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喬驍之所以如此震驚, 便是因為這封信箋內容所述,吳磐投奔了朝廷,不, 準確來說是利用, 互為利用。
提督大人說吳磐找到了朝廷的人手, 說有一筆生意要談, 為了穩住吳磐,讓吳磐帶朝廷的人上山, 提督大人便假裝應下吳磐的要求。
下一次上山, 會由吳磐引路。
可下一次,便是年關了啊, 這都沒有幾日了。
也是……余正跟他說了,吳磐這一次下山就是為了采買年節所需之物,他跟中寨往來頻繁的由頭, 不正是因為中寨是換物買物的地方嗎,借此以做遮掩。
看來這個年月,注定是不會安穩了。
余白芷還盼著年節,圍著沖天的火把玩樂吃東西。
她每次提到年節, 盈盈水眸亮得令人挪不 開眼睛, 還非要他一起玩樂。
若是年節發生互相殘殺的事情, 她的父親死在這次爭斗當中, 她日后還會想過年節么?
若是吳磐帶人上來, 雙方交戰動起手來,根本不需要買紅綢炮仗紅燈籠裝點陰山寨面了, 屆時刀劍碰撞, 死傷無數,血流成河, 火焰也會沖天。
不,他不能夠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喬驍思忖片刻,讓樂為先回去,隨后就去找了余正。
“阿驍,我等了你許久。”余正讓人溫了酒水,喬驍一過來,他眼神示意林志取下來,給喬驍倒了一盞,當然,他自己的碗盞也沒有空落。
“岳父大人,您還是要少吃一些酒水。”喬驍又提醒了一遍。
“這酒不烈,燒熱了吃一口,用來暖身。”余正解釋。
雖然喬驍語氣很好,但他皺著眉,尋常來說,對于余正這位總寨主已經算得上冒犯了,林志甚至都看了喬驍一眼,似乎覺得他今天很大膽,說話很直接。
但余正并不覺得冒犯,笑著應話。
喬驍坐到他身側,面色微凝,“縱然如此,岳父大人也應當少喝,畢竟酒氣過熱,反而不好。”
余正嘆氣,“我怕是撐不了幾年,索性就喝個痛快,便也懶得管了。”
“……若是娘子在此,定然要向您表達不滿。”
提到余白芷,氛圍松了一些,余正笑聲放大,都不像是叫喬驍來說正事,仿佛話話家常而已。
“阿驍啊,你是想明白了,是嗎?”雖然喬驍沒有直接開口,但是從他這幾句話,余正已經感受到了喬驍的答案會是什么。
他笑聲當中的爽朗,也是有幾分為此而產生了快意。
不過他都等了兩日也不缺這么點時日,便沒有催促,只是靜靜等著喬驍的后話。
可余正沒料到,喬驍第一句話會是,“岳父大人,您可知梅云庭給您找的郎中是何底細?”
余正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他的身份有什么問題嗎?”
看來,余白芷總不正面回答問題的習慣,多半部分是跟余正學的。
“嗯。”喬驍也沒繞彎子了,直接爽利點頭。
“有什么問題?”
喬驍頓了一下,看著眼前余正為他到來而提前熱的酒水,這一開口便是開工沒有回頭箭了。
余正還在等著他的回答,沒有想到兩日過去,喬驍還在猶豫,但他今日來,定然是做了選擇。
既然喬驍提到了郎中的身份,余正瞇了瞇眼,“……”
他等了一會,喬驍端起那盞放涼的燒酒一飲而盡,隨后道,“岳父大人,他是朝廷派來的太醫。”
余正心中一凜,即便是已經在心中做了設想,可真的聽到這句話,余正還是反應不小。
余正在觀察喬驍的反應,喬驍何嘗不是在看他的反應。
看來,余正也不知道郎中的底細。
想想也是,朝廷人馬上一次在陰山吃了那么大的虧,這次必然會更警惕小心,何況那位提督大人親自帶隊,可不是吃素的。
且不說余正這些年身子頹廢,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就說鳳仙郡也不完全是陰山所屬管轄之地,那可是官府盤踞之地啊。
提督大人到達鳳仙郡埋伏已有許久,早些年就聽父親提過這位大人,他可不是一個白吃朝廷俸祿的主,鳳仙郡周圍都散了人手出去,余正的人還查不出來。
一定是因為鳳仙郡和周遭村鎮都被他肅清干凈了。
“所以……”余正起個頭沒說完。
“岳父大人,既然對方是朝廷的人,那便意味著他的話不能信了,您的身子說不定還有得治。”
“此外,我今日收到一封信箋。”他拿出來之后遞給余正。
余正看的時候,臉色無比凝重。
“吳磐既然已經找上了朝廷 ,又聯合中寨解令邧,這也算是里應外合了,我不知道您要如何破局……”
余正還在看信箋,他沒看過來,只道,“阿驍,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你不必吞吞吐吐。”
“小婿想先聽聽岳父大人的打算。”
依照之前跟著余白芷探聽的情況,不論是上寨的機關亦或者人手,余正倒是有一拼之力,可如今聯合了朝廷,那便是腹背受敵,縱然將來兩敗俱傷,這個結果說來輕飄,可都是人命啊。
余正暫時沒說話,他把看完的信箋遞給喬驍。
喬驍接過之后放到溫酒的火堆里面燒毀。
余正看著他,“阿驍,既然你與我托底,我也不瞞你,上寨人數居多,大部分人都是我親手訓練出來的,我不敢夸口有多厲害,但可以保證絕不遜于朝廷的兵馬。”
“岳父大人不必過謙,您的本事,娘子跟我說過的,您很厲害,您培養的人自然不會差。”
余正短促笑了一聲,他下意識要去拿酒來倒,可又頓住了,明顯也是有所懷疑。
喬驍接著道,“給我送信的人是我的心腹,他也是我父親留給我的人。”
“他怎么上來的?”余正問。
“梅云庭開的新鏢局混入了不少朝廷的人手,他也在其中。”
梅云庭有可能是朝廷的間隙,余正聽出來喬驍的弦外之音了。
余正凝眉,“這鏢局,你怎么看?”
“小婿也只是懷疑,并沒有確鑿的證據。”
余正:“問過你身邊的人了嗎?”
“他也說不清楚。”喬驍搖頭。
“看來我一病,這陰山還真是處處漏成篩子了。”無形當中竟然鉆進來這么多人。
沉默了一會,余正由問喬驍,“若是我把陰山提前交到你的手上,你會如何處理這次的危機?”
喬驍沒停多久,他起身朝著余正做了一個揖禮,“岳父大人看重,小婿也不跟你打啞迷了。”
“朝廷是父親忠義所向,小婿生養都在朝廷,可此半年以來,陰山已然成為阿驍留心之地,兩者之間實難做出選擇。”
若是選了朝廷,又辜負了余白芷,雖然那個沒心沒肺只惦記著吃的女人沒有給他壓力,也沒跟他強行要求什么,可他還是將她看得很重要,他不想錯過余白芷。
“若您托付陰山在我之手,我會代朝廷招安,妥善安處陰山之人。”
余正看著他做揖禮躬下來的身姿。
好一會笑了一下,“這是走的釜底抽薪之法?”
喬驍沒有否認。
余正看向不遠處支起的火盆架子,里面添了柴火,正燒得霹靂啪啦,火星子時不時蹦出來。
“陰山越做越大,不僅僅是朝廷忌憚,就連旁的勢力也虎視眈眈,就算是這一次處理了,還會有下一次,再下一次。”
“岳父大人遠見,小婿很佩服您。”
“好了,坐下說話吧。”余正起身拍了拍他肩膀。
“你既然要代朝廷招安,不如說說你的想法和計劃,我要聽聽看。”
“是……”
余白芷醒過來的時候不見喬驍,小丫鬟斜月說他去前廳了。
聞言,余白芷沒有再問,她讓小丫鬟上夜宵來。
剛擺上桌才動筷呢,喬驍便已經過來了,外面已經在飄雪絮,他的斗篷上面落了許多,一進屋,便被熱氣轟得化了,正冒著熱氣。
“醒了?”他快步走過來,說話之間還有白氣吐露。
旁邊的小丫鬟連忙去備喬驍的碗筷擺上,余白芷抬眼看過去,男人的眉梢泛著淡淡愉悅,她沒應聲,垂眸用她的夜宵。
即便余白芷這么都沒說,喬驍已經察覺到了她的神色不對勁。
初步懷疑某人是沒歇夠,坐到她旁邊的時候,他暫時沒說話,接手小丫鬟的活幫她挑菜。
余白芷吃薄荷牛肉有個小癖好,她想要那個菜里有輔料的味道,但是端上桌的時候又不能有薄荷,喬驍在幫她挑。
快速挑好之后放在她面前,好在她看了一眼,還是吃了。
喬驍看著她時不時鼓動的側臉,“沒歇夠?”
余白芷不吭聲。
看樣子有可能是餓了不想說話,她晚膳沒吃一直在睡,八成是餓了。
可用過夜宵,她還是不怎么說話,喬驍總覺得她心緒不佳,余白芷過去美人榻那邊要躺下之時,他捏住她的手腕,“……這是怎么了?”
余白芷任由他拉著手腕,看向男人愉悅消散,爬上憂慮的清俊面龐。
看了好一會,她許久不說話,他眉眼之間的擔憂越發濃郁,到后面竟然皺起眉頭來,她的手也被攥得很緊。
余白芷嘆一口氣,抿出笑,“今夜的雪不算太大,夫君陪我出去走走?”
外面很冷,就算是揣了暖爐子只怕也抵不住,她想去,喬驍也只能陪著她去了,他讓人找了最后的斗篷,可她說不要,換一身來。
喬驍嘖了一聲,“外面寒氣重,若你病了,豈非多事。”
“我自病我的,又不是沒有下人照料,夫君何必如此說。”
喬驍,“……”說不過索性沉默。
他就是要給余白芷披厚厚的斗篷,防止她拿下來,直接把絳帶打成了死結,還給她戴上了斗篷帽子,這才牽著她出門。
余白芷不想走,他帶著她走。
方才用個夜宵的功夫,外面看去早已雪茫茫一片了,臨近年關,上寨支了不少火盆,圍了不少四方亭,還掛了紅燈籠,倒是有些熱鬧氛圍。
巡邏的山匪十分整肅,就連踩的雪坑腳印都差不多。
余白芷垂眸在看,他也在看。
“你今夜不爽快?”走遠了他才問。
“夫君為何這樣說。”
“我是你枕邊人,自然看得出來。”
“枕邊人……”余白芷低喃重復這四個字。
“嗯。”喬驍攥緊她纖細嫩滑的手。
“所以你為何不爽快。”
“不爽快就不爽快,還非得說出個緣由?”
她的小臉陷在篷帽當中,毛茸茸的邊沿帽子將她整個人遮了個七七.八.八,看得不真切,卻依然能夠感受到她的輪廓柔美秀麗。
聽這句話,便知道她不想說了。
喬驍沒有再問,只陪著她走了許久,過半余白芷垂眸看她沾染了泥塵的繡花靴,喬驍半蹲下來,示意她上背。
她看著男人寬闊的肩膀,附身依偎上去。
喬驍輕而易舉將她背了起來,想說她整日吃那么多,肉卻不怎么長,他越發懷疑余白芷的身子骨有問題,等這邊的事情解決了,一定要讓太醫給她好生看看。
眼下她心緒不佳,還是不要在貓咪臉上拔胡須比較好。
回了淺水居,應當是好了吧,喬驍看到她的臉色恢復如常,說讓他先沐浴,可不等他出來,某人居然已經卸除珠釵首飾,潔面洗腳上榻窩著了。
喬驍上來抱她,她也沒動彈,反而在他的懷中找了一個無比舒服的位置,閉上眼睛。
垂眸看了懷中人眉眼幾息,喬驍道,“你就沒什么要問我的?”
