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VIP] 第 71 章
那天兩人是全身濕漉漉手牽手回的家。
出了紅房子, 沒有境界的特殊隔斷，梨子又開始摳摳搜搜使用靈力，在外面就不要妄想靈力烘干衣服這樣的美事。
為了防止太宰逃跑，也避免水汽讓鱗片冒出來, 梨子毫不猶豫地選擇牽住太宰, 動作奇怪就奇怪吧, 總比被人當長鱗片的怪人好。
特別是回去被貫一他們看到, 她還不想現在就坦白, 總得給她點時間做下心理建設, 解釋太麻煩了。
“梨子小姐……放松下……我不會逃跑了……”太宰沉默地被牽著走, 發出氣若游絲地聲音，試圖狡辯著, 讓梨子放松手勁, 這個力道真的太緊了。
他真的不會逃跑了啦。
“不行！”梨子斬釘截鐵地拒絕，她已經不再相信太宰治其人了, 必須好好看管這個人，至少要成功‘押送’到家, 擺脫自己的嫌疑。
一心看管太宰的梨子，絲毫沒想起，今天早上她們根本不是一塊出的門，就算梨子一個人回去，其他人也不會多問些什么，充其量覺得太宰又神出鬼沒了起來。
太宰再次沉默起來, 他試探地勾起手指, 手指間夾雜著水汽, 好不容易掙脫開一些空間，立刻又被梨子握緊, 另外一個人溫暖的體溫，從這塊小小的接觸面傳來，竟他讓覺得有些滾燙。
梨子警惕地扭頭瞅了一眼太宰，確認他不是想逃跑以后，又回憶起跳河前的想法。
好嘛，看在太宰這么難以接受的份上，梨子緩緩呼出一口氣，鼓鼓臉頰，有些不開心地癟癟嘴喊道：“太宰。”
被點到名字的某人，差點以為自己的微妙心思被發現，身子微乎其微地頓了一下，下意識露出個受驚的眼神。好在抬頭看到梨子仍倔著一股勁，拖著他朝前走著，沒有轉身的意思，這才放下心，小心且敏銳地盯著梨子的背影。
“呃，如果你真的不能接受剛才的話……”梨子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那可是她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竟然就被這樣拒絕了嗎？
秋風吹拂過兩人，梨子忍不住打個寒顫，嗚嗚，她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要被吹得支離破碎了。
“我是說，要是你特別難受……呃。”
對太宰這個別扭怪來說，那種直白的話，也如同攻擊的子彈一樣，會傷害到他吧。梨子胡思亂想到，不是有一句話說，期待其實是一種暴力，什么的。
雖然她沒有意識到她哪句話有讓太宰不適的行為，可是都那個反應了，她還是得收回那些話，然后道個歉？
“我可以……”收回之前的話。
“不要！”
太宰幾乎瞬間就猜到梨子的意圖，他大喊出聲打斷，才反映過來自己干了什么。隨即是一陣惱意上頭，梨子小姐這是在故意看他的笑話嗎！
說出口的話，怎么能輕易改變。
被太宰又一次打斷臺詞，梨子眨眨眼睛，有些懵，正準備轉身，看看太宰是個什么樣的態度，結果就看見太宰的身影猛地超越她，悶不吭聲地向前走著。
步履很快，幾乎夠上快走的標準，兩人還牽著手，梨子也只好先跌跌撞撞跟上，然后發現她的營養搭配確實不錯。
最初和她差不多高的少年，現在已經比她高出半個頭了，腿也比她長，因為她得不停地大跨步，才能跟上太宰的快步走，有些累人。
“太宰？”
梨子試圖與前面快變成扯著她走路的太宰溝通，然而失敗了，太宰拒絕溝通。她也只好閉上嘴，努力跟上太宰的步伐。
在莫名其妙沉默地競走中，趕在夕陽落下之前，兩人成功抵達家門。
一回家，太宰就立刻松開梨子的手，自顧自地走進去，與出來看情況的貫一擦肩而過。
貫一正圍著圍裙，研究著他一向苦惱的料理，聽到門口有動靜，走出來看看情況。
話雖如此，他臉上的神色輕松愉悅，畢竟廚房的料理難度可比躲避追殺要簡單多。
把賬本交出去之后，他像丟掉了個燙手的山芋，突然輕松下來，后續溝通都由上司那邊負責。又因為在橫濱的緣故，他的職位也開始變動，目前正處于輕松愉悅的考察期，雖然考察的人好像有點過于年輕了。
看到太宰全身上下濕漉漉，耷拉著身子走進門，即使路過他也悶不吭聲的沮喪樣子，貫一猜對方大概又一次入水失敗了。
轉頭看到梨子也一副濕漉漉地樣子，看來是又一次被迫失敗。貫一無奈的笑笑，貼心地讓開走道轉身回廚房。
“快去放水洗澡吧，洗完下來吃晚飯。”
“知道了。”
沒想到這么不湊巧，回家直接被貫一撞上，梨子謹慎地等貫一轉身離開，才小心翼翼的走進去，還時刻防備著貫一突然轉身。以貫一的觀察力，再仔細看幾眼，恐怕她就得想辦法解釋自己為什么長鱗片了。
沒有太宰的人間失格，梨子都感受到濕漉漉衣領下，脖子處的鱗片在生長了。遠遠瞅著貫一的身影進了廚房，梨子這才快步跨過客廳，準備上樓。
突然，她動作一滯，面色僵硬地看向沙發。上面一位帶著圓形眼鏡的青年，正和僵硬的她對上視線，氣氛一下子凝固了。梨子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
坂口安吾為什么會在她家啊！
還非常安穩的坐在她家沙發上，和她對視！
她應該說些什么，糟糕，鱗片，鱗片要冒出來了！
像是意識到氣氛的尷尬，沙發上的青年推推眼鏡，主動破冰。
“坂口安吾。”
“小鳥游梨子。”梨子胡亂地點點頭，“招待不周，你，不，您先坐著……”
隨即快步離開現場，留下一地水痕。直到躲進房間，梨子這才放松下來，抓了抓頭發，一天天的，這都是什么事啊！
她緩步走進浴缸，自從和太宰開始分攤詛咒，梨子就徹底放棄淋浴這種洗澡方式了。全身打濕會不由自主變成人魚，魚尾無法維持長久站立，還是泡浴缸省時省力。
太宰則更困難一點，也不知道他要怎么變人類洗澡……等等！泡在浴缸中的梨子一邊搓著自己的紅色魚尾，一邊回想到紅房子的一些細節。
——太宰的無效化已經對詛咒有用了。
意味著，他其實可以一截一截的擦拭身體，而不是來找她洗澡刷鱗片吧。甚至小心點，也不會直接變成魚魚。
結果現在被詛咒困擾的，只有她一個了是嗎？
自己的失敗固然讓人氣餒，可他人的成功更是讓人辛酸，她當初到底為什么要聽信太宰魚魚的鬼話，犧牲自己去和他分攤詛咒！
梨子痛心疾首。
詛咒也不是沒有破解的法子，只需要再次服用人魚肉或者血液就可以了。單獨吃下鱗片是結緣的詛咒，而服用下人魚更多部分，詛咒就會加深，變成永生的詛咒，將結緣詛咒替換掉。
——食用人魚血肉的人，會變成新的王者。
不過短時間內，很難再找到人魚了。先前連續兩次教訓她，恐怕都覺得自己在釣魚執法，就算被引誘也會覺得是騙局……算了，以后再說吧。
永生……
她倒是不介意啦，早在進入紅房子之前就想好了，最差不過是變成怪談而已。其實永生也沒什么不好，如果可以，梨子甚至都想給在意的人，不，是所有人都喂上點永生詛咒。
梨子垂下眼簾，把自己半張臉埋進水里，人魚狀態的她在水下也能自由呼吸，耳鰭展開，看著氣泡從水中咕嚕咕嚕冒出，像什么人魚湯一樣，梨子被自己的想法給逗笑了，隨即又恢復平淡。
因為她大抵以后，會活很長時間。如果可以，果然還是想要所有家人都能永永遠遠陪伴著她。
永永遠遠……
察覺到自己的想法，梨子瞬間瞪大眼睛，猛地抬頭，蕩出大片水花。可怕！她下意識反復捧起水花，潑向自己，試圖清醒下，眼睛余光偏差，注意到自己那被紅鱗覆蓋，過于尖銳的，已經不能稱呼為手的利爪。
漆黑的瞳孔猛地收縮一下。
梨子徹徹底底地意識到，怪異化并非毫無代價。強大的力量，漫長的壽命，哪怕沒有怪談，也可以存活下去的妖異個體。取而代之的，是過于偏執的個性。
深呼吸幾下，克制住繁雜的內心，梨子緩緩滑下身，把自己整個上半身都沉浸在水中，隔著水波注視著浴室上層的天花板。
這就是太宰入水時的視角嗎，真安靜。
她好像難以忍受家人在離開她了，梨子刻意不去想未來家人們壽命將盡的狀況，確認自己泡得差不多，就起身開始一點點清理水漬。
等完全清理干凈，走下樓時，其他三個人都在餐桌上就位。看見梨子坐下，貫一熱情到近乎有些狗腿地給她介紹著：
“坂口安吾——我同事的孩子，會借住我們家一段時間哦。”
其實是特務科派過來考察的他的監督員，他們公安和異能組織這邊關系曖昧，要考察也是理所當然的，只不過貫一看到人時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這個好像是才成年不久的青年吧，橫濱這邊可真喜歡壓榨童工……呃也不對，壓榨年輕人？
又思及梨子一向對突然到訪，還要求住宿的人沒什么好態度，貫一十分狗腿地給梨子倒上牛奶，高頻率眨眨眼睛，企圖讓梨子能給他稍微留點面子。
已經徹底解決掉紅房子，不必再擔心觸發什么意外通路。先前對太宰與咒術師們的入住，反應十分大也是因為他們一個塞一個麻煩。
不過她不也都遷就貫一同意了嘛，梨子鼓起臉頰看向貫一，戳戳自己面前賣相還可以的煎肉排，輕哼一聲。
最終還是悶聲說了一句‘歡迎’。
惹得貫一與太宰動作一致地瞅了她一眼，像看到什么新奇事。梨子不滿地瞪了回去，干嘛啊，她歡迎別人很奇怪嗎？
與太宰對視上時，別扭的小斗魚立刻把眼神滑向別處，故意不和她有交際一樣，梨子難以置信望向太宰。
這條魚還生起悶氣，是要和她冷戰嗎？她不是都說可以收回那句話，收回也不行嗎，太難哄了吧！
幾乎秒速讀懂梨子心思，太宰的筷子在盤子上發出一聲刺耳的雜音，對看過來的梨子再次故作漠視般低頭，動作明顯得表明自己的態度。
貫一笑瞇瞇看向鬧脾氣的兩人，對著望過來的安吾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在意。
隨著開飯的指令，梨子憤憤插了塊肉排，一口咬下，汁水四溢。
“怎么是甜的！！！”
小鳥游家里再次爆發出熟悉的尖銳爆鳴。
第72章 [VIP] 第 72 章
“哼。”又一次路過太宰時, 聽到小聲哼哼的示威，梨子迷茫了。
呃，也算不錯，至少今天愿意對她哼哼兩下, 看來馬上就可以開始正常交談, 梨子心態樂觀得想到。要知道那天回家以后, 兩人陷入了奇妙的冷戰氛圍, 表現在太宰每次看到她都鼻子不是眼的。
好幾次梨子想要叫住太宰, 試圖解釋她收回那些話, 太宰唬著一張臉聽完, 每次都似乎更生氣了，然后一句話不說的走開, 到后來變成拒絕溝通, 所以梨子也不再提那些字眼了。
不過就算對她非常生氣，但太宰也一直呆在家里, 感覺最近遇到的次數還挺多，是她的錯覺嗎？
梨子這樣想著, 走進客廳，坂口安吾正在沙發上看書，她打了個招呼。
“我去買些東西，等下可能有一個紅發的男人上門，不用刻意招待他，他不會介意的。”她對安吾說道。
“好的。”對方禮貌回道。
今天是和織田作之助約好的日子, 雖然不知道坂口安吾怎么被貫一給撿回來了, 但趁這個機會, 讓無賴派聚首，太宰說不定會高興一點。
然后能把之前的事情給揭過去。
抱著一些微妙的小心思, 梨子拿著錢包就出門去了。
沙發上的安吾聽到關門聲，回望一眼，單手合攏手上的書，夾著書走到一樓書房。
熟練地將這本書放回書架，他的手指從書脊上依次撫過，像在挑選下一份讀本，實際上卻是在發動自己的異能力，墮落論。
借著需要對貫一先生日常進行監督評定，特務科派他入駐小鳥游家。
