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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第 16 章

    周進財在院門上, 正高興的不知怎么才好。

    因為失蹤近一個月的周進蓮終于回來了,謎題也終于隨之解開。

    她是去整容了,割了雙眼皮又去掉了牙箍, 臉也變白了。

    畢竟表姐表妹, 乍一看她跟蘇嬌有了七分像。

    她, 丑小鴨變白天鵝了。

    周進財又驚又喜:“阿嬌新婚,你也回來了,咱們家可真是喜上添喜。”

    又問:“你和郭方什么時候結婚?”

    周進蓮笑:“我回來只是想告訴你, 我在外面過得很好。”

    周進財陡然看妹妹變美, 也很開心。

    但也懷疑她是不是去做什么不良職業了,不可能就這么讓她離開。

    他說:“不行, 你得跟我一起回家去。”

    周進蓮卻反問:“馬桶上燒菜, 走廊永遠在溢糞水, 那也能叫家?”

    她再說:“哥,我已經過不了窮日子了, 你放過我吧!”

    周進財也不想, 但九龍城九成九的人在住劏房。

    他又不像高級職員一月能拿四五千的薪水, 在飯館廚師普遍拿一千八兩千的情況下蘇旺一月給他三千,他全給周進蓮交學費,也無力給她更好的生活。

    而且她拿了郭發四十萬,那是人家的家底兒。

    她賺錢了嗎,能給人家還得上嗎?

    他拽上周進蓮想問個清楚時蘇嬌喊救命了。

    周進財不過抬頭看了一下,再回頭時妹妹已不見了蹤影。

    他怕蘇嬌出了意外, 轉身沖上樓了。

    而雖說包租婆已年過六旬, 但行動迅速, 一嗅到瓜味立刻百米沖刺直達四樓天臺,一只大手電筒照下來, 圓弧形的大光圈直接懟到蘇嬌的洞房門上,一線吃瓜。

    ……

    只聽那刺耳的尖叫,周進蓮就估計蘇嬌已經挨鐘天明的打了。

    才新婚表姐就遭家暴了?

    上輩子她的初婚丈夫,郭方就特別愛打她,所以周進蓮知道被家暴有多痛苦。

    她剛整了容,煥然一新的約了梁鋮去談炒股,也即將重回闊太生活。

    她為自己而喜悅,也愈發憐憫蘇嬌……罷了,等有錢了吧。

    等她有錢了,會救表姐出苦海的。

    她也絕不會給表姐送她穿過的舊衣服,要送,也只送新的!

    ……

    蘇旺為防女婿不做人,還特意敲打過,結果才洞房夜就出事了?

    但他也怕女兒是在大驚小怪,畢竟她才頭回經人事。

    所以眼看周進財和蘇鳴竄上樓,他一概堵到樓梯口,再喚:“阿嬌?”

    蘇嬌開罵:“阿爹,看看你們干的好事!”

    隨著門開,她再斥:“連個床都裝不穩,害我被摔。”

    白紗襖兒配粉色燈籠睡褲,她一把拉開門,蓬發披散眼波流轉:“哼!”

    蘇旺咧嘴笑:“小事小事。”

    只是床塌了而已,果然小事一樁。

    蘇鳴嘿嘿笑,周進財懂人事,紅著臉拉他:“別看了,快下樓去。”

    但包租婆不甘心,正欲再喊兩聲攪個渾水,鐘天明卻突然揚頭,抬手就指。

    想她坐擁七八棟樓,在九龍啥樣的大佬沒見過。

    但包租婆得說,她頭回見鐘天明這種人。

    他一臉兇戾,不說她怕,她家大黃也縮了頭,夾著尾巴跑遠。

    人仗狗勢的包租婆啪一聲關掉了手電筒。

    但她心說明兒還有驚喜呢,罷了,她先去睡覺吧。

    說回酒樓。

    一看床蘇旺頭也大了,因為就少了一個楔子,但是卡床頭的,木板撐不住,頂磚塊吧,多一塊起翹,少一塊又太矮,大半夜的,這可怎么睡?

    他說:“明早再楔床,你倆睡小屋,我去地下室。”

    蘇嬌的臥室本來只有二尺床,昨天蘇旺把柜子挪走,拓成了張三尺鋪。

    就這一晚上,鐘天明已經在抱被子了,她當然也得去。

    她還想知道他說的那個而且到底是什么呢。

    三尺床上擠兩個人,蘇嬌作為地主,得給鐘天明打個樣。

    她先上床,臉貼著墻,他只要臉朝著地的一邊,倆人中間就還有半尺富余。

    但她才上閉上眼睛,鐘天明突然說:“大小姐不是說我不行?”

    又問:“那你又在怕什么?”

    蘇嬌一想也是,對方都承認自己不行了,她又何怕之有。

    轉過身來,她故作冷傲,卻也掩不住好奇:“羅耀祖到底怎么回事?”

    鐘天明只有半個身子在床上,一條腿在地上,半個身子也是空著的。

    他還拿著那份卷宗:“養和急診給科出具的診斷書,當時羅少□□只有一顆爆血,另一顆是完好的,我也咨詢過醫生,單睪并不影響男性生育。”

    蘇嬌幾腳踹到一個男人褲.襠飆血,雖面上兇強,但心里很怕。

    所以當時她一聲沒吭,低頭認錯,賠的20萬是喬淑貞給她攢的體已。

    也打算好賣鋪面,就此搬離從小長大的家。

    合著她是被冤枉的,羅耀祖那小色批如今還是好的?

    蘇嬌怒了,她想下樓去提剔骨的尖刀,沖到隔壁好好干一仗去。

    但鐘天明又說:“如果是在醫院治療,醫生會做單睪切除,以保正常的一只,那么他雖然受孕難,但還是可以生育的,可是他找的中醫采取了保蛋治療,結果感染到兩顆一起壞死,生育功能就喪失了,不過只要根在,他的性功.功能就還存在。”

    也就是說他現在只是不能生崽了,想螵還是能螵的。

    蘇嬌沉聲問:“你確定?”

    鐘天明既要上門做贅婿,當然做過功課:“我有幾位專家醫生出具的署名備注。”

    因為爆了未婚夫的蛋,蘇嬌已經賠了20萬的私房錢了,要不是招鐘天明入贅,她會把酒樓的租賃權也送給對方,直到包租婆和羅耀祖因意外亡故她才能收回。

    但那一切都是建立在羅耀祖確實已經廢了的前提下。

    不過顯然,不止羅慧嫻和梁鋮蓄意要吃她的絕戶,包租婆和羅耀祖也在存心坑她。

    當然了,這是九龍,人們表面仁義道德,滿腹壞水,人人都只想著坑人。

    要怪就怪父母做人正直,也把蘇嬌從小都教育的太正直了點。

    而既有了這個殺手锏,她也就等于徹底翻盤了。

    從現在起,她要讓包租婆和羅慧嫻把該她的全部給她加倍還回來。

    蘇嬌正想著,鐘天明又說:“對了,那位老中醫說是來自潮汕,還是清廷御醫的后代,但據我了解,他在大陸時,是個譙豬的。”

    蘇嬌疑惑了:“敲豬,那是干嘛的?”

    鐘sir沉吟了一下才說:“一種專業幫豬切除睪.丸的手藝人。”

    蘇嬌困的打哈欠,又因頭回聽這個職業,忍不住笑了:“世上竟然還有這種工作?”

    被假中醫治壞了蛋,羅耀祖他活該。

    鐘天明又沉默了許久,語氣有點重:“他其實是梁鋮推薦給羅耀祖的。”

    梁鋮,從蘇嬌讀小學的時候就在追她的,她的初戀,后來分手,是因為梁鋮去留學了,但倆人一直沒斷過聯絡,直到前幾天也才正式宣告分手。

    鐘天明在猶豫,在想要不要把事情說的深一點,半天聽不到蘇嬌言語,他側首一看,她紅唇微張呼吸酣勻,身子側向著他,已經在熟睡中了。

    熟睡中她居然在笑,月光照著,她蜷的恰像一只小白兔。

    他關掉燈,背朝著她,也睡著了。

    ……

    還是往常蘇嬌要起床做面包的時間,她自然蘇醒。

    身邊的鐘天明背對著她,睡的很沉,她于是準備再睡個回籠覺。

    但立刻響起一陣狗吠,緊隨其后是人的吼斥和尖叫聲,那聲音聽著像是羅耀祖。

    電光火石間蘇嬌醒悟,鐘天明針對包租婆的事并沒完,或者說現在才開場。

    她才睜眼,鐘天明已經在往身上套T恤了。

    蘇嬌反手拉人:“來的是羅耀祖吧,鐘sir,讓狗狠狠咬他一頓。”

    羅耀祖是她的前未婚夫呀,她要他縱狗傷他?

    鐘天明愣了一下,旋即掙開蘇嬌的手,跑步下樓去了。

    等蘇嬌從屋子里出來,那邊傳來包租婆的聲音:“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羅莉卻說:“阿婆,我聽著像大黃,叫的聲音像我哥。”

    “你哥怎么可能在這兒,大黃,大黃?”

    包租婆兩聲喚,又說:“糟了,大黃好像不在。”

    她那邊蹬蹬蹬下樓梯,這邊蘇嬌也下了樓梯,沖進巷子。

    包租婆穿著白睡裙,戴著毛線睡帽,趿著兩只大拖鞋,巴掌拍羅莉:“你看看你,大晚上的不說鎖好門,現在可好,狗竄出去了,咬了人可怎么辦?”

    羅莉比竇娥還冤:“阿婆,我明明鎖了門栓了狗的。”

    包租婆見從蘇記出來的只有蘇嬌,忙問:“咬的是誰,該不會是你爹吧?”

    做餐飲需要新鮮食材,也就必須起得早。

    這條街上,向來起得最早的人都是蘇,包租婆縱狗,想咬的也正是蘇旺。

    蘇嬌知道這老太太是存心想害她爹。

    但剛才也聽清楚了,被咬的不是她爸,是羅耀祖。

    而這包租婆因為接濟過她阿娘喬淑貞,這些年蘇旺兩口子可沒少孝敬過她。

    她卻連蘇旺都害上了,蘇嬌又焉能饒了她?

    她也故意尖叫:“難道真是我爹?”

    美發店的金花姐打著哈欠說:“被大黃攆的人往那邊去了。”

    包租婆追的風風火火,還在痛罵:“天殺的羅莉,蘇老板要被你害死了。”

    又對蘇嬌說:“放心,頂多也就咬掉幾口肉,咬不死人的。”

    恰跑到林家冰屋的轉角,眼看狗子在呲牙,她大喊:“阿黃,快回來!”

    狗子滿嘴的血,呲著牙縱身一躍。

    包租婆也追過了彎,就見個男人一把撕了身上的T恤再扔上大黃的頭,緊接著一個猛撲,胳膊環個鎖彎,已然將只半人高的狗鎖進了手腕中。

    狗在咯吱咯吱的叫,在刨在掙扎,男人雙臂死死鎖著它。

    終于狗不叫了,但男人依然雙臂緊鎖著它。

    包租婆一看他想弄死狗子,不干了:“鐘天明,這可是我家的狗。”

    再說:“它要真咬了人,該治病治病,該賠錢賠錢,你有什么權力殺它?”