她隔了一會才回答,“夫君要我問你什么?”
這話怎么聽著不對勁。
“……今日岳父大人叫我去,我跟他說了一些事情,達成了一些共識。”他透露道。
“唔……”她含含糊糊,還是不怎么感興趣。
喬驍一時之間摸不準她想不想聽,干脆轉了話茬,“你困了?”
聽到這句話,她總算抬眼看向他。
對視的一瞬間,喬驍察覺到自己心跳加速,余白芷的唇瓣近在眼皮子底下。
水潤透亮,她好像上了口脂,很好親的樣子。
余白芷原本就是隨意抬眼,可誰知道男人盯著她目不轉睛,眸色漸深。
她抬手點著他的鼻尖,“夫君是想要我嗎?”
第72章 第72章
早知道余白芷說話無比直接, 也漸漸適應了,可真的聽到這句,喬驍還是忍不住嘖了一聲, 抬手捂住她的嘴。
用眼神示意她別亂說話。
余白芷一見他俊逸的面龐爬上難言的羞赧, 便來了興致逗他, 直接拿下喬驍的手, “這里又沒有外人。”
“夫君何必要躲躲藏藏?”
“就算是沒有外人,也并非青天白日, 但你是姑娘家, 說話怎能如此直白?”
“唔……”她焉搭著長睫。
聽著又不大愉悅了。
喬驍想到她方才便興致缺缺,好不容易讓她開心, 如今又說她做什么?
“好了,是我不對,你不要生氣了。”
還是鮮活的余白芷更生動些, 如今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懨懨的。
“真的?”懷中的耳朵豎起來,喬驍見狀忍不住輕笑,他“嗯”一聲。
余白芷撐著他的胸膛起身, 就跟只雪白嬌俏的小貓般窩在他的懷里, 明明沒有涂抹任何的胭脂水粉, 卻面白膚潤, 眼眸發亮。
“…所以你想.要.我嗎?”她又問。
喬驍輕聲, “我何時……說不想要你了?”
他后面那一句話聲音更低,分明是羞赧不想說, 可他為了討得她歡心, 最后還是張口了。
“你訓斥我。”
喬驍,“……”睜眼說瞎話也有個度吧?
“我何時訓斥你?”
“你捂我的嘴。”余白芷有理有據指控。
喬驍, “……我。”
好吧,都賴他的不是。
“對不住,我不應該捂你的嘴。”男人聲音悶悶,他清咳一聲緩和尷尬。
懷中人嬌哼一聲,又繼續窩了回去。
“姐姐大人大量,莫要與我計較吧?”他又開始叫她姐姐。
但余白芷能夠聽得出來,喬驍后面的姐姐二字絕非是調笑,他是把自己的姿態擺低了,尊稱。
余白芷微微勾唇。
“那你方才是在想什么?”
“什么?”他還沒有轉過彎來。
余白芷提醒,“夫君方才看著我,是想要做什么?”
喬驍,“……”方才他在想什么。
他覺得余白芷的唇瓣看起來很好親。
“說啊。”她還在追問。
喬驍回答不上來,索性抬著她的下巴親下去,用實際行動回答余白芷,方才他在想什么。
他想親她。
余白芷被他親得少見地怔了一下。
喬驍垂頭,鼻尖抵著她的鼻尖不說話,但他的氣息變得十分灼熱。
余白芷抿了抿唇,“這不也是想要我么……”
喬驍忍俊不禁,總算承認,“……是。”
無論是想不想親,都是想要余白芷。
她又起身,喬驍還以為她要做什么,心中音樂之間升起了隱隱的期待,但余白芷話鋒一轉。
“你今日跟我父親是怎么說的?”
措不及防的詢問,喬驍都愣住了。
他回過神把今日發生的事情跟余白芷說了一遍,說完之后他的內心還是不可避免的人忐忑。
雖然已經獲得了余正的首肯,但他不希望缺失余白芷的支持。
萬萬沒有想到,等了一會沒等到她的聲音,垂眸一看,她已經睡熟了。
喬驍,“……”所以這到底是想聽還是不想聽,這樣的舉動又是為哪般?
他簡直看不明白。
余白芷已經睡熟,總不好將她搖醒,喬驍只能做罷。
他都懷疑余白芷只是轉移他的注意力,然后讓她安然睡去。
翌日,喬驍打定主意在用早膳的時候,問余白芷有沒有聽清昨日夜里他跟她說的事情,豈料余正讓兩人過去用膳,余正自己把這件事情跟余白芷說了。
喬驍看著她的反應很淡,她第一句話沒回答余正,還是跟他說的,“夫君,我要吃脆骨,你幫我夾了蘸料,不要裹太多。”
喬驍自然是給她夾了。
面對她的顧左右而言它,余正也沒有見怪,招呼著喬驍也快些吃吧。
她吃那塊小脆骨,這才開口回答余正,“父親之前不是一直不要我參管陰山的事情,如今又來問我?”
余正也是一句反問,“為父從前讓你不要管,你有聽話嗎?”
喬驍聽罷父女兩人的對話,第一反應是余白芷從不正面回答人的習慣果然是跟余正學的。
第二反應,話茬不對勁,余正怎么感覺是在訓斥她?
是因為余白芷去查了馬威的事情?
對,先前余白芷也跟他說過余正不喜歡她插手陰山的事情。
喬驍連忙開口,“岳父大人,您不要責備娘子,都是我拜托她幫忙的。”
余正略微挑眉,看向喬驍后面,由于喬驍背對,他沒看到余白芷朝著她爹做了鬼臉挑釁的樣子。
余正搖頭,“你總是護著她……”
“沒有。”喬驍還不承認。
見到女兒女婿琴瑟和鳴,余正自然是高興,他又重新問了余白芷一遍覺得如何?
余白芷啃著新的脆骨,應聲的時候含糊不清,但余正和喬驍都聽清了,她說嗯。
吃完她才補了一句,“夫君和父親深謀遠慮,我自然覺得好。”
“是真的好,還是假的好?”余正再問。
“自然是真的好了。”余白芷應。
余正說,“這也是阿驍出的主意,我已經把聯合朝廷的事情交給他去辦了。”
“芷兒,你近來少出門,父親已經往淺水居增派了人手。”
“那梅云庭那邊呢?”余白芷問了一嘴,喬驍立馬看向她。
察覺到他的目光,她沒有回避。
“他到底是個正派的孩子,雖然離開陰山有幾年,但我相信,他不會誤入歧途。”
“至于解令邧,為父就說不準了。”余正這句話也是說給喬驍聽的。
他也的確聽進去了,讓余白芷和余正放心,即便是出現變故,他也會盡力周全。
余正滿意點頭,余白芷沒說話。
用過早膳,兩人在外面轉悠了許久,才回的淺水居。
喬驍看出她興致依舊不高,問她是不是病了,身子有沒有哪里不舒坦?
余白芷卻拉著他往內室走,靠近床榻之時,喬驍猜到她可能要做什么,但想到昨夜的事情,又覺得不可能。
但余白芷出乎他的意料,她直接把喬驍往床榻上一推,在他倒下還沒直起身子那會,她長腿一邁,直接跨坐到了他的身上。
喬驍倒吸一口涼氣,倒不是因為余白芷太重了,而是因為她碰到了他。
擦身的時候,不小心擦拭而過。
不過就是短暫的碰撞,余白芷自然是沒什么感覺,他卻覺得無比磨人。
“小心些……”喬驍兩只手護著她的腰身。
讓她坐正,怕她累的同時,也怕她亂蹭。
好在坐定之后,余白芷可算是沒有再動了,只是居高臨下看著他的眉眼。
也沒有看多久,她直接俯身下來,隨后吻住了他的薄唇。
在她覆下來的時候,喬驍感受到了一片陰影,被她籠罩的時候,他沒有感覺到陰暗恐懼,只覺得安心,期待。
余白芷的兩只手虛虛攬著他的脖頸,慢吞吞吻他,時輕時重,沒有章法,好似……把他的唇當成了軟糕在親,因為她時不時還會咬一下,親得人骨頭縫都癢了。
今日的余白芷沒有一句話,也不似之前那般撩撥他,但就是一直在親,親了沒有一會,退卻喘息,喬驍掌著她的后腦不許她退離,想要借著她休息片刻的動作,翻身下來。
可是余白芷推拒了他的動作,不讓他下來,既如此,喬驍還有什么不明白,她是要在上面,便也只能由著她了。
今夜誰都沒有說話,始終互相吻著,就好似貓貓在給對方互相舔毛。
但喬驍不是貓,他的攻勢要比余白芷更猛,掐著余白芷的腰身,除卻了姑娘的褻衣,他吻她各處。
過了好一會,幔帳之內,熱烘烘的,熱得快要融化了,既然要融化了,自然也就黏糊了起來,喬驍抬著她的腰身,讓她起來,然后碾入。
不,是余白芷的吞并,更為恰當。
她在吞并他的城池,企圖要將他熱融而化。
但是喬驍厲害,如何會被她融化。
兩人頻繁鬧了好幾個來回,最后余白芷累得不行,又不想要男人掐她的腰身,帶著她繼續動作,索性直接收腰吸氣。
這樣一來,喬驍措不及防,沒有扛住,還是失了城池,交付給了她一些柔軟的雪水。
顯然是真的太累了,她躺入他的懷中一直在喘大氣,就連烏發黏在臉上都不管了,整個人就像是雨水里面撈出來的。
沒一會喬驍感覺到他隱隱約約又有抬頭之勢,余白芷自然也感覺到了,她可算是開口,“我累了,不要繼續了。”
“嗯,聽你的。”喬驍幫她拂去臉上的發絲,露出她的小臉。
“你這些時日心緒不佳,是不是因為害怕?”
“害怕什么?”余白芷的聲音雖然綿軟無力,但總算是有些語調。
“害怕……”喬驍頓了一下,直言,“害怕陰山和朝廷打起來。”
“夫君不是已經和父親商量好了,要將計就計一網打盡么?”
“我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她的語調很淡。
喬驍淡嗯,“可我總覺得你心緒不佳,有事瞞著我。”
余白芷睫羽微抬,“你這么好奇,不如猜猜?”
第73章 第73章
她又笑了, 看起來應當還算是愉悅的。
喬驍想要順著她的話往下猜,但又覺得她并不是很想說。
索性直言,“不論發生任何事情, 我都會盡全力保護你和你的父親。”
聽到男人不減低啞的一句類似于誓言的話, 她愣了一下, 隨后又展顏, “夫君這是在給我承諾?”
“算是吧?”如果她覺得是,那就是了。
“唔……”她又是那么一聲。
“你唔是何意?”喬驍追問。
“沒有何意。”
喬驍還要再說, 余白芷卻直接伸手捏住他的薄唇, 不讓他張口接著往下了。
喬驍,“……”她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簡單粗.暴。
不想開口索性直接上手。
喬驍由著她捏了一會, 感覺到她的力氣在流失,已經不算是捏著他了,便把她的手給拿下來, 放在唇邊吻了一下,低聲道,“我抱你去沐浴?”