那份賬本是真實賬本，與書有關卻不是書，被內部人員確定為書的演生物，從這一點上已經能證明‘書’很可怕了，試想一下如果不是五千億而是更多，整個國家的經濟都會面臨崩潰。
賬本的出現更是意味著，‘書’被人使用過了，他們必須更快的找到相關線索。
小鳥游梨子與貫一先生的相逢都很符合邏輯，不排除是書的引導。他觀察了幾天，發現小鳥游梨子既沒有立場，也沒有動機，本身性格也與普通少女差不多，不太像五千億賬本的始作俑者。
所以是無意，還是另有其人？
修長的手指繼續滑落到下一欄中，再次抽出一本曾被翻閱的書籍。
“你在找什么？”門口突兀又清脆的少年音，讓安吾驚了一下，沒聽到腳步聲！
良好的職業素養，讓他面不改色的轉身，回望那個在門口饒有趣味望向他的少年，太宰治。
“在找書，太宰君有推薦嗎？”安吾推了下自己的鏡片，保證這句話從任何意義上都無懈可擊。
他也很懷疑眼前這個少年，纏著繃帶的怪異少年，莫名其妙暫居在小鳥游家。這幾天他不經意間，總能發現對方在觀察自己。
就像現在這樣。
“哦，在找‘書’啊。”太宰故作恍然地感嘆著，手指微微動彈，上面似乎還保留著某些紙片的觸感。
對方發出了那種，包含著弦外之音的語氣，以至于安吾都有些不確定，太宰是否真的知道些什么，沒等他想好如何回應，對方突然露出個奇怪的笑容，然后問道：
“說起來，安吾你害怕鬼嗎？”
坂口安吾不妙的預感加深了，他和這位太宰君，應該沒有能熟到直呼姓名的程度吧。
與此同時，梨子剛好買完食材，正準備回程，卻遇到一個意外的人。
“蘭堂先生？”梨子抱著食材，有些茫然地看著這位法國超越者。
“小鳥游小姐，好久不見。”還是秋末，一向怕冷的蘭堂先生早早的帶上防寒工具——白色毛茸耳罩，讓他增加了幾分呆萌氣質。
不知道是不是梨子的錯覺，梨子瞥了眼對方沒怎么加厚的衣服，有些敞開的領口，總覺得這位先生好像不如先前那樣怕冷了。
“蘭堂先生這是。”不怪梨子問出這句話，她真的有點難理解，為什么對方后面跟著好幾位羊的成員。
沒有白瀨和中也，似乎都是后期加入的，她只是眼熟。
那群人抱著一堆東西，看見蘭堂停下來和她交談，像被溜趴下的狗狗一樣，彎腰站在旁邊喘著粗氣。
梨子的視線從那他們身上的負重上掃過，有些震撼地看向蘭堂，這是在拉練？
“幫中也減輕下負擔，你知道中也加入了某個類似于街頭兄弟會的組織，我一直對此深感擔憂……”蘭堂開始像家長一樣社交起來。
畢竟最近他看過羊以后，對于中也的朋友圈深表懷疑，還有中也的領導能力。
未成年人抱團取暖，蘭堂不予置否，小孩子過家家游戲罷了，可看到其他人對中也逐漸過分的‘支使’，蘭堂就難以忍耐了。
短短幾月時間，他成功將‘羊’變成了自己的一言堂，當然是瞞著中也進行。
里面幾個格外‘活潑’的刺頭，已經在他的操作下服服帖帖，目前只剩下一個白頭發的少年，準備作為中也的磨刀石，沒有多加修剪，只需要讓中也玩得開心就行了。
也沒有明面上刻意多加干涉，蘭堂甚至好心幫助他訓練同伴，即使最后和同伴不小心鬧掰，也找不到他身上。
金錢，地位，權利，能力，隨著時間流逝，天賦會自然把人劃分三六九等。那些只會咩咩叫的羊羔，遲早懂得大家不是一路人，何必枉做小人。
他還會慷慨給予幫助，以便羊群早日走到分別的懸崖。
蘭堂對于梨子的觀感不錯，應該說很好才對，作為把中也介紹給他的人，又不像另外個少年一樣過于狡猾，拋開背景與實力來說，是一位非常可愛的小姐。
他知道中也是被兩人故意介紹給他的，作為需要他動手的交換。
世間的相遇沒有那么多偶然和巧合。怎么會他想調查，就有人立刻把線索送上門，確認完中也的身份，那日在場的其余人背景，再加上被送到手邊的功績，他欣然接下了來自森醫生的橄欖枝。
這位小姐背后是候選干部尾崎紅葉，多余的消息，對于剛剛爬上中層的蘭堂來說，還在調查中，但這并不妨礙他與小姑娘友好相處，畢竟中也和她關系不錯。
“啊，是，是。”不知道為什么突然開啟家長里短模式，梨子愣了一下，才有些干巴巴的回應著。
別看她在家里橫來橫去，那是因為要不是家人或者朋友，非常自在，要不就是不太重要的人，無所謂回應。
對于蘭堂這種立場微妙，又是朋友長輩的人來說，梨子還是有點招教不住的，沒等她想出什么抽身的辦法，對方就察覺到了她的尷尬。
“有空可以找中也玩，那么我們先告辭了。”蘭堂舒緩一笑，點點頭就提出告辭的禮貌語句，隨即又提溜著后面的幾個人，繼續開始名為‘訓練’的折磨。
背手走過，步履十分輕松。
梨子轉身，看向蘭堂緩步離開的背影，她鬼使神差叫住了對方。
“蘭堂先生！”
長發的法國人回頭，發絲被秋風吹的四散開，依稀能見到幾分來自超越者的傲氣與自信。
對方似乎在逐漸變回那個曾經的自己，在這個命運中，他應該逝去多時的秋日里。
這是她所帶來的改變嗎？是更好的改變嗎？梨子都不太清楚，她本身就不太擅長這些推斷，捋了下自己被風吹散的發絲，朝著蘭堂喊道：
“今天星座占卜說，天秤座很快會見到重要的人，這次就不要隨隨便便吵架了。”
說完，梨子淺淺鞠躬一下，無視了對方有些怔忪的神情，朝著家的方向跑去。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后面的事情給說出來了，梨子在內心說服著自己，她并沒有給出太多的提示，只是模棱兩可的話語而已。
不管怎么說，她導致的溯回，這些日做出的行為，并非毫無作用。不止暫時保住了貫一，還讓命運發生改變，讓一部分認識的人活下來。
就已經足夠了。
無人路過的街道，縱使抱著紙袋子，梨子還是忍不住激動到蹦跶兩下，旋轉腳步轉了個圈，外套衣角蕩漾出圓潤的弧度。
大家會獲得更加幸福的未來。
她并非不參與棋局的旁觀者，也不是不應該存在的人，不是意外的錯誤，她會讓大家都獲得幸福！
順便一鼓作氣，想好未來對付魏爾倫的預案，確保就算蘭堂先生無法勸阻，她也有充足的制服手段。
命運已經改變了，現在的港口黑手黨與中也并無關聯，中也的熟人也不過那幾個，怎么看都不夠魏爾倫打的。
她需要做出更多努力，保護大家才是。
梨子一路哼著歌，蹦蹦跳跳地回到家，剛巧就在家門口遇到了熟人。
“織田？為什么你站在門口？”梨子有些意外，不知道對方怎么沒進門，還一副在這里等候多時的樣子。
坂口安吾應該不會把人關在外面，這種事聽起來像只有太宰能干得出的事，梨子忍不住想到。等等，太宰和安吾都在家，他們該不會對上電波，一拍即合了吧。
心知坂口安吾作為無賴派，必然不會有多老實，可又想到這些天安吾在他們家安安分分，沒有鬧出任何事，連勿怪都沒踩到一只，梨子不免有了些不必要的期待。
“我敲了門，好像沒人在家。”織田作之助老實回答道，順手接過梨子手中的東西，方便她掏鑰匙開門。
不詳的預感越來越深，梨子趕緊打開房門，火速跑向客廳，沒人。
廚房？沒人。
書房？沒人。
她有些遲疑地站在自己房間，開始祈禱兩個人只是恰巧出門去了，而不是在她房間打開了某些通路。
梨子緩緩扭開房門。
第73章 [VIP] 第 73 章
門剛被打開, 就有暗器朝她襲來，梨子沒有躲開，因為暗器是一顆太宰頭。
準確說，是被捆的只剩頭露在外面的太宰, 被人從鏡子那邊踢了過來, 咕嚕咕嚕滾到梨子腳邊, 然后他瞪著那無辜又清澈的鳶眸, 一閃一閃地和梨子對視。
所以, 這是闖了什么彌天大禍。
梨子不帶力度的踢了踢太宰, 向這個總是闖禍的搗蛋鬼傳遞她的不滿, 結果被這位搗蛋鬼抓住機會，蓬松的腦袋微微一歪, 蹭了蹭梨子毛絨家居拖鞋的腳面, 并且再次遞出了個帶著笑意的討好眼神。
還能怎么辦呢，太宰都主動低頭了欸！
意識到冷戰被揭過, 梨子輕哼一聲，蹲下身去, 把被綁的嚴嚴實實地太宰豎起來，任勞任怨地給小兔宰治解開束縛。
鏡子那頭的土籠嗤笑，慢悠悠提著一個同樣被綁得嚴嚴實實的人走出鏡面。
——是連鏡片都碎掉一點的安吾，被教訓的真慘。
八條黑紫色的怪異肢體隨著穿過鏡面而消失，走穿著白大褂的人類狀土籠，隨手把坂口安吾丟到一邊, 雙手插兜問：“這兩個小鬼趁著你不在, 想去書庫奪走書, 怎么處理？”
能怎么處理呢，總不能丟給二號, 把他們變成布娃娃給神隱了吧。
梨子有些心虛地不敢與土籠對視，手下解開繩子的動作卻沒停。
“不是奪走書，是探險！探險！唔——”
好不容易得到自由，太宰立刻不安分開口，試圖讓自己死得更徹底一點。看到土籠表情愈加陰沉，梨子迅速捂住太宰的嘴，恨不得對天發誓來表達自己的決心。
“意外，這次是意外，我會好好警告他們的！”
土籠無機質視線從被捂住嘴的太宰治身上掃過，重點停留在了梨子身上。罕見沒有再吐什么毒液，而是嘴角拉扯出一個肆無忌憚的弧度。
他似乎想到更有趣的東西。
“這次就算了，但他們兩個總得遵守規則，從誰開始呢。”土籠的眼神在安吾與太宰之間打轉，明明眼神盯著太宰，手指卻空勾一下，劃開捆綁安吾的繩索，“就從你開始吧，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謹慎的直起身，動作由趴到坐，推了下有些碎裂的鏡片，神情嚴肅，意外的沒有做任何多余的動作。
在剛剛的‘探險’中，他已經充分了解這些‘非人種’的實力了，掙扎是沒有意義的，特別是對方甚至更了解他這個人的情況下。
“說說你的秘密吧，”土籠彎下腰與坂口安吾對視一眼，隨即似乎覺得很無趣，直起身雙手抱臂，無所謂道：“你也不想，自己知道的秘密被橫濱電臺免費放送吧。”
冷汗隱隱從坂口安吾的側額流下，他預感對方說的是真話。腦海中急速思考有哪些可以被知曉的秘密。
一路走好，安吾君，我會為你默哀的。
梨子用愿君千古的眼神，朝安吾投去格外沉重的一瞥，招致土籠涼涼一眼后，回以一枚乖巧笑容，連帶著捂住太宰的手掌都緊了緊。
太宰也被迫后退一步，撞入梨子的懷中。
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原本乖巧的人瞳孔閃了閃，立刻開始小幅度掙扎起來，眼看就要吸引來另外一邊注意。梨子警告地瞟了下太宰，得到個對方表示自己一定安分守己的眼神，這才輕輕放開對太宰的束縛。
一解開約束，太宰幾乎蹦跳著離開梨子的懷抱。沒脫離多遠，他小心地站到梨子旁邊，看著一旁安吾與土籠對峙的景象，神色不明。
“我是異能特務科派過來的調查人員。”看了眼梨子，安吾非常識時務地透露部分信息。
調查目標人員可以是調查，調查書也可以是調查，他說的并不算錯，在場任何人都沒有露出驚訝表情，安吾的眼眸沉了下去。
“零分，這可不算什么秘密。”土籠無趣地點評。
安吾咬咬牙，追加了一句，“我的任務是找到‘書’的線索。”
“三分。”
……
身份、任務、上司是誰，部門構成，異能特務科的組織結構被土籠扒了個干凈，梨子心知這些對土籠來說根本如同虛設，卻對剛轉崗的貫一很有用，是幫助她還差不多，最終還是領了這份情，沒有打斷土籠的‘逼問’。
隨著一聲勉強算你通過，安吾無法面對人生一樣倒在地上，完全不敢相信，身為特務科高級情報人員的自己，竟然被迫給出這么多信息！
即使大部分都是可以給出的，無關同樣的消息，涉及高危的秘密一個沒有，可，誰能保證對方真的不知道呢。想到怪談那個書庫中堪稱可怕數量的書架，坂口安吾不動聲色擦了擦汗。
沒有一刻為安吾的失敗感到抱歉，土籠毫不猶豫把目光投擲到太宰身上。