    鐘天明并不理她,但也松了手,揭開了狗頭上蓋的衣服。

    狗子才緩過來,大嘴猛張又朝著鐘天明開咬。

    隨著左鄰右舍的驚呼,鐘天明兜頭提起狗子狠狠摜砸到地上。

    那力道和狠毒勁兒嚇的眾人齊齊后退。

    蘇嬌都被他嚇到連退好幾步,狗子也被他摔蒙了。

    他緊接著又提起狗子,連抽幾個大巴掌,隨著一陣啪啪響,大黃徹底啞了。

    雖然羅耀祖才是孫子,但比起大黃的乖和忠誠,他可差遠了。

    鐘天明抽的它臉頰飛鼓,沾滿血的嘴巴腫的跟個猴子屁股似的。

    包租婆心疼的什么似的,但為了表現自己的講理,罵狗子:“你活該被打。”

    又問鐘天明:“蘇老板人呢,傷的不嚴重吧?”

    鐘天明未語,只指地上星星點點的血。

    隨著眾人的責備和飭斥,包租婆結結實實的痛抽了自己一巴掌,故意大聲說:“蘇旺算是我女婿,待淑貞那么好的,我的狗卻把他咬了,我簡直罪該萬死。”

    昨晚蘇旺睡的地下室,今兒也沒有早起,剛聽到熱鬧才起來,出門。

    他擠進人群中,先找女兒:“阿嬌,你沒事吧?”

    包租婆回頭一看,愣住了。

    因為蘇旺好好的,周進財和蘇鳴就在他身后。

    她再看正在穿衣服的鐘天明,身上也干干凈凈,一絲血都沒有。

    蘇家人全都齊齊整整,那被大黃咬的人是誰?

    “那個該不會……是我哥吧!”

    隨著羅莉這一聲,包租婆朝著垃圾桶望了過去。

    映入她眼簾的先是個又翹又圓,彈性十足的,年輕的屁股。

    那屁股的主人為了躲狗,頭鉆進垃圾桶了,臀部太大進不去,卡在入口處。

    那顆年輕翹彈的屁股被大黃咬破了,正在汩汩冒血。

    沒看清楚人,但包租婆的心已經快躍膛而出了。

    因為那個屁股又健康又年輕,圓圓翹翹,她瞧著好生熟悉。

    雖還沒看到臉,但只憑屁股,她怎么覺得像是她的大孫子羅耀祖?

    該不會她的狗咬了她的大孫子吧!

    第17章 第 17 章

    街坊鄰居一涌而上, 要把屁股的主人從垃圾桶里拽了出來。

    大家邊救人,也得邊罵包租婆幾句。

    這種比特犬是國外進口的,包租婆經常給喂活雞, 就不說咬人了, 它甚至能吃人。

    看看今天這個大冤種, 也不知還活著沒。

    包租婆當然不會說自己是故意的,反而把一切罪責推給羅莉。

    說是她晚上沒關門,沒拴狗繩惹得禍。

    可憐羅莉百口莫辯, 被街坊鄰居們罵了個狗血淋頭。

    周進財和蘇鳴也沖進人群, 正在忙著救人。

    他倆也格外窩火,試問, 貪上包租婆這種惡鄰, 誰能不頭痛。

    但突然蘇鳴爆笑:“哇哈哈, 羅少,怎么會是你?”

    周進財也笑了:“咬的是你呀, 那沒事了。”

    包租婆剛才就覺得不對, 聞言拍大上腿:“我的阿祖!”

    皮膚白白圓圓的娃娃臉, 他也算個小靚仔,只可惜屁股被咬爛,痛到猙獰。

    被從垃圾桶里抬出,他哀聲不斷:“羅莉,你給大黃吃癲藥啦?”

    羅莉問:“大清早的,你跑過來干嘛?”

    羅耀祖說:“不是你給我打的傳呼, 讓我大清早過來, 還說有急事的。”

    包租婆狠羅莉:“死蹄子, 小賤.人,快說, 你安的什么心?”

    羅莉欲哭無淚:“我沒有,我什么都沒干。”

    蘇嬌瞟一眼她的新婚丈夫,大概明白了,那通傳呼是鐘天明打的。

    他知道包租婆要縱狗咬人,就把她的大孫子給喊了來。

    那盒西洋參,他應該就放在包租婆家門口,大晚上的倒沒人撿,但羅耀祖看到了肯定要撿,而他一撿,狗聞到他身上所散發的,西洋參里的氣味,就把他給咬了。

    要這么說,鐘sir這人還蠻上道的。

    羅耀祖再吼:“林老板你個狗雜種,看到老子喊救命你他媽竟然敢關門?”

    林老板忙說:“我也不知道被咬的是你呀。”

    蘇嬌趁勢問:“林老板以為被咬的是誰?”

    林老板一噎,下意識去看蘇旺。

    要知道,要不是昨晚鐘天明勒令蘇旺幾個洗澡,要不是他們今天出門晚,被咬的不是蘇旺就是周進財和蘇鳴了,因為藥是包租婆早就下好的,就在那盒西洋參里。

    西洋參是林老板帶到蘇記的,他就必定知情。

    她故意說:“這狗怕不是被人下了藥,怎么突然連主人都敢咬上了?”

    包租婆被擠在后面,怕蘇嬌扯出事情來,大聲否認:“既說是狗,你自然就不能拿它當人看,它生氣了就會咬人,有什么下藥不下藥的?”

    她急的直跳腳:“阿祖你還好吧?”

    蘇嬌故意阻攔著她不讓靠近,大叫:“羅少屁股被咬,吊呢,是不是也被咬掉啦?”

    被狗咬了屁股,最怕的就是丟命根子。

    包租婆被蘇嬌堵著看不到人,卻也問:“阿祖,你的子孫根沒事吧?”

    羅耀祖也愣了一下,心說該不會他的廢吊也被咬掉了吧。

    蘇鳴大聲說:“羅少早廢了,太監而已。”

    大家也都說:“反正沒有用的廢肉,咬掉了也就咬掉了,人沒事就好。”

    包租婆一想也是,但氣的大叫:“阿嬌你別得意,阿祖所有的賬我都算在你頭上。”

    因為有了鐘天明那個警察,她不好意思再說打手上門,血洗蘇記的話。

    但像她這潑婦,有的是手段。

    她說:“你們要處理不好阿祖的事,好不好的,我一根繩子吊死在你家門上。”

    她要真在蘇記門外上吊,就成兇鋪,以后都沒法再開店了。

    鐘天明帶著當時羅耀祖案的卷宗,以及養和醫院的醫生開具的診斷意見書,顯然是想把事情當眾揭露出來,并跟這老虔婆講道理,再把事情壓下去的。

    也就在這時救護車來了,醫生在外圍大喊:“阿公阿婆,大家能不能讓一讓?”

    蘇嬌眼疾手快從鐘天明手中搶過卷宗,依然是大聲:“醫生,傷員不需要救護車。”

    再喊杜牙醫:“杜大夫在不在,來幫我治個病。”

    朝鐘天明擺了擺手,她又對周進財小聲低吼:“帶羅少上咱家,快!”

    周進財雖不知道蘇嬌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但知道一點,她想保酒樓,保他和蘇鳴的飯碗,而且明擺著包租婆故意害人,扣下她的大孫子不就是扣了人質。

    和蘇鳴對視一眼,他畢竟是個大小伙子,一扯一拉,背起羅耀祖就跑。

    蘇嬌順道拉上杜牙醫,又招呼他太太:“杜太太,快去拿紗布和碘伏,我掏錢。”

    她這一套操作搞的所有人眼花繚亂,但最懵的當屬包租婆。

    她當然要大叫:“阿嬌你個死蹄子,你要干嘛?”

    蘇嬌攔著不讓她扯到羅耀祖,并反問:“你不是說阿祖的賬你都算在我頭上?”

    再搡包租婆:“阿祖的病我來治,阿祖人我來照料,你給我閃開。”

    等包租婆反應過來時周進財已經把羅耀祖帶回蘇記了,又正好酒樓在裝修,二樓包房是空的,蘇鳴在包房里給自己搭了鋪的,周進財就把羅耀祖安頓到鋪上了。

    包租婆當然也跟來了,氣勢洶洶上樓:“阿嬌,你怕不是要阿祖死?”

    她一來,街上的商戶們,租戶們也全來了,在樓下圍觀。

    羅耀祖則在喊:“阿嬌,痛,我好痛!”

    杜醫生夫妻倆雖然帶著紗布和碘伏上樓來了,但覺得不對。

    杜醫生說:“羅少被咬的還挺嚴重的,我們診所怕處理不好,還是送他上醫院吧。”

    其實如果不是蘇嬌一腳把他踹廢,羅耀祖對蘇嬌是沒有惡意的,畢竟她是他追了好多年才追到的女孩子,當然了,霸王硬上弓也確實是他不對。

    沒見面的時候他也氣她,恨她,但見了面一切脾氣就都沒了。

    他也說:“阿嬌,送我上醫院吧,我真的好痛啊。”

    蘇嬌輕拍他的肩膀:“阿祖,忍一忍吧,唔?”

    立刻又給他來了一句王炸:“我剛才都看到了,你的吊還在的,阿祖你也知道的,我吧,不但長得漂亮,性格也好,而且我的廚藝也特別好,我做的飯不但美味,而且能幫人治病的,這樣,你在酒樓住幾天,我幫你治好你的吊,怎么樣?”

    她這純屬胡說八道。

    包租婆都要被她給氣笑了。

    蘇旺也覺得女兒是在胡搞,想要阻止她。

    但鐘天明雖然昨天才跟蘇嬌新婚,倆人也沒怎么交流過,反而比蘇旺更信任她,攔住老丈人,他擺手說:“阿爸,先讓阿嬌處理吧。”

    他不知道她準備干嘛,但目前的形勢下當然不好反駁她,就準備暫且看著。

    羅耀祖才剛從國外回來,雖然聽說蘇嬌已經結婚了,但總不太相信。

    趴了會,覺得屁股不那么痛了,抽空問:“阿嬌你真結婚啦?”

    他也認識鐘天明:“還是嫁給田雞仔?”

    包租婆意欲進門來,想把大孫子拉走,但鐘天明一橫手攔住了她。

    場面有點尷尬,他的新婚太太在照顧她的前未婚夫,蘇記酒樓幾個男的都格外尷尬,但不管鐘天明心里怎么想的,他表現的倒是很大度,行為上也是在支持蘇嬌。

    包租婆不好跟個警察硬碰硬,只好喊孫子:“阿祖,自己出來,咱上醫院。”

    蘇嬌說:“咱不上醫院,藥補不如食補,你的病我幫你治,你的吊,我幫你補。”

    她這話說的蘇旺尷尬的,簡直恨不能找個地縫兒鉆進去。

    但羅耀祖作為一個男人,抓住了重點:“你能治好我的子孫根?”

    再問:“你打算怎么治?”