余白芷懶懶的,的確是聽見了, 但是不想搭理他, 腦袋蹭著喬驍的肩窩。
應當用拱更為貼切, 她又在嫌棄他的胸膛太硬, 鎖骨太深, 往上蹭了一些,小臉埋在他的脖頸處。
呼吸之間, 系數打在他的脖頸之上, 有一些掃到他的喉骨。
癢得喬驍越發意氣,他運轉內力平復自己的呼吸, 等著她呼吸平穩。
過了一會,余白芷的呼吸的確是平穩下來了,喬驍卻體感自身熱得不行,幾乎快要融化了。
他垂眸看了余白芷一會,小心翼翼抱著她去沐浴。
即便是喬驍的動作很是輕柔,余白芷還是醒了,只是面露不耐,眉眼蹙著,一句話都不想說,任由喬驍給她擦拭身子。
“……”
從浴房出來之時,天色已經很晚了,喬驍攬著余白芷睡了過去。
后些時日,陰山都十分安寧,自從下了雪之后,夜里的風聲也沒有呼嘯得太厲害了。
或許余白芷果真是擔心吧,喬驍總感覺她這些時日做事說話提不起什么興致,食量倒是增了不少,悶頭就是吃。
雖說心緒不佳,可到底還是能吃,既然能吃得下飯菜,喬驍也沒那么擔心了。
陰山的寧靜更像是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
上寨一如往昔的戒備,中寨和后寨倒是一片祥和熱鬧。
自從開誠布公之后,余正便將派去中寨后寨的人告知了喬驍。
解令邧這些時日的確是有動靜,但……他是否與吳磐狼狽為奸尚且不明確。
提督大人來了信箋,信中稱一切都部署好了,讓喬驍放心,按照原計劃進行。
后幾日余白芷被余正圈在了淺水居,連喬驍都能出去走動,唯獨她不能。
用過早膳之后,余白芷靠在窗桕邊沿趴著看飄落的雪,看著男人彎腰幫她舀甜湯。
喬驍自然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但還是故意問了一句,“娘子在看什么?”
“我覺得父親如今疼愛你的程度已經越過我了。”
原來是吃醋了?
男人薄唇微勾,已經幫她舀好了甜湯,朝著她走過來,俯下身來,長臂穿過她的腿彎,將她抱起來放到桌邊。
余白芷趴在他的肩頭,整個人懶懶的。
喬驍看著她眉眼散漫倦怠,“后日辦完事情之后,我會找太醫給你看看。”
“我的身子我很清楚。”這是拒絕的話。
喬驍就不愛聽她如此說,“你又不是郎中,清楚什么?”
“我自己的身子,我怎么不清楚了?”
余白芷抬眼看著他,“放我下來。”都已經到飯桌的邊沿,可他還抱著她。
她微微晃腿。
喬驍威脅,“你若是不答應,我就不放你下來。”
余白芷忍俊不禁,“夫君是在懲罰我,還是在懲罰你自己?”
“你若是抱我抱久了,臂膀酸痛。”她提醒。
“沒事,你的飯菜也涼了。”
他就是讓余白芷聞著飯菜香,看著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卻不讓她吃。
“嗯,我答應你了。”她改口快到令人覺得她在隨意。
“果真?”喬驍試問。
“自然。”她挑眉。
“快放我下來。”一會甜湯都要涼了,今日她特意吩咐人去做的。
喬驍輕笑一聲放她下來,余白芷坐下來之后便開始喝湯,連喝了一碗半,方才開始動筷。
“我發現你近來食欲倍增,似乎臉也圓了一些。”
垂眸在吃的姑娘嗯聲,“怎么,夫君嫌棄我吃得多了?”
“可否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這算是曲解嗎?”她的腮幫子圓鼓鼓似小松鼠,眉眼卻又慵懶似狐貍,
“算。”
“好吧,那我下次不說夫君了。”她順著往下繼續改口。
喬驍也不說了,給她夾菜表示他的意思,并非嫌棄她多吃,反而讓她多吃一些。
余白芷哼了一聲。
喬驍勾唇。
用過膳,余白芷帶著他去淺水居一樓左邊的耳房,喬驍還沒有來過這里,他這才發現里面全是兵器。
能看得出來都是余白芷用的,因為兵器小巧,并非重工。
她伸手指了指左邊的屜格,讓他打開。
打開之后,喬驍才發現里面是一柄利落漂亮的劍,似乎還不曾開鋒。
“這是……”他拿出來后不明所以。
余白芷,“這是我娘讓我交給未來夫郎的聘禮。”
“聘禮?”喬驍眉頭微皺,神色卻是愉悅的樣子。
“嗯。”
“你要贈我嗎?”男人輕聲,用這句話試探著她的話鋒。
之前不是一直不答應,如今怎么忽而改變了主意?
“夫君想要嗎?”她又把問題拋回去。
余白芷覺得他實在有趣,明明想要,卻一直克制,若非這些時日相處,對他也算是了解,否則還看不出來。
“不想要就還我。”余白芷伸手不算,還去搶奪。
喬驍嘖了一聲,憑借身量優勢,直接舉高。
知道余白芷厲害,他還特地攥住了余白芷的腰身。
大掌觸摸上去的一瞬間,喬驍似乎真的感受到她這些時日吃胖了一些,雖然腰身依然纖細,卻比之前多一些肉,捏起來更軟。
“給了我,便是我的。”
“難不成,你還想給別人?”
“對啊。”她眼珠子一轉,故意跟他作對,“我要給云庭哥哥。”
男人臉色瞬間黑了下來,臉上雖然在笑,語氣卻是咬牙切齒,“……余白芷你有種再說一次。”
“我要給……”話沒有說完,他直接用力攥她腰身,果真負氣把劍放到旁邊,“好,你給。”
余白芷看著男人冷峻的側臉,“……”
他松開她的腰身,站到另外一邊,一句話不說。
她看了一會,歪頭問,“果真怒了?”
“沒有。”他回得很快,整個人的臉上都寫著口是心非。
“真的不想要?”
“不想要,你愛給誰就給誰。”
余白芷實在沒有忍住笑出聲來,她拿起劍,交到他手里。
“我偏給你。”
“不是要給梅云庭?”
某個男人嘴上說不要,實際上已經捏住了劍柄,用了不讓她拿回去的力道。
“何時說要給他了?”余白芷出爾反爾。
喬驍很擔心,“你現在又改口,以后不會跟我要回去吧?”
“不會。”她垂眸摩挲著劍身,“這柄劍是我娘親手打造的。”
“夫君知道我娘是做什么手藝的嗎?”
喬驍本來還想計較梅云庭的事情,但見她神色陷入過往,便壓下了醋意。
“不知道。”他也沒有打聽過。
親人早逝,留在世上的人總不免掛懷,若是真提起來,余白芷定然傷心,所以他沒問。
“我娘之前是打鐵出身的,陰山人所用的劍一開始全是她打的,后來她實在忙不過來了,便將打鐵的手藝傳了不少人。”
“她去了之后,讓父親把鋪子盤給了她的徒弟。”
“如今那鋪面還在做嗎?”喬驍問。
“沒有做了,娘的徒弟下了山,現在也沒回來。”
“這把冷月劍就是母親生前打的最后一把劍,那時候她已經病重,這是她留給我的東西,讓我以后贈人,也算是她的心意。”
喬驍抿唇,“我母親也給你留了血玉鐲子,在京城。”
余白芷笑了一下,沒接話,徑直道,“贈與夫君。”
“你可要收好了。”她挑眉,“若是丟了,我是要惱的,屆時拿鞭子抽你。”
“我還會耍鞭子,夫君不知道吧?”
她連暗器都使得如臂使指,會耍鞭子,喬驍并不意外,更何況這房內還有鞭子在掛著。
“知道。”喬驍挑眉。
“你想被我用鞭子抽打嗎?”她居然這樣問。
喬驍錯愕,“……”
“我看夫君的神情很想,不如下次我們試試?”她靠近,鼓惑著他,“我還有小一些的鞭子。”
他大概清楚余白芷所說的鞭子要用在何處何時抽打他。
“我讓你少看一些話本子。”男人想到亂七八糟的畫面,攥緊她給的長劍撇開眼,清俊的臉色緊繃著,耳朵已經有些紅。
“我都沒說什么,夫君自己亂想反而怪我看話本子?”
喬驍自知說不過她,一手攥緊劍,另一只手長臂微攬過她的腰身,直接憑借單臂,將余白芷給抱了起來。
她微微驚呼,攬住他的脖頸,“你嚇到我。”
“你膽子那么大,還會被嚇到?”
“我膽子哪里大了?”她被他抱著往外走。
喬驍跟她說起之前兩人去看窖牢猛獸的事情,她面不改色,還問人要竹葉青,倘若他沒有記錯,那蛇是竹葉青吧?
“陰山圈養猛獸,一是為了震懾窖牢,二也是怕傷人。”
喬驍又想問她真的沒有想過要離開陰山嗎?
一看她的神色,又把話給噎了回去。
她不走,他留下就好了。
總歸他在京城也沒有什么割舍不下的親人,留在陰山也很好。
但是喬驍沒說。
他害怕余白芷不讓,畢竟她一直都想送他離開陰山,可今日這把劍又燃起了喬驍的心,總覺得胸腔之內,燙燙的,很熱,是因為她今日給了他這把劍,還跟他說,這把劍很重要。
她娘讓她送給未來的夫婿。
思及此,喬驍薄唇一勾。
“……”
年關很快來臨。
陰山熱鬧了許多,掛了不少紅燈籠,支起的火盆架子也越來越多了。
雖說是熱鬧,到底比不上京城。
這日一早,淺水居外面來了許多人,余白芷察覺到了,喬驍祝福她不要出去,今日不會太平。
她喝著甜稠的南瓜粥,“夫君既然要去幫父親,便要注意自身安全。”
“你放心,我一定會替你保護好你的父親。”這是他的承諾。
余白芷輕笑,她站起來,沒有他高,氣勢卻不比他矮,“你也要保護好自己。”
“嗯。”男人勾唇。
臨出門時,大掌撫上她的側臉,啄吻她的唇瓣,嘗到了南瓜粥的味道。
“甜嗎?”她問。
“……甜。”
吳磐壓著年歲的時辰上山,他帶了不少人來,這些人分做運貨扛物的人,多數都是生面孔。
對于陰山的人來說是生面孔,可對于喬驍而言卻覺得熟悉。
他看到不少朝廷的人,這些人之前還跟在他父親麾下,父親故去,便被圣上撥去了提督大人身邊。
“大哥,我有幾日沒回,陰山怎么多了那么多人?”
吳磐沒進上寨前廳,他掃著周圍,環伺了一圈,心里的警惕心起來了。
“老三。”余正哈聲笑著反問,“你帶下去的人不多,可上山的人卻不少,這些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嗎?”
“大哥說的哪里話,二寨主被您禁足,我后寨人手少,只能從鳳仙郡找了一些幫閑跑腿的送年貨,大哥放心,都是一些能夠信得過的人。”
“是嗎?”余正臉上的笑意隱退,“在這年歲日里,還有這么多人幫忙跑腿?”
余正臉上的笑意已經蕩然無存,他這句話一落下,林志抬手,從后面涌現了許多陰山山匪,全是余正的心腹。
吳磐臉上維持著笑意,“大哥這是什么意思?”
他說話之時看向余正身側的喬驍,“大哥就算是要培養女婿,也不至于剔除咱們自家人吧?”
“我方才帶人運年貨上來,一口熱茶都沒撈到,大哥便帶人圍堵,是要卸磨殺驢嗎?”
余正冷笑,“老三,你我認識這么久了,不必要扯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你聯合朝廷的人里應外合 ,當我不知道?”
余正說出這句話之后,喬驍注意到吳磐的臉色依舊沒有大變化,他就像是早料到一般。
見狀,喬驍心頭浮現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下一息,吳磐挑眉,“大哥竟然清楚我要做什么,想來是因為你的女婿透信了吧?”
話未說完,周遭響起許多吵鬧的聲音,涌進來很多人。
喬驍目光驟然一縮,這是……他叔父的人!
