。”洛城不滿地嘀咕著,但態度并不堅決。聞人律心中一動,繼續游說道:“不要緊。驗完血,晚上回來還可以玩幾個鐘。而且月凨好久沒去濕地公園逛了,等我們回來,順便可以帶她過去轉一轉。”

    從未見過小丫頭在濕地公園玩耍的樣子,洛城心下不禁騷動。抬眼又見這個alpha十足熱忱、十足期盼地看著自己,洛城心里刻意豎起的鎧甲像是被他撬開一條縫兒,手指狀若無意地伸進來,癢酥酥地搔刮了一下。

    “好吧好吧好吧,就這樣決定吧!”破罐子破摔地站起身,洛城拿過一旁的羽絨衣穿上,臉上氣鼓鼓的表情不知是在氣聞人律的咄咄逼人,還是氣自己不夠堅定。回身正準備給女兒穿衣時,他抬眼一望,卻見聞人律已經自覺地走上前,拿著衣服小心翼翼地往月凨身上套。

    高大的alpha跪在沙發前,一身西裝革履,風衣下擺堆疊在膝彎處,只蓋住一點點小腿。看著他褲管之下被深色襪子包裹的勁瘦腳踝,洛城的視線不由順著它向上爬去,慢慢來到聞人律寬闊的肩背,又來到了他后頸整齊的發茬上。

    那頭烏黑的、濃密的頭發,自己曾經用力抓過,手感……確實很好。

    什么時候能再抓一次就好了。

    腦子里不自覺冒出這個想法,洛城突然反應過來,嚇得當即拍了自己的臉一下。聞人律抱著月凨詫異地扭頭望他,不禁問:“你怎么了?”

    洛城緊張地訕笑;“有,有蚊子……對,有蚊子。”

    聞人律狐疑地擰了擰眉。

    再給月凨穿上小鞋子、戴上小口罩,二人終于出發。

    走進空蕩蕩的電梯里,洛城抱著月凨,下意識站到了角落里,以一種防御的姿勢。聞人律站再他身前一點,背對著他,雙手插兜似乎在思索著什么。在電梯門合上的那一瞬,他轉過身,用一種仿佛很平常的眼神看著洛城,道:“公司準備給你半個慶功宴,在城外的一個酒莊,你覺得怎么樣?”

    “昂,辦就辦唄……”洛城心不在焉地說著,撇開臉,雙眼望向光潔的電梯壁,仿佛上面有什么好看的東西。聞人律沉吟一瞬,還想再說什么,此時電梯門打開,外頭倏然擠進來一架寬大的柜子:“讓一讓,里面的人讓一讓啊……”

    下意識張開手臂,護住角落的母女兩人,聞人律沉著臉對那些搬運工道:“等等!你們等下一趟不行嗎,別往里擠了,里面有孩子!”

    “沒事沒事,這柜子只有一米二,很短的……”不為所動地繼續朝里搬,那些人無視他的警告,直至木柜和人全部站了進來。聞人律試圖抵擋住,卻還是被壓得身體往前一傾,整個人伏在了洛城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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