“輪到你了。”
看到安吾的‘慘狀’，太宰老老實實地從梨子身邊走了幾步。心知怪談那堪稱作弊的規則設定，太宰沒有過多掙扎，十分乖巧道：“呃……我喜歡吃蟹肉。”
“這也算秘密？”土籠冷哼一聲，手指不耐煩地在胳膊上開始輕點。
“……故意帶安吾去找你？”
恭喜太宰，獲得安吾憤怒一瞪！
“別浪費時間。”
“好吧好吧，”確認沒有回轉余地，太宰舉起雙手，做出個投降姿勢，隨即迅速捧起梨子的手，目不斜視地對著土籠說道：“我一直想讓梨子小姐當我的魚哦！”
不是？無辜被牽連其中的梨子錯愕。
太宰治你有病吧！
關她什么事，等等，你現在還沒放棄那個讓她多吃鱗片的‘惡毒愿望’嗎！
人間失格都可以覆蓋詛咒了。
就因為你變成全魚了她沒有？你是有多小心眼呀！
梨子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望向太宰治，由于過于驚愕，導致她一時忘記掙脫太宰的手，也忽略掉了一些微小的細節。
比如太宰那隱藏在凌亂栗子發絲下的耳垂正逐漸發紅。
“可以了嗎？”太宰慢條斯理問道，好像他還有后續更大的秘密，就等土籠再次發問一樣。
兩人在這件狹小的房間開始對峙起來，梨子本應該出口打斷，卻總感覺自己好像不該出現在這里一樣。
良久，土籠突然冷笑一聲，站直身體徑直走向鏡子。
“這次算你過了，下次可就沒這么好運了，小鬼。”他半身穿過鏡子，回頭涼涼地警告著太宰，眼神又瞥了一眼梨子，把梨子瞪得莫名其妙。
不是，這又記她賬上了？梨子無語，覺得自己就不該淌這趟渾水。可還能有什么辦法，只能好氣沒氣地甩開太宰的手，把他連同坂口安吾都推出房門，捻到客廳。
樓下織田作之助等候多時了。
“說說吧，”梨子學著先前土籠抱臂的姿勢，試圖營造出土籠的壓迫感，結果少女的身型，只讓大家覺得有些氣鼓鼓的可愛，她卻渾然不知，“太宰為什么要帶安吾闖禍！”
根本不知道太宰什么時候猜到書的地址，也不清楚他怎么摸到了土籠那邊，明明有更好的溝通方式吧！
報下她的名字，或者對話一下，只要不觸犯書庫的規則，土籠才不會那么生氣。要不是太宰身上的有她的靈力，恐怕土籠就不會把兩個人送回來，而是直接神隱了。
別說異能者，怪談與人類的力量根本不在一個檔次，等等，梨子突然看向裝乖的太宰，這人不會用異能力把土籠的境界消除了吧？
雖然其他異能力者難以做到，但擁有她靈力的太宰，好像，似乎，也許，大概——
“你們究竟怎么摸到土籠老師境界里的。”梨子還是忍不住問出這個問題，氣勢也隨之垮掉。說著你們，她的眼神卻不住瞅向太宰，顯然也知道始作俑者是誰。
聽到梨子的話，安吾臉色白了一瞬，他下意識按了按眼鏡看向太宰，又覺得自己的行為實在多余。
成為眾人中心的太宰卻絲毫不慌張，仔細打量完梨子神情，確認好奇部分多過生氣后，他不太在意的擺手。
“很簡單，”他隨手從沙發底下摸出個粉色‘玩偶’，“支使下小妖怪，就會帶來奇怪的手，然后把他們全贏個遍，就可以問出好多東西，最后直接走鏡子中的通路，到達書庫。”
說的簡單，實際上根本不是正常的路線吧，你確定你的‘贏個遍’與“問出”中間沒有水分嗎。安吾好像要喘不上氣了，你看看他，像要碎了。
聽到太宰輕飄飄的話語，安吾的神情一下怪異起來，開始劇烈地咳嗽著，織田作之助不知道什么時候，坐了過去，十分友善地替他拍著背。
看樣子，安吾變成了太宰的探路石，梨子都有些心疼對方了。再轉頭欲言又止看向太宰，只得到對方一枚愈加乖巧的笑容，甚至還當著梨子的面，捧著勿怪一起歪頭看向她。
雙倍可愛暴擊！
她下意識挪開視線，又覺得好像輸了一樣，再次把視線對焦太宰，譴責地瞪了他一眼。
被瞪視的太宰還沒做出反應，反而是他手中的勿怪嚇得裝死起來。
看在梨子小姐在很努力營造審訊的氛圍，為了避免她惱羞成怒，又想起冷戰的事，太宰投降一樣舉起雙手。被蹂躪的勿怪忙踩著小腳逃跑，可梨子卻沒看到他有什么后悔的神色，油鹽不進得梨子都有些無奈了。
即便如此梨子仍要給他們警告，畢竟她是非常不好說話的人！
她再次端正神色，“不要隨便接觸怪談，這次是你們運氣好，土籠老師剛好不怎么傷害人類，而且認出了我的力量，如果下次，你們會被……”神隱。
最后兩個字還沒說出，梨子又立即注意到太宰那過分閃亮的眼神，總感覺直接說神隱會被這家伙爽到，她隨即白了一眼太宰，強調道：
“會發生比死亡還痛苦的事情，讓你們痛不欲生的活下去。”
某種意義上，神隱也確實如此。
一瞬間，確認梨子沒有撒謊，太宰饒有趣味的表情黯淡下去，像失去支撐樣一把倒在沙發上，拉長聲音懶洋洋敷衍著。
“那還是算了，我可是最怕痛了。”
沒有理會太宰的插科打諢，梨子把目光移向安吾。
“特務科不用追查書，我確保現在放置它的地方，比你們準備的海底兩萬米深處要安全得多。”
第74章 [VIP] 第 74 章
室內一下安靜下來, 不知道什么時候，安吾停止咳嗽，隔著鏡片看向她。
梨子與安吾隱隱對峙著。
看著安吾難看的臉色，梨子直白道：“書對怪談沒有作用, 人類不被允許下無法通過土籠老師的境界。”
言下之意是比特務科要安全的多, 這種事情并不好說, 即便能說服他, 也沒辦法說服部門內的人, 但比起這件事, 安吾將眼神滑向他身邊的紅發青年。
在場他與太宰都是當事人, 梨子則明顯與那邊世界有聯系，只剩下織田作之助的背景立場不明。
書的線索是至關重要的大事, 要怎么才能確保對方不會泄密。如果梨子沒辦法給出解釋, 坂口安吾就可要把對方請去特務科喝茶了，這還是看在梨子與貫一的關系上。
“織田作之助, 剛剛我們的話就拜托你忘掉了。”梨子沖織田點頭示意。
“哦。”
“怎么就‘哦’了啊，這是隨便能忘掉的事嗎？你們在逗我玩嗎？”對方也很快同意了, 反而是一旁的安吾有些抓狂，忍不住吐槽，讓太宰露出幾分驚詫神情。
梨子卻沒有解釋的意思，把位置留給剛剛聚首的無賴派們，自己則前往廚房煮咖喱，畢竟是她邀請織田作之助來做客。
等她再走出來時, 不得不感慨三人相性極好。
只一會沒見, 竟然就可以打打鬧鬧的在一起玩‘疊疊樂’, 太宰也罕見的掛上不帶任何歧義的微笑。
梨子敲敲餐桌，“吃飯了。”
在最上方的太宰像被發現干壞事的家貓一樣, 蹭地跳下來，若無其事走過來，自然又絲滑地問道。
“四份餐具？飲料拿什么？”
如同他一直很正常在幫忙一樣。
能問出這樣沒營養的問題，可見太宰被她發現‘疊疊樂’玩得很開心的窘迫了，梨子橫了他一眼，沒多說什么。
已經對宰科生物的習性有一定了解，這里打趣的話，大概會觸發惱怒又生悶氣的太宰一枚，為了不破壞剛剛修復好的友誼，順便給太宰留點面子。
梨子毫不客氣指揮道：“先拿兩瓶牛奶吧。”
“我不想喝牛奶。”太宰悄悄嘀咕一句，老實地擺好碗筷后，拿出兩瓶牛奶擺在他與梨子的面前。
“啤酒，橙汁和牛奶，要什么？”他對著已經入座的兩人問到，竟然有幾分靠譜主人家的架勢。
織田作之助與坂口安吾兩人同時選擇橙汁。
“所以，你相信織田已經忘掉線索的事了吧。”梨子一邊舀了勺咖喱，一邊怒視搗亂的太宰。
——對方正偷偷把胡蘿卜丟到她的碗里。
如果不是發現她碗里的胡蘿卜越吃越多，又看見太宰那邊還沒開始下筷，盤子里竟然沒有什么紅色，她估計吃完都不會意識到這點。
她也很討厭胡蘿卜啊！
始作俑者太宰見梨子發現，行為愈發光明正大起來，揮舞著筷子將剩余的胡蘿卜都扒拉到梨子碗里。
梨子下意識就想發火，又注意到對面安吾與織田，勉強給太宰留了點顏面，瞪了他一眼后，開始與胡蘿卜奮戰。
“織田作真得非常……”安吾沒對太宰與梨子的行為發出點評，而是回復了梨子的話。
剛剛趁梨子不在的一番交鋒，他完全確定了，織田作是個非常天然的人，只不過背景……
想到這里，坂口安吾鏡片一閃，若無其事把咖喱送入口中。
“織田作？”梨子咀嚼了一下這個發音。
“我想出來的哦，”太宰邀功一樣，將手指比劃個V字，放在下巴下，沖梨子wink一下，“不覺得這樣很順口嗎？”
今天的太宰好像有點過于活潑了，梨子將視線從太宰臉上挪開，又瞅了眼沒什么反應，可能已經推敲過的織田作之助。
“確實很順口。”
吃完后，沒有做飯的三人分工洗碗。這本來是太宰一個人的工作，不知道怎么就被他拉上了另外兩個，好歹是客人，可看織田作與安吾都不介意的樣子，梨子也沒多說什么。
織田作吃完就提出離開，安吾思考一陣，沒有在留宿，也跟著提出告辭，似乎要與織田作私底下說什么的樣子。
他們有計劃的話，梨子也不好特地阻攔，就隨他們去了。
不過。
“太宰，你到底想干什么？”梨子倒完水，看向沙發上的太宰。
今天的太宰很奇怪，總讓梨子有種過于活潑且滑不留手的感覺，不是冷戰太長導致滯澀又陌生的感覺，而是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猜到梨子心有疑惑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太宰已經在那邊等候多時了。
“什么也不干。”太宰從玄關收回眼神，回頭托腮看向梨子，軟綿綿地說道。
對于太宰的話，梨子表示懷疑，隨即有了證據，腳邊先前被她嚇到裝死的勿怪偷偷蹭了過來告狀。
【紙片。】那只勿怪小聲說道，又立即被太宰掃過來的眼神嚇到，噠噠噠邁開腿跑了個沒影。
能特地提醒她的紙片，只有被她夾在書里的書頁殘片，她特地拜托過勿怪，如果有人發現，要及時告訴她，不用太警戒，沒人能在沒有準許下闖入她的房子，她以為只有她和咒術那邊的人知道她拿到書頁殘片這件事。
轉身擋住太宰的眼神，梨子面沉如水，“可以解釋下嗎？太宰君。”
哇哦，好像真的生氣了。
認識到這點，太宰卻沒有多大危機感，笑嘻嘻舉起手，做出今天最常用的投降姿態開始坦白。
“我將殘頁給了森先生，”察覺到梨子的表情微變，太宰歪歪頭，解釋道：“森先生一定會將利益最大化，大概會用最后位置，寫上讓首領快點去死之類的話，真是羨慕啊。”
他目色迷茫，看不見一點高光，表情十分奇怪，最后定格在一個有些黯淡的笑容上。
梨子進入紅房子，除了祂一直在夢里追逐在后，煩不勝煩以外，也有想得到書頁，送現任港口首領一程的原因。
只不過還在思考，她與怪談都無法使用書頁，寫死港口首領，不管怎么說都是一條人命，即便是被她強行延長的，她很難做出選擇，特別是還要將殺人的罪名推卸給別人。
明明是她想，梨子垂下眼簾，情緒低落了下來。
最合適的人選是森先生，怎么交涉也是個問題，太宰主動遞過去，反而意外幫了她一把，不過。
“沒有其他的事？”梨子有些懷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太宰。
按照她的推斷，擁有人間失格的太宰接觸書，就算是殘頁，也一定會出現特異點反應，就比如她，會看到未來的訊息。
太宰今天的‘異常’，是和殘頁有關嗎。
被仔細打量的太宰，頂著梨子灼熱的眼神，察覺到她話語中的含義，彎彎嘴角。
“唔，有一點意外。”他煞有其事地說道：“接觸到的一瞬間，我內心突然爆發出極其強烈的渴望！”
梨子神情微動，認真注視著太宰。
“我一定是得了蟹肉罐頭相思病，每天必須吃五個蟹肉罐頭，才能平復自己的渴望！”他拉長語音，釣足了梨子胃口，然后趁著梨子與他還有段距離，一口氣說完。