第74章 第74章
瞬間局勢逆轉。
這批人是最開始他帶上來, 攻打陰山戰敗,被關在天坑,懸牢, 以及窖牢的人。
而領著這些人的頭都是之前跟在他身邊, 挑撥離間的那群將領, 是他叔父的人。
當初余正給喬驍面子, 問他在這群人里有沒有交好的,喬驍不明朝廷局勢, 為了做局, 說了幾個人的名字,這些都是他叔父派來他身邊的人。
沒想到, 居然被吳磐給籠絡了去。
是啊,搭上了吳磐這條線,這些人在軍中倒也不算是有威信, 可三人成虎,自然就聽命于他叔父的人跟吳磐合作了。
難怪吳磐方才面不改色,原來早就留有底牌。
但是……這些人他一開始沒記錯的話,余正是交給了解令邧去處理, 也是為了給喬驍面子, 讓他們明白喬驍雖為壓寨郎君, 可到底在陰山有地位。
解令邧也跟吳磐合作了。
余正的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
“大哥, 你身邊的好女婿就是朝廷的人,我豈會不知道你和他通了氣?這種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把戲, 當初可是你教給我的。”
“狼子野心。”余正抽出旁邊的劍。
答應了余白芷要保護好他的父親, 喬驍下意識便擋在了余正的前面。
他看著眼前局勢,呵聲道, “提督大人所率領的朝廷援兵已至山下,如今跟吳磐假意合作借以上山的朝廷將士已先一步到達,提督大人率領人士隨后便到,若有人起反心,與賊子混跡,他日必定處以極刑斬首!以示朝廷威嚴!”
見原先被關押許久好不容易脫身的人竟然因為喬驍這一番話產生了動搖面面相覷。
喬驍叔父派來的將領立馬喊道,“喬驍與陰山匪頭同流合污!沉溺匪頭女兒美色,蒙蔽提督大人所率領的朝廷將士,爾等切莫聽他胡言!陰山二三寨主皆以歸降!眾將士隨我殺了朝廷奸細,拿下余匪首級,回朝領功!”
之前跟喬驍過不去的老將軍早就被吳磐等人弄死,如今所剩下的皆是他叔父的人,眾人搭臺子唱戲,一呼百應,那些稍有遲疑的將士也不敢多言,只能上前廝殺,雙方很快便打成一團。
淺水居這邊也被人攻擊,余白芷聽著外面的喊殺聲,摸了摸肚子。
她命人去拿斗篷。
“小姐,您不能出去,大寨主留在淺水居的人都是山中精銳,您只要不出這間屋子一定平安,可若是出去了,指不定會……”
“朝廷的人手沒有全都上來,梅云庭離開山上多年,只是由他領路,只怕耽擱時辰,屆時死的人更多。”
“且不提您這些時日身子不爽利,就說那二寨主知道您是大寨主命脈,您也是圍困目標之一,絕不能出去!”
“去把斗篷拿來。”余白芷看著眼前的斜月,沒有跟她多話。
斜月僵持再三,見余白芷要自己去拿,只好自己起身,可她剛要抬手把余白芷打暈制止她,沒想到余白芷早就料到了她會有這樣的動作,抬腕隔絕。
斜月,“……小姐,奴婢真的是為您好。”
余白芷也不多說話了,自己去拿了一身不起眼的斗篷,在腰間別了軟劍,從旁邊拿了一些精巧的暗器,又抱了繩索,往窗桕之外丟下去。
斜月要跟她一起走,被她丟下,“你留在這里,若你跟我一同去,必然會被人發覺。”
“可是……”
話還沒有說完,余白芷已經拽著繩索飛身下去了。
淺水居后面也有人,但她動作極快,又挑著隱蔽處走,很快便到了角門旁邊的水井那地方,從旁邊轉動井柄,石板轟隆一動,露出半截暗道,余白芷沒有停留,直接貓身下去。
她走之后,石板立刻合上,再也看不出端倪。
暗道很黑,周遭存放的火折子沁了雪水,已然是不能用了,幸而這里她無比熟悉,摸黑也能走得健步如飛,只是出來的時候衣裙全都臟了。
這邊的暗道直通陰山的哨口,誰都不知道,余白芷貓著身子,搬動石臺,因為雪水堆積被冰封了,她取出匕首滑開,撬動石臺,從下面取出哨網的鑰匙,打開了鐵鎖,隨后貓身彎腰出去。
她的斗篷被劃破了,山路崎嶇濕獰,余白芷走得飛快,走到一半的時候氣喘吁吁,微停下來喘息,她摸了摸肚子,裹緊襤褸的斗篷,渾身一定,目光側去,手疾眼快逃出匕首,反身刺去,釘住了要咬她的毒蛇。
她握著匕首往后一劃,直接把毒蛇劈成兩半,休息一會,接著往下走。
梅云庭引著提督率領的兵馬上山,沒想到這條路居然被巨石封鎖,若是冒然撬開,巨石必然會往下飛砸而去。
換到另外一條他所熟知的路,竟然被人以巨木阻攔,還放了不少毒蛇,這些蛇五彩斑斕,其中還有迷霧環繞。
“山上情況不明,定然出現了變故。”提督大人臉色凝重。
梅云庭眉頭緊皺,“這兩條路都沒辦法走了。”
“上山的路既然被封鎖,那便證明其中有人搗鬼。”
出了奸細。
梅云庭想到解令邧躲躲閃閃的樣子,不自覺攥緊了拳頭。
“若這兩條路都被封了,又沒有別的路可上山,只能親手開辟一條道路了。”
梅云庭捏了捏眉心,“為今之計,也只能這樣了。”
“我離開陰山已有幾年,這兩條路都是……”都是解令邧告訴他的,尤其是另外一條小路,如今小路都被封鎖,只說明解令邧叛變,與朝廷合作將計就計的事情是他走漏了風聲。
提督無法確定他是否參與其中,眼下也不是查證算賬的時候,必須要盡快上山,否則喬驍沒有援軍戰敗,那余正岌岌可危,這些人很快就會殺下來。
“選一條路開辟!”
提督拉開地圖,梅云庭往前看,兩人正思忖著,提督忽而警覺,攥緊兵器,梅云庭也留覺到異常。
兩人同時朝西南方看去,提督動作更快已經飛刀而去。
梅云庭看清來人閃躲的姿勢,“慢著!”
提督停下攻勢,抬手制止欲沖上前去的下屬們。
“阿芷?”梅云庭大驚,往前一走,“你……你怎么會來?”
如果不是為了護住肚子,躲閃還擊這飛刀不過輕而易舉,如今偏身竟然被朝廷的人劃破了斗篷。
已然是不能穿了,余白芷索性脫了丟在地上。
她感覺到肚子有些疼,沒有聲張,運轉內力平復氣息,使得聲音盡量平穩,她把山上的消息傳遞給梅云庭以及朝廷的人。
“什么?”梅云庭臉色巨變,“阿邧當真是瘋了!”
余白芷沒說話。
提督看著余白芷,“你是?”
余白芷微微福了個周全的禮,“我是余正的女兒。”
余正的女兒,便是喬驍的……內眷了?
身手看起來相當不錯。
“阿芷你怎么下來了?”
看著余白芷滿身狼狽,雖然沒有灰頭土臉,但也差不多了,靴子裙邊都是泥塵,斗篷也壞了,小臉喘得通紅。
梅云庭解開他的斗篷遞給她。
這邊寒氣重,怕傷身,余白芷沒有拒絕,她隔開梅云庭為她系斗篷的手,說她自己來。
她沒解釋太多,邊系邊說,“我帶你們上山。”
運轉了一圈內力,她的肚子稍微好多了。
“可是你還好嗎?”梅云庭看著她臉色蒼白。
“沒事。”余白芷點頭。
“勞煩余姑娘帶路了。”提督大人道,他心中警惕不減,看著余白芷。
事不宜遲,余白芷帶著梅云庭,領著提督大人朝廷的將士往另一條路走。
“這條路是何時修建的?”
方才他們在這里繞了許久,居然沒發現這邊的密林有暗道。
“這條路很早就修建了,只有我和父親知道,而且這邊有機關,縱然是被人發覺,在機關啟動之下,也上不到山頂。”
難怪建在密林當中。
提督很是警惕,“機關?”這一路上,他的手始終緊緊攥著劍柄,不曾脫手,防備著余白芷。
余白芷自然也看穿了,卻沒點破,“只說是。”
“但大人放心,機關我都關了,這條路很安全。”
走到一半,她的肚子忽而很疼,沒有辦法,余白芷停了下來,她方才停下,那提督大人便死盯著她。
“阿芷,你怎么了?”
余白芷緩著氣,汗水黏連小臉,冷汗和熱汗順著往下掉,主要是肚子疼,內力已經壓不住。
“你們先走,我緩一緩。”
“這怎么能行?”梅云庭已經看出她的不適。
提督雖然也擔心,但更多是覺得她在耍詐,先前與之合作的陰山二寨主叛變,如今這余正的女兒能是省油的燈?
余白芷也不想廢話,“山上局勢緊張,即便我父親和夫君厲害,對方人多,只怕危險,你快帶著他們上山,出了密林,后面的路你知道怎么走。”
“可……”
“余姑娘這是不帶路了?”提督瞇眼。
余白芷嘆息,她抬手擦了擦額角的汗珠,滾到眼睛里有些辛辣。
“大人不必擔心我耍詐,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我有了身孕,著急下山動了胎氣。”
“你……”梅云庭驚在原地。
那提督也瞬間松懈下來。
余白芷又道,“朝廷應當還帶了郎中太醫吧?不如給我把把脈,一探便知。”
那提督大人也沒多話,讓人叫軍醫過來,搭了脈象之后,給提督回話,說余白芷的確有身孕了,一月有余,胎象不穩,動了胎氣。
“可有藥治?”梅云庭追問。
“有些凝氣藥,雖然不算厲害安胎藥,但吃下去休息片刻,還是能穩住的。”
“可否請大人賜藥?”余白芷看向一旁的提督。
他沒有過多猶豫,點頭讓軍醫把藥給余白芷。
只見余白芷直接吃了,這也算是給了朝廷信任,見狀,提督心中安定不少,也算是答謝余白芷,讓梅云庭放心,提督留下了十余人保護余白芷,隨后讓梅云庭帶著眾人上山。
梅云庭一開始并不放心,余白芷執意讓他快走,他才走了。
余白芷緩和了許久,這藥吃下去果然還是有些作用,她撫著肚子,剛要起身,不料后方傳來聲響。
撐著樹木起身,聽到了一道危險又熟悉的聲音,
“白芷妹妹,我們也有許久沒見了。”
第75章 第75章
提督留下的人立馬就圍在余白芷形成保護圈, 拔出刀劍對準來人。
“我真是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白芷妹妹……”
解令邧拍著手掌走近,他帶來的人也護著他, 待看到余白芷身上屬于梅云庭的斗篷, 他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白芷妹妹還真是偏心。”
“在我和大哥之間, 你總是選擇大哥。”
順著解令邧的目光,余白芷已經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
“從來不肯看我一眼。”解令邧冷笑一聲。
“那梅云庭有什么好?不過是一個外來人, 他當年拋棄了你, 如今又把你丟在后面……”
“白芷妹妹,你我相識多年, 自己過來我就不讓人動手了。”
“朝廷就留給你這么幾個人,根本打不過我帶來的人馬。”
適才吃了藥,緩和沒多久, 余白芷拖延時間道,“你真的決定要與陰山與朝廷作對了嗎?”
“與朝廷?”解令邧嘶一聲,露出疑惑的神情,“白芷妹妹說這個, 我就不明白了。”
“我何時屬于朝廷的人了?”