    示意杜醫生夫妻先幫羅耀祖包扎傷口,蘇嬌卻說:“阿祖,你最近瘦了不少喔。”

    羅耀祖之所以螵是一時沖動,自己也沒想過雞婆會大肚,更沒想過事情會敗露。

    好好一個前途光明的未來包租公淪落至此,他自己也很難過。

    他說:“這段時間我胃口全無,只恨自己不能死了。”

    蘇嬌跟哄小孩兒似的,再輕拍他的肩膀:“人這輩子除了生死,別的都是小事,先讓杜醫生給你做包扎,我去給你做好吃的,咱在酒樓養上幾天,你就全好了。”

    圍觀的街坊格外多,有人夸贊了:“阿嬌好肚量。”

    還有人說:“她雖惹了事,但也能兜得住事,包租婆待她也未免太過分了點。”

    大家還關注一點:“羅少家那么多房產呢,他到底還能不能行?”

    基由這點大家還得討論一件事:“要羅少還能人事,包租婆就不該要蘇記酒樓吧。”

    雖說九龍不講理,講的是拳頭,但就算是社團火拼也要師出有名。

    如果羅耀祖沒有被廢,還是個正常人,包租婆再要蘇記酒樓可就不占理了。

    杜醫生夫妻倆得了蘇嬌的指示,已經在包扎傷口了。

    蘇嬌轉身出來,先吩咐蘇旺:“爸,你跟阿財哥去買油漆,咱們該粉刷酒樓了。”

    又對蘇鳴說:“阿祖少爺我就交給你來照顧了。”

    再下樓,提起鐵璉鎖酒樓的大門:“我們還忙,大家也都散了吧。”

    酒樓的大門一鎖,人們自然就散了,但包租婆當然還沒走,跟著蘇嬌下了樓,還想說兩句恐嚇威脅的話,豈知蘇嬌回眸,挑眉就笑:“你在西洋參上噴了什么藥?”

    見包租婆面色陡然一變,她再問:“你當鐘天明跟別的警察一樣,也是傻的?”

    明擺著的,昨晚鐘天明就識破了她的詭計,所以今天羅耀祖才會吃虧。

    包租婆后知后覺,牙呲并裂:“阿嬌啊阿嬌,你阿娘喬淑貞不但是整個天后街最漂亮的女人,也是最善良的,可瞧瞧你吧,黑心又歹毒,好不好的咱們同歸于盡。”

    蘇嬌再挑眉:“你巴不得我死,但也得問問阿祖想不想吧?”

    她上樓梯,大聲問:“阿祖,如果我真能治好我,你要怎么謝我?”

    杜醫生倆口子剛做完包扎,羅耀祖也緩過來了,說:“你要真能,要什么都行。”

    包租婆提高了嗓門:“他都成太監了,你真能治?”

    蘇嬌一臉胸有成竹,反唇就是一句:“你巴不得他永遠當太監,可我偏要治他。”

    羅耀祖一聽,秒表態:“阿婆,我要讓阿嬌幫我治病!”

    他是個大活人,蘇記酒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眼看蘇嬌大兜大攬,包租婆一時間也沒別的辦法,氣呼呼的撂了句你要治不好阿祖,咱走著瞧的狠話,離開了。

    杜醫生還得去買一針狂犬疫苗,也先走了。

    杜太太下了樓,未語先皺眉頭:“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阿嬌你了,阿祖他兩顆睪.丸被全切,已經成廢人了,醫生都治不好,你個做廚子的怎么治他?”

    要是沒有做過那個長夢,沒有鐘天明昨晚科普羅耀祖的生理問題,作為女性,蘇嬌會一直從心理上規避那樁強.奸未遂事件,也一直拒絕深入的去思考它。

    但昨晚鐘天明特地說是個中醫先把羅耀祖治壞,才會搞到他兩顆蛋全切。

    還說那個中醫其實也是梁鋮母子找來的,當時蘇嬌沒接茬,并非因為她睡著了,而是,她結合夢境仔細一想,豁然開朗了一件事:羅耀祖其實是梁鋮故意治壞的。

    甚至羅耀祖搞大女人肚子的那封匿名信,應該也是梁鋮悄悄寄的。

    換言之,這段時間她和羅耀祖所有的倒霉事,其實全是梁鋮在后面煽風點火。

    當下的情形是,梁鋮剛留學歸來,又不愿意去中環坐辦公樓,而雖然他老媽認識的大佬不少,他也經常跑到大佬跟前請好問安,可目前還沒有大佬投資他。

    當然了,他一個才畢業的學生,沒有大佬會信任他,給他投錢的。

    但蘇嬌手里有蘇旺的一百多萬現金,他也一直跟人說,只要她結婚,就把錢交給她保管,試問,梁鋮母子能不心動?

    再說了,在她夢里,過兩年羅耀祖就會因為濫賭而輸光家產,當時梁鋮拿著她的本金炒股已經賺了幾百萬了,還有個真正的超級大佬一手掏了上千萬,他們母子就把包租婆所有的房產給一手摟圓了,回頭再看,他們母子等于吃了兩家絕戶。

    先翻手吃她,再覆手吃包租婆。

    梁鋮母子玩了好一招翻手為云覆手雨。

    當然了,這是九龍,雖然人人夸蘇嬌阿娘喬淑貞又美又善良,可她辛苦一輩子攢的點錢,被同樣善良的蘇嬌敗的干干凈凈。

    這地兒好人不長命,王八活千年的。

    她笑問杜太太:“杜太有沒有聽說過藥膳?”

    所謂藥膳,就是既是食物也是藥,既能滋補人也能治病。

    杜太太雖然只是個診所的小護士,但當然知道藥膳。

    可她未免覺得可笑:“阿嬌你不但能烤面包,如今竟然連藥膳都能做了?”

    蘇嬌夢里開的,是專門招待香江有排面的大佬們的私房菜館,而且在將來,沒有老爹約束后,她會專門研究各種菜譜食譜,藥膳就是其中一項。

    富人們,尤其是男人們最愛的補的是什么,就是吊。

    于男人來說,蛋丟了其實沒所謂,只要吊還在,身體能補得上雄性激素就能硬。

    而且蘇嬌記得在夢里,有一個從大陸來的老先生,在吃了她的飯之后,因為覺得味美,也覺得她是個蠻優秀的廚師,于是贈送了她一本宮廷藥膳食譜,并且告訴她一句特別關鍵的話,叫食藥同源,還給她介紹了幾位老中醫來講藥學知識。

    憑借那本藥膳食譜,她幫好幾個香江老富翁補過腎。

    其中一個甚至被她補到,在七旬高齡還生了一個老來子。

    昨晚她回憶了半晚上,正準備找個人實驗一下夢里的菜譜呢。

    而如果真能治好羅耀祖,就跟包租婆訛人似的,她當然要從他身上狠敲一筆。

    想到這兒,蘇嬌對杜太說:“我家這店面整整關門了三個月,為了幫阿祖治病,我還掏了整整二十萬,就連鋪面都準備要賠給他的,但要治好他,我也要報酬的。”

    杜太笑著說:“包租婆就一顆獨苗苗,你要真能治好,她當然會感謝你,但是阿嬌,如果不能……雖然鐘天明穿一身警服,但也只是個小警察,你別忘了,包租婆那侄女羅慧嫻,跟咱們東西九龍的大佬全有關系,萬一包租婆動用大關系呢?”

    九龍就這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遍地大佬,但大佬之上還有大佬。

    蘇嬌不欲糾纏這個話題,轉身四顧,再喊:“鐘sir?”

    關于今天的事,鐘天明是想報警,直接查藥物的來源,而因為受傷的只有羅耀祖,警方的處理肯定也不過口頭訓誡一番就完了,所以蘇嬌沒有同意鐘天明的辦理方案,這會兒忙完了,她也才準備跟他深聊,解釋情況,可他怎么不在,去哪了?

    杜太太也往樓上看,低聲說:“阿嬌,麻煩大了。”

    又說:“你才剛剛新婚,就把前男友帶家里來,鐘sir怕是不高興,離家出走了。”

    男人作為贅婿上門,在普世的印象中就已經很憋屈了。

    結果新婚第二天妻子不但當街滿嘴臟話,還把前男友帶回家來,大張旗鼓要治根。

    說來還真是,怕不會鐘天明一生氣,還真的離家出走了吧?

    不過雖然杜太太緊張,但蘇嬌反而覺得還好。

    在九龍這種地方,你要沒有包租婆的潑辣和梁鋮母子的心機手腕,就只能像蘇旺和喬淑貞夫妻一樣賺點辛苦錢,而且一旦稍有差池,就會被人算計到一無所有。

    前段時間為了把鐘天明那頭惡狼哄回家,蘇嬌一直揣著自己在裝傻裝弱。

    但現在婚已經結了,鐘sir都上蘇家的族譜了,落袋為安,她也懶得再裝了。

    從今天起她準備正式放下個人素質,享受缺德人生。

    至于男人嘛,她從小到大的經驗,只要稍微哄一哄,他會好的。

    不過她也得知道鐘天明去哪了,才能針對性的哄。

    她再喊:“阿鳴,你姐夫呢?”

    蘇鳴從二樓出來了,說:“昨晚你倆的床不是塌了嘛,他說要去買個床楔子。”

    本來昨晚床塌了的事情只在小范圍流傳,也只有包租婆知道,她也還沒顧得上八卦,所以消息并沒有傳揚出去,但這一刻,消息要捂不住了。

    杜太太目瞪口呆:“鐘sir也太猛了點吧,昨晚才洞房,床都弄塌啦?”

    第18章 第 18 章

    不等蘇嬌辯解, 杜太太又說:“大家都是過來人,我懂。”

    立刻又體貼的說:“只看鐘sir那體格就是個強的,但你們還年輕, 你勸著他一點, 別太過了, 不然你的身體遭不住。”

    這怎么還越描越黑?

    蘇嬌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也替鐘sir正個名。

    可杜太太也還忙,顧不上聽她說的, 回自家店里, 要去招呼病人了。

    計劃要開炸醬面館,周進財和蘇旺倆負責粉刷并裝修店面, 去買東西了, 蘇嬌推出三輪車來自己騎著, 上市場和各家藥店去買各種煲藥膳的原材料。

    買好了東西,她騎車經過股票交易所的大門, 偶然一瞥, 就看到梁鋮和一個衣著打扮格外鮮艷光亮, 但是臉上有點浮腫的女孩子走在一起。

    恰這時遇上紅綠燈,她剎停了車仔細一看,其實倒也不意外,因為在夢里周進蓮也會割雙眼,整容,把自己整的漂漂亮亮的, 而且那天她賭氣離開蘇記的時候蘇嬌就猜到了, 她肯定會去找梁鋮, 跟他一起炒股,并提前暴富。

    蘇嬌是這樣, 她夢到了將來,看到在將來自己的丈夫會暴富,而其中她的辛苦付出占了一大半,但是全香江,包括表妹周進蓮在內,沒一個人承認這件事。

    反而,人人都說她嫁了個好丈夫,說她命好但不知足。

    明明梁鋮有二百億,卻只分了她十億,是九牛一毛,大家卻都說她占了大便宜。

    說陰暗點,既周進蓮也跟她一樣夢到將來,蘇嬌還蠻希望她跟梁鋮在一起的,是騾子是馬得拉出來遛,夫妻一體賺錢到底是誰的能力,周進蓮正好給她做個見證。

    ……

    等她回酒樓時周進財和蘇旺都已經回來了,在樓上刷油漆,蘇鳴下樓幫她提溜東西,往墻上掛三輪車,蘇嬌洗了把手,進廚房整理食材。

    甫一進門,她就看到羅莉在廚房里。

    看到蘇嬌進門,她問:“阿嬌,我哥真的還有治?”