梨子白了胡鬧的某人一眼，端著水杯徑直走上樓。還能在這邊開玩笑，說明沒什么大問題。
這下換太宰不依不饒起來，他像只小蜜蜂一樣，湊到梨子身邊不停嗡嗡嗡。
“梨子小姐不信我嗎？”
“如果一天不吃，晚上都會睡不著呢。”
“是真的超級想吃蟹肉罐頭啦，想吃想吃想吃！”
直到梨子持續無視他，氣鼓鼓地走上樓，太宰才在樓梯口邊停下步伐。少女的身影被拐角樓梯阻擋，太宰幽幽地望了一眼樓上，安靜地走向自己的房間。
大抵糊弄過去了，梨子小姐大概是覺得，他頂多看到一部分未來罷了。也不算錯，他確實看到了一部分未來，還有一部分過去。
太宰徑直走向自己樸實的床鋪，毫無生氣地躺在上面，鳶色眼眸無神地注視著天花板，伸出自己的手，似乎在要抓住什么，又瞬間垂落下來，遮擋住自己的眼睛。
在沒有梨子小姐的時間線里，大家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呢。兩相對比就知道，即便先代首領的暴政延續至今，可比起他看到的那條路線，現在的發展要好得多。
不過，太宰將手從臉上拿開，側過身，剛好與本該在門上的黑色貓咪玩偶對視上。他怔忪一下，隨即忍不住勾起嘴角，點了下玩偶的頭。
對于太宰的隱瞞，梨子略有所感，但既然對方不說，再過多逼問也無濟于事。
港口首領的事告一段落，下一步就要想辦法，解決貫一心臟里的那顆子彈的問題，這樣她才能肆無忌憚的在外面使用靈力。
只不過梨子沒想到，方法來得這么快，與之而來的，還有另一個壞消息。
“你是說，與謝野晶子小姐的異能力，能解決貫一的問題。”梨子咂舌，有些驚嘆地望向一旁，那個提著黑色袋子的少女。
對方也正看著她，露出一個笑容。
梨子忍不住崇敬地看向亂步，頭一次斬釘截鐵的直白夸耀到。
“不愧是劇本組！這就是世界第一名偵探的實力嗎，恐怖如斯！”
突然，梨子莫名覺得背后一涼，有些奇怪的回頭看了一眼，沒有人，也沒有怪談，錯覺嗎，她茫然轉回身，又開始熱烈的吹捧與謝野。
“這位美麗的小姐姐就是晶子小姐嗎？不愧是美貌與實力并存的異能者大人！”
書頁被燒掉部分后，立刻出現了破局的辦法，果然，被燒掉的部分被加上部分限制，現在想想，她是不是應該感謝一下咒術高專的二人組？
亂步不知道什么時候睜開了眼，見梨子回過頭，又瞇起眼自信叉腰，毫不客氣地收下她所有的稱贊，“沒錯沒錯，這就是名偵探！”
一旁與謝野好奇看向梨子，見梨子賣力夸獎，她毫不客氣地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反問道：“病人在哪里呢？”
意識到太過高興，竟然在玄關聊了起來，梨子一邊邀請他們，一邊給貫一打電話。
隔日不如撞日，貫一請假都得回家！
第75章 [VIP] 第 75 章
擅自改變命運的人, 只會被命運推入更難捱的境地，比如說墮落成怪異。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原理。
土籠行走在自己的書庫中，身后的怪物腿無聲無息爬動。作為書庫的管理人，在他漫長歲月中, 見到過能改變命運的人不多, 柚木家的與梨子, 僅此而已。
他站定在書架旁, 抽出一本書籍, 封面上寫著三葉惣助的字樣, 靜待一會, 更遠處走廊果然傳來凌亂的腳步聲。
梨子疲憊地走過來，接過土籠手里的書, 一頁頁翻著, 直到翻到了紅色的分割區間，她頓了一下, 依舊往后翻去。
突如其來的車禍……變成地縛靈……被改造，接替三號位置……字跡被劃掉, 未來被改寫……
命運好像在告訴她，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即使她阻攔三葉拍下紅房子，成功拯救三葉的車禍事件，可是三葉仍然會逃不過這次黑手黨的洗禮。
一目十行的看完，梨子看向一旁, 土籠撐著臉, 任由著背后的怪物手臂擊殺捕捉飛舞的黑色妖蛾。
想到那位幫她整理頭發的母親, 梨子抿唇，合上變成紅色的三葉之書。
“如果……”
“捅大簍子一號會出現, 七號已經注意到這邊了。”土籠叼著煙斗，無機質眼珠瞥過梨子，看向一旁，把最后一點妖蛾也塞入嘴中，嚼嚼嚼，“我說你好歹還是人類，多少也注意點吧。”
當初梨子順著二號認識他，把這邊當成保險庫就算了，現在越來越過分，動不動就過來偷看下別人的未來。
就算以后確定變成怪談，也不要干得這么大大咧咧嘛。
怪談，最好不要和人類產生交集才好。
梨子把紅色的書塞回書架，表面上不動聲色，沖著他點點頭離開，內心卻翻江倒海。
他說的一號，是名為時間守衛者的怪談，過去，現在，未來分別代表著三位怪異，被特地提及的，也是守衛者中最為理智的老頭子‘過去’。
他們負責監測時間的走向，如果此世與彼岸鬧出大亂子，則會跳回到過去時間線修改原因，改變往往極為合理，宛如命運不小心撥動指針，無人察覺。
這也是梨子最近收便當逐步大膽的原因，只要不擾亂怪談與人類的關系，對于個體的命運，守衛者并不干涉。
但是，為什么還會有七號？！
不知名神靈定下七大不可思議，作為校園怪談們的基石，穩定著學院內的境界，維持著此世與彼岸的關系。
在她進去紅房子以前，七號是柚木普，也就是柚木司獻祭自身都要拯救的哥哥。因為親手殺害弟弟，變成花子君，同時也管理著學院內的各種怪談。
紅房子內沒有時間規則，她以為剝離掉需要祭品的祂，就能改變過去。而作為改變的代價，柚木普順利走向自己的未來，七號位置空缺，她應當頂替空閑下來七號位置，變成新一任，實現生者愿望的花子小姐。
所以，現在這個七號是誰？
無法直接詢問土籠，她不是擅長套話的人。梨子不確定自己與現在這個七號的關系，一旦出現漏洞，土籠會立即察覺到過去產生變化，難免節外生枝。
前不久，那位該死的老頭子，港口mafia的暗夜暴君，下達了一個命令，宣布要殺死橫濱所有紅頭發的孩子。
理由是有紅發小孩劃傷了他的車。
還不如說這位首領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于是抽刀向更弱者，找尋最容易引發暴亂的借口，企圖讓整個港口mafia和他陪葬。
混亂開始時，一定會有無辜的犧牲者出現。
包括她自己在內，認識很多人都是紅發，其中最難以保護自己就是目前身為普通人的三葉。
她這次過來，就是想確認一下三葉的未來。
命運真的是無法更改的嗎？
在進門前，梨子已經委托織田作去看顧一下。可同樣的，除了梨子認識的，還有另外些不認識的無辜的孩子。
她無法將他們一個個都庇護在羽翼之下，所以她選擇一個更加討巧的辦法。如果不能解決問題，那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如果真的讓那個首領成功，憑借著整個橫濱的恐懼，他或許也會變成極為可怕的怪談。
梨子跨出鏡子，在內心說服自己。她早就該行動的，她必須得做出些什么，哪怕這是她第一次向人類揮刀，哪怕這是打算奪取一位惡人的性命。
意料之內，在房間中看見了似乎在等待她的太宰。
這一次拜訪土籠的書庫，也是故意支開太宰后才去的，她早就猜到不能耽誤太宰多少時間，沒想的還是被抓到了。
“下次可以不要隨便進我的房間嗎？太宰”梨子率先出聲指責某條魚魚，“好歹有點性別意識，萬一我在做不方便的事情呢！”
被指責的魚魚拋了拋蘋果，坐在地上毫無悔意，甚至帶著理直氣壯的神色。
“梨子小姐根本不在意這點啦，都沒反鎖門，”他隨手咬了口蘋果，囫圇說著，“我可是等梨子小姐好久了呢？”
一邊說著，一邊指尖滑出一根彎彎曲曲的鐵絲，展示了一兩秒后，手指翻轉，鐵絲立即消失不見。
就像變什么魔術一樣，讓梨子一時無言。他沒有體諒梨子無言的心情，接連追問。
“畢竟有個問題很好奇，相信梨子小姐一定能解開我的困惑。”太宰撐在盤腿上，似乎根本不在意梨子從鏡子里出來這件事。
沒有糾纏她問鏡子的事，不像他的作風。梨子提起戒備，稍稍放松些肌肉，讓自己顯得不要那么應激。
下一秒，梨子的努力全做了白用功。
“……看到個奇怪的東西，一張黑色的符紙，上面寫著紅色的封字……”
太宰為什么會看到這個？
“在哪看到的？遠離它，不要碰！”梨子幾乎是疾聲打斷道，她嚴肅地看向太宰，認真的樣子，讓太宰再次咬了口蘋果，若有所思望向她。
兩個人之間的氛圍有些滯住，靜得只能聽到太宰一下一下咀嚼蘋果的聲音。
“梨子小姐不告訴我嗎？”太宰拉近兩人的距離，梨子恍惚能感受到他呼吸的力道。
她下意識拉開了點距離，盯著太宰過于瑰麗的鳶色眼眸，還有纖長的黑色鴉羽般睫毛，最終，撇開頭。
黑色的封印符文，代表怪談最重要的封印物。
“憑依物，說明這個東西至少是擁有境界級別的怪異，是他們的弱點也是他們最在乎的東西。”
是絕對不可能輕易暴露在他人面前軟肋，被他人知道，都屬于不死不休的局面。沒有怪談愿意解開自己依附物，不止代表境界破碎，而且還代表著，自己化身怪談的重要執念被解開……
梨子扭回頭，再次警告太宰，“不要去觸碰那些東西。”
她知道太宰總是向往著無痛的死亡，但怪談們對于自己的執念，往往都會過分偏執，如果太宰執意要試探下去，總有天她會施救不及時。
“唔……”太宰做思考狀，再次咬下口蘋果，含糊了話音中的部分語句，“梨子小姐……會墮落成怪異嗎？不回來了嗎？”
說著，他舔舔唇，眼光灼灼地看向梨子，毫不在意梨子被他的話語，驚得恨不得跳起來的姿態。
梨子當即矢口否認，“你想太多了”！
然后再次后仰仰身，無用地逃避對方灼人的目光。即便對方什么都猜準了，她也仍然打算死鴨子嘴硬，梨子挪開眼神，執著地盯著太宰手里的蘋果，不是去觀察某人的表情。
可惡，這就是劇本組的實力嗎。
太宰無奈的攤攤手，似乎也對梨子的嘴硬感到抱歉了，他嘆了口氣，把啃得坑坑洼洼的蘋果丟了個拋物線，完美三分投入垃圾簍中。
梨子的目光也隨之轉變，頭扭到一邊，那個蘋果是不是還沒被啃完？她一瞬間分神想到，直到下一秒。
清新淡雅的海鹽氣息籠罩下來，眼前突然黑了下來，夾著繃帶邊緣粗糙的質感。
——她的眼睛被太宰擋住了。
為了勸解方便，兩人本來是坐在她房間的地毯上，現在動作莫名變成了太宰跪坐著直起身，在梨子背后捂住她的眼睛。
“猜得到哦，而且我覺得，梨子小姐一定會成為超級有名的怪異，”輕飄飄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夾雜著些許說話時的溫熱氣流，“梨子小姐未來的依附物，選我怎么樣！”
似乎覺得這個件事不錯，他話語后的尾音堪稱活潑。
一直如此，永遠如此，太宰治根本就不懂，怪談與依附物之間的關系。
永遠追逐著他所理解的，無法被消費的死亡。
梨子垂下眼，整雙眼眸都被捂得嚴嚴實實，要不就是被黑色外套或者繃帶遮擋，讓她莫名覺得生氣了。
“你知道依附物是什么嗎？”梨子反問。
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生氣，或許是因為某些人的冥頑不靈。
明明，她那么努力的在守護家人。
結果其中某人卻毫不領情。
“嗯？梨子小姐要告訴我嗎？我大概知道一點哦，比如需要梨子小姐親手殺了我這件事……”
梨子被遮擋的眼睛徒然瞪大，聽到太宰夾雜著幾乎稱得上憧憬的綿軟嗓音，她立即就想回眸去看看這個人的表情。