“再者說, 我可沒有背叛陰山, 所做一切都是為了陰山聲勢更加.壯.大!”他說這句話的時候, 雙手舉起, 動作狂妄。
余白芷面色平靜看著,藏在斗篷之下的手已經悄然摸向腰間的軟劍, 以及裝有迷藥的荷包。
“我看白芷妹妹和大寨主是被京城來的那個男人迷暈頭了吧, 竟然把陰山的未來托付在一個一無是處的男人身上,他到底給你們灌了什么迷魂湯?”
解令邧的人手多, 即便朝廷的人再厲害,這人手懸殊起來,便難以抵擋了。
為今之計,只能先拖一拖,走一步看一步。
聽著解令邧的口氣,他違背了與朝廷的聯盟合作,轉而給吳磐賣好……
“你從小在陰山長大,三寨主的秉性你應該很清楚,你如今所做一切,不過就是與虎謀皮而已。”
“若是朝廷戰敗,他為了穩住自己的地位,接下來第一個就是要解決你。”余白芷提醒。
解令邧嗤笑,“看來白芷妹妹果然不信任我,也瞧不上我,你從心底就認為我根本斗不過吳磐,沒辦法對付他……”
糟糕,看著解令邧染上怒氣而逐漸扭曲的臉,余白芷不說話了。
解令邧卻還在倒豆子一般喋喋不休,“父親自幼便覺得我不行,梅云庭來了之后更是斥責我不如他,就連你……白芷妹妹,我們認識多少年了,你也喜歡梅云庭,覺得他比我強是嗎?”
“我不喜歡梅云庭。”余白芷冷靜吐露這句話。
想讓解令邧清醒下來,沒想到這句話是火上澆油,他靜了一下,面色扭曲得更厲害,聲音嘲諷,“是……你不喜歡梅云庭。”
“你喜歡那個姓喬的男人。”
余白芷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她才補了一句,“我也不喜歡喬驍。”
“你不喜歡喬驍?”解令邧重復這句話,語氣卻全是不信。
“你不喜歡他你會嫁給他?你會對他那么好?讓他親讓他抱還讓他背你?”
“從前我稍微碰你一下,你都離得遠遠的,那個男人不過就是長得俊了一點,你就貼上去了?”
一想到這些年被余白芷無數次的拒絕,想到當年去找余正,第二次直接摒棄尊嚴,跪在余正面前,求他把余白芷嫁給自己,還是被拒絕的時刻。
看著余白芷沾染了泥巴,但絲毫不覺得狼狽,反而越發襯出嫩白的面龐,他的心里燃了一把火。
“白芷妹妹,你跟我吧,我會對你很不錯的,你知道嗎,我喜歡了你多少年,惦記你多少個日日夜夜,我做夢都想跟你成親,跟你……”
他越說越往前面走,余白芷往后退,朝廷的人馬擋在她前面。
解令邧陰著一張臉,沒好氣威脅,“都給我滾開!”
朝廷的將士們自然不怕,依然擋在前面。
“敬酒不吃吃罰酒,都給我動手!”
余白芷在解令邧說出這句話之后,便解開荷包抽出軟劍,荷包朝著解令邧的命門飛擲而去,與此同時她劍尖直指而去。
解令邧察覺到暗算的時候,余白芷已經挑破了荷包,雖然解令邧快速蒙住了口鼻,可還是吸入不少迷藥,他往后一倒,得虧他的手下扶住,這才不至于整個人暈倒在地上。
他虛弱之極,“給、給我抓住她!”
余白芷道,“走!”她沒叫朝廷的人跟解令邧的手下糾纏,飛身砍斷了旁邊的樹木竹子,攔在中間,一行人飛速往上逃離。
這才動手,肚子又開始難受了,余白芷穩定心神,強行按下,可是沒有走多遠,解令邧帶上來的人便追上了,他們用了弓箭,射中了幾個人。
不得不停下來阻擋飛箭,如此一來,兩撥人就打在了一起,朝廷的人太少了,很快就要所剩無幾,為首的說,“余姑娘,你快走!”
余白芷看著那人漸漸不敵,可誰的命不是命,怎么能讓人家替死,她沒走,一起動手。
余白芷伸手非常好,劍花流水,連帶著暗器一起使用,沒一會解令邧的人就被她殺傷大半,解令邧了解她,讓人甩鞭子過去。
余白芷倒是閃身躲了,可旁邊的人受到波及,鞭子纏上了手腕,她幫忙去砍,解令邧瞄準時機,朝她的手腕射箭,余白芷翻身,手中軟劍險些脫掉,她的手臂也被飛箭擦傷。
“白芷妹妹,你既然不仁就不要怪我不義了!”
“放箭!”他一聲令下。
飛箭密得遮掩了天空,余白芷有心無力,她閃躲之時,踩中了石頭,身體失重,又忙著躲閃,居然摔了下去。
“停!”看到她摔了下去,解令邧連忙大叫。
朝廷的人差不多被解決了,再往前一看,已經沒有人影了。
“這里山勢險峻,只怕兇多吉少……”解令邧身邊的人如此道。
“都是廢物!怎么能把她逼到邊沿!”解令邧大聲斥責,他手下的人面面相覷,也不敢多話,這可是大寨主的女兒啊,此行若是不成功,大寨主知道大小姐給他們逼摔山崖,定然沒有好下場。
解令邧想要下去,他身邊的人拽住他,“二寨主,您可不能沖動行事,這條路咱們都沒走過,機關密布不說,這懸崖也下不去,說不定還有毒,重要的是…山上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咱們要快點上山才是!”
“為了兒女私情耽誤大事,說不定就死無葬生之地了!”
解令邧朝旁邊呸了一口,“……”還是不肯走。
他身邊的人又說,“大小姐對您可是一點不留情面,若是方才丟過來的是毒藥,您現在已經身首異處了,等您坐上大寨主的位置,要多少好姑娘沒有,多得是前仆后繼追隨您的人!”
解令邧心一橫,還是留下幾個人在這里蹲守查探余白芷的行蹤,隨后帶著人上山去吃漁翁之利。
余白芷盡管已經護住了肚子和腦袋,可還是摔傷了,尤其是她的腿,卡嚓一聲,疼得她整個人冒冷汗。
真是出師不利,居然栽在解令邧的手里,還真是令人煩躁。
她估摸著是摔倒了山腰,幸而被藤蔓給纏兜住了,否則今日必死無疑。
她剛一動,凝神看向不遠處,居然有一條青蛇,她的兵器全都丟了,隨身的匕首也不知掉到什么地方去,若是用樹枝……太遠。
在蛇飚出毒液.飛身過來之時,余白芷偏頭躲過,她伸手準確捏住蛇的七寸,整個人往下滑,從旁邊抓了石塊,朝蛇頭狠砸。
蛇死了,她的裙擺上濺了不少血。
腳踝的刺痛,令她臉色打顫,如今她就仰著大喘氣,肚子也疼,但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么,腳踝要更疼一些。
該不會死在這里吧,“……”
雙方人手懸殊,喬驍為了保護余正受了不少傷。
幸而梅云庭帶著提督大人領著朝廷兵將很快來了,兩撥人打到一起。
加上提督的出現令之前不少人倒戈,吳磐發覺他漸漸力不從心了。
解令邧這個狗東西,怎么還不來!
眼看著就要被擒,吳磐在想,不然暫時認錯?可是余正會放過他嗎?
不,就算是余正放過他,朝廷的人也不可能放過他!
沒一會,就當吳磐以為死定了的時候,又殺上來一堆人馬,正是解令邧。
梅云庭看到解令邧來的方向皺眉問,“阿芷呢?”
聽到阿芷兩個字,喬驍心神一寧,他閃身至梅云庭的身側,“你說什么?”
解令邧哈哈大笑,“她死了。”
“你——”
喬驍心神不定,就連余正都受到了影響,“解令邧,你在放什么狗屁!”
“大寨主還不知道吧,你女兒不降伏,已經被我的人摔下了山崖,那地方是深懸,只怕當場就死了!”
喬驍臉色一變,問梅云庭怎么回事?
梅云庭迅速將事情全都說了一遍。
余正當機立斷,“阿驍,去找我女兒!”
喬驍看向提督大人,不等說什么,他已經點頭,“這邊的事情沒問題!”
梅云庭也隨之而上,他殺退前面的人跟著喬驍,“我隨你去,你不熟路。”
喬驍強按下心中慌亂,一言不發殺出血路往山下走。
解令邧堵著路,余正下令殺出血路,雙方激戰中,梅云庭被解令邧擋著,喬驍使用雙劍,連逼出幾道劍氣,前面的人都被他劈飛,后面的人追著他下山而去。
梅云庭剛要追,又被人纏上。
喬驍雖然不熟悉路,但走的人太多了,這條路很是明顯,他一路追著下去。
只覺得心里空茫無比,余白芷死了?不!不可能!余白芷不會死的。
她還沒有跟他生孩子,怎么可以死!
喬驍追了許久,不一會就看到了橫七橫八的尸體,他認出是朝廷的人,還有解令邧所帶領的山匪。
喬驍剛要蹲下辨認查找,忽而后方有砍刀襲來,他滾身躲避,立馬舉劍迎敵,很快,喬驍就把解令邧留下的人全都殺了干凈,他只留下一個活口,刀架在對方脖子上,“說!!!”
“余白芷呢!!!!”
“大大大大………大小姐掉下山崖了,就在身后的山崖,掉了下去!”
喬驍冷著一張俊臉,劍越發逼近,山匪的脖頸已經被他劃開了大口子,那人嚇得牙根打顫,立刻大喊,“我說的都是實話啊!!!”
“姑爺!大人!您不要殺我!我說的都是實話,大小姐真的掉下去了,但不知道是死是活!”
喬驍冷呵一聲,預備放過此人起身,可誰知道對方以為他放松警惕,抽過旁邊的大刀砍向喬驍。
喬驍比他速度更快,長劍飛擲,直接將人釘死在原地,那人被飛穿了脖頸,眼睛瞪得很大。
沒一會,喬驍看著余白芷掉下去的邊崖,他從旁邊找了青藤,一頭系在樹上,另外一邊栓在他腰上,沒有一絲猶豫,縱身跳了下去。
“……”
余白芷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在流血,她渾身都感覺到冷,肚子也很疼,她撐著手想要起身,可掌心又被石頭劃破,她往下一看,肚子雖疼,但沒有小產的感覺,是她的裙擺破了之后,劃傷了腿。
不知道會不會死在這里,也不知道躺了多久,余白芷的意識有些昏沉的時候,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抬頭一看,竟然又是一條蛇。
如今都入了冬,合該休眠了,為了阻攔上山,解令邧和吳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在山上放了這么多蛇。
她用力攥著手心,迫使自己清醒,防備著那條蛇,在蛇逼近的時候,她又聽到了聲響,估摸著不是蛇,也不知道是什么大型猛獸,大概是血腥味把野獸惹來了,前后顧及不過來,余白芷眼一閉,索性往下縮身而去。
好歹拉開距離,只是她沒想到,有人拽住她的手。
還沒有抬頭看去,便聽到了一道聲音,“余白芷!”
喬……喬驍?
她是不是聽錯了。
仰頭一看,俊臉密布陰沉焦急的男人,不是喬驍,還能是誰。
“抓著我!”他快氣死了。
他都追來了,快要拉到她了,她往下縮什么。
“你……”剛想問你怎么來了?
可余光掃到毒蛇襲來,剛要提醒,男人已經把蛇給弄死了,蛇身被他用匕首砍成了好幾段,掉在地上,黏膩又惡心,余白芷看了想吐。
她忍下之后,松了一口長氣,這才問出來,“你……你怎么來了?”