    蘇嬌先申明一點:“我這兒有鐘sir搜集的證據,你哥的事本來就跟我無關。”

    羅莉嘆氣說:“那不我奶想著中醫更厲害,能把我哥完全治好嘛。”

    不怪包租婆看到鐘sir在蘇記時要哭。

    他是個阿sir,還有其能力,羅耀祖治療的詳情只要想查就能查得出來。

    本來只是爆了一顆蛋,切掉之后保另外一顆,照鐘天明帶來的單據上,養和醫生給出的解釋,性和生育功能會有所下降,但下降得并不多。

    結果中醫治到感染,不得已,就只能把兩顆蛋一起切掉。

    而目前在醫學界,對于兩顆蛋全切這種男性,還沒有針對性的藥物治療,在包租婆看來大孫子就是徹底廢掉了,她又覺得蘇記是顆軟柿子,就要借機狠捏。

    當然,雖然市面上類似于印度神油一類的功能藥很多,但照蘇嬌夢里的理解,它們的作用恰在于睪.丸,可是羅耀祖丟的恰恰是睪.丸,所以去了國外也無濟于事。

    可華夏美食是全世界獨一份的,藥和膳食相結合的,而且它補的是腎。

    蘇嬌懂的醫術當然不如專業醫生多,但在有了夢里的記憶后,她對藥膳的理解是,西醫的各種補藥都是在透支人的身體,而華夏藥膳則是在幫人養身體。

    她今天買的有海狗鞭,附子,夏枯草等中藥材,但都只是輔料,主料是海參。

    洗好收拾好,把海參湯煲到砂鍋上,她揭開一只壇子,從里面挑出幾塊自己前兩天做的豬腳姜,再邀請羅莉跟她一起上樓去找羅耀祖。

    進了包房,她把豬腳姜放到了桌子上:“羅莉,阿祖,來吃好東西了。”

    在香江,尤其到了夏季,沒有女性能拒絕豬腳姜的。

    它□□彈彈,軟糯香甜,尤其是涼的,吃起來別有一番風味。

    但羅莉得先看看她哥居住的環境。

    怎么說呢,雖然就一間小包房,但是蘇鳴特別會布置,已經把電視機搬進來了,而且就放在床頭的位置,還給羅耀祖給了倆枕頭墊著身體,讓他好趴著。

    他的屁股被狗咬爛了,穿不了褲子,蓋的是蘇鳴的被子。

    小蘇鳴坐在床頭,正在幫他打扇子。

    羅耀祖在家里都沒有這樣的待遇,只看他美滋滋兒的趴著看電視。

    羅莉隨意拈了塊豬腳姜,才嘗了一口就大叫:“好香啊。”

    又說:“這豬腳姜雖然甜,但并不膩甜,而是好清香的清甜味。”

    羅耀祖一聽回頭了:“什么東西,給我也嘗嘗。”

    羅莉拈了一塊給他哥:“你快嘗嘗,阿嬌泡的豬腳姜真的好香啊。”

    蘇嬌泡的豬腳姜雖甜但不膩,是因為她在烹飪的時候加的并非普通的綿白糖或者冰糖,而是價格高昂的精制蔗糖,而且只用一點點,青蝦村的豬肉本就有股清甜味,只需稍微點綴一下,它就香的不行了。

    趁這倆兄妹吃東西,蘇嬌問:“羅莉,你阿婆回家后罵我了吧,罵的什么?”

    拿人手軟,吃人嘴短,吃了人家的東西,當然要實話實說。

    羅莉說:“我阿婆專門去問過梁鋮了,他拍胸脯保證,說國外的醫生都治不好我哥,所以你是在胡說八道,我阿婆說,她考慮花一筆大錢,請大佬來平事。”

    說起關鍵事情,羅耀祖關了電視,并說:“阿嬌,你如果真的能治好我,你要什么我都給,但我們去了好幾個國家,人家的醫生都說不行。”

    要不是他去了好幾個國家都治不好,蘇嬌還不好敲詐他呢。

    她說:“既然跑遍全球你都治不好,如果吃了我的飯,喝了我的湯,你的病就好了,那你狠該謝謝我吧,說吧,如果你真的在蘇記好了,你要怎么報答我?”

    羅耀祖當然想被治好。

    而且是他有錯在先。

    他說:“只要我有的,你要什么都行。”

    蘇嬌要的就是他這句,她又說:“你得把我給你那20萬全部還給我,還有,既然你阿婆說你一根吊能值一棟鋪面的價,我要你家隔壁那棟鋪面不為過吧?”

    羅莉還在算賬,羅耀祖已經吐口了:“那不算啥,我給你就是了。”

    他家房子多得是,一棟鋪面而已,他給得起。

    但口說無憑,得立字據。

    蘇嬌說:“君子一言九鼎,咱們阿祖可是個君子,我信你,這就去打印一封合同回來,咱們先簽了,我再給你慢慢治。”

    羅耀祖都這樣兒了,能不答應?

    他當然說:“快去。”

    倒是羅莉追了出來,說:“阿嬌,我哥說了不算,我阿婆怕不會答應的。”

    一幢鋪面可不是小事,真要立了字據,蘇嬌要法庭打官司的。

    包租婆肯定會找羅慧嫻,請大佬們來話事,那方面蘇嬌也得準備起來。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她是賺錢,要暴富的,需要本金,隔壁那間鋪面就是很好的本金,自此開始跟包租婆斗法吧,蘇嬌必得把它搶過來才好。

    她打印好了東西回家,上樓,先讓羅耀祖簽字,再讓他摁手印,一樁交易就算完成了,但剛出包房,她迎上蘇旺,他在嘆氣:“阿嬌啊阿嬌,叫我怎么說你?”

    又說:“天明在樓上收拾床呢,但是臉色很不好,你晚上炒一份打拋飯吧,記得多加一點青椒,我記憶里頭,天明比較愛吃那個。”

    打拋飯是泰國風味,俗名也叫剩菜大雜燴。

    因為它是把各種雜菜加上辣椒燴到一起,口味重,通常都是底層人愛吃它。

    現在的蘇嬌吃慣了清淡的粵菜,對各種辣椒的接受度很一般。

    但在夢里,她記得自己會用各種諸如泡椒,尖椒,糟辣椒,糊辣椒來烹制菜肴,并獨創出一套特屬于她自己的融合私房菜。

    正好她買了辣椒,而且是剁椒,炒打拋飯,風味會更香。

    她用的米也很便宜,因為是從大陸走私過來的。

    但雖然它不是品牌米,卻有一種別地米所少有的油潤和韌口感。

    今晚就吃她自創的糟辣椒炒米飯,再斬只雞,用雞湯燙個青菜,就是一餐了。

    鐘天明有張天然兇的臉,再兼今天蘇嬌竟然把前男友帶回了酒樓,且不說她到底能不能治好對方,鐘sir當然不開心,蘇旺要幫女兒哄女婿,就熱情的拍椅子:“阿明,快過來我這邊坐。”

    鐘天明點頭,但坐下之后一言不發。

    蘇旺看他臉色難看,趕緊給女兒眼神,示意她哄一哄。

    蘇嬌笑盈盈的夾了只大雞腿:“鐘sir嘗嘗這個。”

    鐘天明說了聲謝謝,但甚至沒看蘇嬌一眼。

    不過他舉起筷子刨了一口飯,愣了一下,旋即暴風般又猛刨了兩大口。

    微酸微辣的口感,油潤彈韌,糯津津的米粒。

    在又熱又累了一整天后,這碗飯給他的感受只有一個,酸爽可口,滿舌生津。

    他刨的太快,被噎到了,嗆的前揚后合,蘇嬌適時遞湯:“慢點,喝口湯再吃。”

    她的臉不過巴掌大,但五官分明,眉纖眼挑,自來是個特別高傲的性格。

    但此刻她卻是那么的低姿態,要不是鐘天明跟著她的屁股跑了兩年,也會錯覺,會以為她天生就是這么溫柔可愛,柔順的性格,是只毫無攻擊力的小白兔。

    旋即他也就看到了,她目光柔柔,覷了蘇旺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說,看吧,只要本小姐出馬,就沒有哄不乖的男人。

    ……

    在鐘天明的記憶里,蘇嬌只要只要她想,就能哄得人心花怒放。

    他正在被哄,一碗湯加一碗飯,叫他因為羅耀祖來了酒樓而起的起的邪火蕩然無存,他也由衷覺得結婚真好,至少可以在疲憊一天后吃到可口的飯菜了。

    但到了晚上,他就又要竄一膛的無名火了。

    甚至,他覺得回宿舍睡會更好。

    ……

    終于可以睡五尺寬的大床了,蘇嬌當然睡里面,他睡外面。

    她一躺下就說:“我有八成的把握能治好羅耀祖。”

    再說:“他簽字畫押,親手給我寫了字據,只要病好了,就把隔壁那棟樓過戶給我,到時候鐘sir要覺得這床太窄,擠著不舒服,就可以搬過去住。”

    她其實是想跟他分床吧。

    鐘天明悶聲:“大小姐也累壞了吧,早點睡。”

    也不知道她哪來的自信,果然以為他不行,就不說防范了,昨晚還是長袖睡衣,今晚換短袖了,攤肢一躺,又問:“對了鐘sir,你認不認識胤爺?”

    九龍的道上勢力分東西,東九龍的龍頭大佬叫忠爺,開的堂口叫東方堂,西九龍的大佬叫胤爺,開的堂口叫四方堂,他壟斷著整個西九龍的高利貸和夜場產業。

    他也是羅慧嫻最強的大后臺,其原因在于梁鋮老爹。

    據說前些年,社團的人沖動之下殺了一個來九龍尋歡的白人爵士,英軍沖進城寨抓人,關鍵時刻梁鋮老爹燒掉了社團諸人的通訊錄,并且死于跟英軍的槍戰。

    本來當時英軍可以借著那件事侵入九龍,占領九龍,并把所有社團人員全部抓捕的,可就因為梁鋮老爹的義舉,叫英軍沒能做得到。

    因為他的義舉,就連梁鋮留學都大佬們資助的。

    這些年來,羅慧嫻隔三岔五就會上門給胤爺請安,要有大事,也能搬得動他出面。

    將來胤爺也會成為蘇嬌忠實的食客,可現在她并不認識他,想找個辦法喊他來酒樓吃飯也找不到恰當的契機,就想問問鐘天明看認不認識。

    九龍這地兒向來警匪一家親,鐘sir果然說:“認識。”

    又問:“你有事找他,想要我介紹?”