可是太宰卻強硬地限制住梨子的動作，有條不亂在她耳邊用微弱的氣音說著堪稱憧憬的話語。
“成為梨子小姐的依附物，就代表會是梨子小姐最重要的東西，對吧。”
“一定可以死去的，對吧。”
他輕輕地，不帶任何疑惑地說道，然后把毛茸茸的頭擱在梨子的頸窩處，恍若候鳥終于找到港灣。
——想要成為梨子小姐最重要的存在。
如果梨子轉頭，大概就能輕而易舉辨認出太宰此刻的不對勁。一向涼薄的表情，此刻反而有些興奮，如同染上狂熱的色彩的信徒。
鳶色眼眸直直注視著眼前人，瞳孔漆黑不見底，又仿佛沉甸甸的暗流，會把人卷入無法逃脫的湖底。
在他看到的命運中，港口的先代首領早就該死了，而十五歲他剛巧也找到薄弱的，細微的，如同蛛絲般想要活下去的理由，甚至加入了港口mafia。
那么他呢，他找到理由了嗎？
第76章 [VIP] 第 76 章
呢喃低語, 堪稱誘惑的語句在梨子耳邊響起，如同一步步誘惑著她，讓她做出‘最優解’，至此她被遮蓋的表情也變得茫然起來。
太宰在反復確認著什么。梨子這樣想到, 但是她對此感到無所適從。
似乎連空氣都黏著起來, 仿佛被什么不存在的東西捂住口鼻, 堵塞住呼吸。掙開太宰的束縛本來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但在這樣的條件下, 她忽然覺得自己毫無掙脫的欲望。
如同胸口被沉甸甸的壓了塊石頭, 又如同被抓著腿下沉的溺水者, 絕望地看著越來越遠的水平面。
至少得說點什么。
在靜謐地只剩清淺呼吸聲的狹小空間中。
“……人成為依附物就會永遠活下去，在彼岸。”干澀的話語打破寂靜, 梨子嗓音莫名顫抖起來, 卻仍然堅定的開口。
依附物是強大的怪談們最在乎的東西，是無法于現世存在的東西。在最溫暖的回憶里, 在怪談的境界最深處，在裹挾著思念、懊悔、愛慕、痛苦、悔恨、憎惡種種情緒的絕望之湖底。
梨子依稀想起, 人類確實可以成為怪談的依附物，但從來不是無痛死亡這樣美好的結局。
“對太宰來說是很痛苦的折磨吧，所以不要再說‘愿意成為依附物’這樣的話了。”
梨子嘆了口氣，輕輕扯下太宰的雙手，回頭望向他的眼瞳。
她試圖擠出個微笑。
似乎失敗了，對方沒有被她的微笑打動, 反而如同失魂的木偶一樣, 怔怔地看向她, 然后露出一個十分符合他現在年紀的，孩童般天真近乎到殘忍的疑惑表情。
“……那么梨子小姐呢, ”無視梨子難看的神情，太宰再一次重重詢問：“梨子小姐愿意一直在彼岸活下去嗎？”
他知道了！
他對于自己的計劃幾乎了如指掌！
梨子無法辯解，甚至難以如往常一般直白又堅定給予答復，復述那些連自己都難以說服的‘正確’廢話。
“我和太宰不太一樣吧，我并不向往死亡，”她轉移話題的中心，將變成怪談切換成生與死，“……一直活著有什么不好？”
從這點上來講，恐怕怪談也是好事，他們會一直存活下去，直至世界的終結。
梨子伸出手指卷了卷自己紅色發絲，先前為了保護太宰擊退人魚而割斷的發絲，又在日復一日的等待中變長。
這大概是唯一一項能證明她仍然在生長的證據。
“再也見不到……也可以嗎？”太宰再一次強調著，靜靜看著梨子，仿佛確定些什么。
并不是變成怪談就無法和現世產生交集……總歸是不好的，否則無名的神靈不會劃下禁忌。已經停下的人，還是比較適合站在原地。
因此梨子也順著太宰的思路想了一下。
彼岸里雖然有七大不可思議那種，大部分時間守序混亂的怪談……大多數怪談都會有偏執的地方，在其他怪談身上也或多或少都有體現。
她現在已經知道自己無法回到那個家鄉了，她不會因此墮落，如果再也見不到能作為自己支柱的家人……
如果是出于保護他們的目的。
即使感到很害怕，無法想象她會變成什么樣的怪異，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變成什么樣子。但是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她恍若第一百次跟從自己的內心回答：“可以的。”
比起再也見不到你們，我更想要大家都幸福的活下去。
嘴里說著堅定的語句，視線卻不知道為什么模糊起來。
大朵的眼淚如同夏日傾瀉的暴雨，隨著眨眼，一滴又一滴砸落于兩人交握的手指。梨子后知后覺一般，才意識到她在流淚。
“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就……”
她下意識松開太宰的手，第一時間側過臉，一邊擦拭著停不下來的眼淚，一邊搪塞道。
“梨子小姐在說謊。”太宰嘆了一口氣，語氣失望至極，如同該嚎啕大哭的應該是他一般。纏繞著繃帶的手落在梨子雙頰之上，把她試圖遮掩的哭泣表情完完全全地展露在自己面前。
“梨子小姐明明很害怕，”他伸出拇指，一下又一下，輕柔地擦拭著梨子的眼淚，“一個人如同一直活下去，聽起來就讓我毛骨悚然，恨不得下一秒就去死了。”
粗糲的質感摩擦著臉頰，讓梨子覺得自己的臉都要被磨紅了，她試圖阻止太宰擦拭的刻板行為，然后馬上又被太宰所阻止。
因為她的眼淚還是無法停下。
就像是有長輩在身邊的小孩子才會放聲大哭一樣。
看著梨子紅紅的眼角，連同臉頰的發絲也被眼淚浸濕，有些凌亂地貼在臉頰上，按理說應該是非常難看的樣子才對，太宰感受著胸腔內不尋常的心跳，再一次嘆氣。
黑曜石般的眼眸被晶瑩的淚花遮擋，讓梨子更加無從分辨太宰的神情，是失望嗎？還是無奈呢。
只不過下一秒，她被攬入一個略帶海鹽味的清爽懷抱中，就像他們曾經在紅房子底部那樣，通過擁抱確定著對方的存在。
“……我好害怕。”確認太宰無法看清自己的表情，梨子下意識喃喃出這一句話，意識到自己的恐懼后，又立刻隨之停住嘴。
她不得不承認，無論表面上表現得多么勇敢、有主見，其實她還是那個一直不愿意長大，在傷痕與挫折面前嚎啕大哭的小女孩。
她仍然難以接受失去的世界，家人以及未來。
太宰的手指穿過紅色發絲，從頭頂一路劃下，像是梳子一樣，一遍遍整理著梨子的發絲，安撫著她瀕臨崩潰的情緒。
“……抱歉，我不該哭的。”梨子悶聲說道，語氣奇怪到她自己都覺得不對勁。
勉強穩定好自己的情緒，她才驚覺自己干了多么窘迫的事，抱著太宰嚎啕大哭這種事情，感覺會變成她永遠的黑歷史！
她想要趕緊打斷這一切，逃離太宰的懷抱。可擁抱的他們，因為身材原因，姿勢顯然有些怪異，至少是讓她不好發力。
同樣是坐在地上，太宰清瘦的肩膀不知不覺已經比她高出一截，擁抱的時候沒有在意，可現在梨子意識到，她幾乎是整個人都埋在太宰懷中，用一種束手就擒的獻身姿態。
而那個太宰仍然一下一下梳理著她的頭發，用往常那種輕飄飄的語氣安撫著她，說道：
“這里只有梨子小姐的依附物，所以梨子小姐可以哭。”
好難為情！
就像螞蟻從腳趾頭一直攀爬上頭頂一樣，臉頰的熱度也無法降下來，那是比看到別人浪費食物，還要更加生氣，或者難耐的癢意，是名為羞恥的情緒。
不能再這樣了！
梨子當即想到被太宰打斷的想法，她一邊擦干眼淚，一邊強硬的推開太宰，說道：
“我、有更要緊、嗝……的事去做。”
結果太過激進，說這句話時仍未從抽噎中恢復過來，說到一半還下意識打了個嗝。
更！丟！人！了！
她要退出戰場！
好在聽她話的人并不在意，而是順應著她的心思，極為自然地轉變了話題。
“如果是刺殺港口mafia首領的話，已經來不及了啦。”即使被推開，太宰也沒有多少錯愕或意外的情緒，反而像惡作劇得逞一樣，對著梨子俏皮地吐舌。
沒等梨子問出原因，就像是拉響慶祝的禮炮一樣，在臨近港口的這邊居民區，都聽到了中心那邊傳來的聲音。
一直佇立于中心的大廈附近發生爆炸。
梨子呆呆地望向窗邊，然后又僵硬地挪過頭看向太宰，小心中夾雜著疑慮。
“你干的？”梨子的語氣還有些不穩，黑色眼眸被淚水洗刷過，格外清澈，還有些對他的懷疑。
太宰笑了笑，再次伸手擦掉梨子眼角殘留的淚花。
“因為大家也不想失去梨子。”-
等太宰與梨子匆匆趕到目的地，港口大廈十分少見的空無一人，就像大部分人員都被調度出去一樣，格外奇怪。
梨子再次狐疑地看向太宰，讓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太宰有些無奈，投降般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什么都還沒來得及做。
收回視線，不太清楚事情為什么會演變成這樣。他們來得路上，看到港口標志的許多黑色車型都沖向遠處爆炸方向，那個地方濃煙滾滾，連帶著這邊也的可見度也有些下降。
在樓梯與電梯之間猶豫，沒等她做出選擇，她接到了來自紅葉姐的電話。
“不會有人阻攔你們的，先上來再說。”
電話被掛斷了，梨子下意識看向斜前方的監控，正閃爍著紅色光點。港口大廈就算一樓空無一人，也不代表失去防守力量，恐怕是紅葉姐提前打好了招呼。
想到這里，挫敗感再次從內心浮動，她果然只能說說大話，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卻根本沒有與之相配的計劃……
“梨子小姐，電梯要關門了哦。”太宰拿著特殊制作的黑色卡片，成功刷亮頂樓的按鈕，順便把梨子從挫敗中拯救出來。
梨子抱著三叉戟走進來，電梯門合攏，下一秒她又被那快三位數的樓層的按鈕驚了一下，因為沒想過從這邊進入，所以她完全不知道港口大樓竟然這么多層。
一旁太宰熟練地摸向她的頭，換來莫名其妙的一瞥。
“梨子小姐沒想過直接過來，是準備借用怪談的力量嗎？那么不清楚港口的安保也是正常的。”他微笑地點評著。
梨子沒有回話，只不過鼓起的臉頰略略消減下去，察覺到梨子沒有交流的欲望，太宰也不再言語。
隨著透明的電梯一路上升，又進入合金制成的堅固保護層，最終毫無阻礙的來到頂樓，電梯門打開。
是梨子早有心理準備的畫面。
第77章 [VIP] 第 77 章
走廊鋪著厚厚的地毯, 梨子卻隱約覺得能踩出水漬，或許她的腳步退到電梯，就是一個血紅的印記。
門口兩個守衛已經倒在地上，脖頸大動脈被劃開, 一刀致命干脆利落。
梨子怔了一下, 深呼吸幾下后沒有猶豫, 越過倒在地毯上的人, 朝著唯一的通路跑去, 太宰慢悠悠地吊在身后, 眼光劃過傷口, 神情漠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路上都暢通無阻, 可能是因為妨礙早被人清理掉的緣故, 走廊上痕跡不多，除了子彈, 還有棱角撞痕，龜裂狀碎紋, 手術刀劃痕以及刀劍劈砍的痕跡。
沒等梨子跑到首領室，一個茜色和服的身影已經在半路候她半天。
梨子奔跑的速度慢了下來，明明是見到想要看見的人，按腦中無數次模擬，她應該猶如乳燕歸林一樣撲向紅葉姐的懷抱。
可是對方周身的血腥氣，以及背后攻擊狀態的金色夜叉, 不由得讓她停下腳步。
尾崎紅葉轉過身, 看到梨子時, 眼眸中閃過一絲復雜情緒，隨后又被掩飾地毫無痕跡, 金色夜叉消失。
木屐踩踏在地毯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尾崎紅葉低下身，給了梨子一個充滿血色與歉意的擁抱，最后什么也沒說，手指理了理梨子的發絲，然后起身攬過她的肩膀。