喬驍已經落到她身側,“我怎么來了?你好像不希望我來……”
臉上是焦急陰沉,語氣又兇沉冷漠,但余白芷卻聽到了無盡憂慮的意味。
“你就這么栓著一根青藤便下來找我,不怕下面是懸崖摔死你?”她問。
喬驍此刻沒心情跟余白芷拌嘴,他只知道余白芷受傷了,流了好多血,腳踝還扭傷了,整個人狼狽得令他心疼不已。
“不是讓你在淺水居好好呆著,你下山引什么路!”
要不是看著她可憐巴巴,狼狽異常,喬驍真要狠狠捏她的臉,打她兩下。
可是眼下不得不按下心頭氣,還要冷著一張臉給她收拾干凈。
“我先幫你正骨,你忍一忍。”喬驍掌著她的腦袋,按在他的脖頸處,不讓她看,隨后捏著她的腳踝快速正了回去。
這期間居然沒有聽到余白芷哼叫一聲。
往日里那么嬌氣的一個人,親一下都說他親腫了,如今卻不哼不叫。
喬驍連忙低頭看她的臉,看她還有沒有氣息,生怕是自己一場夢,恐懼他還沒有找到余白芷。
低頭的時候,她也正仰頭,看到喬驍一臉驚懼。
深眸底下全是擔憂,看得人心口發漲。
余白芷湊上前去,原本想吻他的唇,卻只親到下巴。
“好疼。”她可算是哼了一聲。
喬驍把人攬緊,心都要疼化了,吻她的額頭,
“不怕……”
第76章 第76章
他勉強尋了一塊大石, 抱著余白芷讓她坐在上面。
緩了一會,喬驍的氣又滾上來了,尤其是看到她腫脹漸漸浮現青紫的腳踝, 怎么都壓不下心里的氣。
他怎么壓得下去!“……”
方才在山上廝殺, 撐到提督帶人上山, 勉強穩住局勢之時都沒有找到余白芷來的劫后余生之感。
這個小混蛋快要把他氣死了!
“你到底為什么非要下山引路, 知不知道有多危險!如果我今天沒來!你就死在這里了!”
天知道他看到她一身狼狽不堪,血濺紅了裙擺躺在這里的時候, 有多害怕。
那會抓著青藤的手都是抖的, 直到她動了,整個人往下縮, 喬驍才感覺到自己的心猛然跳動了一下。
方才哄她,只是以為她嚇怕了,如今看著她哪里有半點怕的樣子, 坐在石凳上面好整以暇,目不轉睛看著他,滿臉的泥塵都蓋不住她那雙水潤潤的眸子,亮得他心里發燙。
“看什么!”
男人的語氣無比兇, 配著他陰沉的俊臉, 比那日在新婚之夜中藥防備她的時候還要兇。
即便是兇, 他手上的動作卻無比溫柔, 從旁邊找了新鮮草藥砸碎幫她敷著。
余白芷渾身上來無比狼狽, 喬驍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尤其是衣袂, 被他自己撕壞了, 此刻包著草藥,纏在他她的腳踝上面。
“就不能不訓我了嗎?”余白芷嘀嘀咕咕。
喬驍聽到耳朵里面, 氣極反笑,他捏余白芷的臉,下手之前想要狠狠懲罰,可是她洞穿了他的想法,在他伸手過去的時候,立馬蹙眉。
見狀,喬驍手上的力道放輕了,聲音照舊的咬牙切齒,“我看你那么能耐,怎么還摔成這樣了?”
余白芷不說話了,饒有興致看著男人泛著怒氣的俊臉,也沾染了一些濕乎乎的泥土,但完全沒有減損他的俊美。
“你就那么不怕死?”
“不怕。”余白芷真的回了一句,完全沒想到直接點到了喬驍的怒火之上。
“你不怕我怕!”他吼她。
站起來的男人,余白芷仰頭看去,越發身高腿長,氣勢凌人,可他的眼睛好像……有些紅了。
余白芷一怔。
“你……你死了,我……我怎么辦?”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別過臉。
只是一眼,余白芷沒有確信的把握,他到底有沒有哭。
方才很熱,也不知道是不是喬驍來了的緣故,亦或者包了草藥,總之余白芷覺得周身熱了起來,心口很熱。
她抬手拽著前面的男人,拉著他的衣袖卷了卷,“別生氣了……”
喬驍覺得應該給她個教訓。
余白芷垂眼看著他修長的手指,“都是我不好,應該乖乖在淺水居待著。”
在男人火氣上頭的時候,講道理是沒有用的,先認個錯,把態度擺出來。
喬驍也不是無理取鬧之輩,他也很清楚余白芷絕對是發覺不對勁這才冒險下山,也知道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朝廷,如果不是她,提督等人被困。
其次很可能戰敗,即便是殺到了最后,也沒剩多少人了,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不論是朝廷亦或者山匪,都是人命。
“別生氣了,你也受傷了,我幫你包扎?”余白芷提議。
喬驍沒好氣冷呵,“管好你自己吧。”
“你給我上了藥,如今不怎么疼了。”她劃上的地方也已經止住,現在要比剛才好了許多。
“山上情況怎么樣?”余白芷問。
既然喬驍都已經下來找她了,那梅云庭肯定已經帶著朝廷的人上去了。
“山上還好,你父親沒事。”他走之前已經和樂為通氣,無論如何保護好余正。
何況余正是陰山大寨主,提督大人也絕對不會讓他有事的,畢竟后面還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和朝廷交涉。
“但梅云庭我就不知道……”他意味深長,語氣又冷又陰陽。
余白芷忍不住輕笑,“怎么又提他。”
“怎么不能提他?”
意識到眼前的男人心中不快,攔不住氣,不讓他說,恐怕憋出內傷,余白芷沒攔。
喬驍果然接著往下,“他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我還沒有跟他 算賬!”
“嗯,的確應該找他算賬。”余白芷點頭。
喬驍感覺事情發展不對勁,“你不攔我?”
“為何要攔?”她仰著臉,“夫君說得都對,我自然夫唱婦隨了。”
喬驍,“……”
他又冷笑,“我把他打殘打死,你就不心疼?”
“我心疼夫君的拳頭,你打他的時候還是用兵器吧。”余白芷抿唇一笑,仰著臉蛋眉眼彎彎。
喬驍說不下去了。
他完全說不過余白芷,但心里的氣的確消失了一些。
他漸漸冷靜下來,開始看向周遭,拽了拽藤蔓還牢不牢固。
余白芷看著他冷峻的側臉,看著他寬肩窄腰的身量。
忽而叫了他一聲。
她的聲音太小,喬驍在查找攀巖的地方十分專注,余光只留意著她的動作,沒有聽見她叫人。
于是,余白芷又叫了一聲,連名帶姓,“喬驍。”
他聽到了。
垂眸看她,“怎么了?”
還以為她身上疼,因為余白芷叫他蹲下來,喬驍沒有懷疑便照著做了。
只是他沒想到,在他蹲下來以后,余白芷抬手搭上他的脖頸,吻上了他的薄唇,她只親了一下,然后還跟他說,“剛剛沒有親到。”
聲音還帶著些許埋怨,令他無形噤聲。
喬驍都不清楚,她這么混蛋的一個人,到底是怎么做到把他的心狠狠攥在手里,讓他的喜怒哀樂都隨著她一舉一動而變化。
明明余白芷那么壞,對他若即若離。
今日讓他的心嚇得六神無主,此刻又酸酸漲漲,熱得難受,跳得厲害。
他實在是受不了了,所以低頭吻了上去,狠狠吻著她。
余白芷吃痛嗚了一聲,他把她的聲音吃到肚子里,兇殘吻著她,攜裹著懲罰,吻得她吃痛,連連往后退去,但是喬驍不讓她退,他攥著她的腰身,掐著她。
知道后面都是石塊泥土和雜樹,喬驍將她帶到懷里,讓她靠著。
低頭吻她,親她的唇,攪弄她的香香軟軟的舌,吮.吸用力。
放余白芷換氣.喘.息的時候,吻向她小臉各處,鼻尖,眉眼,面頰,就像是一只大狼狗舔舐著她。
將余白芷臉上的血泥都吻去,留下他的氣息。
“換好氣了嗎?”他啞聲問。
余白芷剛要說話,還沒有說清楚,一個字都沒有吐露,又被他直接吻入。
他捧著她的臉,親得忘我。
余白芷承受著他的親吻,時不時回應一二。
在這懸邊密林之下,都是兩人的接吻聲,熱得一塌糊涂。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喬驍總算是停下來了,他退出余白芷的唇,只是吻她的唇瓣,一下下輕點著。
再下去,只怕一發不可收拾。
喬驍抵著她的額頭,平復著氣息,兩人雖然拉開了距離,但依然是呼吸交纏,因為距離太近了,余白芷的呼吸打在他的臉上,他的何嘗不是……
“你把我的唇親腫了。”她開始埋怨。
若非天不時地不利,喬驍真是恨不得將她就地正法。
他用指腹撫了撫她的唇瓣,啞聲說,“回去給你上藥,嗯?”
余白芷點頭,鬢邊的頭發散落,她的發簪早就不知掉什么地方去了,如今只剩珠釵,勉強挽著她的長發,經過方才的親吻,此刻早就松松垮垮,耷拉下來,顯出她被欺負狠了的嬌態。
喬驍先擦了她的手,這才幫她把珠釵拿下來,隨后掏出紅絳帶,幫她辮辮子。
“夫君身上怎么總是有紅綢帶子?”
上次她就想問了,喬驍也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拿出來,綁住她的手,把她壓在美人榻上,從后面欺負她。
喬驍不說話,他不想告訴余白芷,是用來練習給她辮辮子的,當然也備不時之需。
喬驍不說話,她也不問了,乖乖任由他擺弄。
喬驍的外衫也被刮臟了一些,但里面是干凈的,他脫下來把余白芷給裹好,隨后用青藤拴住她,又摟著她,綁到自己的身上,讓她抱著他的脖頸。
“抱好。”他叮囑,隨后取出兩把匕首,直接鑿入石塊之內,一點點帶著余白芷往上面爬。
余白芷想動,她伸手拽住旁邊的樹枝,喬驍惦記著她掌心的傷勢,用眼睛把她的手給瞪了回去。
被迫收回手的姑娘,“……”
她乖乖賴在他的背上,抱著他的脖頸,看著他帶著他一點點往上爬,汗珠滑過男人的側臉。
“要不要停下來等父親?”
估摸著時間,父親也差不多過來了。
只要山上沒事,事情結束,父親絕對過來,余白芷對此毋庸置疑。
喬驍沒說話,繼續背著她往上爬。
動蕩之間,余白芷感受到肚子有些疼,但是還能忍,她也不說了,把腦袋埋在男人的肩膀上,抱著他。
喬驍臂力驚人,很快就爬了上去,但有一會,腳下打滑,石塊松動,他整個人往下掉落,可第一時間抱著余白芷,他的臂膀也被刮傷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時候居然開始落雨。
“攬著我,不要松手。”他喘著氣提醒。
余白芷嗯聲,攬著他。
喬驍拽著藤條,又抓樹枝,繼續用匕首鑿路往前爬,又爬了一會,余白芷除卻聽到男人的喘氣聲之外,還若有似無聽到了呼叫聲。
“夫君,等一等。”
喬驍剛問怎么了,隨后他也聽到了大聲呼叫的聲音。
雖說有可能是余正,但也不確定,喬驍帶著余白芷隱藏身形。
“是我父親。”余白芷道。
“你確定?”她怎么確定的?