    床寬,睡著也舒服。

    蘇嬌兩條腿不安份的劃拉,語聲輕快:“暫時還不需要,過段時間吧。”

    問羅耀祖要樓容易,但要搞定包租婆就不容易了,到時候就需要用到大佬們的關系了,而既然鐘天明也認識胤爺,大家都有關系,她心里也就有底了。

    話說,這間房子這張床,是蘇嬌跟喬淑貞一直睡到14歲的,也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她睡著熟悉的床,快樂的滾著,一個滾就鉆到了鐘天明懷中。

    她有個獨一無二的阿貝貝,就是阿娘的奶。

    摸到身邊有個人,夢里悄惚間以為是阿娘,她于夢里就去找她的阿貝貝了。

    鐘天明陡然被侵犯,噌的坐了起來,聲啞:“大小姐?”

    蘇嬌住手,翻身睡了回去。

    鐘天明于是又躺了下來,怕大小姐又來偷襲,拿毛巾被緊裹住了自己的前胸。

    結果他剛睡著,瞇瞇糊糊中她又纏過來了,熟門熟路,伸手就摸。

    鐘天明被唬到魂飛,試圖推她遠離。

    但她雙腿纏的像水草,聲音嬌嬌囔囔:“娘,給揉揉奶嘛,就給我揉一揉嘛!”

    她繼續伸脖子前往蹭,熟門熟路捻上了她的阿貝貝。

    第19章 第 19 章

    鐘天明是自14歲進少年警校, 就一路體力和智力遙遙領先于同期的畢業生。

    身在重案組,他面對的罪犯也全是窮兇極惡型的,手自然也硬。

    蘇嬌的做法也有點太過不可名狀, 他用力過猛, 就把她給捏痛, 捏醒了。

    “痛,好痛痛!”她于夢中尖叫。

    她又不知道自己夢里犯了諢,一醒就罵:“你干嘛掐我, 還不趕緊放開。”

    為人贅婿的不好是, 老丈人就在隔壁,墻薄如紙, 蘇旺還特別護短。

    所以他于隔壁敲山震虎, 重重一聲:“哼!”

    鐘天明啞聲說:“你快把我擠下床了, 往里睡一點。”

    倆人雖然緊貼在一處,但蘇嬌可不認為是自己擠著了對方。

    她說:“不可能, 我睡覺很老實的。”

    是他半夜擠過來的吧。

    其實要說做什么, 蘇嬌都結婚了, 也不是那扭捏的人。

    可他明膽說了,她不情愿他就不會碰她的。

    陰險的男人,他這是想露狼尾巴了?

    蘇嬌默默起腳,準備爆蛋。

    鐘天明耐著性子說:“你試試,里面還很寬。”

    蘇嬌探腳試了一下,果然, 里面寬到她一腳都夠不到底兒。

    所以真是她睡覺不老實, 半夜往一個男人懷里鉆?

    摸了摸小腹她強行挽尊:“大概晚上吃太多積食了, 我平常睡覺都很穩的。”

    鐘天明坐了起來:“我去找胃藥來?”

    蘇嬌已經滾到床里側了,聲音冷冷:“不勞大駕, 謝謝!”

    又說:“如果我再滾出來,記得第一時間搖醒我,但拜托,不要再掐我了。”

    他簡直有病,掐的她好痛,痛到蘇嬌想哭。

    大小姐縮到了床里側了,徐徐吹風的窗口有月光透進來,可見她用毛巾被把自己裹的跟個小蠶蛹一樣,有點狼狽的好笑,又有點可愛的辛酸。

    鐘天明能想象到,此刻她肯定在朝著他狂翻白眼。

    這位自他12歲起,他跟著屁股服侍了兩年的大小姐對他這個人毫無記憶這點他早就知道,因為原來她和各個小伙子們在中環,淺水灣,銅鑼灣約會時他都見過。

    但他多次自她面前經過,她不說認出來,都不曾看過他一眼。

    不過也并不怪她,因為小時候他帶她出去劃船,不小心一路跑到遠海,九死一生,折騰了兩天三夜才靠的岸,她得了一場重病,然后就把他整個人忘光了。

    鐘天明也不知道自己懷的什么心思,也知道大小姐只是想找娘吃奶。

    他也希望她安安生生睡著,讓他也能好好睡一覺。

    但把自己裹成個蠶蛹的大小姐是睡熟了,他卻一夜失眠到天亮。

    鬼使神差,他一直在等她再滾過來,結果人沒等到,倒是等了滿腹邪火。

    新婚有三天假,今天正好第三天,等蘇嬌起床進,鐘天明已經在修整二樓廁所了。

    他氣性還挺大,看她下樓,直接撇開了眼睛。

    羅耀祖不想回家,一是因為包租婆對他管束太過,整天趕著他四處找房客們催房租要賬,在家就是不停的拔拉算盤算賬,算得他頭疼,來蘇記正好休息一下。

    再就是,雖然他也不愿意相信,但昨天蘇嬌燒給他的飯確實美味。

    今兒一早,她又端著面包和粥上樓來了。

    羅耀祖接過面包咬一口,頓時驚呼:“好吃!”

    蘇嬌不說面包,只問:“昨天我給你煲的湯味道怎么樣?”

    昨天她煲的是海參湯,味道當然不錯。

    至于能不能治吊,羅耀祖自己也不知道。

    但他由衷點頭:“有股子說不出來的香甜,好喝!”

    普通人有了病當然得吃藥,但有錢人不是的。

    香江有許多老富翁都特別長壽,其原因在于,他們一旦有了小病,并不吃藥,而是讓專門的藥膳師開方來養,在病還小的時候,只用食物,人家就把病給治好了。

    食材當然要買新鮮的,此刻蘇嬌才要出門買食材,而且她是很擅長投人所好的,一看羅耀祖把個遙控器顛來覆去的按,她吩咐蘇鳴:“去給羅少租幾盤錄像來。”

    羅耀祖一聽就興奮了:“阿鳴,多租幾張武打片。”

    在家包租婆管得嚴,不讓他隨意看錄像帶,到了蘇記,就可以敞開看了。

    藥材是昨天就買好的,今天蘇嬌只買了一只新鮮的豬腰子,又騎著三輪車上了趟火車站,專門買了一大堆從大陸走私過來的各種調味品。

    就比如醬油,原來蘇記用的都是本地產的顧記醬油,一瓶倒也不貴,可也得三塊錢,但蘇嬌采購的生抽是大同牌,玫瑰露是天津牌,麥芽糖是長城牌,一瓶都只需要幾毛錢,她各樣都買了一整箱,計劃好要開店嘛,醬料得先儲備起來。

    回到光明巷,她突然想起自己快來大姨媽了,于是騎車往前趕了幾步,停在郭方老娘開的士多店門口,說:“郭嬸,給我一包,喔不,五包衛生巾吧。”

    原來她的衛生巾都是周進蓮幫忙買的。

    現在周進蓮罷工不干,就得蘇嬌自己來買了,她想一次性多儲備點。

    士多店的對面是個發廊,老板名字叫李金花,人稱金花姐,她租的是包租婆的店面,而她的相好,則是堂口大佬喪輝,也就是包租婆的干兒子。

    她從店里走了出來,笑著說:“大小姐,我聽人說鐘sir把床整塌了,真的假的?”

    又說:“昨天我睡的晚,恍惚聽見你們那邊有人在哭,該不會是你吧?”

    蘇嬌自認沒有哭過,當然要否認:“你聽錯了吧,我有什么好哭的?”

    金花姐是真聽到哭聲了,但轉念一想,這大小姐怕不是在□□?

    自打蘇記關張,郭方就一直在別家店打工,本來郭老娘以為兒子對蘇記的匾額誓在必得,結果竟然是蘇嬌拿走了,現在還準備重新開業,她心里不舒服,拿了衛生巾出來,順口就說:“大晚上的,大小姐叫什么呢,難不成鐘sir揍你啦?”

    金花姐一想也是:“該不會是你把阿祖少爺帶回家,鐘sir生氣,打你了吧?”

    她把羅耀祖帶回家,還說要幫忙治陽.痿,聽來確實挺招打的。

    郭老娘和金花姐又同時興奮,心說看來蘇大小姐真的是被鐘天明給揍了。

    但蘇嬌當然要辯解,且不說鐘sir并沒有打她,就算打了,她的當務之急是爭隔壁那棟鋪面,她最大的敵人也還是包租婆,她就不能讓外人覺得他們夫妻有內訌。

    眼珠一轉掐手揉腰,她先說:“你們懂得。”

    又說:“鐘sir還年輕,體格也好,那方面當然也很強,所以咯……”

    話只說一半,接過衛生巾,她轉身走了。

    金花姐一想鐘sir那體格兒,再一想他能叫蘇嬌叫成那樣兒,羨慕又嫉妒。

    但郭老娘卻說:“她買了整整五包衛生巾,一回大姨媽可用不完,所以她……”

    金花姐也是臉色一變:“怕不是被鐘sir給做出血來了?”

    合著鐘sir那么猛,都把蘇大小姐都給做出血了?

    倆人對視一眼,金花姐立刻又說:“這事兒我得跟去跟大家好好說叨說叨去。”

    一晚床塌,二晚做出血,關于鐘sir威猛的謠言就這樣爆開了。

    ……

    蘇嬌今天給羅耀祖的湯是用巴戟天加上豬腰子和鹿茸一起煲的,然后她把上回李伯送來的豬肉中,專門挑出來的梅肉全部做成了叉燒,準備晚飯的時候吃。

    肉一燒好,還沒回爐,蘇鳴從樓上下來了:“阿姐,這叉燒也太香了吧。”

    又說:“羅少說他餓了,現在就想吃叉燒,要不你斬兩塊,我給端上去?”

    褐色的焦皮在爐內滋滋爆響,流著油,淌著蜜,都不必吃,只是看著蘇鳴就知一定汁多肉嫩,夠軟糯也夠焦香,要是再配一碗米飯,那簡直能香死人的。

    蘇嬌卻說:“你去告訴阿祖少爺,叉燒一好我就給他送上去,他要是錄像帶看完了,你再幫他多租幾盤子回來,對了,記得買點零食,讓他邊看邊吃。”

    蘇旺也被叉燒的味兒吸引,洗了把手,直接拿刀從爐子里削了一塊叉燒下來一嘗,說:“阿嬌,你這叉燒不輸大酒樓的味道,咱們干嘛非得只賣一款炸醬面呢?”

    又說:“餐品太單一,萬一開張后沒客源呢,怎么辦?”

    他這其實屬于底層思維,總覺得開店就應該琳瑯滿目品類繁多,讓客人們來了店里,想吃什么就有什么,但其實餐飲要想做好,品控比品類更加重要。

    炸醬面,尤其是現拉的拉面在香江目前還沒有,它就擁有差異化競爭優勢。

    再就是商品樣式單一的情況下,質量會比較好把控。

    而且蘇嬌不論做菠蘿包還是炸醬面,都不是要憑它們本身賺的那點小錢,她所想要的是人脈關系,真正要賺大錢得靠炒股來,而在九龍,人脈關系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她才要專做炸醬面。

    倆人正聊著,門外響起一聲埋怨:“死蹄子,你給我走慢點!”