走廊后面，像故意提示自己的存在感一樣，太宰把皮鞋踏的噠噠響。
尾崎紅葉額外瞥了一眼慢吞吞跟過來的太宰治，寬大的袖籠遮擋住梨子朝后看的視線。
“這里不太適合說話，我們進去再說吧。”尾崎紅葉語氣溫柔，就是有點讓梨子覺得后腦勺涼涼的。
以往紅葉姐如果開始溫柔說話，那說明有人要倒霉了。
她小心的上瞥，對上尾崎紅葉看過來的眼眸，還沒來得及露出笑容，就被對方冰涼的手指點在眼角處。
突然襲擊，讓梨子有些生澀地微瞇上雙眼，但紅葉姐指尖這冰冰涼涼的觸感，讓還在紅腫的眼周舒服了點，她并不討厭。
“回去以后要記得上藥，在我床頭抽屜位置。”尾崎紅葉點了點紅腫的位置，沒有追問，轉而抬手推開首領室的大門。
室內的人比梨子想象的還多，出現的幾個都超乎她的意料，梨子眨了眨眼睛，發現這邊竟然都是熟人。
貫一穿著港口的黑西服站在一邊，神情冷肅，被開門聲吸引，轉頭見到梨子，他快步走了過來，等走到梨子跟前時，已經換上了大家長式的生氣神情。
“梨子！你怎么……”他一邊說著，一邊爆栗似乎就要敲向梨子頭頂，等仔細觀察到梨子神情時，手臂停了下來。
尾崎紅葉推了他一把，理虧的貫一摸摸鼻梁，轉頭看到兩人身影后面的太宰。
太宰對他比劃了個無奈的攤手動作，讓貫一一下子噎住，只好悶悶地跟在他們身后，時不時瞅幾眼梨子。
房間內的其他人也走了過來，隨著大門關上，最后一點光源消失，等著中原中也過來，他們已經在靠近門附近的角落站定了。
梨子對現在的情況有些不理解，她正準備抬頭望向尾崎紅葉，得到一點前提提要，中也就帶著他一身生氣走了過來。
“為什么不接我的電話！”橘發少年雙手插兜，大步走過來，粗聲質問道。
梨子沒搞懂為什么中也會在這里，她都躲中也好幾個月了，被尾崎紅葉拍拍背部推了一把，似乎讓她不要在意，可以和熟人交談。
于是梨子想了想，盡量簡短且小聲的回復，“因為有的地方信號不好，你懂的……”。
然后丟了個暗示的眼神，這還是梨子向太宰學的，說謊的時候，盡量使用真話。況且她也沒說謊，在紅房子里確實沒辦法使用手機，她只是巧妙的糊弄了一下自己在紅房子內的時間，讓中也以為她一直在忙那些事情罷了。
果不其然，說到‘怪異’的話題，中也不耐的神情略有改善，正準備開口，突然他目光一凝，眼神奇怪地看向梨子，將目光重點放在眼角位置。
等了半天沒聽到中也的話，梨子許久沒有得到回應，有些奇怪，結果卻發現中也竟然變得別扭起來，他時不時望向自己一眼，語氣也吞吞吐吐的。
“喂，”中也還是粗聲粗氣，語氣梆硬，但也學著梨子的樣子小聲許多反問著，“是誰，太宰那家伙嗎？我去揍他。”
梨子哭笑不得，這是哪和哪啊。不得不說，她確實被這個小插曲給逗到了，只是還有些微妙的尷尬情緒。
自己一個人在那邊做半天心理建設，然后發現自己大人們早就開始施行計劃什么的，太尷尬了。
“沒有人欺負我，我是……風沙進眼睛了。”梨子說著，下意識扭頭，意外和站在后面的太宰對上視線。
那副微笑的神情，又讓梨子微妙地覺得，對方恐怕在心里暗暗嘲笑她，好煩！
梨子又蹭一下把頭扭了回來，盯著面前的地板，有些惱火，比起生氣，這次似乎有微妙的不同，接近于一種別扭而無法言說的感覺，是惱羞成怒嗎。
聽到梨子的話，知道不是被人欺負，中原中也按了按帽子不再追問，他也是有眼力見的。
“中也，為什么會在這里。”梨子問出了她最好奇的問題。
“我本來準備來找港口mafia麻煩的，結果發現來晚了一步。”中原中也看向房間正中央位置，語氣微妙。
見梨子還有些疑惑，他哼了一聲，展開解釋道：“‘羊’現在有三百一十七人。”
鈷藍色雙眸掃過梨子，紅色發絲，在暗室內不是顯眼的顏色。近距離觀察，就會發現紅發柔順有光澤，發絲的主人一定非常重視她的頭發。
“……紅發少年有三十多個。”
梨子愣了下，迅速聯想到了前幾天讓他們家都慌亂的消息。港口首領下令要殺掉橫濱的紅發孩子。
攻擊‘羊’的人，必定會百倍奉還。
這是‘羊’曾經的防衛主義。
“中也考慮過后續事宜嗎？”梨子眨了眨眼，又仔細打量了一下中也，或許是太久沒有見面的緣故，她總覺得中也的身姿似乎更挺拔了點。
也不對，好像變得更加有氣勢了，不再像曾經那么冒冒失失，氣質也有了變化。梨子的余光注意到一個身影，那么是誰改變了他呢。
“……白瀨主動提議，說找到了與GSS的合作渠道，”中也頓了一下，改了個話題，“GSS快被發瘋的港口mafia逼得狗急跳墻了，這次爆炸也有他們的手筆。”
梨子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因為回溯的緣故，港口范圍的除了紅葉姐相關的人物被模糊掉記憶，但大體上的走向是不變的。
其他組織也在發展，比如偵探社與異能特務科。港口首領又殘喘了一年多，對于港口的發展有心無力，陷入與其他組織的斗爭中，導致GSS被壓制很正常。
這也是為什么，梨子有底氣刺殺老頭子的原因。首領突然死去，只需要做點小標記，如今炸藥桶一樣的港口大概會第一時間陷入內斗，畢竟那位活得實在太久了。
都是曾經的中也不會考慮的事情，原來的中也……唔，大概會直接路上抓住港口mafia的人就開始‘割草’。
想到這里，梨子又再次意識到，其實周圍人，好像只有她固守些無所謂的準則，條例，她是錯的嗎。
“中也。”梨子語氣飄忽，叫住旁邊少年的名字。
對方鈷藍色的眼眸看來，等著她的后言。少年不說話的時候，竟然也有了幾分威嚴的樣子。
“變得很可靠了呢！”梨子夸贊道。
不，她沒錯，同時其他人也沒錯，他們只是觀念不同而已。
聽到梨子的話，被表揚的少年像是沒意識到這句話的含義，眨了眨眼。
反應過來后，臉色爆紅的撇向一邊，又突然站直身子，清咳兩聲扭頭過來，對著梨子語速加快，有些興奮道：
“……蘭堂先生教了我很多知識，還有重力應用的方法，我現在已經可以無聲無息爬上這座大樓的頂層了！”
在這個時候，梨子又隱約從對方身上看到幾分曾經少年人的風采，讓她也不由得跟著點點頭。
一雙手按住中也橘紅色的發絲，打斷了他們高昂起來的聲音。
“蘭堂先生。”梨子看向來人，打了個招呼，又下意識問到：“您怎么會……”
穿著大衣的蘭堂豎起手指，對他們比劃了個小聲的手勢，聽到梨子的問題，他微微一笑，看向自己手心下的少年。
“啊，這個嘛。”
他賣了個關子，又像轉念一想，覺得現在是個不錯刷好感的時機。
“可能是因為，我也很討厭‘清理紅發小孩’這樣的命令吧。”
梨子看看微笑的蘭堂，又瞅瞅突然安靜下來的中也，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橘紅，怎么不算紅呢。看在中也再逗一瞬間估計就要爆炸，盛滿故作無所謂裝樣的鈷藍色眼眸，梨子只是輕輕的笑了一下，沒有在追上去打趣。
一下子不知道該找什么新鮮話題，她又感到局促起來，再次把視線投向房間正中位置。從剛剛起，森醫生就一直在那邊忙碌，現在終于處理完了。
——對著港口首領的尸體。
他有些微妙愉悅地轉身，對著大家宣布道：
“那么，首領搶救失敗不幸去世，在座的各位都是見證者，見證先代留下了讓位于我遺言，欸。”
說著他又呆滯了一下，現場無論是見證者還是無關人員，都比他想象的要多億點點。
理想中的見證者不應該是，蘭堂君，貫一君與紅葉閣下嗎，怎么還多了三只……而且都不明白狀況，難怪剛剛就一直聽到有小孩子的聲音在嘰嘰喳喳，不要把他的努力篡位搞得像過家家春游一樣啊！
森鷗外的視線與陰影中發呆的太宰對視，無視說小話的貫一與尾崎紅葉，又看向似乎正在小聲交談的蘭堂他們幾人。
最終將視線停留在與他對視的梨子身上。
第78章 [VIP] 第 78 章
“梨子小姐……”森鷗外紫紅色眼眸亮起, 看向梨子，才起了個頭話語就被打斷了。
“森先生。”剛才還在和紅葉咬耳朵的貫一走出來，一臉模板式微笑晃了下攝像儀，不卑不亢道：“那么特務科已經收到了您這邊上位的……”
他頓了一下, 換了個禮貌點的措辭。
“……記錄。”
梨子還在思考為什么這次篡位會和特務科扯上關系, 肩膀突然被人點了兩下, 她轉頭望去, 太宰正指著大門, 似乎在問她要不要偷跑。
剛好貫一那邊的話題也告一段落。
“……特務科過幾天會將許可證送過來, 請您務必不要遺失。”貫一最后似‘警告’又似‘勸解’一句后, 轉身沖著梨子眨眼示意。
梨子與太宰跟著貫一離開了，臨走時紅葉姐還微笑著揮了揮手, 她還有事情要處理。大門一直沒關上, 梨子走出一段距離，隱約聽見森先生與蘭堂先生的交談聲。
“梨子小姐在想什么？”太宰低啞地聲音突然在梨子耳邊響起。
梨子才發現, 太宰恐怕是到了變聲期，嗓音一直有點沙啞, 先前她怎么沒發現呢。
而且她想的可太多了，貫一加入了特務科她知道，森先生會篡位她也知道，但為什么這兩件事會關聯在一起，特務科在其中做了推手還是幫兇，還有她好不容易才決定對壞人出手, 做了那么久心里建設, 怎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看得出梨子一頭霧水, 抱著三叉戟的姿勢呆呆愣愣，太宰忍不住低笑出聲。
連變聲期都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的鴨子嘎嘎叫, 對方的一切都好像備受上天寵愛，到現在為止才是低啞一點，并不難聽，甚至還有些別樣的音色。
來的時候，因為忘記還有請求怪談這個選擇，梨子非常不幸，被太宰飆車帶過來。
當時心如火焚，還沒有意識到二百多碼的三環內車速有什么不對，只覺得太宰開的越快越好，現在他們要回去了，梨子又再次想起一切。
呃……或許她也不是無路可走，梨子把目光移向貫一。
從港口大樓下來，貫一一直一言不發，現在接收到梨子的視線，他一本正經反問：“我要回特務科，梨子你們先回家？”
梨子收回目光，面色安詳，她還有死路一條。
貫一與太宰一齊笑出聲，梨子哪能不知道自己同時被兩個人逗了，無語地看向兩人，過了好半天，貫一才收斂笑聲。
“抱歉抱歉，就是看梨子你心情一直很沉重，才逗一逗你的。”他拉開車門，讓梨子和太宰一起坐了后排，“我先送你們回家吧。”
“你們關系之前有這么好嗎？”梨子狐疑，“貫一你都不阻止下太宰飆車嗎？”
好像一下子問到了什么點上，貫一眼神飄忽一瞬，最后老實說道：“太宰君也不怎么開車嘛，而且……”
貫一又用一種非常難為情的語氣開口。
“梨子，不要問了好嗎。”
畢竟他身為自家人，而太宰又是為了把梨子帶過去在飆車的，說不準就是梨子的請求，他已經很努力說服自己不要抓著太宰君去罰款了啊！
他真是個罪惡又雙標的公務員。
沒等梨子搞清楚情況，貫一就開始像上了年紀的老頭子一樣，絮絮叨叨開始抱怨。
“畢竟我們家最近成分真的好有問題，我差點過不了特務科的審核。”
為了故意干擾梨子的思緒。
托貫一的福，在后排的梨子聽了滿耳朵的‘特務科密料’，包括不限于上面的長官是個光頭、前段時間科長意外殉職、整個科室忙著清除間諜、東京那邊還要和其他部門拉扯……
貫一一口氣抖了太多八卦，狀似很精彩，實際上該說的一點沒說，梨子聽得暈頭轉向，等她和太宰下車時，梨子已經忘記她為什么要問特務科的問題了。
等等，最開始問題好像不是這個。