“是我父親,夫君仔細聽,便能聽出這燕哨三重一輕,是我和父親的接頭暗號。”
“夫君身上有燃煙嗎?”這是陰山每人必備的物件。
就是怕有人掉入山崖,用燃煙來表示方位求救。
余白芷身上也有,但摔下來的時候摔沒了。
“有。”
“在靴邊。”
余白芷伸手去拿,喬驍看得心驚膽顫,越發摟著她,就怕她掉下去。
他剛要說一會他來,余白芷伸手拿到了,可誰都沒想到,青藤竟然在這時候不堪重負掉裂,摔下去的一瞬間。
喬驍樓著她,伸手拽住石塊,他也顧不上掌心疼痛,終于在劃過無數碎石之時,抓到了樹木。
只差一點就摔得粉身碎骨,因為下面的石塊松動坍塌,已經成為了深坑。
“余白芷,拽著我。”就怕這根樹木,撐不住兩人的重量。
喬驍解開她身上的藤條,“你踩著我往上爬,把燃煙拿出來。”
他要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
余白芷皺眉,明顯在猶豫。
喬驍催促,“快。”他看到樹枝已經漸漸彎了下來,索性就托著她的臀,往上去。
余白芷的腳踝方才正了骨頭,她往上動的時候,要想速度快,自然就動到了腳,可喬驍不讓,讓她慢慢爬,不要再崴到。
他完全沒顧及他拽住的樹干已經彎得裂開了,還在叮囑她。
余白芷見狀,心頭一麻,“……”
她咬牙往旁邊攀,在她抓住新樹干的時候,喬驍總算是松了一口氣,“燃煙!”
余白芷蹙眉,朝著他伸手,而這時候的男人卻讓她燃煙。
“你先過來!”他拽住的樹干要斷了。
喬驍往她那邊挪,可他沒有能借力的地方能踩了,只能心一橫賭一把,松手一撐往那邊飛撲而去,可還是差了那么一點,幸而余白芷拽住他的手。
拉著他往上拽,看著她雙手并用拽他,另外一只腳勾著樹干,隨時會陪著他掉下來,小臉疼得倏白。
喬驍讓她松手。
“閉嘴往上爬。”她第一次兇他。
喬驍被罵得心中愉悅,他抓著旁邊的泥疼,使勁往上,兩人都用了最大的勁,就在余白芷用力過大眼前一黑的時候,從天掉下了繩索,她還聽到了父親的聲音。
喬驍拉住繩索,松開她的手,他借力一攀,就到了她的身邊。
“余……”話沒說完,眼前黑得厲害,余白芷直接暈了過去。
暈之前看到男人緊張無比的俊臉,還有大聲的喊叫。
“……”
這一暈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余白芷清醒的時候,只覺得恍若隔世,她感覺自己睡了很久,但不知道具體多久。
她剛要動,外面就傳來聲響。
聽出來是斜月的聲音,“大小姐,您終于醒了,您睡了四日!”
四日?余白芷還有些怔。
斜月很高興,往外喊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余白芷還沒有徹底回過神,她聽到噔蹬蹬的腳步聲。
是喬驍,他過來了。
余白芷看著他逼近,在床榻邊沿坐下,“你怎么樣了?”
余白芷眨巴眼,開口的時候,聲音有些沙啞,“我……咳。”
“我要起來。”
他抱著她起來,給她弄了軟枕靠著。
“你的腳還沒有好,這些時日就好生養著吧。”
“結束了嗎?”外面一片寧靜,只聽到雪聲。
“嗯,結束了。”喬驍告訴她吳磐已死,解令邧重傷翻不出什么風浪了。
這些時日,他跟在余正身邊,幫他跟提督大人交涉。
“父親會如何?”她關心這一點。
“岳父大人不會如何,陰山這么多年都在做好事,打家劫舍都是打猖獗之人,更是接濟貧窮農舍,樁樁件件都都陳列,至于那些惡名,都是吳磐和解令邧陽奉陰違,這些提督大人已經查清楚了,您不用擔心……”
“噢……”她就是那么一聲。
誰都沒有說話,喬驍下意識看向她的肚子,他竟然不知道她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是在哪一次?什么時候,什么位置?
差一點他就要失去余白芷和他的孩子了……
喬驍攥著她的手,余白芷似乎有所感應,看向被他攥住的手。
“你……餓不餓?”他問。
余白芷點頭,“餓。”
喬驍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備了好多吃的,一直在等你醒過來。”
他沒說他這些時日一直陪著她,偷偷用糕點放在她的鼻息之下,盼著她跟之前一樣醒過來吃掉,可是她沒有。
喬驍都快嚇壞了,甚至在懷疑,余白芷是不是在故意嚇他,不愿意醒了。
因為她腿腳不便,所以挪了小杌子,在床榻之上用膳。
余白芷低頭吃了好多,幾乎被她一掃而空。
看著她能吃能喝,喬驍也放心了。
只是他沒想到,余白芷吃飽喝足,問他的第一句話是,“你呢?”
“什么?”喬驍給她擰了帕子。
余白芷神色很平靜,“你什么時候走?”
第77章 第77章
喬驍因為她這句話, 整個人不可抑制地頓住了,準確來說是愕然。
就好像聽到了一句玩笑話,也的確是玩笑話, “你說什么?”他不可置信。
余白芷面色平淡無波, “我問你什么時候走呀。”
沒等喬驍回答, 她又接著道,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離開么?”
“如今朝廷接應的人也來了,沒有人再阻攔你下山, 你可以回去了。”
“我”喬驍頓在原地不知所以。
他的確可以回去了, 可是他不想走,他之前就打定主意要留下, 可如今她非要提醒嗎?
才醒過用了飯,前不久還跟他患難與共,拽著他的手, 害怕他掉入山崖,眼下?
他真是沒有想到,余白芷醒過來才跟他說了幾句話,說要起來, 又說餓了, 問她父親, 讓他舀湯挑菜, 剩下就是攆他走?
還沒有天理王法?她怎么這樣?!
何況她肚子里還有他和她的孩子。
他怎么能走?
“怎么?”余白芷擦好了手指, 把巾帕放到旁邊,擺正姿態后, 語氣帶著調笑問她, “夫君留戀陰山,不想回去了?”
喬驍, “……”
她怎么能用如此云淡風輕的語氣跟他調笑,趕他走。
“你就這么迫不及待要我走?”他瞇眼看著她,神色肉眼可見沉下來。
余白芷看著他,眨巴眼不說話。
喬驍迫使自己沉住氣,他又說,“你知不知道你懷孕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喬驍的語氣都放柔了一些。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在期待余白芷挽留他吧。
就看在已經有了孩子的份上,可是他沒有想到,余白芷根本就不挽留他。
她就像是早就知道了自己身懷有孕的事情,所以平淡無波,對于他的話一點都不懷疑,也不驚喜。
再一次令喬驍愕然不止,他還有什么不明了的,“你……你早就知道你自己——”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余白芷便已經截住了話茬,“嗯,我知道。”
“你早就知道?”
他要確定,她是知道,還是早就知道?
“我早就知道。”
“什么時候?”喬驍的臉色越來越沉,“早到什么時候!”他隱隱約約又開始忍不住了,拔高了聲量。
“前些時日吧,具體什么時候我也已經記不清了,總歸不超過孩子的月份。”
看著男人十分計較的樣子,余白芷又嗯聲想了一會,最后她問喬驍,“你還記不記得上次?”
“哪次?”他接了話,但語調特別冷。
真是跟余白芷待久了,一句平平無奇的話,他竟然瞬間反應過來,她話里問的深意究竟是什么,次數指著什么。
“就是我在上面的那一次。”
一如既往的直白,可喬驍此刻實在沒有心力跟她多說些什么亂七八糟的,他也生不出姝色流露的感覺。
他只知道余白芷要趕他下山,隱瞞她有身孕的事情。
她從始至終都不想要他知道她已經有了他的骨肉!
更重要的是,她懷著身孕下去領路,這件事他還沒跟她算呢!
喬驍氣得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不知道先從什么地方起頭,陰著臉看她,已經到了咬牙切齒說不出一句話的地步。
若是換做尋常人,早就被男人陰霾密布的俊臉嚇得噤聲了。
可是余白芷是什么人,她捏著喬驍的脖頸,早就吃準了他的脾性,知道他就算是盛怒沖天,都不會傷害她,所以有恃無恐到了極點,甚至在他的怒火之上澆油,看他火氣中燒,然后袖手旁觀。
若是再夸張些,要在他的火氣之上給她燒肉蘸汁吃。
她就是這么踩在他的頭上作威作福,把他踐踏得一文不值。
這個混蛋女人如此可惡,但他就是忍不住要留在她的身邊搖尾乞憐,渴望她留下他。
只要她不讓他走,喬驍覺得這些事情都可以不計較,她隱瞞的事情,他也可以自己在心里推翻,畢竟不是她的錯,下山的事情也不用算賬了,畢竟她在生死關頭拽著他的手,讓他閉嘴,讓他往上攀爬,她都這么做了,肯定是舍不得他死,害怕他死。
既然如此,他還跟余白芷計較什么?
盛怒之下,他忽而生出了委屈與失望,他做錯了什么,余白芷要這么對他。
“我憑什么走?”他原本已經氣得起身了,后面又坐了下來,冷冷一個呵,側臉就坐在她面前。
余白芷看著他,不說話。
兩人都不說話,“……”
先開口的還是余白芷,喬驍余光掃到她啟唇,心里太跳動了一下,以為她會說什么。
沒想到她說,“那云片糕也應該蒸熟了吧?我好想吃哦,夫君能不能去幫——”
“不能。”喬驍拒絕。
余白芷動了動腮幫子,扯著嗓子喊斜月,讓她拿云片糕來,若是沒有好,催催廚娘要加快些。
得了主子囑咐的斜月,剛要下去,又聽到另外一位主子斥聲,“不準給她拿!”
斜月,“……?”
所以這到底拿還是不拿?
門口聽見了聲響的小丫鬟們個個面面相覷。
“夫君是要餓死我嗎?”她問。
“你才用了飯,餓得著?”餓死算了,那么沒良心。
“夫君不心疼我,不心疼心疼你的孩子?”
“你呢?”他反問。
“我什么了?”
余白芷為了讓他看,還掀起被褥,假意摸了摸小腹,褻衣之下,月份又不多,這么肉眼看,看不出來她身懷有孕。
實際上,前些時日他抱余白芷的時候感覺到她的腰多了一些肉,臉也圓了一些,那時候他就沒有往她身懷有孕上面想,也是因為她說她身子不好,不易有孕。
所以喬驍一門心思要給她找太醫,看看她身體的毒清除干凈沒有。
“你又心疼你的孩子了嗎?”他質問。
余白芷已經知道喬驍要說些什么了,果然不出她所料,喬驍說,“郎中說了前三月胎象不穩,你既然知道自己有孕,想必私下看過郎中了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
越說越氣,俊臉越來越冷,他還從未這樣厲聲斥責她,“明知自己有身孕胎象不穩,還冒然下山引路跟人動手,跌落山崖的時候,我找到你的時候,你為何不告訴我?!”
“我……”他好生氣,余白芷也隨之正色,“我怕那時候跟你說了你太過擔心,而且……”
“而且什么?”她總算愿意給他三言兩語的解釋了嗎?
余白芷嘆出一口氣,拉著被褥蓋上肚子,雙手交疊于上,整個人乖乖的,聲音也有些許柔和。
“而且那段時日你因為朝廷陰山的事情舉棋不定,我不希望你再因旁的事情煩心擾神。”
“你有身孕這件事情我若是知曉了,怎么會是煩心擾神?”