    不用說,當然是包租婆。

    昨天羅耀祖白紙黑字把一棟樓許諾了出去,而且寫明的是,只要自己能被治好,他就直接把鋪面過戶給蘇嬌。

    別看包租婆樓多得是,但大多是居民樓,住的也都是窮打工的,一間房的月租并不高,租戶的素質也很低,拖欠房租的,水電費的,還有動不動就跑路的。

    而且大多數是違章建筑,等要拆遷的時候補償款并不高。

    但隔壁那棟連地帶樓,百分百的產權,她又怎么舍得白白送給蘇嬌?

    她帶著羅莉進了門,氣勢洶洶上樓去了,不一會兒又從樓上下來了。

    羅耀祖不肯離開,這老太太也拿他沒辦法。

    一看蘇嬌端著一盤剛剛斬好,滋滋冒油的叉燒,包租婆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但并不理蘇嬌,卻是問:“鐘sir你在嗎,鐘sir。”

    這一整天了,鐘天明一直在收拾二樓的廁所,聞聲出來了:“有事?”

    他依然穿的是舊牛仔服,還系著殺豬用的大圍裙,但雖然衣服臟,可是臂膀渾圓胸膛寬展,圍裙勾勒腰身,腰是細的,腿是長的,往那兒一站,剛勁威猛。

    而這個女婿,要不是蘇嬌太狡猾,悄悄暗渡陳倉,本來該是包租婆的。

    蘇記要沒有這樣一個阿sir女婿,包租婆只需隨便揮揮手,就可以讓干兒子喪輝帶著小弟們上門,到時候就不說蘇旺的腰子能打爆,屎都能給他打出來。

    就好比牌桌上打撲克,鐘天明是一副王炸,現在被蘇嬌給揣手里了。

    但包租婆當然不肯服輸,也還想再努力一下。

    而今天她來,也帶了一副王炸的,那就是……鐘天明的身世問題。

    她笑著說:“鐘sir你打小就是個孤兒,一直在外面跑,就沒有試著找過父母?”

    又說:“我家阿嫻從胤爺那兒要了一份深水埗的白人軍官聯絡單,你要不要?”

    九龍孤兒特別多,基本都是在街上瘋跑,住垃圾桶,吃泔水長大,他們的母親大多從事不良職業,父親的身份則個個不同,有混堂口的,還有從大陸,南洋偷渡到香江來打工的,但這些都是下乘,最好的一種是深水埗的白人軍官。

    那些軍官一夜風流就走,但是如果確定有自己的兒子找上門,好點的會直接幫忙辦移民,帶到大英去生活,差點的也會給一筆錢,或者回香江,來個父子相認。

    這樣的事情多了,自然也就形成產業璉了。

    而九龍的每一個孤兒,最大的夢想就是能有一個白人爹。

    白人軍官們的聯絡單上有他們的血型和照片,以及在香江服役的年限,但那份名單是有人專門花錢花心思整理的,普通人可拿不到,想要看也得花錢。

    周進財和蘇旺在一樓刷漆,聽到這個消息,也一起出來了。

    鐘sir會有個白人爹嗎,在九龍那可是無尚的光榮,他會感興趣嗎?

    如果他感興趣,憑借這份資料,包租婆就可以拉攏他了。

    但答案顯然是否,因為鐘天明冷冷盯著包租婆,先喚:“羅太!”

    包租婆今天可算明白忍辱二字飽含的深意了。

    因為鐘天明不但動手能力強,腦子還好使。

    雙刀堂的郭堂主,這些年但凡窮了就上中環的金店去化緣,百分百的成功率,前段時間卻栽他手里了。

    本來他該是她的上門婿才對,如今他卻姓蘇了,真真氣煞人也。

    但此一時彼一時,她忍著恥說:“鐘sir,我在呢。”

    鐘天明狼目炯炯:“不要好奇,也不要試圖跟我拉關系,沒意思的。”

    包租婆熱臉貼了冷屁股,但還得繼續笑下去:“好吶!”

    鐘天明又說:“我們還忙,您慢走。”

    包租婆覺得不對,他是孤兒,萬一有個白人爹會是無尚的光榮,可他竟不想要?

    她舉起聯絡單又說:“這可是我家阿嫻專門找來的,要不您看看呢?”

    就連蘇旺和周進財都好奇,想要看一看。

    因為在香江,哪怕一個白人兵痞,都天然的比本地人更加高貴。

    一個人只要能溯源到白人血統,哪怕他是個渾蛋,也能被人們高看一眼。

    但鐘天明答的很干脆:“不看。”

    包租婆興沖沖而來,又撞了一鼻子的灰,正尷尬呢,剛剛給羅耀祖送完叉燒的蘇嬌出現在樓梯上,并笑著說:“包租婆,阿祖馬上就會好的,準備好你的賠償喔。”

    又說:“20萬加一幢鋪面,我建議你現在就開始準備過戶手續。”

    在香江男女婚前同居很普遍的,而且羅耀祖為了追蘇嬌,天天帶她上高檔餐廳吃飯,還專門買了車,加起來花了將近十萬塊,就算真睡了她也是理所當然,可羅耀祖非但沒睡到,還被她踹廢了,就算能治好,在包租婆看來也是蘇嬌占了便宜。

    二十萬加一棟鋪面?

    那些錢都夠包租婆把胤爺請出山來話事了。

    胤爺可是西九龍的高利貸祖宗,當仁不讓的龍頭大佬,鐘天明也要給對方面子的。

    但當然,暫時包租婆不會說什么,就只說:“阿嬌,你阿娘喬淑貞不但相貌生得美,而且是整個天后街最善良,最勤快的女人,你既嫁給了鐘sir,就該像她一樣勤快善良,要學會謙虛忍讓,很不該像現在一樣刁蠻潑辣。”

    確實,喬淑貞不但長的漂亮,而且嫁的蘇旺雖然很一般,可她勤儉持家疼女兒,夢里的蘇嬌也跟喬淑貞一樣,結婚后勤儉又持家,誓要做個人人夸贊的好妻子。

    但現在她不要那樣做了,心黑大膽,她只想賺錢。

    她說:“我好像確實太善良了點,我應該讓你賠40萬才對。”

    立刻又說:“我這就跟耀祖改合同,賠償金40萬!”

    包租婆沒敢再跟她犟,咬牙出了蘇記,狠掐羅莉:“都怪你,出沒息的賠錢貨。”

    羅莉欲哭無淚:“我又做錯什么啦?”

    ……

    周進財來酒樓的時候鐘天明已經被趕走了。

    所以他也不知道曾經光明巷第一能打的田雞仔是什么樣的神彩。

    但他現在得說,表妹夫簡直就是天生的阿sir。

    只往樓梯上一站,他通身上下就是幾個大字:威嚴,神圣,不可侵犯。

    他熱情的說:“鐘sir,吃點下午茶吧,然后咱們接著干。”

    鐘天明說:“好。”

    大小姐做了叉燒,但要晚上才能吃到。

    鐘天明聞著香味,有點迫不及待,想太陽趕緊落山。

    大家正吃下午茶,有郵差搖鈴鐺,蘇鳴下樓拿信,回來就說:“是姐夫的信。”

    又說:“咦,是四方典當行來的,這怕不是催債的?”

    典當行來信,一般來說確實是催債的。

    而身在香江,阿sir們雖為保護市民而生,也該是誠信威嚴的象征。

    但警隊中染上賭博,螵娼,并因此欠下巨額債務的不在少數。

    廉署和O記動不動爆出阿sir們的丑聞,最多的就是高利貸。

    一聽是四方典當行來的信,而且是寄給鐘天明的,蘇嬌腦海里警報嘀嘀響。

    她知道鐘天明認識四方典當行的老板,但她希望是朋友式的認識,而非債主和欠債人式的,她怕知人知面不知心,萬一鐘sir也欠一屁股高利貸可就麻煩了。

    不止她,蘇旺也是這樣想的。

    而且雖然蘇嬌脾氣驕縱,但都是在可控范圍內。

    該耍蠻橫的時候會耍,但不會隨意去飭斥別人的面子。

    但蘇旺作為父親,愛女心切,再加上鐘天明是贅婿,他就難免耍家長派頭。

    看蘇鳴把信遞給鐘天明,他伸手就搶:“給我,我先看。”

    他這個樣子不論鐘天明有事無事都要生氣的。

    蘇嬌一巴掌拍上老爹的手:“阿爹,你怎么說話從來當放屁!”

    再指他鼻子:“都說了結婚后我當家,你又忘啦?”

    蘇旺被女兒懟了,端起茶杯笑瞇瞇喝茶,鐘天明進了臥室才拆信。

    蘇嬌特意等他掏出信紙后才進門,并說:“鐘sir,要不要嘗嘗剛出爐的叉燒呀?”

    鐘天明回頭,連信封帶信紙一起遞給她:“你也看看?”

    雖然在老爹面前給他爭面子,但從鐘sir的身世到關系朋友,欠債,該了解的她必須了解。

    接過信來,總共兩張,一張是信紙,另一張是支票。

    她先看信紙,就見抬頭寫著:天明吾兒……

    再瞟鐘天明一眼,她讀信:聞你大婚,父與凱皆喜不自勝,特備薄禮,還忘不棄。另,凱的胡鬧還請你不要予以置理,以及,除六月初八外,余時你都可直接上門。

    落款:父胤。

    蘇嬌再看支票,一時間被一長串的0給弄暈了頭,好大一筆錢。

    香江有世界上最有錢的有錢人,賬上躺著幾百億。

    生活也只能用四個字形容,窮奢極欲。

    但也有著全世界最窮的窮人,睡垃圾堆,吃酒樓的泔水桶。

    就蘇嬌,全部身家帶酒樓,都比不上有錢人一輛豪車,而且上輩子的梁鋮花著用她的本金賺到的錢,僅給女人們送的愛馬仕,一只包就有幾百萬的。

    她也愛珠寶愛玉器愛大牌包包,更愛錢,簡直愛瘋了。

    所以她才要賣力賺錢。

    但她也懂得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道理。

    看支票上那么一長串的0,她大概明白了,這應該是四方典當行的胤爺想用來賄賂鐘天明的,臟錢當然不能收,但不對,為什么胤爺會自稱是鐘天明的父親。

    難道她這位兇巴巴的丈夫竟是西九龍第一大佬,胤爺的兒子?

    那他算什么,典當行繼承人,刻意裝窮的闊少?

    而且夢里她仿佛聽人提過,說鐘天明出身不凡,來頭也很大。

    一瞬間蘇嬌滿頭問號。

    第20章 第 20 章

    但鐘天明旋即就幫妻子解惑了。

    他說:“我剛到九龍, 又是在重案組,幫了季胤一些忙,季胤于是想認我做義子。”

    好吧, 蘇嬌秒懂。

    這年頭的九龍是沒有黑白之分的。

    阿sir們太過清正廉直, 故意跟大佬們做對, 會被悄悄做掉。

    可一旦他們跟大佬同流合污貪贓枉法,到將來回歸了,就必然要遭清算。

    蘇嬌一直都是在賭, 也怕這鐘sir做事不夠圓滑惹了人, 酒樓要遭受牽連。

    但看到這封信,她反而把懸著的心給放下了。

    在九龍為警, 回歸后還不必被清算, 可見鐘sir不是個傻的蠢的, 那么只要蘇嬌不借著他的警長名頭行事索賄,低調經營她的酒樓, 她也不會有什么危險。

    把信和支票交給鐘sir, 她說:“你自己處理吧。”

    出門前一念, 蘇嬌記得阿娘說過,她和羅慧嫻都是63年六月初八大逃港的時候到的香江,路上親人全沒了,就活了她倆,正好后天六月初八,蘇嬌也拜拜祖吧。

    ……

    從屋子里出來, 她正要下樓斬叉燒, 蘇旺攔住了她:“阿嬌, 阿蓮沒去學校了?”