算了，梨子忍不住嘆氣，是不想她追究太多吧，她目送著貫一驅車離開，注意力又回到一旁的太宰身上。
反倒是旁邊這個人，上車就開始閉目養神，也不知道是真睡還是假睡，現在非常愜意的伸了個懶腰。
注意到梨子的視線，太宰露出微笑，推著她走進門。
“是太宰你干了什么事嗎？”梨子突然冒出來這樣一句。
太宰歪歪頭，把梨子推進門，沒有承認也沒有反駁，饒有趣味問。
“為什么這么說，我看著很像那種操縱一切的人嗎？”
梨子瞥了一眼正無辜彎彎眉眼的宰魚魚，一邊換著家居鞋，一邊沉重點頭。
“像，極像。”
像到她總覺得有一天，特務科把太宰送進監獄也不奇怪！等等，他們的未來是這個走向嗎，為什么她突然想不起來了。
在梨子不停思考未來是不是又出現什么問題，要不再去書庫探險，太宰勾勾嘴角，十分干脆利落得承認了。
“大家都很好溝通呢。”
梨子猛地回頭盯視，罪魁禍首三兩下換完家居鞋，捧著臉做出少女姿態，扭捏著比劃了個小小的距離道：“我就勸了那么一下下。”
披著寬大西服的他，做出這種少女感十足的動作也毫無違和感，就像他無聲無息就達成自己的目的一樣。
拿到書頁，看到原本未來走向，理解所有人的立場，現在的局勢就像抄作業般簡單，特別是有那位名偵探打配合。
把靈力界的情報賣給特務科，通過‘書頁’有一部分在森先生手中，促成雙方的非暴力合作，給港口首領換代。特務科掌握森先生上位的‘證據’，而森先生則用書頁讓特務科投鼠忌器，同時又實現‘三刻構想’，是雙贏呢。
再加入一些東京那邊的風波，貫一先生就很適合在其中穿針引線。
要把風聲壓到最小，給森先生一點支持，比如讓蘭堂、紅葉和其他人默認他的上位，那么必須要有個共同目標。
比如推動那位已經去世的先代首領，讓他發布個大家都討厭的命令，死亡的起因最好也要按到先代派的暴虐行徑上。
就需要引出GSS和‘羊’這樣的弱小組織。
和其他擅長武力的異能者不同，他恰巧對勸誡他人有一點心得，大家也都非常聽話，做著屬于自己的事。
唯一的出入點是沒有考慮到梨子小姐對于怪談的利用。不過沒關系，下次就不會有這個漏洞了。
在梨子沒有注意到的地方，鳶色眼眸如同黏膩污濁的沼澤，吞噬一切光芒，他幾乎飽含惡意地看著眼前人的背影，又仿佛不帶一絲情緒。
至少梨子小姐有一點沒說錯，他或許不應該觸碰書頁。與此同時，他又再一次慶幸他觸碰了書頁，縱使復雜又矛盾的思想在他腦海反復對立。
仍然是那些重復且淺薄的問題，他是誰？這個虛幻污濁世界的意義？以及為什么要堅持活下去？
所以最優解還是讓梨子小姐選擇他作為依附物，差一點就成功了，下一次機會大概……
一個柔軟的懷抱，讓太宰的思維停頓一瞬。
“……謝謝你，太宰。”梨子抱著太宰，悶悶地述說著貧瘠的話語。
這時候好像要說很多漂亮話來感謝太宰，可她就是一點也想不起來，頭腦茫然又空白，讓她一時像有些老化的機械，所以她下意識聽從了身體的指令。
太宰排斥和別人接觸，但應該……不排斥一個感激的擁抱……吧？梨子不確定的想著，太宰沒直接把她推開，應該是不討厭的，對吧。
梨子直起身，打算退出懷抱看著太宰的眼眸，正式表達感謝。
這次就算太宰再說讓她變成魚的無理請求也可以，她會拜托二號開啟去人魚境界的路，反正她多吃點鱗片，太宰這邊大概就不會被詛咒困擾……了？
背部卻傳來一個下壓的力度，再次把梨子壓進清瘦的懷抱里。感受著手指穿過發絲的輕微拉扯感，梨子意識到。
太宰好像還挺喜歡她的頭發的？
以及。
——靈力保養的頭發天下第一！
她是不是該把秘訣告訴太宰，畢竟太宰現在也有靈力了。
鳶色眼眸，在少女無法看到的地方黯淡下來，又一點一點亮起。
沒辦法，被套住了呢。
*
梨子的好日子沒過多久，準確說只持續到貫一到家之前。
“交代吧。”貫一雙手交叉，抵在下巴上，做出了經典的逼供動作。
紅葉姐也坐在一邊喝茶，露出了微妙的笑意，旁邊是被勒令罰站還配合的太宰。
梨子乖巧地跪坐在一旁，膝蓋地下墊著沙發抱枕。目前會讀一點氣氛的她，忍不住皮了一下。
“我沒有膠帶，我只有繃帶。”
然后被貫一敲了腦袋。
“還有什么沒有和我們說的，很了不起嘛，還要去刺殺mafia的首領，我在你這個年紀都不敢想！”
又是大段的數落，聽得梨子昏昏欲睡，再次被敲了腦袋，看著梨子遲鈍的樣子，貫一嘆了口氣。
“說說吧，‘書頁’是怎么回事。”
梨子還抱著頭，抬眼小心瞅了一眼貫一，又瞥了一眼太宰，評估著應該交代多少合適。
茜色和服衣擺擋住了梨子的視線，紅葉捂著嘴，用溫柔地仿佛能恰得出水一樣的嗓音說：“太宰君已經坦白的差不多了，如果梨子說得不對，我們就要采用非常手段了。”
是囚徒困境！
梨子受驚地看向尾崎紅葉，只被回以一枚溫柔微笑。
怎么有人對付小孩子還用手段的！
“紅葉姐在幾年前，從鐳缽街帶走我……”
貫一與紅葉姐的態度很堅決，梨子也只能坦白從寬，她不太確定，說出一切會怎么樣呢。
他們會覺得現在的感情與經歷都是虛假的嗎？
他們會離開她嗎？
第79章 [VIP] 第 79 章
客廳的掛鐘一刻一刻走著, 不知道走了多少圈。
貫一與紅葉一直沒有打斷她的話，只不過在講述到福地櫻癡出場時，臉色變得格外難看。確認梨子說完，沒有要補充的, 一雙柔韌的手掌撫過她頭頂。
“為什么不直接和我們說呢。”
是尾崎紅葉。
“回溯的時候, 你們都不認識我, 我害怕你們覺得我說謊, 也害怕因為我的干擾, 改變你們的未來。”
或許因為大大小小的事都交代的差不多, 梨子開始自暴自棄, 她悶著聲把自己的微妙心思都吐露個干凈。
沒錯，她就是這樣的人, 害怕被拒絕, 害怕被用陌生人的眼光看開，害怕家人對自己露出失望的神情。
她沒有表現出來的那么勇敢, 也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陽光開朗，她其實是個有些懦弱又膽怯的人。
“認識之后呢？”貫一生澀開口詢問。
因為語氣太過生硬, 還被尾崎紅葉怒瞪一眼，他只能告饒的豎起手，對梨子表示自己真的沒有質問的意思。
梨子看著兩人的互動，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繼續講到，“你們好像都很忙, 很少在家啊, 我也不太確定你和紅葉姐的關系到了哪個地步”。
剩下的話梨子沒說, 已經足夠了。
“梨子是在抱怨我們對你的關注太少了嗎？”尾崎紅葉瞪完貫一，轉身一下下梳理著梨子的發絲, 有些壞心地曲解著梨子的意思，想松解開凝重的氣氛，看到梨子急忙開口的動作，她打斷性地揉了揉梨子的頭。
“是我們的問題，讓你擔心了。”
長久以來的堅持都被這句話擊碎，酸軟的感覺溢上鼻尖，視線再一次模糊起來。梨子試圖控制自己的情緒，眼淚卻依舊大顆大顆的落下，她下意識撲進尾崎紅葉的懷中。
“……”被撲的尾崎紅葉有些訝異，身體一瞬間緊繃，隨即又放松下來。視線掃過靠近過來的黑發少年，神色不變地低下頭，輕聲哄著梨子。
她還沒有想起多少過去的記憶，可那個名為太宰治的少年，已經將調查的證據擺在她面前，推斷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況且她。
——也下意識想要相信梨子。
梨子撲進紅葉懷里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可是這個陌生的懷抱又太過溫暖，以至于她不由的再磨蹭了一會，才不好意思的微微退出來，一轉頭就看見貫一微微張開手臂。
“不來個釋懷一切的擁抱嗎？”他故作不滿，“我可是真的去改名成了小鳥游！”
剛剛被按下的鼻頭又忍不住酸軟，梨子撲進貫一的懷抱中。她確認了，自己在這個世界中，擁有了無比信賴她的家人，而她也不再是無意義的存在。
梨子松開貫一，面對對方包容的笑意，她下意識挪開眼，感覺到一點微妙的不自在情緒，然后被一旁突然冒出來的太宰驚了一下。
還沒完全安撫住的抽噎，讓她下意識打了個嗝。發覺自己又出丑了，一瞬間窘迫情緒占領大腦，甚至還有些微妙的，難以言說的小心思。
被驚嚇住的抽噎停不下來，耳邊還傳來紅葉姐和貫一的輕笑。即便知道他們并無惡意，但梨子還是無法按捺住心中那些難為情的細小氣泡。
于是惡從心中起，怒向膽邊生，她一面發出奇怪的一聲哀叫，一面撲向太宰，把太宰的手腳都束縛住，然后惡狠狠地將自己的臉都埋在太宰肩頭。
不停搖擺著頭，將殘余眼淚蹭了上去。背后輕笑停了一瞬，梨子卻沒有注意，她現在一心只想逃避被取笑的局面。
“松開我啦，梨子小姐！不要再蹭了！”
瞥了一眼對面的兩位大人，太宰拉高聲音‘抗議’著梨子的行為。
即便梨子被貫一拉開，他還在那邊像是不滿地抱怨著，“真是的，梨子小姐為什么要‘報復’無辜者，我又沒取笑你。”
一晚上的坦白局，以貫一判決梨子得幫太宰洗干凈襯衫作為終結。
后面幾天貫一與紅葉姐都開始忙的腳不沾地，看不見人影，雖然沒有告訴她，但梨子也知道，是在為港口首領去世處理后續。
她之前的想法堪稱淺薄。
一個大人物不會無聲無息的死去，港口mafia在第二天就陷入內亂之中，尾崎紅葉每天都帶著殺氣滿滿出門。
而貫一則去特務科，協同軍警方面，確保那些內斗在可控范圍內，不至于影響普通人的出行。
這一次，兩人都不約而同交代了他們最近一段時間的行蹤，并且希望梨子能夠好好待在家里。
“因為我們也會擔心梨子，哪怕知道梨子有能夠保護自己的力量，這是人之常情。”正式改名為小鳥游貫一的青年在玄關處摸了摸梨子的頭，與她告別道。
臨行前還留下一句頗讓梨子絕望的話語。
“所以梨子記得在家努力學習，明年開春就要去學校讀書了，我還沒被老師請過家長呢。”
因為當時并沒有看見又地縛靈或者怨靈產生的跡象，梨子雖然有些疑惑，但因為學習的壓力太過緊迫，導致她沒有精力再關注其他的事情。
學習，真的很恐怖啊！！！
“噗……梨子小姐，為什么會覺得，‘魚眼睛里閃過詭異的光’是指魚使用了異能力……”作為東大畢業生——森鷗外，的學生，太宰當仁不讓，成為梨子的小老師，幫她對照答案批改作業。
——因為梨子只會偷摸改出滿分試卷，自欺欺人。
他的臉上正掛著有些微妙的笑容。
實不相瞞，對著這種畫滿紅叉的國文試卷，他已經如同看笑話錦集一樣，快憋笑到胃疼了。
如果不是梨子在對面虎視眈眈，目前他也并不想把人逗得生悶氣，開啟冷戰，破壞目前融洽的氛圍，否則他早就忍不住笑出聲了。
不得不說在寫笑話這方面，梨子小姐似乎格外的有天賦，每一句閱讀理解都接在了一般人難以想象的地方。
對比下來，本以為會成為難點的理科，竟然出乎意料的拿了高分，反而是一些常識題和歷史題全部出錯，就更別提揣測出題人意圖的理解題了。
對此，小鳥游梨子擺的理直氣壯！
拜托，她不是本土人，不知道歷史和常識規定怎么了，誰知道這個世界的歷史和她原本世界竟然差那么多。
閱讀理解題出問題也很正常，試問誰不知道，你們霓虹人就是有很多幽微難言的小心思，誰會把今夜月色真美當成表白？
這和你說一句今天天氣真好，別人回答是啊，你就以為對方是你老婆有什么區別嘛！不要隨地大小老婆啊！
當然魚使用異能力，還是離譜了點，梨子有些心虛的挪開視線，對對手指。
主要是答題時，她的心思不在試卷上，想著橫濱某位能變貓的大文豪，變成異能力者還不放棄寫書折磨她，憤而怒瞎寫。