余白芷還沒回答,喬驍便懂了。
因為她要他離開。
若是他知道她有了孩子,便可以找借口留下,說到底,都是因為不想要他留下罷了。
“你!……”他好生氣。
還有什么好說的。
就在這時候,門扉被人試探性地敲響,兩人不約而同往外看去。
是斜月的聲音,她隔著門扉都察覺到了內室氣氛濘滯,弱弱試問,“小姐……姑爺……廚娘說云片糕已經好了,要送進來嗎?”
余白芷瞥向喬驍,他冷冷呵笑一聲,抬腿離開。
大步流星,衣角帶風。
小丫鬟們個個退避三舍。
喬驍走后好一會,余白芷才讓人把糕點端上來。
她慢吞吞吃著,向斜月詢問山上的事情。
她昏睡的這幾日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已經是新歲,可因為山上才經歷了一場戰事,毫無新歲的氛圍,紅燈籠有一些濺了血被取下來了,即便是沒有取的,也被厚雪籠罩。
“父親呢?”她又問。
“大寨主在前廳,您醒了之后奴婢們已經去傳信了,大寨主說議完事情就來看您。”
“噢。”余白芷吃著糕點,聲音含糊。
知道這樣問不合適,但斜月實在擔心,便多了嘴,“大小姐,您和姑爺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余白芷的話頭照舊含糊其詞。
“您和姑爺好像……”不是好像,而是的確發生了爭執。
“怎么,父親讓你看著我們?”余白芷抬眸。
斜月神色不大正常,但還說得過去,她搖頭隨后又點頭,“大寨主只是讓奴婢們好生伺候小姐的…身子。”
不確定兩人是否因為身孕爭執,斜月很有眼力見跳過了這兩個字眼。
“父親還說什么了?”余白芷繼續問。
“大寨主還說……若是小姐和姑爺出事,得跟他說……”
“你們要說?”
余白芷問得斜月不敢吭聲。
“……”
主仆二人誰都不說話,余白芷一直在吃,云片糕她沒吃多少嫌噎,讓人上了桂花蜜棗。
斜月自然不能多嘴,她很清楚,余白芷一直都是個有主意的人,便是大寨主余正都做不了她的主意,下人憑什么置喙。
晚膳喬驍不見影子,余正說他送了提督大人他們下去,山上的殘局收拾得差不多了,鳳仙郡還有事情要忙,騰挪不出人手,喬驍兩邊都沾,便下去了。
“嗯。”余白芷聽了沒說話。
余正注意著她的臉色,反而被她抓了一個正著,余白芷挑眉,“父親有什么話不妨直說?”
“跟女兒還吞吞吐吐?”
余正輕咳一聲,“朝廷那邊的意思,招安陰山并入督查司,隸屬于司察衙門,與鳳仙郡同理這邊的事情,按照朝廷的規制來,你覺得如何?”
“嗯……”余白芷邊吃東西邊點頭,“不錯。”
無非是因為陰山人太多了,朝廷騰挪不出官位,不知道如何安置便出此下策了。
想來那位提督大人來的時候,便已經得了朝廷的授意要如此招安陰山,否則就以陰山和朝廷如此遠的路程,怎么可能那么快得到圣上旨意。
“你怎么只是嗯,不說話?”
“女兒覺得妥當,沒什么挑剔的地方,父親做事一向為陰山考慮,兼顧著朝廷,如今也算是兩全其美,還有什么可說的?”
是的,別的人不清楚,她可是很清楚,余正一直想要為陰山謀出路,他知道樹大招風,朝廷容不下這么大的勢力,遲早會鏟除。
上一次沒有跟朝廷的人硬來,多番設置陷阱,把朝廷的人活捉,便已經可以看出苗頭了。
只是陰山主事的,都沒人發覺。
“朝廷任命了父親繼續主事?”
“嗯。”余正點頭,畢竟他的手上還有機關布防圖,但為了表示陰山愿意招安的誠意,這布防圖,給了朝廷的提督大人以及喬驍看過。
當時那提督大人一直感慨,若是前解二寨主還在,一定能夠為朝廷效力,畢竟他的機關術實在精妙。
只可惜他死了,解令邧又違背了陰山和朝廷,如今手筋腳筋都斷掉了,重傷被人帶回京城伏法,死在半路都未可知。
“梅云庭要隨著朝廷人手護送解令邧去往京城。”余正又跟她說看一下。
余白芷點頭,這次連聲音都不出,埋頭吃她的飯菜。
關乎梅云庭,父女兩人都沒什么好說的。
他這個人最看重恩情,這是他的好處,也是他的短處。
余正倒了一盞茶水,“當年老二的事情,我已經跟解令邧說了,但他不信。”
“已經過去這么多年,就算是父親把證據擺到他的面前,他也只會認為父親栽贓嫁禍。”
當年前解二寨主遇襲,余正第一時間便派了援手去幫忙,誰知道吳磐在其中陽奉陰違,這才導致前解二寨主重傷,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老二的這兩個兒子,不論是親生還是義子,都跟他有些相似。”
“父親是想二叔了嗎?”
“他的兒子走上歧途,也怪我沒有看好。”
余白芷哼笑了一聲,她伸手去拿酒壇,原本是想要給余正倒酒,可誰知道,余正以為她要喝酒,把酒壇子擱得遠遠的,他說,“你不能喝,為父也……還是不喝酒了。”
末了又補充了一句,“阿驍也讓我少喝酒,太醫也給我把過脈了,我這身子是有望能好的,自然得聽太醫的囑咐,少喝。”
陰山和朝廷的事情解決之后,那郎中才說余正的身子雖然中毒很深,但用燒針注藥的療法,還是可以治的,往前之所以那么說,無非就是為了擾亂余正的思緒而已。
既然陰山已經歸順于朝廷,自愿招安,太醫自然會給余正好好治病。
言及此,余正又補了一句,
“何況也要抱孫兒孫女了,得顧著些。”
余白芷,“……”
她扯開話茬,繞回之前,“解令邧的年歲已經不小了,他做事自有頭腦章法,父親何必把責任往自家的頭上攬,您拼了命把他往正途上拽,他自己要栽入死路,還能怎么辦?”
余正嘆了一口長氣,“你二叔疼他這個兒子,幼年總舍不得打,性子養得又直又沖撞。”
“父親念舊,所以這么多年都沒有再找新人。”余白芷忽而挑眉。
余正嘖了一聲,忍不住屈指彈了彈她的額頭,“為父看你是皮癢了,敢拿你爹打趣。”
余白芷給他夾了一塊燒驢肉,“偶爾耍耍貧嘴,是想惹父親您笑笑而已。”
聞言,余正心頭一暖。
他剛要提起喬驍那件事情,忽而道,“為父怎么覺得你意有所指?”
“那父親倒是說說,我有何所指?”
說完這句話,她夠著身子看了看,覺得炭火可以換一換,肉都燒不快了,往外喊斜月叫人。
今夜只有父女兩人,余白芷不想吃鍋子了,讓斜月抱她下榻,跟余正在淺水居的院亭里面燒肉吃。
四周圍了起來,亭內很暖,烤肉在燒架上噼啪作響,刷上醬之后香得人舌頭都掉了。
小丫鬟進來換炭火添柴的時候,余正讓她小心腳,隨后才道,“你跟為父提解家的事情,說什么解令邧年歲也大了,我管不了他,難道不是讓為父少管你。”
余白芷輕輕揚眉了一下,給余正烤了一塊肉,親自夾給他,討好賣乖朝他笑了。
余正用銀筷憑空對著她點了好幾下,“跟你娘一樣狡猾。”
“我是娘生的,自然隨娘了,當然,也很像父親。”
余正聽到這句話,那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朗聲笑開。
“行,父親不插手管你們的事情,你要少欺負阿驍,他是個不錯的人。”
的確不錯,余白芷認同。
“那日在山腰懸崖,你把他嚇成什么樣子了,這些時日他幾乎一直守著你,做什么一醒過來就把人給氣跑了。”
“我沒跟他吵。”余白芷不樂意聽了。
“沒跟他吵,他能下山去?”
“若是他真走了,有夠你哭的時候。”余正嘖了一聲。
“我才不哭。”余白芷嘀咕。
余正不戳她了,附和著,“是……”
三日后鳳仙郡的事情差不離料理結束了,提督大人再一次問喬驍真的不隨他們一起擇返京城嗎?
喬驍搖頭,“且還要些時日,提督大人先走一步。”
“喬大人已經很久沒有回京城了……太后娘娘臨行之前吩咐我等務必帶大人回去。”提督大人道。
太后之所以這么念叨喬驍,也是想要將自家的侄女指派給他做正妻,但提督沒放到明面上說。
喬驍還是一如往日面色清淡,毫無波瀾搖頭,“陰山方才安定,保不齊會有下一步動作,我還是留在這里守些時日,以免再生波瀾。”
陰山是徹底安定了,縱然再起波瀾,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畢竟陰山之上也有不少朝廷的人,喬驍這哪里守的是陰山安定,怕是……
到底是兒女情長的閨房事情,外人不好.插.足。
提督大人點頭,“好。”
折返之時,喬驍又看了一眼奄奄一息被關在囚牢里的解令邧。
坐在馬上的梅云庭看著喬驍,“好好對她,不要…不要讓她受委屈。”
喬驍冷瞥了梅云庭一眼,嗤笑,“不勞煩梅公子擔心。”
梅云庭對上喬驍的排斥,也回以一笑,只是背過身之后,他的笑里多了不少苦澀,且漸漸掩蓋了他所有的笑意,漸漸歸于哀嘆。
朝廷人馬走了許久,喬驍才帶著樂為離開。
“大公子,我們今日要上山嗎?”
喬驍搖頭,“先不上。”
樂為看了他連日以來寒氣不減的側臉默不作聲,“……”
也不知道大公子還能沉住幾次氣。
不得不說,這位余姑娘還真是厲害,居然把大公子吃得死死的。
在京城的時候,可從來沒有見過公子這樣。
喬驍在鳳仙郡待了小半個月,樂為每次問他上不上山,他都冷刀掃過來說不上,可夜里的時候,總是偷偷看著陰山失神。
跟在他身邊的下屬偷偷下注,想要看看他到底是上還是不上。
樂為看了臺注子,切了一聲說沒趣,他毫不猶豫就押了喬驍會上山,他是跟在喬驍身邊許久的人了,他都說了喬驍會上山,那肯定就是會上山了,眾人紛紛跟著他押,導致不上山的臺都沒人下注了。
“押上不上山有什么意思,咱應該押大公子何時上山!”
于是眾人又偷偷下了新的賭注。
只是沒想到,剛下注的第二天,喬驍就上山去了。
美名其曰,送山上的鮮糧,探望余正。
也的確是來探望余正,他沒有見到余白芷,又不好問。
先是跟余正噓寒問暖說了許多,但總是心不在焉,明明掐著點來,可他還是沒有看到余白芷。
余正看穿他的心思,沒等喬驍開口問,便道,“芷兒回后寨休養去了。”
喬驍顧不上再嘴硬,忙問,“她……什么時候走的?”
“你離開沒幾日,她便說要回去。”
喬驍,“……”
“你放心,你請求朝廷留下的太醫每日都幫她看脈,她的喜脈好著呢,人也沒事,能吃能睡。”
即便余正如此說了,可喬驍還是放不下心。
沒見到人,他怎么放得下心!
心中翻來覆去的惱怒漸漸被擔憂所掩蓋,他還是 起了身。
“岳父大人,小婿……”喬驍話還沒說完。
余正便善解人意點頭,“去吧去吧。”
喬驍趕馬去的后寨,一路直奔小閣樓,把馬鞭丟給旁邊的人,鼓著一口氣上樓。
斜月給他福身,說,“姑爺,小姐剛躺下。”
“嗯。”
他大步流星往內室里面走,比離開之時走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