    周進蓮非但沒有再讀書,還整容了, 目前跟梁鋮在一起。

    但這些事蘇旺并不知道。

    聽他這樣問,蘇嬌也問:“她來酒樓了,還是給阿爸你打電話了?”

    周進蓮如果正式宣告不讀書,是要跟蘇旺請清楚的。

    蘇旺說:“是你姑媽,剛才打來電話,特意跟我說,阿蓮下半學期的學費不交了,讓我不必準備錢了,可她再有一個學期就該畢業了,好好的為啥不肯讀書了?”

    要說周進蓮突然不肯讀書,當然也是因為全心全意想賺大錢的緣故。

    但是整整三年的高昂學費,空姐專業,說不讀就不讀了,畢業證都拿不到,她自己沒所謂,可蘇旺掏了真金白銀,當然會覺得可惜。

    而既然是蘇琴給蘇旺打的電話,就證明她目前跟周進蓮不但在一起,而且贊同周進蓮不讀書,去跟梁鋮一起炒股,拼暴富的做法了。

    蘇琴只是姑媽,周進蓮也只是蘇嬌的表妹,蘇旺或者操心她們,蘇嬌才沒所謂,周進蓮不讀書,一學期能省五千塊錢,她樂得呢。

    就在這時蘇鳴瞥了眼垃圾桶,撿起個東西來,問周進財:“哥,這是啥東西?”

    周進財一看,把東西交給了蘇旺:“師父,你看這支票,好大一筆錢。”

    蘇旺再一看,又把支票交給了蘇嬌:“這是四方典當行的支票,但是上面咋會有那么多錢,總不會,這錢是胤爺送給天明的吧?”

    胤爺,全名季胤,潮汕人,也是西九龍的第一大佬。

    他給鐘天明開那么大一張支票,啥原因?

    蘇嬌跟老爹大概解釋了一下情況,拿著支票下樓,進到羅耀祖住的包房隔壁,鐘天明正在拿砂紙打磨舊墻面。

    指挑支票,蘇嬌屏息說:“鐘sir,你丟了支票,阿鳴幫你撿回來了。”

    鐘天明瞟了一眼,說:“廢票而已,撕了就好。”

    走到他身邊,拿支票點點自己鼻尖再轉給他,蘇嬌笑了:“鐘sir,下回要廢票,記得要在上面寫作廢二字,這個道理傻瓜都該懂的,你竟然不懂?”

    這家伙心眼可多可賊的,他故意把支票扔在顯眼的地方,其實是在試探酒樓諸人,看大家見到如此巨額一張支票會不會見錢眼開,悄悄轉進自己的戶頭去。

    他也是想試試,看大家會不會背著他,又打著他的旗號收受來自社團的賄賂。

    但他表面依然裝出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來,可真是個狡猾的壞狐貍。

    不過雖然世間千萬事,人心最難測,但不論蘇旺還是蘇鳴,周進財,都跟蘇嬌一樣,屬于愿意踏踏實實做事,本本分分賺錢的人,是不可能見錢眼開的。

    蘇嬌于鐘sir的小把戲有點生氣,就故意在他抽支票時一拽。

    他再抽她再拽,等他不抽了,她又將支票遞給他。

    她在耍脾氣,但鐘sir波瀾不驚,直到她鬧夠了主動松手,才把支票收了回去。

    他有三天婚假,今天是最后一天,西九龍也蠻給他面子,幾天沒出大案。

    不過就在蘇嬌想跟他聊一聊時,窗臺上的BB機響了起來。

    上面有文字消息:約見面,凱。

    看來是有個名字叫凱的人要約他見面。

    鐘天明丟掉了砂紙,拍打身上的灰塵,顯然是準備出門去。

    蘇嬌堵住他說:“鐘sir,我想報個案。”

    鐘天明在摘手套,面顯緊張:“你出什么事了?”

    蘇嬌的事兒還蠻離奇,也不是大案要案,但是,卻間接決定了她人生的走向。首先是近一年就跟鬼打墻似的,她經常丟錢夾,后來更是連喬淑貞的老錢夾都丟了。

    事雖然不大,卻讓蘇旺覺得她人不靠譜,需要男人照顧,就總催她早點成家。

    羅耀祖雖然笨了點,也不算帥,但夠乖夠聽話,也拿蘇嬌當祖宗供著,她也嫌老爹催的太煩,就點頭訂婚了,結果從螵到賭,他只用了幾個月就變濫仔了。

    后來蘇嬌琢磨明白了,那其實是梁鋮引誘的。

    他引誘羅耀祖出去螵,又悄悄拍了照片,用匿名的方式寄給她。

    她丟的錢夾,其實也是他唆使人偷的。

    她總丟錢夾,蘇旺覺得她大大咧咧的靠不住,就要催她結婚,她于是找了羅耀祖,可梁鋮母子蓄意想吃她的絕戶,就把她和羅耀祖搞散了。

    這當然只是個推論,但只要能找到那些錢夾,這些事就能被坐實。

    屆時蘇嬌當然也就可以當著包租婆的面拆穿梁鋮母子,也好叫包租婆知道,她那親親的侄女羅慧嫻可不是什么善茬,一直也在盯著,要吃她的絕戶才好。

    洗臉洗手,鐘天明聽蘇嬌講完,說:“你懷疑梁鋮指使人偷了你錢夾?”

    “不是懷疑,我確定,而且我確信那些錢夾都還在,你也先悄悄查,別驚動了人,為了銷毀罪證就把它們直接丟了或者是燒了。”蘇嬌說。

    鐘天明點頭,再上一層樓進了臥室,單手一扯T恤飛出,他半身赤.裸。

    蘇嬌一路跟進門,又在對方一把撕飛T恤的那一刻退了出來。

    天殺的男人,他一秒就把自己脫光了。

    蘇嬌退到外面,莫名紅了臉,又悄悄抽了自己一巴掌。

    因為她發現他的胸肌好大,而因為她從小到大一直跟阿娘睡,直到七八歲才斷奶,她向來也特別喜歡豐滿的女性,而在剛才,她突然發現,男人要鼓一點,更好看。

    那一瞬間她甚至有上手去摸的沖動。

    鐘sir又換了件T恤出來了,是薄款,小腹上肌肉一棱棱的,胸膛在起伏。

    他說:“好。”

    幫大小姐查她分分合合七八載的前男友,鐘sir特別樂意。

    蘇嬌追著下樓梯,說:“先不要走漏風聲,悄悄查。”

    幾個小錢夾而已,要被燒了或者毀了,小偷沒任何損失,蘇嬌會心疼死的。

    鐘天明回頭,眼神兇而明亮,似猛狼:“好。”

    蘇嬌于空中比劃了一下,他的胸肌似乎她一把都握不住,好大!

    ……

    這天出門,他夜里來電,說是出了一樁大型兇殺案,忙,加了一晚上的班,直到次日一清早,才一身臭汗加茂密的胡須,匆匆回來換警服,拿公文包。

    也就在今早,蘇旺給小倆口訂的新床到貨了。

    恰好蘇琴過來,于是幫忙去盯安裝。

    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她帶著倆工人進門要收拾老床,才往床沿上一座,嘩啦一聲,床板又是頭朝下的垮了,這回換蘇琴了,一個倒栽蔥栽進了床斗中。

    她當然要大喊救命,蘇旺也沖進了臥室:“又怎么啦?”

    兩個工人齊吼:“老板,你家的老床,塌啦!”

    大清早的,所有商戶在開門,租戶出門上班,聞言,巷子兩旁的人全抬頭看。

    金花姐剛剛送走情夫喪輝,聞言感慨:“鐘sir也太猛了點叭。”

    其實床又會塌,是因為鐘天明買的楔子尺寸不合適,因為又訂了新床,這兩天他也就暫時先將就著了,當然,當著外人蘇旺和蘇琴也不好說什么就讓他離開了。

    但蘇琴最近幾天聽了不少風言風雨,目送他出了門,把侄女拉到墻角,就要用她自以為是的那一套來勸蘇嬌了:“阿嬌,你不能由著男人在床上折騰,身體要緊。”

    其實截止目前,蘇嬌也就瞟過一眼丈夫的裸胸,還摸都沒摸過呢,簡直冤枉透頂。

    但她跟蘇琴當然沒什么好解釋的。

    話說,羅耀祖前天剛來的時候不但瘦骨伶仃面色蠟黃,還有倆深深的黑眼圈,但今早起來,他的黑眼圈淡了許多。

    看來昨天給他燉的海參湯是管用的。

    但今天得換湯了。

    蘇嬌還需要買兩款中藥,一是杜仲,二是巴戟天。

    除此之外她還得買一串金錢肉回來,加一塊兒煲湯。

    對了,她還得通知杜太來給羅耀祖打一劑消炎針。

    因為藥膳都是發物,光補而不消炎,他屁股上被狗咬的傷口就很難愈合。

    計劃好這些,拿上錢,她剛出門,蘇琴也跟了出來,說:“阿嬌,你從小到大學的可都是彈琴插花,繪畫一類的課外班,又沒學過醫,怎么幫人治病?”

    再說:“別胡鬧了,趕緊把羅少給包租婆送回去,免得她盯著酒樓搞事兒。”

    蘇嬌在夢醒后回憶并反思,就發現自己其實是陷入了一種叫作美貌陷阱的圈套。

    周圍人人都夸她長得美,都建議她去學跳舞學插花,將來競選港姐。

    但她娘喬淑貞并不贊同這些,還總說她只有學到謀生的技術,以后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可惜蘇嬌太任性,不肯聽阿娘的,蘇旺也向著她,她就學了一堆沒用的。

    直到將來蘇嬌才會發現,跳舞緩畫只要不是專業的,就不能謀生。

    插花彈琴更是,只配錦上添花,不足以讓她支配自己的人生。

    反而是她夢里,人到中年后潛心研習的廚藝,藥膳,甚至是她為了健身和保命而學習的槍械使用,傷口包扎等技能,都比插花舞蹈更加實用。

    她既攬了羅耀祖,當然就能治得好。

    可她懶得跟蘇琴多說,就問:“姑,阿蓮好端端的不讀書,是去干嘛了?”