也不算瞎寫，她在路上遇到那只三花貓，眼睛里就經常閃過可疑的光！
面對梨子堪稱無藥可救的文科試卷，太宰開口，正準備說些什么。
恰巧門鈴聲響起，梨子立刻如臨大赦般比劃個她去開門的動作，也不等太宰同意就溜了過去，看來這些題目確實讓她很頭痛了。
玄關處沒有下一步聲響，太宰挑挑眉，放下試卷走過去。
梨子正和三人對峙，手臂微乎其微地顫抖，垂下的指尖隱隱發白。就算他不用看，也能猜到梨子小姐現在的表情非常難看。
而對面，正是偵探社那位一直被梨子吹捧的名偵探，社長，以及，遠東的英雄，福地櫻癡。
“我都說了，得提前預約一下，大叔你這樣直接過來，梨子會嚇到的！”亂步正擋在梨子面前，不住指責著兩個大人。
幾乎瞬間就發現太宰的蹤跡，福地櫻癡眼眸瞬間掃視過來，又在看到他的瞬間，變成一副尷尬樣子，摸了摸自己的頭。
太宰快步，把梨子扯退幾步，這個動作反而像驚醒她一樣。
梨子瞬間雙手握住具現出來是三叉戟，直直對準福地櫻癡。亂步轉身，再次擋在梨子與福地中間，又沖著梨子解釋著。
“不用這么戒備，梨子，福地大叔是過來道歉的……”
“我不需要！”梨子一口回絕，她把注意力轉移到亂步身上，“亂步，快讓開！他是……”
對于福地真實身份的解釋還沒說出口，亂步已經倒豆子一樣，睜著眼毫不猶豫的說完了全部內容。
“能看到未來？撰寫書內容的人？天人五衰的首領？被老鼠騙得團團轉的笨蛋嘛……”亂步攤攤手，有些無奈。
一旁的福地櫻癡表情更加尷尬起來，這位遠東的大英雄似乎頭一次在陌生人面前這么局促。社長點了下亂步的名字，亂步長嘆一口氣，碧色眼眸與后方的太宰對上。
太宰點點梨子的肩膀，做出提醒后，故作無事的扯過梨子手臂，手指不經意間碰觸過三叉戟，消除掉靈力凝練的幻影，確認那位大英雄見到這一幕后，拖著梨子朝著室內走去。
“看來大家有些誤會，那么請進來說話吧。”
第80章 [VIP] 第 80 章
異能鏡獅子, 可以百倍強化持有武器威力。
神刀雨御前，能跨越時間與空間的傳遞刀刃。
在福地櫻癡異能力的作用下，通過做記號的方式，將一些未來的信息傳遞回來, 最多能傳遞十幾秒的信息。因此, 將四十多年后的未來傳遞過來, 需要多次跨越時間。
“很容易被篡改吧, 這種簡單又重復的訊息。”太宰聽完后, 覺得無趣地撇撇嘴, 然后靠倒梨子身上, 順便壓制住她開始顫抖的雙手。
他瞥過眼，面色平靜地與對面白發英雄對上視線, 似挑釁又似吐槽, 拉長聲音毫無威脅力地重復了一遍。
“很容易篡改呢，我一下子就可以想出不下十種辦法。”
室內氣氛凝固起來, 只剩下亂步不停啃著零食的聲音。似乎有瞬間，連空氣都被抽走了, 以至于聲音無法傳遞。
這樣令人窒息的氛圍里，福地櫻癡即便是心懷歉意，也不由在與對面那位少年的對視中戰栗起來。
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他的手指已經暗暗摸上了雨御前的刀柄。
并非要拔刀，只不過是面對壓力與威脅的下意識行為。對面黑發少年這句幾乎像玩笑一樣的話，又讓他想到了另外個同齡的黑發少年。
也是如此, 擁有著如同噩夢一般, 讓人顫抖不已的智慧。
仿佛人心都被貫穿察覺的剔透。
沉悶氛圍里, 吃著零食的亂步噎了一下，不住用手垂著胸口, 試圖干咽下去，失敗，又急忙撲向一旁有些遠的水杯。
太宰順勢推了一下，將水杯推過去后，變回先前無所謂的悠哉樣子，用格外清澈的嗓音道：
“啊，我開玩笑的。”
這樣說著的太宰，像個沒事人一樣轉身，捧住梨子的手，眼睛幾乎亮著星星一樣，可可愛愛地說道：“所以梨子小姐得多讀書，你看看那邊的大叔，就是因為小小年紀去參軍，現在上年紀就被卷入詐騙殺豬盤。”
才從她可能毀滅世界的未來中冷靜下來，梨子還沒意識到發現什么，就聽見太宰這句暗搓搓夾帶私貨的話語，沒等她再進一步思考，對面就爆發出劇烈的咳嗽聲。
梨子有些迷茫的‘啊’了一句。
再場沒有怕尷尬的人，福地櫻癡很快調節好自己。只是被少年人擠兌幾句而已，甚至他表現出現的尷尬行為，都是為了滿足對面受害者情緒，能讓她好過點，但好像并沒有起多大作用，既然如此，還不如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
視線于那個黑發的陌生少年上劃過，在兩人一直交握的雙手上停留片刻，福地櫻癡嘆了口氣，語氣陳懇。
“十分抱歉！！！”他立刻在坐著的位置土下座，差點把福澤社長和亂步給擠下去，幸好福澤社長眼疾手快，扯住亂步站了一旁穩固住了身型。
前后反差的行為，讓太宰都微乎其微呆滯一下。而梨子久違想起，曾經這位大英雄對面著書頁，不知道怎么下筆，脫線哀嚎的樣子，那種微妙反差感又浮現出來。
對方堪稱隆重的說了一長串敬語，表達了自己的歉意后，抬起頭。
“……我知道，言語很難挽回做出的傷害，所以小鳥游小姐可以提出三個要求，只要不違背道義，我會盡力做到。”
這個話說的極重，也非常真心，即便他本人是遭人蒙騙。
在先前的解釋中，梨子大概理解了，她死后墮落成怪談之主，推動境界與此岸相互交融，導致世界毀滅危機，其實是一個名字超長的俄國人手筆。
并非真實的未來。
福地櫻癡只不過在他的誤導下，選擇讓一切重來，讓梨子這個不存在的人消失，從他一直面對梨子十足脫線的行為來看，福地櫻癡對于梨子本身毫無惡意。
——他只是想要保護世界而已。
“……您以為我會這么說嗎？”梨子冷漠地歪歪頭，看向無聲瘋狂搖頭的福地櫻癡，察覺到對方沒架子，幾乎要縮進沙發里面的懺悔動作，梨子覺得有些無力。
她恐懼這么久的事情，竟然像笑話一樣。可梨子也知道，這位大英雄真的很強，否則無法給她留下那么強烈的陰影。
沉默一會，梨子淡淡開口。
“不需要補償，只希望請您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福地櫻癡從他的角度來說，并沒有做錯什么。哪怕從梨子角度來看，對方在當時的環境下拒絕幫忙，也無可指摘，更別提對方還陰差陽錯幫她回溯了時間。
哪怕是以讓她消失為目的。
她的利益并沒有受損，嚴格來說甚至是受益的。至于那些惶惶不可終日的陰霾，只不過是她自己的恐懼，庸人自擾而已。
“……不需要任何補償。”梨子再次重復了一遍，“如果您仍然心懷愧疚的話，那就努力去拯救更多的人吧。”
就像她曾經的求助一樣，去幫助更多人，去做英雄應該做的事。
“我應盡之責，”福地櫻癡嚴肅應下，又拿出一塊小巧的印記，放在桌上，“但是我仍然要做出補償，有問題時，可以拿這個去尋找軍警，我會最快的速度趕過來。如果介意，丟掉也可以。”
在兩人交談時，剩余的三人都心照不宣保持沉默，連一貫隨意的太宰都沒其他動作，只是順著最開始狀態，握住梨子的手在她身邊靜靜的坐著而已。
氣氛松懈下來，福地櫻癡坐回原位，正準備告辭，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樣，打量了下梨子的神情，吞吞吐吐道：
“還有件事……咳咳，當時為了防備妖怪的某些手段，我給你加上了一些保險條例……”
梨子有些迷茫，又隱隱預感到不妙，她緩緩敲出一個，“？”。
“后來我們調查了一下，發現只有會偶爾泄露出心聲這一條生效的，范圍大概是一米左右。你放心，我們調查時就發現，似乎有奇怪的力量阻擋人類靠近你沒你的允許大部分人都無法靠近的。”
似乎察覺到梨子的神色逐漸難看，福地櫻癡正襟危坐，一口氣把后續的話語快速碎碎念完，然后等待著梨子的怒火。
“……？”
梨子有些艱難的理解完一場串話語的意思，什么叫心音泄露？！
不是，這個串場有點快吧！她死死盯住福地櫻癡，他到底在書頁上亂涂亂畫了些什么啊！
她將目光移動到一旁啃著零食的亂步身上，她覺得能讀心的名偵探肯定地點點頭，理所當然道：
“是有這么回事啦，但是我本來就可以看到梨子在想些什么。”
這個倒也是，于是梨子又將目光移動到一旁抱臂的社長身上，老實人被她看的毛毛地，語氣僵硬地道：“除了個別大聲超過范圍的心音，我沒有靠近一米以內。”
言下之意是他沒有刻意去偷聽，所以還是聽到了吧！
在梨子的目光下，福澤社長挪開了頭，梨子也無奈，好像真的不能怪人家。
最后梨子看向身邊的太宰。
那雙鳶色雙眼水汪汪的看過來，用和亂步十分相似的天真語氣道：“不要這樣看我啦，梨子小姐你知道我的。”
甚至連思考的余地都不用留，梨子確信自己的心思在對方眼中，如同三歲小孩一樣簡單又稚嫩。
只不過，太宰什么時候不給眼睛纏繃帶的，還是說家里繃帶又缺貨了。
望著那雙清澈的眼眸，梨子腦海倏爾劃過這個念頭。
“不缺貨哦。”太宰慢悠悠地甩著兩人交握的雙手回答道。
意識到對方這句話，正是秒速解讀她心思的證明，梨子立即抽回手，瞪了太宰一樣，然后轉頭看向對面的福地櫻癡。
“沒關系。”梨子坦然說道：“仔細想想并不是很要緊的大事，中間那部分書頁已經毀掉了，之后應該也不會有類似的問題。姑且讓我說句漂亮話吧。”
一旁的太宰像是意識到她要說的話，略略側頭的望過來，鳶色眼眸格外光亮。
“我的內心沒有無法告人之事。”
這個對她構不成困擾，因此福地櫻癡也不用繼續加碼道歉，只需要消失在她面前就好了。
梨子就是如此認為的，確實有點困擾，不過周圍的人好像都是屬于智商過人的人精，看透她心思輕而易舉，心音的作用幾近于無。
所以對梨子來說，被泄露的心音真的不算什么大事。
望向一派坦然的梨子，太宰放在沙發上的手指不經意的動彈一下，摩挲了兩下沙發表皮，又止住手指。
他將目光凝聚于梨子的鬢發，仿佛能觸及到發絲的質感一樣。
真過分啊。
真作弊啊。
明明是和他如出一轍的膽小鬼，為什么總是和他做出相反的選擇。
真的讓人很好奇，想要看梨子小姐到底會在什么情況下，露出規格之外的絕望表情。倏爾，他又停止住想法，因為答案也很簡單。
只需要傷害到她重視的家人就好了。
紅葉小姐，貫一君，以及……他。
真的是太好懂了嘛。
如此想著的太宰，超乎自己意識，下意識伸手，再次握住梨子，并在對方看過來時，露出了一個不帶任何含義的笑容。
對于太宰的所思所想，梨子毫不知情，她只覺得太宰試圖攔著她，不讓她將局面扯地太尷尬，但福地櫻癡這樣的行為就很讓人生氣嘛。
“但是……”梨子話尾打了個轉折，再次吸引眾人的目光。
“我果然還是很生氣！”
那天，紅色房子傳來各種破碎的聲響，兩個白頭發上年紀的人被打出房子，狼狽閃避的矯健樣子不似常人，后面還跟了個優哉游哉的偵探服少年。
最后只聽到超大聲的一句。
“不許再上門了！”
然后是啪的一聲關門聲。
梨子一邊消弭掉三叉戟，一邊拍拍手。竟然能把遠東的英雄趕出去，看到對方狼狽的樣子，有些解氣的同時，也確實是松了一口氣。
或許她放下陰影還需要些時日，但一切都在往好的一面發展，不是嗎？
這樣想著的梨子轉過身，看到眼前的畫面，突然覺得自己還是松氣的太早了。
太宰端著水杯，另一手拿著先前她沒做完的試卷，幾乎如同圣光普照般微笑著對她說：“多余的人趕出了啊，那么活動完身手，我們要繼續開始講題了哦。”
等一等，梨子下意識拉開門，想把被趕出去的福地一行人再招回來，比起寫試卷，她覺得和福地先生面對面也不是很難以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