    周進蓮拿著郭方的錢,卻跟梁鋮合作炒股,而且她跟蘇琴講的是,自己以后要做女強人,賺大錢,而因為梁鋮跟大佬們都有關系,人脈廣,蘇琴遂也沒反對。

    但事情才剛開始,蘇琴也不好跟蘇嬌直說,就又講包租婆的事。

    她說:“隔壁鋪面值一百多萬,包租婆又是個霸道性格,你要惹急了,她找羅慧嫻請大佬出山平事,萬一把胤爺請來,阿嬌,你吃不了,得兜著走。”

    蘇嬌不但要隔壁的鋪面,只要鐘sir幫她找回錢夾,她還要狠狠收拾梁鋮母子.

    但她沒必要跟蘇琴講這些,也實在厭煩姑媽跟著自己,就又說:“姑,阿蓮讀書的錢可是我阿爸資助的,還等著她畢業賺了錢好還學費呢,既然她不肯繼續讀,也該來趟酒樓,商量一下還學費的事吧?”

    蘇琴猛得止步,怒了:“阿嬌,鐘sir還是我幫你找來的,你這是要恩將仇報?”

    蘇嬌不但恩將仇報還蠻不講理:“我阿爸還幫你老公還過賭債,那錢你也得還吧?”

    是蘇琴幫忙聯絡的鐘天明,但她只是為了周進蓮的學費和周進財的工作考慮,而本來喬淑貞去世的時候,是建議蘇嬌拿著錢出國去留學的。

    可蘇琴一味勸她不要留學,等著選港姐,她留學的錢,就給周進蓮讀書用了。

    可周進蓮呢,伙同林嘉麗搗鬼,生生害的蘇嬌港姐落選。

    這賬她能不算?

    而但凡親戚,不談錢凡事好說,一談錢可就不好說了。

    蘇琴愣在原地,片刻后招呼都沒跟蘇嬌打,氣沖沖的走了。

    蘇嬌買好食材回來,把湯煲到灶上,帶著一盒豬腳姜直奔福利會,去找麥會長了。

    麥會長正在看電視,抬頭一看:“阿嬌,新婚快樂喔!”

    今天港姐競賽到泳裝問答環節,麥會長正在看賽前采訪,為本轄區的林嘉麗加油助陣,她一邊漫不經心開飯盒,一邊說:“太可惜了,我以為你也可以上的。”

    港姐是目前全香江收視率最高的節目,今晚會有25位佳麗泳裝秀。

    到時候大街上的行人都會陡然變少。

    人人都會回家,守著電視機看港姐們的健美身姿和機智妙答。

    麥會長望著電視機,也不過想聞一聞的,但因為豬腳姜的香味太過竄鼻,不由端起來,嘗了一口湯汁,她從電視上收回視線:“哇,我想用它泡飯吃。”

    沒有哪個女人能抵御豬腳姜的魅力,她一秒淪陷。

    蘇嬌來,一為了感謝媒人。

    二是她實在好奇,怎么整個天后街人人都認識鐘sir,她卻不記得他。

    麥會長管著西九龍的孤兒,于這些事會比較了解。

    她又拿了一塊豬蹄,關掉了電視機,形容說:“天明當時好慘的,我第一次見他時他概七八歲,脖子上栓著好粗一根鎖鏈,傷痕累累,生人勿近,我找了四個警察才能制服他,取掉那條鐵鎖鏈,然后他在街頭長了幾年,大一點就去你家了。”

    蘇嬌心說怪不得她記憶里的田雞仔是條狗,這不就對上了。

    她莫名有些心疼,又問:“誰那么壞啊,為什么要鎖他?”

    麥會長顯然知道一些內情,所以說:“鐘sir的家人在咱們九龍還蠻有身份的,也一直想跟他相認,但是他因為童年時一些不好的經歷,心理上有些抵觸,不愿意面對,你倆多相處相處吧,他會跟你講的。”

    蘇嬌原來就聽人說過,鐘天明不止是個警察,而且黑白兩道都走。

    看來傳言是可信的。

    而如果他的家人在九龍有身份的話,就是道上人了。

    而他在中環的重案組待了幾年,但凡從九龍跑過去搶劫殺人,搞綁架的,基本只要被他碰上案子就得流產,現在警署把他派到九龍了,道上人還怎么做奸犯科?

    但換個角度,如果他的家人本就是混道的,如今的他于家里,就是天然的助力。

    由他庇佑,家人想要做奸犯科不就很容易了?

    但蘇嬌直覺鐘天明應該不會那么做,因為在回歸后,他會成為一級警司。

    而且是在進行了一輪殘酷的掃黑風暴,別的高級警官紛紛落馬后他才上去的,如果他的底子不干凈,他不可能上得去。

    麥會長又說:“只要阿明能放下心結正視自己的身世,你的日子也會變好的。”

    蘇嬌可不這么覺得。

    夢里她找的丈夫雖不算首富,但也在香江排前幾名的。

    那生活,只能用四個字形容:雞飛狗跳。

    于其妄想丈夫有個好出身,她更喜歡自己奮斗,做大富婆。

    她輕拍飯盒:“我們馬上開業,時間還未定,但屆時我會提前送上請帖,還請麥會長賞光,來吃一碗炸醬面。”

    麥會長的丈夫在英倫行商,兒女也全在那邊。

    她是純粹的大善人,也聽說蘇嬌一碗炸醬面要賣別人三倍的價格,怕她要賠錢。

    但不好打擊年輕人要創業的心,就說:“我會安排時間的。”

    又拉著蘇嬌的手說:“對天明好一點,多關心關心他,勸他早點和家人相認吧。”

    蘇嬌壓根兒不知道鐘天明的家人是誰,對他的好奇也僅停留在,她記憶里他真的就是一條狗,她懷疑自己腦子出了問題,但麥會長的解釋解決了她所有的疑惑。

    回店里,她繼續工作。

    連著干了三天,外裝基本結束,留蘇旺一個人干就好。

    蘇嬌給蘇鳴和周時進財安排了幾樣工作,都跟面有關,一是用高中低筋三種面粉來做面包子,饅頭,餃子,以及面條,用這種方式讓他們來掌握面的柔韌性。

    她自己上火車站買了幾只大陸走私來的活雞,再在廚房里一通的烹飪,不一會兒,面點房里的周進財香的忍不住,過廚房來看了:“阿嬌,你又在做啥?”

    蘇嬌又熬了一鍋炸醬,還有半盆浸在金黃色油汁中的醬肉丁。

    舀了一小勺醬肉丁:“阿財哥嘗口這肉,試試味?”

    前幾天周進財已經吃過一回,專業點評,這肉非常鮮甜,就一點,太油膩。

    但它是不可避免,因為炸醬面本身的賣點就是油膩。

    不過這回他一嘗肉,立刻說:“好清爽,好有味,而且有……雞香!”

    蘇嬌說:“這一盆肉里頭,有足足一只活雞濃縮雞汁。”

    本來只需調味品就可以搞定的味道,蘇嬌竟然用了一整只活雞做調味?

    周進財要考慮成本的,他說:“用活雞做汁,那成本可就高了。”

    蘇嬌說:“但你別忘了,咱們的面價格是別人的三倍,而且可以預見,等咱的炸醬面開業,附近至少會多五六家炸醬面店,口味不夠精如何留客?”

    飯館都是小本經營,味道哪怕不能復刻,也能模仿,所以很多餐館都是夫妻檔。

    一對夫妻,只要把利潤降到最低,就能熬死競爭對手。

    就好比原來的蘇記,一桌客人都賺不到五塊錢,還要生生累死廚子。

    想要生意無法被人模仿,只有一個方法……做到最精。

    這幾天鐘天明沒回家,蘇嬌則一邊調炸醬面的口味,一邊繼續幫羅耀祖補身體。

    也許是幸運,但也許是蘇嬌真的有實力。

    在第五天的晚上,羅耀祖一邊看著電視機,一邊喝著蘇嬌幫他煲的藥膳湯,望著電視里一排排泳裝性感熱辣的港姐,他突然嗷的一聲,因為他發現自己起反應了。

    沒錯,雖然雙蛋盡失,就連國外的醫生也宣布,像他這種情況,將很難再做一個正常的男人,但是在七天里,他只是喝各種被煲的香香的湯,他就起反應了。

    其實一開始他并不相信蘇嬌能治好他。

    他甚至不相信蘇嬌會燒菜。

    只是懶得在家里聽包租婆的嘮叨,想找個躲的地兒。

    但她竟然那么牛的嘛,太監都能治好?

    他大喊:“阿嬌,我又行了!”

    聽不到人回應,他再喊:“阿鳴,阿嬌,快來啦!”

    ……

    五天時間突擊掉兇殺案,鐘sir才能回家。

    大晚上的,他下了的士,邊大步翻飛的走著,邊用剃須刀胡亂刮著茂密的刮胡茬子,迎面碰上個黑影。

    是林嘉麗她爸,林老板。

    他喜氣洋洋的:“鐘sir,我家嘉麗進了十佳小姐。”

    鐘天明止步:“恭喜林老板。”

    林老板又說:“我該感謝你才對,要不是你拒絕入贅,我不會放任她去選美的,十佳呢,嘉麗馬上沖擊五強,她說不定能拿冠軍。”

    鐘sir的身影被路燈拉的長長的,但眼兇語溫:“由衷恭喜你。”

    林老板看他要走,趕忙堵到前面,又伸手就在自己臉上抽嘴巴子:“可即便她當了冠軍又如何,我沒兒子,村里要銷我的族譜,我死了都埋不進祖墳!”

    又突然沖向鐘天明,將他堵到公廁的墻角:“當初你寄居垃圾堆燒炭取暖,差點悶死的時候可是你林嬸打開垃圾桶,用一碗熱湯灌醒的你。”

    鐘天明皺眉后退,但說:“這是恩情,我會永遠記著!”

    林老板又說:“我不想被開除族譜,可我這把年紀是真不行了,你也必須報我的救命恩,我聽小阿嬌說你都把她做出血了,你又何必呢,聽叔說,女人關了燈都一樣,何況你林嬸也算風韻猶存……”

    鐘天明聲寒,語氣里滿是驚訝:“誰說我把她做出血了?”

    林老板說:“阿嬌呀,她天天當街喊腰酸,而且你們床板不都做塌了兩張。”

    蘇大小姐當街扶腰喊酸,鐘sir都能想象到那個畫面。

    但他發現了一個華點:“林嬸都快六十了,你還要她追生兒子?”

    再說:“包租婆想讓狗把蘇旺咬傷咬死,是你幫忙送的西洋參,我家大小姐沒有追究,你也覺得就這么算了?”

    林老板猶豫間,鐘天明拿白毛巾擦下巴又勾手:“啊。”

    林老板才一張嘴,帶著鐘天明的胡茬的白毛巾已經懟進他嘴巴里了。

    鐘天明立刻起膝,連著幾個猛頂。

    嘴里的毛巾掩蓋了林老板的哀叫慘叫,他無聲溜墻而下。

    鐘sir再掏塊毛巾仔細擦手,又將它丟到林老板頭上:“再敢打林嬸,我要你死!”

    林老板蜷縮著嗚咽:“天明,你現在可是皇家警察,怎么還是一言不合就打人呀。”

    長腿翻飛,走到蘇記大門口,鐘sir驀的止步。

    寒目回望一眼蘇大小姐曾造他黃謠的街道,他猛吸一口冷氣,進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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